大明星小明星——水巷

「不玩了。」大明星声音很小。

小明星：「你不是喜欢玩游戏吗？」他点开手机，在萤幕上滑滑，走向大明星说：「这个游戏很好玩，你刚刚有玩吗？」

相较于大明星不自然的拘束，小明星豪迈地一屁股坐到他身边，微躬着上身给他讲解：「你看这里，点这里他会炸人，你可以轰炸城市，你玩玩看，炸起来很爽。」

大明星沉默地接过来，很爽的轰炸城市。

小明星哈哈大笑：「很爽吧！你这时候要——不对，你要按这里，啊啊怪跑出来了，你按这样——」

「我自己玩！」大明星忍无可忍。

小明星安静一阵，又开始说：「弹药没了，你按这里补，对对——这只是BOSS，你要打它这里，对对，炸死他！」

手机萤幕轰得一下，BOSS死了，小明星大笑着收回手机：「好玩吧！英杰哥你手机拿来，我也给你下载个。」

大明星眼神闪烁：「不用了，我的手机不是智慧型的。」

「我看你很喜欢电脑游戏的样子啊，怎么不买只？在外面玩很方便。」

大明星很焦躁，小明星还喋喋不咻，让他很烦。

小明星说：「以后你无聊尽管跟我借来玩，我就喜欢玩这种游戏，手机里很多。」

大明星应付地哼两声，小明星看他像是心情不好，就去最后把行李整理好了，提着跟大明星说：「英杰哥，我先回去了，这两天谢谢你。」

「没什么。我……送你下去？」

「不用了，我自己下去就行。认得路。」

「哦……」大明星支支吾吾，蹭到门口。「叶子威，你……」

「嗯？」

「喜欢美女吗？」

小明星先是一愣，随后大笑出来：「什么问题？喜欢啊。」

「……哦。」

「怎么了？英杰哥要介绍给我？」

大明星紧盯着他，用力要从他脸上找出伪装的痕迹，可是人家小明星天生气质正直。

电梯「叮」一声到了，小明星笑得疑惑，回望他。

「没事……」大明星龟缩了。

「对了！」他一手按住电梯：「我以后在棚内可以跟说你说话吧？」

「什么意思？」

「因为你都不理我啊。」小明星说：「棚里没几个男生，我很无聊的。」他本来想江万还没来能跟大明星聊天，谁知道这家伙这几天都装酷，两人也算不上朋友，小明星不敢太装熟。

「哦……随便。」

小明星立刻笑得很开心，跟他说再见，大明星也弱弱说声再见。他看着小明星进电梯，门关了，他还盯着门许久。

电梯旁的数字一层一层来到一楼，他这才又慢吞吞蹭回屋里。

隔天一早两人陆续到班，先到的小明星看见他很自然打招呼，大明星眼神就闪烁了一下，随便点头就钻去化妆室。

小明星觉得大明星有点怪，可江万一见他来就凑上来聊天，他就想等等再问。

他今天心情不错，江万也有戏，他们要共同奋斗一整天，现场有熟人的感觉就是不一样，前几天的不自在似乎一瞬间消失，昨天又跟大明星练了一天，跟大明星的感情进步不止一点，小明星觉得他们已经是兄弟了。

相较于今天十分清爽的小明星，大明星今天十分毛躁。

恐同……吗？大明星有点忧郁，从前他一直觉得自己观念开放，从来不排斥同性恋，没想到关系到自己还是有点没办法接受吗？

话说回来，叶子威那小子真的是GAY吗？

他……想上……他？

大明星想到这里有股凉气窜上脊椎，不小心抖了下，造型师Anna耻笑他：「你也到尿尿会抖的年纪了喔梁英杰？」

大明星脸很臭骂她白痴，Anna哈哈大笑，粗鲁替他吹头发。这时候小明星推门进来，探头看看走到另一个造型师小维旁边，说陈姐说他要稍微剪一点浏海，于是他坐到大明星身边等着剪头发。

小明星对上镜子里大明星的视线：「英杰哥，你今天这套西装好看。」

大明星没接话，倒是Anna接了：「是吧！梁英杰，你很适合铁灰色，穿这家的窄版很性感，他们的板很适合你的身材，下回衬衫试试看深红色的，很衬你肤色，我帮你跟陈姐讲讲。」

小明星接话：「上次那个格纹的也很不错。」

「就是就是！可惜那件太厚了，不合天气！扼腕！」

「Anna姐那你看我适合什么颜色？」

「哈哈哈，你年纪这么粉嫩，下次给你穿粉红色。」

「不好吧，我爸在电视上看到，会打电话来骂我是娘炮。」

「你不懂，下次有机会给你弄一套，保证你帅得，哈哈哈！」

江万进来，这家伙活泼又话多，大概是在外面有点无聊，于是就追着小明星进来聊天。他们聊起昨天转播的足球，讨论起战术跟专业术语，Anna小听得懂几句，偶尔插话，大明星就是完全没兴趣了。

小花说过他身为男生，竟然对运动没兴趣实在太神奇了点，甚至连车都懒得自己开——很好他们又聊起车来了，他听得懂，可是对这种话题提不起劲来。

「欸别动！」Anna突然两手夹住他脸颊，亮晃晃的剪刀就在他右颊边发光。「我也帮你修一点发尾。」

大明星发现自己一直偷看旁边，这才默默收回视线。

人大概一件事顺遂了之后，其他事也会跟着顺遂起来，世界瞬间就变得很晴朗。

今天一早排的一场戏，小明星觉得自己发挥的不错，不少人都称赞他今天演得比较自然。

小明星听了之后深以为然，他前阵子确实不自然，可能是因为刚演戏还不熟、对这个环境也不熟——追根究底就是大明星说的没自信。

其实钟明杰这个角色不难演，到目前为止剧本上的明杰都没有太复杂的心理过程，他就像是一个绝对的正派角色，心地善良、光明磊落、嫉恶如仇。

这种角色对新手来说实在很保险，不难演，而且又讨人喜欢。

小明星演完一场很兴奋，第一个反应就是去谢谢大明星。他在棚里转一圈看不到人，其他人说大明星肯定是去吸烟室了，他按照指示过去，刚打开吸烟是的门就被里头的浓雾给呛出来。

大明星被他吓得拿烟的手一抖，满脸黑线看他：「你在干么？」

小明星还在咳，频频摇手，拾回自己的男子气概，深呼吸一口气走进去，发现里面还有三个男人，穿着西装，大概是电视公司的员工。

小明星觉得这地方实在是太惊人：「我开一点窗户行吗？」

其他几个人没意见，看看时间休息时间结束了，就相率走出去，还跟大明星说再见。

大明星随意跟他们挥手，等他们一走立刻拉上窗：「会冷了。你来做什么？你也抽烟？」

大明星看到他有点尴尬，视线也几乎没看他，小明星没发现：「国中的时候偷抽烟，被我爸逮到，差点被打断腿，之后就不敢抽了。」他笑得眼睛眯眯，得意的大男孩样：「英杰哥，你刚刚有没有看到我演那段戏？刚刚要打阿熊，阿熊叫我真打。」

「……然后呢？」

「然后我就真打了！帅毙了，你应该也看一下。」

大明星抽烟沉默地看他，心里默默念他是傻小子，平常看起来温和有礼貌，到底还是个爱玩的大男生。

小明星兀自兴奋：「英杰哥，你教的真的有效，我觉得自己演得好多了，自信真的很重要，我之前就是太没自信了。刚刚啊……」

小明星劈哩啪啦讲一堆，大明星默默听，心想这家伙早上不是不太理人吗？尽跟那个江万聊天去了。

「……然后我刚刚也试着先跟人对戏，有练习过真的有差，我比较抓到那个感觉了，阿熊他刚刚就说我……」

小明星好一会终于发现大明星怪怪的，停下来问他怎么了。

大明星说没事。

小明星又兴致勃勃说：「英杰哥，你再教我几招？我早上跟秀琇他们聊天的时候，才知道你真的很厉害，你第一次演戏的时候就……」

什么叫「才知道」你真的很厉害？

大明星嘴角抽搐，觉得他很欠揍。

他以为他是因为闲闲没事做，才被任导叫去指导他的吗？

还跟别人传那种大逆不道的简讯。话又说回来，他真的是GAY吗？看起来不像……

「英杰哥？」

「那我现在教你一招。」大明星戳戳他脑袋：「脚踏实地，不要得意忘形。」

小明星听了嘿嘿笑，顺手又把窗户打开了：「英杰哥，我要去准备了，你也准备一下，别抽烟了。」

大明星皱眉，觉得他特别欠揍：「关起来，会冷了。」

「那你穿着吧，我吃得多不怕冷。」小明星把外套脱下来披到他身上，拉开窗户：「我先走了，英杰哥，下次出来吃个饭吧？我想谢谢你。」

大明星披着外套非常尴尬。

小明星转身跑走了，他长得高，身材好，穿着西装更是挺拔英俊，脱下外套冒着冷空气离开的背影帅气潇洒得不得了……

大明星若有所思，觉得这么一个长得帅个性也好的小孩子，干么去当个GAY呢？

第十五章

还没拍连续剧之前，大明星在给杂志当模特儿，兼差性质。他不属于模特儿公司，就是给认识的杂志社老板帮个忙，其他时候他游手好闲。

他家境其实不错，国中以后的学业是在美国完成的。上头有一个强悍的姊姊，妈妈也是个强悍的女强人，这两个强悍的女人似乎不太期望他继承家业，于是大明星毕业之后就以游手好闲没事做的二世祖身份活了下来。

他个性不合群又孤僻，几乎没什么工作适合他，他在美国（为数不多）的好朋友，回到台湾开了间杂志社，专门写一些时尚讯息，草创阶段没本事跟大模特儿公司合作，杂志上的模特儿用的都是素人，听说大明星游手好闲，就叫他回台湾帮忙。

之所以会去拍乡土剧，是因为一个奇妙的因缘际会。

事情是这样发生的：有一天，台湾某电视公司的影剧类别资深剧本在看杂志。前一阵子她整天苦思剧本，想像中的某个角色要这样这样那样那样的外表，她还在想线上哪个艺人可以担任，就正好看见杂志里的大明星。

刹那间，她脑中就像被强光一照！于那刺眼的强光中她看见大明星回过头对她佛性的微笑……

某人脑袋过热立刻打电话联络该家杂志老板，问上面那个脸臭臭可是帅帅的模特儿是谁，于是又经过一番转折，大明星就被出卖给她了。

大明星一开始对演艺圈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懒得答理她，但是这位资深剧本——彩姐硬凹硬卢，烦得大明星终于表示他可以看看剧本。彩姐当时手上有好几出剧都在策划，虽然她比较属意他去演乡土剧的A角色，可是又觉得大明星奇货可居，如果跑掉很可惜，就把好几本偶像剧也都带去了。

大明星那阵子刚回台湾，因为闲闲没事做，属性又比较宅，就常在家里看电视玩电脑。因为他长期待在国外，很少看台湾的节目，回来之后觉得每台都很有趣，就每台都看看。

某一天，有一台吸引了他的目光。

好响亮的一个巴掌！

电视上的人情绪激动又铿锵有力的讲出一连串流利台语！长期待在国外的大明星台语很破，就特别羡慕台语讲得很流利还不间断的人，于是他双眼发亮，微微倾身用很破的台语学电视上的人说话：

「黄万金，哩……计捏……集？禽？禽兽怎么念？集……咻？」

默默觉得他们讲话很酷的大明星开始准时收看乡土剧，当彩姐把剧本摆到他面前时，他也选择了乡土剧。

彩姐有点讶异：「真的？你真的想演？」

大明星面瘫回答：「有什么问题？」

「没没没，很好啊！我很开心！啊不过，我们还是需要经过甄试，你台语说得怎么样？」

很破。

但是天生爱面子的大明星没有说出口。

「还可以。」他说。

「你说几句看看？」

「……」大明星：「哩贺。」

「哩贺。还有呢？」

「……集……咻？」

两人对视许久，彩姐嘴角抽搐地收回兴奋向前倚的态势，缓缓靠回椅背上，双手在小腹上交叠，大蓝色指甲轻敲。「我知道了，你不会台语是吧……你考虑其他剧本吗？」

大明星依旧面瘫。

彩姐觉得头痛，虽然有不少演员本身不会讲台语，是为了演戏苦练的，可是至少人家本身已经是专业演员。眼前这个大男生不要说不是专业演员了，看起来对演戏一点概念也没有，还对台语一窍不通。

她心想是自己太兴奋了，没有问清楚状况就把人找出来谈，害人失望一场，是她的错。

彩姐跟他说下次再谈，大明星当时知道不会有下次了。

回家之后他打开电视，乡土剧又开始演了，黄万金这次被不同人骂了禽兽。

这个黄万金可真不是个好人，到处被骂禽兽……但重点是这次大明星听清楚禽兽的正确发音了。

过几个月，彩姐接到一通电话，接起时那头说：「哩贺。」

彩姐一愣：「哩贺？」

电话里用虽然流畅但仍然听得出生硬的台语跟她说：「我会台语了，剧本拿来。」

跩得二五八万。

第十六章

「你在做什么？」

小明星回过神，难得戴起的眼镜被火锅热气烫成两块毛玻璃。

大明星开始碎碎念：「找人来吃饭，自己是什么态度。」

「别生气，对不起嘛英杰哥，我去替你弄点海带，你喜欢吃这个？」

今天去电视台一趟，正巧遇到彩姐，彩姐留他喝杯茶，顺便问他演戏状况如何，他就顺便把大明星教他演戏的事说出来了。

彩姐啧啧啧说梁英杰那家伙竟然这么嚣张，也不看看自己一开始演得怎样。

小明星好奇问：「一开始怎么了？」英杰哥现在在他心中形象很高大，很难想像以前也有演不好的时候。

彩姐：「哦，那家伙台语超烂。」

回想一下现在英杰哥专业的台语……小明星表示无法想像。

「当然啦，跟现在那是差很多了。」

说起八卦是人都很兴奋，彩姐开始阴大明星，说起那段往事。彩姐说他被拒绝之后砸钱请了台语家教，恶补几个月之后信心满满打给她，超跩的叫她拿剧本来。

小明星听了一直笑，他完全想像大明星那个很跩的嘴脸，还觉得英杰哥的反应超酷。

「然后呢？」

「然后我还能怎样，」彩姐嘴歪歪嫌弃他：「某人这么跩，我只好拿新策划的剧本给他读，叫他会念了再来找我，听说他每天大声朗读，逼得Will……哦，他那个杂志社朋友，后来我也跟他满熟。总之逼得大家天天受荼毒。」

「有没有影片啊还是录音啊？我也想听。」

彩姐：「你去跟他说啊，他现在可以连续用十七个台语脏字干谯你信不信。」

小明星不敢怀疑，英杰哥现在讲台语有够杀。

小明星的爸也不会台语，还有很重的外省腔，他爸听多了他妈用台语骂人，偶尔也会拿台语来骂小明星，可是腔调会飘到几千里远，小明星还认识一些不会台语的朋友，腔调念起来软软很可爱，脑补一下，觉得大概像那样。

彩姐又说：「不过他天生就会演戏，任导第一次跟他合作就颇喜欢他，点名下一场还要合作。」

彩姐跟服务生又点了一份蛋糕给他，小明星耍客气说不用，彩姐高跟鞋推挤他小腿一下：「三八，跟彩姐客气什么，听说你很会吃啊？」

「还好。」小明星很谦虚。

「少来！」彩姐战力高昂又喊：「再给你点两盘！让你现出原形！」

彩姐擅长跟人交际，容易打开话题，小明星也是个别人聊什么他就接什么的人，两人于是又闲扯很久，后来彩姐时间要到了，临走前又突然问他：「你跟英杰现在应该颇熟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