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古刹,钟鼓振起,木鱼声声,钵音连连。周末的万天寺里人潮涌动,好不热闹。
为了不在进门花上太多时间,林睿几人早早的来到了万天寺。
买好票,进了寺门,麻子望着寺里窜动的人头,不免咂舌道:“不过是个平常的周末,而且才早上9点,居然就已经有这么多人
来拜拜了,真不愧是名刹啊。”
“你赶场,人家也赶场啊,就你想着早点来人少,别人不也都这想法,大家都这样一想,那人不就又都堆到一起去了。”贱人
打了个哈欠,懒懒地道:“中午都该去吃饭了,人应该会少些。”
“靠,那你不早说,这样我们就中午过来,还能睡个懒觉。”黄毛对贱人竖起中指,鄙视道:“你还真是个贱人,竟放马后炮
。”
林睿这几天本就没睡好,今天又一大早的被麻子叫起来,现在看着面前穿梭而过的人群,觉得有些头晕,揉了揉额头,他提议
道:“我们先去后山逛逛吧,等中午人少点了再过来拜。”说是提议,可不等众人回应,他便绕过人群,兀自向后山的方向走
去。
微风拂过,带着一丝清爽。混着檀香味的风里夹杂着木草花香,沁人心脾。
穿过几道拱门,林睿几人来到后山小道。
没了大群大片的人流,几人舒展了下筋骨,贪享着清风檀香,木花鸟鸣,顿时觉得舒爽了许多。
小道上,欢声笑语阵阵回荡。
在路过一小片菜园时,林睿不自觉地停了下来,怔怔地望了许久,忽地轻喃道:“荷花……已经没了啊……”
本是以为林睿走累了,所以停下一起休息的三人,听到他不知说了句什么,便扭头喊了他一声,“喂,说什么那?什么什么花
?”
麻子转头看了看那片菜园,又看了看林睿,道:“这不就是片菜园吗,哪来什么花?”
林睿猛地回过神,瞧了瞧麻子,又定睛瞧了瞧菜园,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句什么,忙笑着掩饰道:“没什么,我刚想到出
电视剧,随口说说。”
“切,神经兮兮的,休息够了吧,走了。”
“哦,好。”林睿应了声,随在几人身后,缓缓步向后山。
走出不远,他又回头望了眼那片菜园,心底生出几分疑惑。
他不是个信佛信神的人,在杭州上大学的这几年,对于这座古刹早有所耳闻,却是一次都没来过,今天不过是第一次来,可在
进门的刹那,他竟有种熟悉的感觉,是平时听得多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呢?
可更怪的,刚刚在经过那片菜园时,他的脑子里竟闪现出一池碧波,一塘荷花。
他甚至可以确定,那里曾经是一片凌波翠盖的荷花塘。
林睿捏住自己有些微颤的手指,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可以如此笃定,但他却清楚自己是真的知道。
思索间,一缕幽音飘入耳间。林睿浑身一震,蓦地望向后山绿林,眼里满是惊疑。
风中,清约宁缓的笛声延绵流长,如溪水,如春风,更似暖阳。
“你……你们有没有听到笛……笛子的声音?”林睿咽了口口水,叫住麻子几人,声音里透着些微颤抖。
“啊?笛子?”几人面面相觑,又瞧鬼似的将林睿从上到下好生地瞧了个遍。片刻,麻子“噗”地一声笑道:“林睿啊,这除
了前面那群和尚敲钵念经的声音,哪来什么笛子声啊?我说,你是不是把我讲的那个故事当真了啊?”
黄毛此时已经笑趴在地,“哎哟,我的肚子啊。林睿啊,我说你是不是读书读傻了,这种不着边际的传说也信了?哈哈……”
“诶,我说啊,你可别是用功过度产生幻听了啊。”贱人也捂着肚子笑道:“林睿啊,哥几个可全指望你了,你可千万要保重
身体啊。”
“你们……没听到?”林睿没有理会几人的戏耍,怔怔地道:“……幻听?”
呢喃着,林睿抬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万物音色隔绝指间,杜绝于耳。复又松开双手,鸟鸣钟钵,声声杂音转瞬入耳。与之一起
的,还有那缕天籁之音,清晰无比。
他又忙捂住双耳,世界静寂无声。
复又打开,清音仍在。
林睿就这么一会捂一会放的几次后,终于确定,那笛声绝对不是幻听。
可是,为什么他们都没听到呢?
麻子几个被林睿这有些神经质的举动吓到了,忙上前拍了拍他,担心地道:“喂,林睿,没事吧?要是有什么不舒服的,可要
说出来啊,实在不行,我们哥几个陪你去医院瞧瞧?”
“哦,我没事。”林睿瞅着麻子三人笑了笑,道:“怎么?都被我吓着了?哈哈。”
几人一愣,忽然明白过来,逮着林睿一顿好打,“好你个林睿,学坏了啊,开始耍兄弟们了啊,看不打得你向哥几个求饶。”
“哎哎,疼,好了好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林睿遮了脑袋往后山小道逃去,“平时你们亏我到是痛快,我耍你们一次就不行
啊,真是。”
后山林荫小路上,四人嬉闹一片。
打闹过后,林睿又放缓速度,落在队伍后方。看着前方谈笑着的三人,林睿脸上的笑意渐渐敛去。
那缕清扬婉约之音依旧环绕耳畔,久久不散。
听着如天籁般的笛声,林睿的视线落在山脚的杂草丛中。走过一个弯角,林睿停了下来。
望着那丛杂草许久,他转头欲叫住前方的三人。抬眼,才发现他们已走出老远。
正待林睿张嘴之际,一阵风蓦然扫过,扯起草叶“簌簌”作响。
林睿怔神地望着晃动着的草丛,忽然觉得有什么牵扯着自己般,脑袋里还没想清楚是种什么感觉,身体却是快过大脑,迈步跨
进了杂草丛中。
“呸呸,好好的怎么忽然刮这么大的风,吹我一嘴的灰,呸呸——”贱人吐着嘴里的灰沙抱怨着。
“喂,我沙子迷眼了,你俩帮我吹吹。”
“我嘴里的沙还没吐完呢,找黄毛帮你吹,呸——”
“这风到挺怪的,来得突然去的快啊。”黄毛整了整自己的头发,帮麻子吹了吹眼睛。
“诶,总算清爽了。”麻子使劲眨了眨眼,又揉了揉,转身向后道:“喂,林睿,你没事吧?”
身后,空荡荡的小道上,哪里还有人影。
“喂,他人呢?”
“刚刚不还在后面跟着嘛,怎么一阵风吹没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估计奔厕所了吧,我们去前面亭子里等等吧。”
“行,我正好补个眠。”
……
雀鸟扑扇着翅膀,啼鸣着在林间飞过,茂密的枝叶遮挡了顶空的暖阳,偶有几缕如线般的温黄阳光穿过茂叶,直没入丛中。
草林间,一条泥道通向林子深处。
林睿踏着泥道,有些诧异地探向四周。
空气中散着檀香、木香、草香、花香。脚下,泥土小道深穿林间。头顶,虫鸟合鸣,万分惬意。
他没想到杂草丛后,竟是这般天地。
少时,走到泥道尽头,阳光铺天盖地的落了下来。万丈温阳下,连着泥石小道的是级级青石台阶。
抬头,那青石台阶竟直通山顶。
稍愣了愣,林睿惊愕着踏上石阶,缓步向山顶走去。
望着头顶蔚蓝无际的天空,林睿心有疑惑。
按麻子所说,以前有家电视台根据那传说来探过这山,当时还出动了直升机,可几番探寻下来,整座山除了杂草与参天古树,
压根就没有通山顶的路,山顶也是群树交缠,根本没可能有禅房,有的话一定能看到的。可眼下,自己脚下的石阶明明这么显
眼的暴露在阳光下,怎么当时就没人发现呢?
带着几分好奇,几分疑虑,林睿继续蹬向山顶。
随着石阶而上,混着木花香的空气里,檀香味越来越浓,之前悠远飘渺的笛声,也已然近在耳畔。
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林睿这个平时不爱运动的书虫已经累到趴下,双手撑着膝盖缓了好一会,才挺起身向前望去。
不望也到罢了,这一望竟是震得他一时无语。
眼前,黄墙琉璃瓦,斜脊飞檐,生生一座古韵禅房耸立在山顶。阳光直泻其上,满顶金黄。
禅房内,清烟寥寥,散着熏香。四周,茂林环绕,绿意盎然。
清幽的笛声温婉悠扬,荡在四方,撩拨心弦。
忽地,林睿心下一紧,一时有些恍惚,他突然想起麻子几天前讲的那个故事。
前几天在教室里,听到麻子讲着那个故事时,他的一颗心就已经乱到不行,此时听着那缕天籁之音,心里竟是像被什么堵着一
般难受。
心底,有什么挣扎叫嚣着,拼了命般向外攒动,可无论如何冲撞,却总似有层什么东西禁锢阻隔着,让人如何也触碰不着。
恍惚间,心犹如被什么刺到般痛着。
林睿微颤着,向着那抹天籁之音的源头走去。
穿过禅房,一潭碧波映入眼帘,同时烙入眼底的,还有一抹白色身影。
风起,搅碎一池波光,带起宽松白袍,万缕青丝轻扬在空中。
望着不远处,那人翻飞的雪白衫袍,飘舞的乌黑长发,林睿忽觉眼前有些模糊,心底,絮乱如麻挣腾翻搅之物,更是呼之欲出
。
屋檐下,林睿半晌动弹不得。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一会,许是无数年,只见那人放下笛子,缓缓转身。
一双笑弯的眉眼里,波光潋滟,分外清澈,扬起的嘴角,无不显着欢喜之情。
轻风拂面,带起林睿额前的发丝,一抹细长的杉叶印记赫然醒目。
白衫男子就那么在几米开外,静静地看着他,轻轻地笑着。
那笑烙在眼底,是几世眷念,几生温柔,永恒不朽。
少顷,林睿只听得一抹清音传入耳内。
“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吗?”
……
……
独守空禅数万载,看破世事,了悟众生,却终看不透一个“情”字。
因为,不想看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