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无辜地耸耸肩,末了,还意犹未尽地伸出舌舔了舔下唇。蓝调的脸色一僵,耳根泛起淡淡的红晕,就在前一秒,那灵活的舌还曾拂过自己的口腔,湿润了自己略显干涩的唇,还曾与自己的舌纠缠相绕……
“咳咳……”蓝调掩唇轻咳可一声,缓慢而坚定地偏过了视线。
“你该小心些的。”少女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脑袋。
的确,他是该小心些的,蓝调赞同地点点头,至少不能纵容修咬得太过分。
“凤凰谷的飞虫很多,它们总是投机取巧地吸取魔物的血液来增加修为,却总有人会因为它们体型小而不屑一顾,白白损失了魔力犹不自知。”少女抓挠着头发不解,“只是,以前没见过它们会咬人的嘴唇啊?”
“的确,本来以为是没有智慧的小生物,哪知道突然扑上来咬了我一口……以前还真没见过这样的生物……我想你大概明白我的意思,血液对魔族人来说很重要。”蓝调微微歪着头,适当地表现出一种见到新物种的疑惑与好奇,碧绿的猫眼却满含着戏谑与讥诮若有似无地往修身上飘。
“当然,事实上,我们凤凰也一样,血液真是太重要了……所以这些飞虫总是不太讨人喜欢的,可它们确实太小了,在它们吸血之前我们总是难以发现它们的存在。”少女像是想到了什么苦恼的问题,一个劲地拉扯着自己的头发,最后,她恶狠狠地下结论,“没错,飞虫这种生物,真是令人讨厌!”
“你的脚……怎么样了?”修微微错身半挡在蓝调身前,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换来蓝调的一声低低的嗤笑。
“哦,是的是的……有些扭伤了,那个,我恐怕得先回去疗伤,不然长老们又得念叨了……我是说既然你们也是去长老们那里,记得来找我,我叫红姬。”少女因为修的靠近而有些微的脸红,她拖着受伤的脚稍稍退后了一点,小心翼翼地邀请。
“自然。”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少女仿佛如释重负般长长松了一口气,微微仰着头,傲然地任由旁边的一只凤凰将她抱走。
“很抱歉给您带来的困扰,公主大人她……有些顽皮……”
“无妨。”修轻笑着答了一句,示意可以继续前进了,那些凤凰们便也就不再多言,默默地在前面带着路。
“父亲,他们为什么要道歉?还有那个公主也是,态度突然就变了。”蓝调想了想,依旧难以理解,凤凰族一向高傲,并不怎么懂得礼仪问题,更不可能会因为公主的唐突冲撞而低头道歉。
“因为他们是凤凰。”修意义不明地轻笑。
“……”蓝调无奈地揉了揉额角,“您说清楚点。就算您总是夸我聪明,我也不可能真聪明到无师自通的地步,更何况是这种关于种族习俗的问题,或者我该说是常识性问题?”
“凤凰是一种钟情的魔物,他们一生只会有一个爱人,在他们看来,向一个已经拥有伴侣的人求爱是一种非常失礼的行为。”
“说实话,这习俗真不错。”蓝调别有深意地一笑,“不知我算是您的第几个爱人?”
“嗯,小调儿想知道?”凤眸微挑,修戏谑地开口。
“不,我现在没兴趣了。”过去了的终究已经过去了,他蓝调不是会为过往而束手束脚的人,他轻轻摇头,忽然抬起自己的左手,那里的食指指根处赫然套着一枚纯墨色式样简洁的戒指,虔诚地在戒指上印下一吻,蓝调傲然地挑眉轻笑,碧绿色的眸中盛着一股冷凝而暴戾的气息,“我只知道,我是最后一个,也是唯一一个。”
最后一个爱人,唯一一个伴侣。前尘往事在这里皆已断尽,从今往后,他身边只余蓝调,只有蓝调。
唇边扬起邪魅的弧度,修微微抬起右手,轻柔而郑重地在食指的指根处印下一吻,那根原本空无一物的指根在修的唇印上的一瞬间,出现了一道仿佛血一般艳丽色泽的红线,紧紧地缠绕在白皙的指根,而红线的另一端,直直地延伸到蓝调戴着指上的戒指中。
这根红线不过只出现了短短的几秒钟,很快便消弭于无形,看不见也摸不着,但蓝调却确确实实地感觉到两人之间是被什么东西联系着的。那是仿佛来自于灵魂深处的羁绊,是刻在骨髓里的契约,就如同城堡中永不凋谢的野玫瑰,即使是在严寒的冬季,即使是被厚重的积雪所覆盖,也依旧……迎风而立,傲然绽放。
蓝调想到了他们当初签订这根线的时候,那时,依旧是在上古魔界的天空下,水蓝色的天空仿佛没有半点瑕疵。有谁唇角含笑,指尖开一朵玫瑰,艳丽妖娆的色泽是一种无声的蛊惑,自此陷入那片灿金色的漩涡,沉沉浮浮找不到离开方向,仿佛溺水了般,便只能张着唇无声地呐喊,任自己永远地陷落。
没有人能够拯救,亦不需要虚伪的救赎,哪怕站在地狱地边缘一点点沦陷,看烈焰焚身……
我爱你,父亲。
第一百七十五章:凤凰长老
昏暗的房间中,烟雾缭绕,凝聚成一个雾状的平面,平面上,赫然正是修与蓝调一行人的景象。几个年龄各异的人围绕着雾状的平面随意地坐着,其中一人惬意地靠着一旁的柱子席地而坐,正面无表情的摆弄着一根艳丽漂亮的羽毛,偶尔会漫不经心地抬头瞟一眼半空中的画面,正是之前袭击蓝调的那人。
“大长老,为何要让这两人进谷?您应该能感觉得到,那个男人对我们太具有威胁性了,可不像之前那些贪婪弱小的魔族人那么容易控制!”一人侧首望着正中央胡须几乎能拖到地上的老者,小心翼翼地措辞,眉宇间难掩一派忧虑之色。
苏况,凤凰谷长老,中年人相貌,思虑谨慎周全,性子还算随和,然而一旦涉及到谷中大事便义正词严,不允许任何有损于凤凰谷利益的事情发生,并且无论如何也不会让步,在族中以公平与正直而闻名。
“苏长老,你的意思老夫明白,只是……”大长老无奈地叹息了一声,忽然止住了话,转而看向一直靠在柱子旁摆弄着羽毛的男人,“不知壬青是怎么看待这两位闯入者的?”
“……”把玩着羽毛的手猛然一顿,抬头看着大长老那一张仁慈和蔼的脸孔,心下一沉,不清楚对方是否已经知道了自己私自去袭击那两人的事情。看着所有人都将目光集中到自己身上,或是鄙夷或是嫉妒,壬青猛然坐直身体,既然大长老不明说,那他也尽可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依旧是那一副空洞无波的样子,不带一丝感情的声音在充盈着烟雾的房间中显得格外冰冷而僵硬,“擅闯凤凰谷者,杀!”
壬青,凤凰谷最年轻的长老,冰冷无情,双目空洞,嗜杀,魔力高深,被称作战神,因为其不通人情世故、不善交际,在凤凰谷中人缘极差。
“呵呵,年轻人不要这么大火气嘛。”另一个一直笑眯眯的老者捋着胡须轻笑着说,在微微垂首的瞬间,眸中闪过一丝诡异的流光。
“哼!”壬青假意没有听到,冷哼一声,空洞的双眼转向了别处,竟是全然没有理睬那说话的老者。老者依旧和善地笑着,仿佛完全不在意壬青的无礼一般。
墨箫,千年前当任凤凰谷长老,性子和善随意,待人亲切热络,笑意盈盈,几乎从未提出过什么言论,因而也未曾在凤凰谷中树敌,算是人缘极好的老好人。然而凡事定有意外,偏偏壬青看这随和的老人不顺眼,自成为长老后竟从未与这老人讲过一句话,任凭对方怎么热情随和地示好搭讪也全然不予理会,完全视之若无物。
“既然请都清了,总不好太过于怠慢,不过若是我们全都上前相迎,未免又有些不合适,大长老,您看……是不是安排一两个人去看看便成?”苏况顿了顿,明白以大长老的意思,这两人是招待定了,虽然不知道大长老究竟有何打算,不过想来是不可能会对凤凰谷不利的,那么,他只需做好分内的事情。现下人多嘴杂,长老们之间也各有利益纠葛,只能待得了空闲再单独去询问大长老。
“的确如此,那么,墨长老,就由你和壬青去接待这两位贵客吧。既不会显得殷勤,也不至于太过于怠慢,并且……”大长老和蔼地一笑,就此打住,然而他话中的深意却是所有人都明白的。谁不知道壬青与墨箫几乎水火不容,这样安排也是存了相互监视的意味。
“乐意之至。”墨箫笑容不变,偏头友好地望着壬青。
“无所谓。”壬青面色依旧,空洞的双眼看不出任何情绪,却是毫不犹豫地转身背对着墨箫,一副“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的模样。
领路的凤凰们将修与蓝调带到一间大殿,使人奉了茶便退下了。这更像是一座神殿,简单而庄重,地面与横梁上都刻着繁复的魔法阵,穿过虚掩着的几扇门还隐约能看到更深处的祭坛的轮廓。
凤凰谷偏向自然,凤凰们亦不需要如同魔族人那般在房屋中居住,这座大殿大概算是谷中唯一的建筑物吧,看起来颇为古旧,年代应该很是久远,蓝调甚至猜测这很可能是上古时代遗留下来的建筑,否则以凤凰们那种以原型而自傲的心应该是不会允许这种充满魔族人气息与风格的物品存在的。
“欢迎你们来到凤凰谷,远道而来的客人们。”
两人刚坐下不久,墨箫便从门口走了进来,热情却不失礼仪地向两人问候。他的头发近乎于花白,时刻笑意莹然的,看起来颇具亲和力。而他身边的壬青却是面无表情地扫了两人一眼,然后自顾自地靠到一边,取出那根羽毛把玩,羽毛顶端的火焰随着他的摆弄而变换着各种各样的颜色,瑰丽而炫目。
“谢谢。”修邪魅地一笑,毫无顾忌地将蓝调揽入怀中。他漫不经心地打量了墨箫一番,然后不着痕迹地将视线转移到壬青……不,或许该说是壬青的那根羽毛上。
“我想客人们大概已经知道了,我们都是凤凰谷的长老,那么,请允许我稍作介绍。”墨箫顿了顿,见修微微点头,便接着说:“我叫墨箫,那边靠着柱子的那位是壬青,他性子冷淡,请不要介意。”
“事实上,如果我没有认错人的话,我们大概与那位……壬青……长老见过一面。”蓝调轻声说话,特意放慢了语速,并且在“长老”二字加上了重音,突出了几分冷嘲的意味。
蓝调虽然不小气,但绝对地记仇,这一点跟修差不多,只不过修隐藏得更深并且喜欢在他人不知不觉中狠狠地报复,而只要不是特别大的仇恨,蓝调更热衷于在言语上冷嘲热讽,让人下不了台。
哪知道壬青竟然面无表情用他那种平淡无波的语气郑重地说:“我想,你的确是认错人了。”
而看起来颇为和善好欺的墨箫也仿佛完全没有听出蓝调的深意般,笑眯眯地问:“不知二位该如何称呼?”
“修。”
“……蓝调。”蓝调扁扁嘴,不情不愿地回答,哼,这群自称是凤凰本质上却依然是鸟类的东西,没一只是顺眼的!
修好笑地揉了揉蓝调的头发,继而转头看向墨箫,温柔的笑容掺入了几分邪肆与趣味,他吻了吻蓝调的脸颊,别有深意地说:“有话请直说,本殿不怎么喜欢拐弯抹角。”
蓝调微微偏过脸,低低地嗤笑了一声,他不喜欢拐弯抹角?亏他说得出来!
“既然如此,请恕我冒昧。”墨箫笑意不变,双唇开开合合,无声地念了一段咒文,周围忽然荡起了一圈水波,将三人笼罩其间,而站立在外面的壬青却仿佛全然没有发现三人的异样般,依旧垂着头专注地把玩着羽毛。
“他……”蓝调微微蹙眉看向壬青,莫非那人竟是与眼前这只笑面狐狸一伙的?亦或是……
“请放心,幻境这种东西,总是用处颇多的,不是么?”墨箫笑得依旧和善,说出的话却透出了几分森冷的味道。
“这么强烈的魔力波动都没发现,你当他是傻子么?”蓝调不以为然,幻境的确是不错的选择,不过壬青的实力虽然他不了解,但经过短暂的交手足以让他明白一点,绝不会在自己之下。然而自己都能够感觉到那阵魔力波动,壬青又怎么可能毫无所觉?
“是早就布好了的。”修轻声向蓝调解释,尽管魔力控制得还算精确,然而在魔法的运用方面蓝调的确还有所欠缺。他接着说:“刚刚墨箫释放的应该是防止其他长老们勘察的结界,而幻境只怕是在他们进门以前便下在那人的身上了,小调儿有没有仔细观察过他的眼睛,瞳孔有些涣散。”
那家伙本来就双目空洞无神,怎么可能看得出瞳孔涣散?蓝调很想这么说,不过这样似乎有狡辩的嫌疑,还是算了。微微垂眸,蓝调委屈地说:“嗯,记住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诡异劝告
笑盈盈地默默看着修与蓝调的相处,墨箫耐心地等两人说完话,然后才轻声开口,“事实上,我只有一事相劝,请尽快离开凤凰谷吧,如果你们不想在这里长眠的话。”
“哦?此话怎讲,难不成……墨箫长老是嫌弃我与父亲扰了各位的清净?”刚被修训了话,蓝调心中有些气恼,越发地看墨箫不顺眼了,语气也因此而愈加冰冷了,“那您大可以直说,何必故作威胁?”
“客人以为这是威胁?”墨箫先是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显然他也看明白了,蓝调不过是气恼之言。他在修与蓝调的对面坐下,接着说:“即便凤凰族已经退出魔界多年了,想来世人应该也还记得,凤凰可不是什么热情好客的生物。你们应该也曾怀疑过吧,凤凰谷的位置并不是多么难找,想要进入也并不见得困难,那为何千万年来竟然从未有人进入过凤凰谷,或者说……为何外界从未有过关于凤凰谷的传言?”
“你们杀了那些闯入者。”修淡淡地回答,既然不可能没有人进入,那么唯有死人才无法离开,无法泄露秘密。
“虽然我并不太想承认,但事实上,确实如此。”墨箫的笑容中夹杂了些微苦涩,他微微垂首,“不知道从何时起,即使谈不上善良但也绝对不会轻易伤害生灵的凤凰族,竟也会为了隐居地的保密而犯下杀戮。若是让孕育我们凤凰一族的祖先们知晓了,该是多么的心寒呐!”
“那你这是何意?良心发现所以放我们离开吗?”蓝调讥讽而尖锐地打断他的话,他相信凤凰族很可能的确将那些闯入的魔族人残忍地杀害,但并不代表他就相信身为长老的墨箫会如此善意地提醒他们,否则在他们之前怎么会没有一个人逃出呢?
“也许你们不会相信,但我的确真诚地劝告了我所遇到的每一个闯入者,他们或是不相信,或是没有办法逃离,而那些魔力弱小纯属侥幸进入的则更是在进入的瞬间便被宰杀了。”墨箫站起身,他的笑容已经恢复了初见时的平静而和善,他说:“言尽于此,我只需无愧于心,也并不奢求你们的信任,你们大可以自己看着办。”
语毕,墨箫再次低声念了一句什么,周围淡淡的水纹一闪而逝,壬青正好抬头朝他们所在的方向一眼,蓝调不知道此刻的幻境是否已经解除了,他试探性地唤了一声,“壬青长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