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好弟弟,怎样?你有什么可以跟我谈的条件?”
第一百六十三章
“我的好弟弟,怎样?你有什么可以跟我谈的条件?不过,如果你并没有证据……”
“证据?哼~二十五年前,也就是还是两三岁的时候,你的父亲蓝庆外出经商的时候被山贼拦劫,整个车队都被洗劫一空,许多下人都为了逃命而抛下了你的父亲,可是事后几个月后你父亲蓝庆居然平安无事地回到了涛京,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徐风目不斜视地瞪着蓝陇的脸,“那是因为我娘救了他的命,他才能回到涛京享受天伦之乐……可惜啊,他偏偏发现了自己的那些儿子是多么的愚妄和残酷。我的出生给他添了不少希望呢——就是在那几个月中,他们情好日密、日久生情……”
“那又怎样?我爹还不是把整个蓝家的家业给我继承了吗?!”蓝陇貌似没有受到什么打击。
“在我面前你就别装了,蓝陇。不会没有发现那些你父亲故意调开的资金和契约吧?在他没死之前,每过一段时间就会给我娘送钱,虽然我娘一点也没接受。不过聪明的你渐渐长大后肯定会发现这些没有详细用处的钱款的。”
他说得没错。蓝陇心里暗忖。当他还没开始正式接受蓝家的业务,只是在他父亲身边学习管理的时候,就稍微发现了蓝家钱款的一些异常,起初他也只是以为是外面的人做假账、干些偷鸡摸狗的事情。可是当他正式成为当家的时候,一切被蓝老爷掩盖起来的东西都被他轻易地查了个水落石出。当然,他没有揭穿这些“家丑”,也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的情绪,一直在蓝老爷面前半掩着聪明而孝顺的儿子直到他去世。
蓝陇也不是没有查过这个叫徐风的,早在十年前他就知道这个存在了,这个与自己有着一半相同血缘的存在。只是他觉得这个存在不会威胁到他的地位,他的母亲虽然与蓝老爷有染,但是并没有接受蓝老爷的任何救助,也没让蓝老爷见过他们。
徐风的母亲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便患了病,徐风有一次在外玩耍的时候迷路了,恰巧被林泄救了并且收他为徒。他也是在母亲临终之前才得知了自己的身世和关于蓝家的事情,母亲曾吩咐如果并非危急性命的事情,绝不可以与蓝家攀上任何关系。
其实是蓝老爷让徐风母亲这么做的。他并没有蓝陇想象中的那么麻木和糊涂,虽然完全没有对蓝陇的做法作出任何反响以至他好像根本不知道蓝陇暗地里都干了些什么好事,但是蓝陇算是蓝家子孙里最出类拔萃的一位了,所以蓝老爷才一声不吭,一只眼开一只眼闭。在他感到自己快要寿终正寝的时候,写了一封长长的信交给一个只对自己忠心的老奴,让他装着退休回乡给徐风母亲捎信去。
幸好当时的老奴千辛万苦终于找着了徐风的母亲,尽管她的重病没那么严重了,但长久的抑郁和烦闷把她的身体弄得很糟糕。她看了蓝老爷的信,了解了蓝家的情况,他说他有愧于他们母子俩,他也想尽了办法弥补这段关系,只是他们不接受;他甚至想过要接他们到涛京,住在蓝府里,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儿子是多么的心狠手辣,他更愿意徐风能好好地活下去。
她流着泪,谨记着那个她曾深爱过的男人最后的话:不能让徐风接近蓝家,不要去翻以前的旧账。
直至今天早上亲眼看到徐风之前,蓝陇也没有要除去徐风的念头。有时候,当他也开始寂寞的时候,他会想到在遥远的另一个地方,有一个身上流着跟他一样的血的亲人,他们没见过面,所以另外一个他不会因为自己的地位而献媚,也不会因为发现了自己的心狠手辣而开始明争暗斗。他厌倦这样的生活。
是的,他成功地除去了那些哥哥们,成功地令自己的母亲不受任何欺负,成功地扞卫了自己在蓝家的地位,成功地获得了蓝家的产业。但是,他总觉得自己什么也没能拥有。在全心投入行商的事宜中,长年累月的工作中,他被眼前的假象渐渐蒙蔽了眼睛。
他是蓝陇,是吴国最强大最富有的商人,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人物。只要是他想要的,没有得不到的,只要是他想做的,没有做不成的。
他不再为了小时候梦里出现的神秘玉佩而迷惑,不会为了任何小人物再心慈手软(也从来没有过吧)。只是,时不时在寂寞的时候会想起,有那么一个人,身上流着跟自己一样的血的人,在远方。
不不过,自从上次流缘(五月)再次用死来威胁自己而又再次逃出了自己的手掌之后,他的微乎其微地出现的思念,降落到了另一个人的身上了。
没有人懂得的生物,可怜。悲剧,也就是自己一手造成的。
蓝陇从深思中惊醒过来,按了按额头有点酸痛的位置。“那又怎样?”
“不怎样……如果我说我有足以让你在蓝家的地位不保的东西在手,你相信吗?”徐风镇定地说,“我们的父亲,唯一给我留下的,可以威胁到你的东西……”
第一百六十四章
蓝陇沉默了,还未收起锐气的眼睛稍微下垂,在眼下心上之间的地方沉淀着多年一直担心着的问题。
“怎么样,无话可说吗?”这次轮到徐风说“怎么样”了,他感到一丝丝的成功感,在他还没见到蓝陇之前,其实对他是怀着恐惧的心理的。他的母亲去世前告诉了他所有的真相,他谨记着母亲的话,如非危及性命,绝不干涉蓝家的事。但是他无法就这么忍气吞声地埋下这口怨气,那个姓蓝的老头辜负了他娘,耽搁了她一辈子,难道他到蓝府取回自己应得的东西都不对吗?
后来他去稍微暗查了蓝家的现任当家蓝陇,结合母亲手中的信中那些言辞,他断定了,他不能回到蓝家绝大部分原因就是在于这个蓝陇。
他表面富可敌国、慷慨仁慈,而私底下就……
徐风想还是算了吧,不必要为了一时的年轻意气就忘却母亲的遗言。而且,当时他还有个非常宝贝的师弟,他觉得平平安安地活着就好了。
而现在,他之所以出现在蓝家。除了因为萧枫,更是因为他不忍心看着自己的“哥哥”再这么错下去。
“你干了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到头来,你又得到了什么呢?”徐风抿着嘴唇,微微颤抖着手臂上的肌肉。
蓝陇抬起头来,深邃的眼里不仅表现出一如既往的睿智还隐隐发出一弧冰冷的光线。他轻笑了一下,“我得到了什么?”他重复了一遍徐风的话。“我失去过什么吗?我拥有着天下人都想拥有的一切,我掌管着富可敌国的蓝家,我操纵着底下无数人的命运!只要是我想要的,我都必须会得到!”
“为什么你还是不懂,难道要所有还愿意关心你的人都完全消失了你才安心吗?”徐风激动地说,还没等瞪着眼睛的蓝陇回话,他便紧接着骂下去:“你以为你对五月的那种感情是爱,可是你根本就没想过给他自由,这能是爱吗?最多也只是你的控制欲和占有欲罢了,真正爱一个人是无时无刻不想念着他,他开心的时候你也开心,他伤心哭泣的时候你也会伤心,而不是像宠物那样总是把他圈在自己身边,不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不让他接触外面的世界……”
徐风说到一半,却看到蓝陇转怒为笑的脸,笑得轻蔑而令人发噤,“连你也要对我说教吗?你还真以为自己是谁?我的半个亲弟弟?呵~”
徐风握住拳头,还以蓝陇同样轻蔑的微笑,“看来,你身边根本就没有过什么真正关心你的人吧……明知道他们都毫不在乎你甚至背着你满脑子净是让你不得好死之类的话,表面上又是那么的低眉顺眼,驯服得像羔羊那样,脸上堆笑、恭恭敬敬地跟随在你身边不断地阿谀奉承、讨好主人似的陪以笑脸——你也不觉得恶心吗?对吧,你的人生真是又可怜又可悲啊!”
“你!……”蓝陇眼前交错着几束微弱的光线,迷糊了印象中的那张脸,那个人、那时候也是那样瞪着眼睛抿着嘴,嘴角突然抹上一丝微笑,注视着他说“我还恨你,是因为不想让你变得真的那么悲哀罢了”,为什么,为什么他们都说他悲哀说他可怜——我蓝陇什么时候可怜过,我什么时候失败过,没有!
“我说错了吗?你为了五月,伤害了一个有一个无辜的人,连萧山庄也被你派人一把火烧了,还抓了萧家的人去,令他们历尽生离,你难道一丁点儿罪恶感都没有吗?我承认也许你是非常深爱五月,但是你的做法根本不对!”
“你没资格这么说我,我听了你说这么多,丝毫不觉得我做错了什么。我是蓝陇,这里是蓝家,你这么嚣张,就不怕我让你早点去见你娘吗?”
“你敢动他,就先杀了我吧!”华丽结实的木门承受不住门外那粗暴的一脚,从开间往两边推开,两扇华门之间露出了一张点缀着一双愤怒也同样好看的桃花眼。
第一百六十五章
“枫,你怎么进来了?刚才的谈话你都听见了?”徐风担忧地望着破门而入的萧枫。
萧枫脸上泛着微红,是愤怒的微红,蹙着眉头,瞪着徐风说到:“我说过,我们萧家的事不用你插手,更用不着你来充当说客!”以前萧枫跟徐风感情很好,他见过徐风的母亲,也看到过徐风在母亲去世后有多么伤心,如果蓝陇真的要对徐风做点什么的话,他决不能袖手旁观,更何况……
“蓝陇,快告诉我,萧夜被你关在哪里了?!快把他放了!不然,我们今天不会就这么算了的……”萧枫拿着剑,直指着蓝陇。
可是,萧枫的剑立马被一副剑鞘挡开了——那位脸上带着轻笑的男子迅速地回到主子的身旁,保护着他,只是眼神间有丝毫令人疑惑的闪缩,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门外站着的人中间的那位周围散发着清幽的香气的女子。
“我来迟了,对不起。本来已经抓住了萧月和萧琦,但是现在……”
袁杰快速地向蓝陇禀报。蓝陇毫不在意,连眼睛都没有转动去看那些门外站着的萧家的人,说:“随便。”
“如果萧夜真的被你藏起来了,那么请你放了萧夜。”徐风无奈了看了看萧枫,然后平静地对蓝陇说到。
蓝陇不做声,虽然仍有些恼怒,不过很快就挂上那抹冷峻的微笑。
“如果你不肯答应我的条件的话,那我就只有把那样东西拿出来了,”徐风说着,一边从袖管里拿出一封信,摊开举起来,让大家都清清楚楚地看到,“这是那个人最后给我的说是给我补偿的东西,蓝家一半的家产,只要我什么时候想拥有,就可以不经任何人的同意归入我的名下,不相信的话,这里也盖下了当年蓝家用的盖章,而且那个人——也就是你的父亲请了好几个在蓝家工作了几十年的老家臣做公证,我已经给那些人写了信请求他们务必前来作证……”
萧尊他们紧了一口气,原来徐风说的能帮助他们,不仅因为他是蓝陇的弟弟,还因为他手里有可以阻止蓝陇的东西在手。萧琦这丫头也看得兴奋起来了,想不到传说中的徐风大哥这么有威慑力啊。
“你就那么确定一半的家产能够威胁到我吗?”
“不,绝不。你是蓝陇,那个不可一世、威震天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蓝陇。区区一半家产,根本不算什么,以你的聪明才智很快就能重新赚回来,我知道自己也是底气不足啊。可是,有什么办法呢?狗急了也会咬人,何况,除了这么一点‘资本’,我还真拿不出什么东西可以与你抗衡呢,你说是吧?”
蓝陇又是飘了一个莫名的微笑,和不屑的目光。
“我再说一遍我的请求,一、放了萧夜;二、不要再有意伤害萧山庄的所有人。如果你答应的话,这封信就任由你处置。你,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徐风眼神坚定地说。
“哈哈,”蓝陇突然拍了拍手掌,“果然是我的弟弟啊,干起事来和我一样‘卑鄙’~好,我答应你的条件。”
蓝陇唤了个下人进来,吩咐了几句便转过身来,对门外的萧家各人和房里的萧枫、徐风说:“萧夜很快就会来到这里,然后你们想怎样就怎样,我招呼他也招呼了很久了……只怕,到时候他会乐而忘返,舍不得跟你们回去呢。呵呵!”
萧枫抿着嘴唇,口里的牙已经咬在了嘴上的肉,“你别诋毁夜!你这种人真是……”
蓝陇正好站在萧枫面前,巡视周围的目光也刚好对上了萧枫鄙夷的怒目,仿佛没有听见他的话那样毫不在意地瞥了他一眼,淡定地歪起嘴角,笑了笑。
徐风高举着的那封信被微风吹动了一下,紧张过后很久才意识到要放下。可是手腕恰恰被一颗细小的东西狠狠击中,颤抖的时候不自觉地松开了手,信纸于是飘然而下。
萧枫眼疾手快,飞身跃起,一手抓住信纸。与此同时,袁杰也已经扑了过来,伸手扯住了信纸。
瞬间,“嘶——”的一声短暂而清晰的撕裂的声音在众人屏息注目的房间里响起,接着很快地传入了个人的耳朵里,唤起了他们该马上接受的现实。
那封信毁了?
其他人愕然的神情暂且不描述,萧琦夸张而滑稽地长大了嘴巴,眼睛睁得圆乎圆乎的,本来还喜上眉梢的得意神情,转眼成了难以自信又马上变成了希望破灭地合上嘴巴,可怜兮兮地眨眨眼睛。
“你!……”看着唯一可以要挟蓝陇的那封信被撕裂了,顿时无话可说。难道是天意?
“哎呀,毁了呢?”蓝陇轻声说到,但丝毫没有幸灾乐祸的感觉。萧枫低着头,紧紧捂住被撕裂的另一半信纸。而袁杰已经退回蓝陇身边了。
“放心,我答应的事情还是会照办,你们照样等着接萧夜回去就得了。管家!”蓝陇面无表情地对萧家各人说到,然后吩咐管家招待各位到大厅去等候萧夜的到来。
萧枫有点惊讶地盯着蓝陇看,好像不太能相信他说的话。但是很快,蓝陇便抛下众人离去了。
徐风本来想跟上去,跟蓝陇再谈一谈的,谁知刚一提脚,就被另一只手臂挽住了自己的手,回过头去,一双稍稍流着愠色的桃花眼正从如云的长发的遮掩中抬起来,直勾勾地望着他。
第一百六十六章
张辉正在愉仙阁内萧夜住的那间厢房隔壁那个房间里架起一条腿坐着,右手撑住桌面,然后粗鲁地捏住那个比他弱小好几十倍的白瓷茶杯,灌了一杯茶下去,看起来是心情不顺畅啊。
萧夜已经好几天没有跟自己说过一句话了。当然了,是那夜之后的事情。诚然,虽说他张辉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侠气回肠的剑客,但是他根本就没想过要对萧夜“动手动脚”。尽管当初是因为受不了他那自以为清高的模样而时时说些淫、乱的话吓唬他,不过仅仅如此。那天,该怎么解释呢,他也不想再思考这个问题了,可是这个不饶人的问题总是萦绕着他。
他越想越不来气,喝干了杯中的茶,便狠狠地把白瓷茶杯摔倒角落边的墙上,“哐当”一声支离破碎的声音响起。
更让张辉心烦意乱的另有此事,因为就在刚才有位蓝家的小厮通知他,大少爷说要把萧夜带回蓝家去,萧家的人已经到了蓝家,他们谈妥了条件,说他们可以带萧夜离开了。离开涛京,回到萧山庄,也许。
明明很快就可以摆脱这个令人恼怒的清高“少爷”,然而张辉听到这个消息的一瞬间竟然觉得难过了一下。他打发了小厮回去,让他先走,他稍后就会把萧夜公子带回蓝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