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里，戏外（FZ）下——澜依·滟

另外一边道具组已经牵了马过来，凌霄有些不放心地上前询问，“凌云刚刚学会骑马不久，没问题吧？”

一边的驯马师点点头，很肯定道，“没问题的。”见凌云也走上来，顺手拍了拍马鞍，“注意别把缰绳拉得太紧，你也别紧张，这家伙很温顺，会好好和你配合的。”

凌云笑笑，赶紧道了谢，那驯马师还不放心，直让凌云先骑一下试试。

卫临也是好脾气，大方地给了他这个时间，直到十五分钟之后驯马师再次发话，“这不是很好嘛，没问题，可以开始了。”

把马牵到了场地边上，卫临招呼着调整好了摄像机，喊了开始。

凌云上了马，远远地向凌霄站的方向跑过去，一路上群众演员都卖力配合着向他的方向打过来，凌云也拿着自己手里的道具佩剑挥舞着，看着他们应声而倒。

连着拍了几条，画面上都有些小的瑕疵，卫临一边好言安慰着众人一边却是坚决地要求继续拍，都是吃这碗饭的人，倒也没有什么抱怨。

只是在下一次开拍之前，凌霄却是叫了停，相当细心地拿了保温杯递了一杯热水给凌云，“骑马比较消耗体力，怎么样，还能撑得住吗？”

凌云接过杯子喝了小半杯水，抬头，“没事，我倒觉得大家都比我辛苦。”

凌霄也没勉强他把水都喝了，只是拿回了自己的杯子随意地放到一边，“我从那边看着你这边的动作上都没有什么问题，不过，这是讲究配合的戏，多拍几次也是正常的。”

凌云点点头，“我知道。”

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嗯，好好拍，这场拍完了让卫临请咱们吃饭。”

回头看了看卫临，又看了看远远地站在一边似乎正在打电话的叶子，凌云终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休息了十分钟，重新开始。

依旧是从场地边上了马，抬头看了看站在另外一边的凌霄，凌云自己都没发现，他的唇边有着鲜明的笑意，心里，亦是一片挥之不去的柔软。

卫临喊了开始，凌云很快了敛了心神，骑马冲了出去。

路上的群众演员再次围了上来，拿着手里的道具武器挥向他，还是和刚才一样的流程。

只是这一次，却是出了些意外。

在朝着自己冲过来的过程中，有一个群众演员似乎是不小心绊了一跤，身体不受控制地就要扑过来，凌云也愣住了，意外发生得太快，他又没有任何经验，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要如何反应。

下一秒，那群众演员已经整个人都扑了上来，他极力控制着不想要自己手里的道具伤到凌云，在撞上来的时候努力地把手腕转了方向，虽是躲开了凌云，却是直直地撞到了凌云骑着的马身上。

剧组的道具自然不是真枪实剑的，但是为了保证拍摄的效果，自然也是要有一定的分量和质感，卫临这边就干脆用的就是没有开封的铁片。此刻被他这么一刺，小马突然间一声长啸，然后受惊了似的发疯般地向前跑去。

站在场边的驯马师暗道一声糟了，急急地往场上跑去，却终于是追不上，他吹着口哨，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凌云已经有些慌了，情不自禁地攥紧了缰绳，却根本止不住它近乎疯狂的奔跑。

突然听到耳边的声音，“凌云，放松些！”想到刚刚开拍之前说的“你注意别把缰绳拉得太紧”，稍稍地松了手，脑子里都是一片空白的，几乎凝不起任何的思路。

其实还不到一分钟的时间，他却已经觉得过了很久很久。

耳边又是一声焦急的呼喊，这一次却是卫临而不是凌霄的声音，三秒钟过后，凌云才反应过来他喊的是，“凌霄！你疯了！快松手！松手啊！”

似乎，小马奔跑的速度是慢了些，就好像，身后有什么重物拖着似的。

此刻他已经跑出了那片草地，沙土地上带起的一片扬沙让凌云忍不住咳嗽起来。

他努力地牵着缰绳，心里依旧是茫然的，不知道该要怎么办，幸而此时，驯马师已经从身后的方向追了上来，小马见到了主人，这才平复了一些。

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凌云只觉得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远远地看着卫临和几个工作人员也都朝他的方向跑了过来，驯马师扶凌云从马上下来，他扬起血色褪尽的脸想安慰大家没事，却听见依旧在远处的卫临一声呼喝，语气是从未有过的焦急慌乱，“叫医生来！快！”

他刚想扬声说自己没事休息一下就好，却突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刚刚，似乎他握着缰绳的时候就觉得……

凌云抬起头往卫临的方向看过去，只是一个瞬间，他竟似乎再支撑不起自己身体的重量。

刚刚还是一片空白的大脑里瞬间塞满了无数的片段。

几分钟之前，小马是往凌霄的方向奔过去的，并不短长的距离，其实他看到了群众演员们慌忙的避让。

他听到凌霄的声音，要他放松些别再刺激到马儿。

然后很快地，他就连人带马地冲到了凌霄的身边。

再然后，就是卫临的那一声焦急的呼喊，他在说，凌霄，你疯了。

那个时候……凌霄是伸手抓住了小马脖子下方的缰绳，试图拉住它不让它再继续疯跑下去。

他一个人单薄的力量又怎么抵得过发疯一样地跑着的马，想也知道这么一拉，肯定是要摔倒的。

凌云的心沉了下去，那么，他刚刚感觉到马儿奔跑的速度慢了下来，感觉到它拖着的重物……

明明刚才整个人都是脱力的，此刻的凌云突然抬脚往卫临的方向奔过去。

他甚至觉得，自己从来都没有跑得这么快过。

快速的奔跑不停地压榨着他肺里的氧气，连心脏都有一种就要麻痹的感觉，一切，却在看到倒在地上衣服都被擦破了显得狼狈异常的凌霄之后都显得不再重要。

足足愣了三秒，凌云才听见自己的声音，竟是带着鲜明的哭腔，“哥！”

八十八、突破

凌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工作人员一起扶着凌霄走回去的，他奔过去的时候看到，凌霄虽然全身都是擦伤，神智却是异常清醒的，看着他几乎要哭出来的神色，还没有忘记安慰他，说都是小伤回去擦擦药就好了。

没有理会他的话，此刻的凌云只看到他身上还在渗血的处处伤口，和异常苍白的脸色。

卫临皱着眉问他还能不能走，用不用帮他叫个担架过来。

这个提议理所当然地被拒绝了，凌霄努力从地上撑了起来，身上疼得厉害，却不愿意再表露出来引得凌云担心。

一路由人搀扶着走回了休息室，剧组里的医生也已经赶了过来。

凌霄朝着明显是失神的凌云笑了笑，“我没事，你别担心。”

凌云机械地点了点头，伸手帮他脱掉身上已经破了一条又一条口子的戏服，催促着医生帮他看伤。

医生也不敢怠慢，细细地检查了一遍，“怎么这么不注意，上次的擦伤刚好没几天，”他已经听说了凌霄这一身伤的来历，叹着气语气略有些责备，“你说你，怎么想的，那马是你一个人就能拉住的吗？”

知道人家医生是关心他，凌霄也不好说什么，又觉得他这么说凌云一定更加内疚了，赶紧就陪着笑脸道，“您看我这不是没事儿嘛。”

医生瞪了他一眼，“裤子也脱了，我看看腿上的伤。”

凌霄抬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卫临已经带着工作人员们离开了休息室，此刻房间里只有三个人，略略沉吟，想要开口叫凌云出去，却被那个一直怔怔地盯着自己的孩子抢了先，“我不会走的。”

多说无用，凌霄知道凌云温和的外表下其实也是异常执拗的性子，轻叹一声，“好吧，那过来帮忙。”

凌霄腿上的伤比身上更严重一些，甚至有些泥土沙石混在了伤口里，看起来只让人觉得异常惊心。凌云只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的手都在抖。

医生看了看，却是松了口气，“还好。”

凌霄打起精神笑道，“我就说没事吧。”

医生转身就从药箱里去拿药，语气平板，“没事是没事，就是这伤有你疼的了。”

也没有心思再去回答他了，凌霄只伸手抓住凌云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我没事的，这伤也就看着严重，其实也不怎么疼，你别担心。”

这话不说还好，听凌霄说了这一句，凌云终于忍不住红了眼眶。

凌霄有些无奈地叹口气，这好好地劝着呢怎么越劝越厉害了，正要说什么，就见医生拿了药走过来，转头面向凌云，“能不能帮忙打盆清水进来？”

凌云赶紧应声，低着头一路跑了出去，凌霄这才松了口气，“一会儿您也帮凌云看看吧，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我看那孩子是吓着了。”

话音未落就觉得自己又被狠狠地瞪了一眼，心道没有比自己更悲催的伤员了，人家伤病号不都是被一群人围这嘘寒问暖嘛，怎么到了自己这里还得挖空心思地讨好医生来着……想是这么想，脸上却是一点都没有表现出来，“当时的确是没多想，您就别说我了。”

医生也叹口气，的确不忍心再说他什么，“一会儿清理过伤口好好上药，这几天小心些。”

正巧凌云打好水回来，凌霄猜想着这过程中自己的脸色一定不会很好看，又一次打算想办法把凌云弄出去，结果又一次在话还没说出口的时候就被凌云噎了回去。

看着乖巧地半蹲在自己身边给医生打着下手的凌云，想到刚刚他的那一声“哥”，凌霄情不自禁地翘起了嘴角。

等到终于处理好了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全部伤口，已经是一个小时之后的事情了。

医生说的没错，的确是疼，凌霄一头一脸的冷汗就没有断过，只是再看凌云的时候才发现他的脸色绝对没有比自己好多少，甚至是更差，一双手都一直在抖。

凌霄蹙眉，赶紧喊了已经开始收拾药箱的医生，语气很急，“您帮忙给凌云看看，是不是伤到哪里了？”

凌云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却是看得凌霄更着急了几分，双手撑住沙发就要起来往凌云身边走，凌云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按住他，“我真的没事，你别动。”

凌霄只觉得好笑，“好歹我一会儿也还要回房间的，不能一直在休息室的沙发上躺着不动啊，再说，医生都说了只是小伤不严重，你不要这么严阵以待的。”

站在一边的医生很想插一句“我可没这么说过”，看了看凌云，到底还是忍下了，想了想，走到了他身边，“怎么样，伤到哪里没有？也难怪凌霄担心，你这脸色比他还差。”

凌云轻轻笑笑，“我真的没事。现在可以送他回房间了吗？”

得了医生的首肯，凌云便一路扶了凌霄慢慢走回了他的房间。

说起来这还是凌云第一次到凌霄的房间，和自己房间的布局一样，却是更加整洁。

小心翼翼地扶了凌霄到床上坐好，又去倒了杯温水给他，看了看时间，这么一闹，也快到傍晚了，“我去餐厅打饭过来，你想吃什么？”

凌霄不客气地把手里已经空了的水杯放回凌云手里，“随便吧，你把自己的饭也带上来，咱们一起吃。”

凌云应了一声，把水杯放到旁边的小桌上，就往门外跑去，也没花多少时间，就拎着餐盒跑了回来。

凌霄几乎要忍不住笑了，“我没说我饿了吧，干嘛这么着急。”

凌云依旧是一副讷讷的样子，沉默地把桌子推到床边，把餐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出来，翻出一包湿巾递给凌霄，然后才把筷子递给凌霄。

看着凌霄已经开始吃饭，凌云这才坐了，低着头在旁边一口一口地扒着眼前的饭，突然就感觉有什么一下子敲到了自己的手背上，这才抬起头，看到的便是凌霄异常严肃的脸。

这样的凌霄……让凌云下意识地就有想要道歉的冲动。

眼见得那孩子唯唯诺诺的样子，凌霄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叹了口气，“凌云，你不用这样，当时我没有想这么多，再说，我帮你，是应该的。”

这样的话，凌云不知道该要怎么接，他知道，或许此刻，他应该什么都不说，只叫他一声哥就好了，只是……

深深地吸了口气，正要开口，却听到了门口的敲门声。

跑去开门的时候，凌云还在想，他真的是不知道自己应该庆幸还是遗憾。

敲门的人是肖雯和卫临，应该是听说了医生“没事”的结论，两人脸上也没有什么忧色，甚至肖雯进门后是先安慰了凌云一番才跑到床边去看凌霄的。

饭也吃得差不多了，凌霄把腿搭回床上，对着卫临大大方方地笑，“我说导演，有没有病假啊？”

卫临无力地瞥了他一眼，“你说呢？”说着往他的方向凑近了几分，“给我看看，伤得严重吗？”

凌霄摇摇头，“都是小擦伤，没事的。”

心知他是不想让凌云太过自责，卫临倒也十分配合，“没事就好，说起来你还够幸运的，至少脸上没擦伤。”

肖雯也在一边笑，“没事，就是真破相了也有人要，不用担心。”

三个人笑闹了几句，肖雯突然一把拉过正在一边默默地收拾桌子的凌云，“凌云，这几天还得麻烦你多照顾凌霄了，我们……都不太方便。”

凌云点头，“我知道，师姐放心吧。”

肖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啦，都说了这是意外，凌云你不要这么自责了，你这样凌霄也不好受的。”

凌云当真打起了几分精神的样子，“你们先聊，我去把餐盒餐盘拿下去。”

看着凌云走出房间，肖雯才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凌霄，刚才凌叔打电话来还问起你。”

凌霄突然有些紧张起来，“你没告诉他吧？”

肖雯摇摇头，“没，当时还不知道你这边是什么情况，我怕凌叔知道了太担心，就没说。”

凌霄显然是松了口气，“那就好，以后万一爸在打电话来记得一定要帮我瞒着啊。”想了想又转向了卫临，“今天组里没有记者吧？你帮我看着点儿，别让这事传出去。”

卫临先是笃定地点了头，然后却忍不住问，“为什么连凌叔都瞒着？”

凌霄回答的倒是很自然，“他那边剧组也在赶进度，之前连过来看凌云都这么赶，我这点小伤还是别让他知道的好，免得他不放心非要过来。”

肖雯突然有些心酸，他说，这点小伤。但是其实，他这一身的伤，绝对不比上次凌云的轻……定了定神，却又轻轻笑了起来，“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卫临和肖雯并未久留，等到凌云回来之后又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

等到他们出门之后凌云就拿起了药膏想要帮凌霄再上一次药就让他睡了，正要伸手去帮凌霄脱掉衣服的时候就听见凌霄的声音，“凌云，今天在片场的时候，你叫我什么？”

凌云的手指微微一僵，回答的却很快，他想，他不应该再放任自己一直逃避下去了，或许，真的应该像师兄说的那样，从心而为。

“哥。”他叫。

良久良久，凌霄都没有回答。

直到凌云已经有些局促不安的时候，才听到了他的声音，很低，却是真实而欢喜的。

“凌云，我很高兴。”他说。

八十九、相认

凌霄身上的伤恢复得不慢，三五天的时间就好了大半。之后便是在屋里坐不住了，非要下楼去继续拍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