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焕从一开始就知道,虽然颜约一直在他宫中,但他的消息却十分精快,几乎与自己的相媲美。
他一直没有干预,现在却十分后悔,看来真不能给他太多自由。
“怀远,仅仅是想去救傩将军?”虎瞳危险的眯起。
“不仅仅是,”冷冽的杀气忽起,“清君侧,肃宫廷,救,所有人。”
“怀远什么时候这么单纯了,尚王会信你吗?你这无疑是自投罗网。”
“我知道,但是必须一试,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尚国朝局糜烂至此,是亡国之兆;他一直清楚尚国的心病不在外患而是内忧,朝臣势力盘根错节,只图私利不顾国家,要撼动这群蛀虫必须要有铁血手段。新王陶珉为稳固王位,只能拉拢朝中显贵,所以新王登基却依然无法挽回颓势,他知道,孤身回朝,无疑于螳臂当车,但是即使是螳臂,不试试怎么能知道就一定不能当车!
谨焕默默的盯了他一会:“可是,你走不了。”
“陛下就这么自信能拦的住我,还是,”颜约忽然上前一步,“你还想用药?”
那一瞬间颜约散发出的涅盘样的火光,谨焕不禁退后了一步。
他已经感觉出来,颜约对他态度的改变,他不确信他是否爱上了他,但是,这份得之不易的好感,他不想破坏。那就让他彻底死心!
“好,寡人放你回去,但是,期限仅为一个月,时期一过,幽州的驻兵可要拜访凤州了。”
“一言为定!”
“君无戏言!"
第四十一章:梦境
那一夜,谨焕霸道的抱着颜约,温存的吻已经落到他的颈项。
“别,我明天还要骑马。”颜约挣了挣。
“就一次。”谨焕安抚的吻吻他的唇。
“不行,今天我不想。”颜约慌乱的摇头。
“怀远,你明天就走了,一个月看不到你,连寡人这么点要求都不能满足吗。”谨焕的语气凄苦的很。
颜约咬唇,谨焕要是硬来一定会被他踢下去,可是现在的样子,让他于心不忍。
看他沉默,谨焕表面上愈加拧着眉毛,手却不客气的解他的衣裳,心中乐开了花。
半推半就的还是遂了谨焕的心,可谁知,就一次就让颜约叫苦不迭,强悍而持久。
“陛下,是故意的。”颜约瞪他,不想得来身下狠狠的一撞,顿时,水气弥漫双眸,视线也柔和下来。
缠绵的夜稀释了即将分离的愁绪和不安,淡淡的甜蜜中,两人相拥着睡去。
不顾谨焕的劝阻,颜约第二日还是启程了,快马加鞭,风餐露宿,不到六日就回到凤州。而在颜约起身的同时,谨焕的暗探带着他的密令也前往凤州。当颜约回到将军府时,谨焕的密探也暗中进入左太傅的府中。左太傅轻轻打开那折密令,仅仅四个字:“杀越,保怀。”
当颜约回到府中时,发现下人们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不禁感到好笑,道:“愣着做什么,快帮我准备热水和官服,我要沐浴。”
管家这才回过神来,迭声应诺,然后整个将军府都鸡飞狗跳起来。
洗去一路风尘,颜约换好官服,匆匆吃了些点心,就进宫去了。
而此时,从将军府中传出的朱雀将军回朝的消息瞬间传遍凤州的大街小巷,忧心国难的百姓瞬间欢呼雀跃。
普通的百姓虽然不清楚朝堂之争的复杂,但是却一眼就能分清忠臣和奸人,而作为几度力挽狂澜的朱雀将军,百姓尊其功,敬其人,怜其身世,其民望之高,无人能及。
颜约递了牌子进宫时,还未到未时,可是侯到亥时还未得见到尚王的面。
最后,却只传来口谕,让他回府侯旨。
颜约无奈,只能回府,心想,这尚王竟避他如蛇蝎一般。而此时,这凤州的局势已与半年前大不相同,在情势未清之际,自己更不能轻举妄动。
他本来想着拜见尚王之后,具体打探一下傩越的情况,现在却被一句口谕束缚的哪里都不能去。心下更是焦急。
回到府中,下人们忙掌灯热饭,颜约摆摆手,让他们不要忙了,只独身回房。
躺在榻上,春寒刺骨,忽然想到谨焕炙热的怀抱,那人温柔的呢喃犹自在耳:
怀远,怀远,谨焕抱着你,不会冷的。
心不禁微微的疼。
几天的奔波,他已经疲惫不堪,本想安静一会,没想到竟然迷蒙睡去。
朦胧中看到谨焕向他走了过来,轻轻的抱起他,:“怀远,别在这睡哦,这里太冷了,我带你回去。”
冷,真的很冷,颜约不觉伸手环住谨焕的脖颈。
谨焕温柔的一笑,低头在他唇上落下一吻,可是当抬起头来,却变成傩越那须发皆张的气氛的脸。
“怀远,怀远,没想到你会不顾兄弟们在血水里打滚,自己沉在温柔乡中享福,我看错了你!”
颜约大惊,“不是的,我这次是回来救你。”
“我不信你,我不信你!”傩越大叫着,忽然冲到门边,回头看他:“莫言来了,我要和他去杀锦贼!”
“傩越!”颜约大喊一声,却惊醒过来,已是冷汗浸透重衫。
梦的不祥让他生出再也见不到傩越的预感。
这时,突然感到窗户轻轻响了几声,三重四轻的响声预示着暗探来了,颜约立马回过神来,打开窗户让一身黑衣的人进来。
第四十二章:一丘之貉
那人一身黑衣,面容也被掩盖,一双眼睛却是精光四射,一跃进来,立马跪倒在地“将军,大事不好。”
颜约一惊,一把搀起那男子:“起来说,舒玄。”
“傩越将军被从宫中私牢中押出,转入天牢。”
傩越回凤州已经十天了,他的暗探多方打听只知道似乎被押入宫中的私牢,里面什么情形竟然一点也不清楚。可是,没想到自己一回来,竟然情势大变。天牢不同于私牢,私牢只是尚王对有过之臣的囚禁,而天牢却是死囚之牢,自从尚国建立天牢以来,除了自己平安的走出,进去的人无一例外全部被处死。
而自己之所以能平安出来,怕其中的隐情只有谨焕和尚王清楚。
“什么时候的事情?”
“亥时。”那正是自己从宫中出来的时刻。
“现在什么时刻。”
“子时。”
“还有,我们刚得到消息,今夜凤州突然戒严,连在城外远镜寺的屯兵都已经进城,属下怕对将军不利。”
颜约的面色凝重的沉思了一会,眼中寒芒一闪“不会是冲我而来,只怕是其他的事情。”他心里比谁都清楚,现在他是渊王的人,怕是尚王是没有这个胆量来拔渊王的虎须,只是,这其中的道理有几人能懂。
看舒玄疑惑的样子,颜约苦笑道:“你先回去,这里不能待太久。”
“诺!”
舒玄走后,颜约来回踱了几步,现在暗中调兵进城,一定怕是发生骚乱,难道,是傩越他!
现在每一刻都生死攸关,他必须马上去见到尚王,力保傩越能熬过这一劫。
只是,殊不知,从他踏入时凤州,一切都已经晚了。
“是谁在外面喧哗。”尚王不悦的道。
“末将参见陛下!”没等下人开口,颜约已经进来。
尚王吓了一跳,从来没有人敢私闯他的寝宫,幸好今天没有妃嫔在场,要不成什么体统!
可是,这口气也得忍着,:“颜将军,夜闯寡人寝宫,这可是大不敬之罪。”
“末将愿受罚,只是今天却有急事,恳请陛下听臣下一言。”
尚王冷冷的一笑,口气软了下来:“有什么事,明日早朝也可以说嘛,都这么晚了。”说完打了一下呵气:“寡人念你平日功绩,今夜的事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退下去吧。”
“陛下,末将是为了傩越将军而来。”颜约毫无惧意,他知道只要自己要退一步,傩越就要丢掉性命。
“傩越将军的事情,不用颜将军操心,寡人自有决裁。”
颜约心一沉,:“那么请陛下明示,傩越将军忠肝义胆,战功卓越,为何押入天牢。”
“哼,拥兵自重,意图谋反。”尚王嗤笑;“颜将军看这个罪名够不够押入天牢?”
颜约心中冷笑,所有被处死的武将都挂着这个罪名,其实,所有人心中都清楚,还不是党派之争的牺牲品。
“末将不信傩将军会这么做,定是有人冤枉陷害,请陛下给末将一点时间,让末将把整件事情查清。以正圣听。”
尚王披衣下榻,来回踱了几步,转身看颜约笃定的跪在那里,一丝狠辣的表情一瞬即逝,傩越是奸是忠,他比谁都清楚,为何杀他,就因为他和颜约私交过密!
他其实最想杀的人是颜约,刚及弱冠却在军中和民间表现出无人能及的威望,民望所趋,造反不是易如反掌;而且以男子之身让三国之君争斗不休,不管本人意愿如何,将来振臂一呼,任意一国还不都趋之若鹜。在颜约刚回尚国时,他还以为只是小小的一名悍将,殊不知,渐渐发现却拥有这般毁天灭地的能耐。不得不防,不得不起杀心,只是现在得罪不了渊王,那就只能先斩杀他的左膀右臂。
颜约并不知尚王所想,依旧执拗的跪着。他想这次傩越的事情是朝臣之间的阴谋,没想到动杀心的是这位狡猾阴毒的君王。
许久尚王开口,语气沉缓哀伤:
“颜将军起来吧。傩将军的为人寡人素来清楚,这样大逆不道的事情也不向他所为。可是,现在朝中的局势比将军走时还要复杂,寡人这个君王何尝有自己做主的时候,朝中众口一词,寡人反对又有什么用。”
颜约倏忽的抬起头来,心中雀跃不已,以为事情已经出现转机。
“刚刚也是气将军无礼,语气重了些。将军不要介怀。”
“末将确实失礼,陛下责备是应该的,但是傩将军的事万请陛下能答应。”
尚王无奈的叹了口气;“这件事寡人实在有愧。”语气一转,决心般的道:“也好,爱卿现在回朝正是时候,寡人多一得利干将与这群虎狼周旋。现在丑时,还有三个时辰早朝,这段时间要抓住时机,明日早朝寡人可要看将军如何了。“
有时,君臣之间的话不用说的太明,颜约知道已经得到尚王的准许,立马拜退。
他要在这三个小时,争取最大的支持,明日早朝的把握能更大些。
这边颜约一退下,尚王冷笑一声,“传左太傅!”
三个时辰很快过去,早朝开始。
可没等颜约提出傩越的事情。
尚王却冷笑着让人带上来一群衣衫血污的黑衣之人上殿。
“众位卿家,可知这群人是干什么的?”
朝下一片愰然,窃窃私语不绝于耳。
“这领头的可是傩越将军的副将,让他们自己说说夜半闯入寡人宫中所谓何事。”
颜约脑中轰然一声,之后尚王还有朝臣又都说了什么都无关了,他知道这次尚王是要定傩越的命了。
看着尚王狞笑着的脸,颜约忽然意识到,自己错的多荒谬,昨夜的一切都是尚王的调虎离山之计。他原以为尚王会不同,会顾及君臣之义,忠臣之功,没想到竟然都是一丘之貉。
“凌迟,今日午时。”
当尚王用冷漠的语气说完这句话时,颜约倏地闭上了眼睛,那一刻,他突然涌出一种想把这肮脏腐败的朝堂毁灭殆尽的冲动。
外患肆虐之际,却只会互相残杀。这污泥一般的朝堂留着又有什么用处!
末了,那无边的愤怒却化成绝望的苦涩。
无他,只能劫法场!
第四十三章:贵客到来
辰时,早朝结束,离午时还有四个时辰,尚王既然如此狠辣,颜约只能最后一搏。
刚出宫门,却看见自己的管家正在门外焦急的等着他。
“主子,总算出来了。我还以为来晚了,主子已经走了。”管家一头冷汗,像是害怕什么似的,浑身颤个不停。
颜约狐疑的看他,“出了什么事?”
管家不动声色的看了一眼四周的朝臣,低声道:“府中来了贵客,主子应速速回去。”
贵客?颜约心底一沉,这时候会是谁来了呢?再看管家的样子,难道有诈?
看他迟疑,管家不安的搓搓手,:“他说是主子的旧相识了。”
颜约收起打量的目光,转身上马,也许真是旧识,或许也是来营救傩越的也不一定。凭他一人之力要在千军万马中救傩越是非常困难,而自己埋在凤州的暗探虽然各个身手矫健,但是一共才一十二人,虽然能救出傩越但恐怕会白白损了他们性命,傩越是他兄弟,这群人又何尝不是,他不能拿他们的性命赌这不可能赢的局。要是有其他帮手的话,就好了。
一晃神间,颜约已经到达自己的府宅门外。冷眼一瞧,四周那些装作普通百姓实则在监视他的人还在,不禁冷笑。
待进入府中时,却发现比往常静了许多,浓重的杀气隐隐传来,心中暗自戒备。难道有埋伏?冷冽的扫了一眼身后愈加抖个不停的管家,衣袂偏飞间,已经锁上管家的喉咙。
“啊!主,主子,饶,饶命,不关小人的事,小人一向忠心耿耿啊”管家大惊,瘫软的站都站不稳。
“哼,你忠心耿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是陈太师的细作,”颜约咬着细牙,冷笑,“说,他们在我府中安排了什么机关?”
“没,小,小人真的冤枉”
颜约收紧手掌,管家顿时因为缺少空气而挣扎不休。
”咳咳,我说,说。只,只有,”
“只有我的人而已。”没等管家说完,一道沉厚的带着独特调笑尾音的声音接住管家的话。
然后一袭白衣的澹台夜歌从厅中迤逦而出。
“怀远,你的管家被你吓的失禁了啊。”夜歌依然不改调笑的语气,邪魅的凤目熠熠闪光。
颜约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看管家兀自颤抖个不停,而下面的衣襟早已经湿了一大片,不由觉得好笑,嫌弃的甩开管家,冷笑着道“陈太师的人就这么点气概。”
而管家连滚带爬的跑了几步,后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地,又转了回来,小眼睛中阴毒的光芒一闪,爬到夜歌脚旁,谄媚的道:“澹台将军,我把主子带回来了,您看,解药能不能给我。”
颜约瞬时了然,怪不得管家这么听话,原来是被夜歌用毒药威胁了。
夜歌看了一眼浑身散发着寒凉之气的颜约,低头,对管家展开一抹邪魅异常的笑:“好啊!”
管家感觉到不对,刚想跑,身子前倾,头却已经骨碌碌的掉落在地上,带着血色滚出好远。
两人都是久经沙场的人,对这一幕到没有什么惊讶,只是颜约想起多年的主仆之情,心底痛了一下,这人虽然是奸细,但是因为他很少回府,每次回来又都防着他,所以倒没有做什么真正对他不利的事情,而平日也是十分尽心尽职的人。
“心疼了?”夜歌犀利的看出颜约目光有一瞬间的哀伤。
颜约收拾了情绪,不再看血色的尸体,向大厅走去,走过夜歌身边时,浅浅的道“毕竟主仆一场。”
夜歌无奈的一笑,看他背影,心欣喜异常。怀远这人心还是太软了。
“将军怎么跑到尚国来了,翼渊之战还未结束吧?”不冷不淡的开场。
听他冷漠的语气夜歌反而笑了:“呵,怀远,我真是拿你没办法,我这大老远的跑来找你,刚刚还替你除了一名奸细,怎么对我还是这么冷冰冰的。”前面还调侃着,后面语气陡沉,“你这么聪明怎么会不知我因何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