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在这晚霞之中展开了较量。
玄碧的剑术好看,但没什么用处,嬴真就不一样了,他是个征战天下的人,武功比玄碧好得太多,不过十招,嬴真就逼着玄碧
节节败退。
他心中很乱,难得他也有这样心神不定的时候,明知道不能伤了玄碧,手中的剑却像是不受自己控制,招招都向着玄碧心口刺
去。
严夕襄和雪婴在一旁都紧握住了双拳,做好了冲过去的准备。
玄碧渐渐招架不住,不由怒吼道:“嬴真,你真想杀了我么?”
嬴真一顿,看着就要伤了玄碧的利剑,心中大急,急忙撤去力道,只是他撤得有些慢了,长剑横扫而过,还是伤了玄碧的手臂
。那个地方,玄碧曾经为救他受过一场伤。
两个人都怔住了,都不敢相信地看着那个地方重新冒出来的鲜血。伤口不深,却奇异的让人心痛。
嬴真扔掉手上的剑,他心中一个声音在叫嚣,真的疯了!
第一零六章:许诺
“玄碧,我不想伤你的……不要怪我……”嬴真有些错乱地抓住那只流血的手臂,面色痛苦,五官都纠结在了一起,说话也不
流利了。
玄碧拍开他的手,用另一只手捂住自己的伤口,道:“伤口不深,一会儿血就止了。”
伤口确实不深,严夕襄和雪婴也没有现身。不过片刻,血就止住了,玄碧的手上也沾了点血,让本来好看的手也变得狰狞起来
。
看血止住了,嬴真也松了口气,连忙撕了一截衣衫下来,就要为他包扎一下。他看着那个伤口下的一点痕迹,便想起了玄碧为
他受的伤,忍不住低下头就吻了上去。
玄碧的手猛地握紧,却没有推开嬴真。
伤口上还有血迹,有些腥气,并不好闻。嬴真杀人无数,鲜血闻了不知多少,却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反胃地感觉。
他也不再伤口上久留,轻轻地为玄碧包扎好。
玄碧没有生气,神情是难得的柔和,丢掉了剑,手轻轻地覆上了为他包扎的那双大手,“嬴真,谢谢你!”
嬴真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他。
玄碧一笑,“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永远都不会忘记!”
嬴真惨然一笑,轻轻抱着他,低语道:“记住了又怎样,你还是不属于我。你的心怎么那么小,就容不下一个我?”
“因为我今生,已许他人!”
“那么来生呢?如果有来生,你会给我机会吗?”
“来生啊?恐怕也是不行啊,我还是想留在他的身边,不管我变成什么,我都想留在他的身边!”
“呵呵,你真狠心,连一句安慰的话都不留给我!”
“我只想,如果真有来生,我们不再是敌人。要么是朋友,要么,我们不要碰上,永远都没有交集,也就不会再伤心了。”
“可是我,却还想认识你!”
“怎么这么固执呢?自讨苦吃?”
“嗯,我愿意!”
玄碧苦笑,却是温柔的。
“若来世我不为帝,当守你身旁,不离不弃!”嬴真的语气很轻,却很郑重,他的心很苦,却只能许下一个来世的诺言!
玄碧叹气,心中骂了一声傻子。
黄昏渐渐变成黑夜,即便已经是五月,晚上却还是有些凉。
玄碧和嬴真并肩坐在草地上,没有人说话,都望着夜空。月亮渐渐就要圆了,益发地明亮,可惜月色还是那样的凄凉。
间或能够听到罗城的犬吠,与这寂静的夜中,显得突兀和凄清。
他们也算是达成了协议。
其实他们很少涉及这个话题,聊着一些不相关的事,或者期望一下来生什么的。可是两人都知道,再过几天,就要分别了!
嬴真心中不舍,玄碧归心似箭!
五月十六,玄碧就将启程离开罗城!
这一夜,玄碧陪着嬴真,一夜未眠。当微微的晨光渐渐照亮这块土地,嬴真起身回宫,开始他新一天的早朝。
玄碧目送他离开,心中微叹,从今一别后,就只能在战场上相见了。那个时候,玄碧将不再心软!
今天,五月十二,还有三天!
玄碧的行李都已经收拾好了,其实他在这里的东西不多,带来的东西,一匹马一卷明澈的画,其余的都可以扔掉;而在这里得
到的,除了几个人一把剑,其他的可以留下。
暗使在这里经营的一切还会继续,耀日也已经培养了一个合格的人选留在北盟继续暗使大业。两国争斗尚未结束,暗使还得继
续,便是将来瓦解了北盟,玄碧也不打算撤掉暗使。
玄碧,已经做好一切准备。
五月十三下午,却来了一个不速之客,北林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离忧!
玄碧看着站在大厅中淡漠的离忧,仔细地打量起来。说起来,来北林三年,已经很熟悉这个人了,他在北林国民的心中是一个
神仙似的人物,即便强如嬴真,在这个瘦弱的书生面前,都不敢大声说话,就好像一大声,就能将他惊走似的。
初次见面,玄碧就对他印象深刻。那时候,他站在百官前面,蓝色长衫,一脸平和,身材不高不矮,最是普通不过,可是,那
一张看不出喜怒哀乐的脸庞,玄碧从未忘记过。
离忧今天穿的是一件月白色的长衫,静静地立在那里,却好像空谷的幽兰。他的肤色很白,但比杜远情病态的白健康多了。
这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是大焱横扫天下最大的障碍!
见到玄碧到来,离忧似有还无地笑了笑,“秦王什么都不带走吗?”
玄碧站在他的身旁,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是墙上的一副画,画上桃花浓艳。“我把自己带走就够了,这些东西,本来也不是
我的!”
“呵呵,是么?”
“丞相来此,不为说这些吧?”
“也没有其他事,只是来看看秦王而已!”
离忧的语气很淡,确实,玄碧来北林三年,彼此都极熟悉对方,却从来没有私下见过面,应该说,见面的次数寥寥,不过是在
见嬴真的时候顺带见了那么两次,并且都只是点了点头打了个招呼,从来没有多余的话说。
偏生,两个人都觉得很了解对方!
玄碧知道,这个人在嬴真的心中也有着非一般的地位,不禁是他的才能,更是这个人。离忧今年三十了,十几岁的时候就跟在
嬴真身边,那时候嬴真只是一个没权没势的皇子,估计唯一的宝便是离忧了。因为他得到了离忧,便离得到太子之位不远了。
离忧当年劝他韬光养晦,让其他的皇子为了皇位争的你死我活,他才出来坐收渔翁之利。至于军队的掌握,也是离忧的功劳,
让他再最后时刻铲除所有敌对势力,逼迫先皇立他为太子,进而剥夺了先皇的皇权,自己独揽朝政。
“丞相事务一向繁忙,怎么有空来看玄碧?”
“事情嘛,总也做不完,何必急在一时?”
“这真不像是我了解到的离忧丞相!”
“呵呵,是不像一贯的我。但是秦王等两天就要走了,怎么也该拜访一下。”
“你来这里可是禀报过嬴真?”
离忧也不去管他是否直呼嬴真之名,摇了摇头,道:“只要不影响朝政,我做什么,都是不必像皇上请示的!”
“嬴真,真是很信任你!”
“那是为人臣的荣幸!……秦王,对我北盟依旧敌意很浓吧?”
玄碧失笑,“丞相此话何解?”
离忧淡淡地看了眼玄碧,道:“我还记得三年前,秦王初到罗城的那一晚说的话。你说,你一定会率百万大军,踏破北林!”
“是吗?丞相提起旧事是何意呢?”玄碧一样的淡漠。
离忧饮了口下人端上来的茶,神色却蓦地严肃起来,与他一向以平和示人的神情相差太远,让玄碧都讶异了一下。
“秦王大可帅百万大军前来,我北林遍地英雄,决不惧秦王!”
“可惜你上不了战场!”
“上阵杀敌我是不能,运筹帷幄我绝不输秦王!”他不是说大话,实际上,说这话的时候他的表情很郑重,让人绝对不会去质
疑他这番话。
玄碧也不能!
“丞相,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
“什么?”
“我想……现在就杀了你!”
离忧眼睛眯了一下。
“你以为我不敢吗?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而你,不是我的对手!”
离忧淡淡一笑,“你不会!”
“呵呵,是吗?”玄碧冷笑,“那就试一下吧!”
不等离忧再说话,玄碧手一探,就卡住了离忧的脖子。
离忧是个文人,玄碧练了几天武。
离忧呼吸渐渐困难,脸色渐渐转青,可他的眼神中没有透露出丝毫的畏惧,他依然用淡然地眼神看着玄碧。
这真是一个,让人不得不佩服的男人!
玄碧当然不会真杀了他,他正准备停下来,手臂上忽然一疼,不由自主地就松了手。
嬴真一把挥开玄碧的手,冷眼相对,道:“秦王也太大胆了吧,在我北林土地上杀我北林丞相!”
玄碧揉了揉被他抓疼的手,只是笑,却不说话。
嬴真一只手揽着离忧的腰,看他渐渐恢复了呼吸,忙问道:“没事吧?”
离忧淡淡地笑了笑,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摇头道:“秦王无意杀我!”虽然这样,离忧现在也无力站起,只能依在嬴真臂弯中
。
嬴真看了一眼玄碧,直接将离忧打横抱起来,出门离开了。
玄碧看着他们离开,眼神也冷了下来,不过片刻又笑了,“离忧,如果有可能,我真想现在就杀了你!”
这个离忧,他的存在是大焱的梦魇!
第一零七章:回国
五月十六。
玄碧一夜未睡,他睡不着,他很兴奋,他知道明澈在燕城等他,他知道,今年的生日,他能跟明澈两个人过了。
众人一早就被他吵醒了,他睡不着,不代表其他人也睡不着。众人的脸色都非常地难看,一点也不在乎玄碧秦王的身份,被他
吵醒后,给他一张黑脸。
尤其是严夕襄,直接一巴掌打在他头上,“毛病!”
“你们怎么都睡得着?”不是应该很激动吗?
“睡不着的只有你!”雪婴大大地打个哈欠,看了一眼外面暗沉的天空,“我要再睡一下,你不准吵醒我!”言罢,摇摇晃晃
地回屋去了。
沈鸾也打着哈欠呢,靠在周瑾瑜怀里就睡着了,周瑾瑜盯了一眼玄碧,抱着沈鸾回房。
耀日、严夕襄也一一回房补觉,杜远情压根就没起来,他睡眠不好,每天晚上都要等到凌晨丑时才睡得着,此刻刚刚睡着,玄
碧吵不醒他。
玄碧无奈地左右看看,得,只有李大勇还陪着自己。
李大勇做梦都想回大焱,他虽然睡得着,但被玄碧吵醒后,精神就来了,决定陪着孤家寡人的玄碧熬到天明。
玄碧看着李大勇,甚是欣慰,握着他的手,差点两眼泪汪汪。
李大勇只是呵呵傻笑。
卯时,玄碧独自进宫面见嬴真。
卯时三刻,嬴真送玄碧出宫。
宫墙外,严夕襄、雪婴、杜远情、李大勇、沈清、周瑾瑜、沈鸾骑在马上等他。
今天天气刚刚好,此刻阳光已经铺满了罗城,晨风和煦,清爽怡人。玄碧的脸上带着雀跃的笑,虽然有两个淡淡的黑眼圈,但
是精神很好,他看着将跟随他回紫都的众人,心中无限感叹,来时,只有严夕襄一人相伴。
嬴真的神情很正常,他已经过了什么都表露在脸上的年纪,只是他的眼眸一直都看着玄碧,才些微泄露了点心中的想法。他要
送玄碧出城,就如两年前的那个春天,亲自迎接玄碧入城一样。只是,两种心情,天壤之别。不过这一次,丞相离忧陪伴在侧
。
罗城的百姓也如两年前一样送走这位在北林呆了近三年的大焱秦王,他们发现,两年多前的秦王眉目如画还带着小孩的稚气,
如今的秦王,依旧是艳惊天下,却少了那几分稚气,目光清澈,果然,已经长大了。长大后的秦王,脸上隐隐带着笑容,比以
前更美丽了,因为那时候,他的脸冰冷如霜,罗城的百姓都知道,他并非真心愿意来此,不过是形势所逼。
他们也清楚的知道,这个大焱的秦王是自己皇上最宠爱的人,皇上为他宁愿负天下,都只为换他真心的一笑。可惜他们的皇帝
没有换来美人的一笑,天下,却也快失去了。
所以他们此刻看着骑在马上英姿飒爽已经具备一个霸主潜质的玄碧,心思是复杂的。虽然还是惊叹着他无人能敌的美貌,更多
的却是怨愤,因为他,为北林百姓带来他们不想参与的战争。果然,美色误国!
大焱和北林,两国君主都愿为他掀起战争!而他,将在这场战争中取得天下!
罗城的百姓如此复杂的心态很容易就被玄碧察觉,看着人口交头接耳,他知道自己是不受欢迎的。可是,难道是他想来这里的
么?他离开明澈,离开故土,来到这陌生的地方难道也该高兴吗?但他不怨嬴真开启这场战争,因为即便没有他,将来自己也
会找机会挑起战争。一山都不能容二虎,他玄碧,又岂能让大焱和北林并立?
城门边,嬴真停了下来。
“嬴真,我走了!”
“玄碧,将来……”
“将来啊,我们只有在战场上相见了,是吧,丞相?”
离忧淡淡笑了笑,“恭候秦王!秦王一路走好!”
玄碧来到嬴真身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收起了脸上的笑容,郑重道:“嬴真,再见!”
嬴真看着玄碧头也不回地出了城门,心中绞痛,神色如常。
“皇上,我们到城楼上去吧?”离忧提议。
嬴真看了眼离忧,“嗯”了一声,起步上了城楼。
玄碧已经走远,回头一看,嬴真还站在城楼上,笑了笑,忽然加快马速,疾驰而去。
直到离开罗城很远,玄碧才慢了下来,不远处,耀日骑着马正等着他。
玄碧本来准备了马车给杜远情,但是杜远情拒绝了。他现在身体好了一些,骑马虽然难受,但还可以坚持。他不想拉慢整个行
程,他知道前方明澈正在等着玄碧,而玄碧,心中一定希望尽早见到明澈。自己呢,私心也想见到那个温暖的人!
玄碧还是很担心杜远情,骑了一路,发现他都没有什么力气拉住缰绳,便叫严夕襄带着杜远情共骑一匹,也方便照顾。
这样一来,整个行程的速度就快了许多。
罗城与燕城相距很远,中间还隔着几个城镇,玄碧等人没有停留,路过这些城镇时,只是稍作休息,补充一点干粮和水,就继
续上路。杜远情受不了长距离颠沛,但也一直坚持着,在这里也不好养他的病,还是快马回到大焱,才能好好养病。
一路急行,终于在六月初的时候赶到燕城。
燕城城外,明澈率领着军队一字排开,迎接着玄碧归来。明澈的左手边是卓令曦,右手边是林玄远。
看着玄碧的身影渐渐近了,所有人都屏住呼吸。明澈站在那里,心中激动万分,若身后没有十万将士,他会忍不住向玄碧奔去
。
玄碧甩下众人,赤飒一马当先,撒开四蹄,如风一般奔向明澈。
玄碧还没等马停稳,就急冲冲地跳下马来,直接抱住明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