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放心将小雨交给其他人，便自己带在身边。小雨本来还挺乖的，一直就在他怀中静静地呆着，没想到等他看到雪婴被那么
多人围攻时，兴许是感觉到什么，小雨就哇哇大哭起来。而这哭声，战场上听来真是悲切。
雪婴听到小雨哭声，见面心切，杀气更重。
卓令曦从外围攻了进去。
包围圈很快被撕开，雪婴跌跌撞撞地跑了出来，努力擦拭掉身上的血迹，伸手过去抚摩小雨稚嫩的脸颊。
小雨被妈妈抚摩着，虽然血腥味浓重，却还是笑开了颜，啊啊地叫着，像是再喊妈妈。
雪婴顿时就哭了，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怎么这么容易就流下了泪，明明上次流泪已经在记忆深处找不到了。
卓令曦更是惊讶万分地看着她，一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他记忆中，雪婴真是比他们一帮男人还坚强得多，不管遇到什么情况
，都是谈笑面对。
“雪婴，我来助你，你休息一下吧！”卓令曦坚定地道。
“不，令曦，带着小雨和这一千人马从苍梧山走！”
“你疯了，雪婴，你难道让我丢下你，让你一个人面对这么多人，何况你现在还受着伤？”卓令曦语气极为不善，他是真的生
气了。
“不，令曦，你听我说，太子这次的势力不小，我剿灭的只是其中一部分，我们都低估了萧家的势力，如果你再不走，估计会
有更多的太子军来，到时候，你更走不了！”
“可我也不能丢下你不管！”
“你就丢下我又怎么了？卓令曦，你不会以大局为重吗？我在这里拖着他们，五里外有几千人马拖着太子军，你正好趁这个时
候走，难道你要留到小雨也被殃及的时候再走吗？”
卓令曦脸色变了变，看了看怀中已然收起笑脸，不解地看着他们的小雨，陷入了前所未有的痛苦抉择中。
第一六零章：芳魂
“雪婴？”卓令曦痛苦地看着雪婴，希望从她眼中看出动摇，但显然，他失败了。
雪婴坚定异常地看着他，道：“令曦，很高兴能认识你。此去，我们可能再无机会再见。你要记得，要什么东西都要自己去争
取，比如夕襄！”
“你……我……”
“我知道你一直都深爱夕襄，只是，夕襄是一个怕被束缚着的人，所以一直也不挑破，因为他怕承担这种后果，所以你不说出
来，他就一辈子也会这么拖着。必要时候，你要主动知道吗？”
“雪婴，你干嘛要说这些话？”卓令曦的眼角已经有点湿润了。
“因为认真想来，我们认识好几年，我却从来没有和你好好说过话。你每次见到我，总是尴尬地不知道该做些什么，我知道原
因所在……”
“你既然知道原因……”
“所以说你还是不够了解夕襄的个性，我跟他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我知道他的心思。或许他以前从来没有遇到一个我这样的女
子，一时心动是难免的。可你记住，你在他心中的位置比我重得多，他只是没有发觉，而现在，他其实已经发觉了。自从我跟
小碧那件事后，我明显感觉到了，想必他也知道了，你对他而言，是非常重要的存在，他只是，惯性的不要承认罢了。他结交
美人无数，真让他放进心里的，没有几个，除了小碧，最深的就是你了。”
……
“令曦，他不相信爱情，但你相信，你要拥有，那么，自己去挑破吧。”
“我知道了。”
雪婴笑了笑，脸色很苍白，握着卓令曦的一只手，道：“你告诉夕襄，雪婴此生没有和他真正比上一场，真是我的遗憾，如果
有来生，我再不会放过他，到时候让他做我的手下败将！”
“嗯，我一定告诉他。”
“那你顺便告诉他，你卓令曦是不等人的，他不抓紧有的是人抢！”
卓令曦没想到雪婴现在还有心思说笑，只是自己哪里笑得出来？
“雪婴！”
“嗯嗯，我不说那么多话了！”
“你……你就没有一点要跟他说吗？”
雪婴美丽的双眼眨了眨，眼神却坚定了一些，只是一时凑不出想要说的话。
她想了想，忽然笑了，明艳动人，好似当年初见的那般，白雪皑皑中的红衣倩影，明媚的笑容，能够融化坚冰。
她笑的那一刻，仿佛世界都颤了颤！
“小碧啊，很想他呢！”
卓令曦没有说话，继续看着她。
雪婴歪着脖子，神情像个天真的少女，“你告诉小碧，我雪婴此生，没有跟错人！”
“他是天生帝王，让他务必夺取天下，实现他的抱负！”
“我所做的一切，皆是我的自愿，今日城外一战，是我最后送他的礼物！”
“他是我雪婴认定的天下之主，我雪婴为他奉上生命在所不惜！”
“将来，请为我刻墓志铭！”
雪婴神色温柔，眼神却坚定，“如有来生，我雪婴依旧奉他为主！”
卓令曦的眼泪却再也控制不住流了下来。
雪婴说完，沉静了很久，才将目光投注在小雨脸上。
她从小雨怀中拿出一个东西来，递给卓令曦，“这是我给他的最后东西，你亲手交到他手上！”
卓令曦没有问是什么东西，默默地放在了自己的怀中。
雪婴重新看着小雨稚嫩的脸庞，神色温柔。
小雨伸出小手，要去摸摸她苍白的脸颊。雪婴奏了上去，好让小雨摸着。软嫩嫩的小手温温热热的，雪婴一触摸上这小手，眼
泪就流了出来。
小雨啊呀呀地叫着，小手努力去擦拭着妈妈流下的泪，看着她悲伤而慈祥的神情，心里似乎十分的着急，不停地动来动去。
卓令曦解开衣服，将小雨递给了雪婴。
雪婴立即紧紧的抱住。
不会说话的小雨心中十分急躁，不停地想要表达心中的意思，可就是不能说话，只能手舞足蹈，张着嘴哇哇叫。他凑上前去，
努力地给了雪婴一个响吻。
雪婴笑了，异常的温柔。
“小雨，对不起，娘不是个合格的母亲！以后，你要跟着爹乖乖地长大，尽情的调皮捣蛋，过着有声有色的生活，会找到一个
心爱的人，然后一辈子相守到老。”
“哇……啊……”
“娘以后都不能陪你了，但是你不能忘记娘，你要是忘记了，我就会生气，很生气很生气！”
“记住，你的人生是你的，没有任何人能帮你决定人生的方向和抉择，即使是爹爹也不行！他要是敢乱来，你就说是娘说的，
我会收拾他的！”
“唉，其实娘最想的，就是你开开心心过一生，就像娘一样。唯一的遗憾，就是不能看着你长大了，我好想看你长大哦，肯定
是个漂亮的孩子，比爹爹娘亲都要美上十倍，以后啊，肯定又是那种诱惑天下的么样。”
……
雪婴还想说好多好多，可是，卓令曦带来的一千人马没剩下多少了，太子军又快形成包围圈了。
雪婴将孩子送到卓令曦手上，道：“令曦，孩子交给你，你一定要将他安全地带到小碧身边，不能让他受半点伤。……你，你
快走吧！”
“雪……婴……”
“走啊！”
“你……你还有什么想说的没有，我能记住的！”
雪婴站了起来，转身看着激战中的战场，不再回头，道：“没有了。快走！”
卓令曦还看了她许久，可是换不回她的一个回头。等了很久，久到他仅剩的人马都集中在了他身后，雪婴还是没有回头。
“走－－”
卓令曦大吼一声，跨上战马，率着几百人，头也不回地疾驰而去。
“哇哇哇……”小雨的哭声撕裂整个夜空。
“我爱你，小雨！”雪婴低低地说着，向着还有千人的太子一军踏步走去。
那一千人显然被她的气势威慑住了，看着她走来，竟不由自主地后退起来。
“你们这小宵小，还想挡住我雪婴吗？”
不再废话，她将全身的力气凝聚起来，卷入了最后的战场！
那一晚，下起了大雪！
鹅毛般的雪花堆积起来，厚厚地将大地覆盖。
那一晚过后，人们只见到厚厚的雪，见不到路。
但是那一晚过后，紫都城外的雪全部变成了红色，后来许多人传说，有一年，紫都下了厚厚的红雪，雪红似血！
等到雪化了，人们发现了许多许多的尸骨，可是有人找遍其中，都找不到那个红衣似血的女子，人们说，她飞天了……
于是，后来的传说里，她是天上来的仙子，在人世一遭后又回去了……
《大焱国史．功臣录/武林旧事》于是记载：玄明十二年冬，雪婴战死，时年二十岁！
第一六一章：知讯
卓令曦抱着小雨日夜不停地赶路，将跟随在他身后的人远远地甩在后面。
他不吃不喝地连赶了好几天的路，直到发现怀中的小雨已经被颠簸得不行了，才略微休息了两个时辰，喂孩子吃了些东西，继
续上路。
小雨却是异常的乖，只是离开雪婴的那会儿哭得厉害，后来就很少哭泣，直到实在饿到不行的时候才哭两声，提醒卓令曦注意
休息。
他身边没剩下两人，马却有很多匹，一路上，每隔两天他就要换一匹马，保证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玄碧身边。
他走的是苍梧山，满山雪白，比走云州更冷更险。
记得几年前，他送玄碧走过这里，那时候，他的初吻被严夕襄夺了，然后，又遇到了一个红衣少女翩跹而来。
他经过第一次看见雪婴的地方，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那时候，还是十五岁的少女，明艳不可方物，万军之中杀到玄碧面前，
然后劫走了他。
他记得她灵动的身影和那明媚的笑容，他更记得，那个少女对玄碧说：“我雪婴，对天发誓，这一生只对你跪一次，他年即使
你雄霸天下，横扫六合，登基为帝，我也不再跪你！”
“我，雪婴，当助你，夺取天下！”
誓言犹在耳，斯人已远去！
没在这个地方久留，卓令曦继续催马前进。
因为星夜兼程，本来要一个多月的行程硬是被他挤成了二十多天。年底的时候，卓令曦重新踏入北林境内。
不过，玄碧已经不在罗城了。
紫都情况开始恶化的时候，耀日已经将信息传达给了他。不过后来，因为京城被太子和霍容成联手控制，耀日也躲了起来，不
知去向，后来发生的情况便没法传递出去，因为他怕被太子截获，从而找到暗使的大本营，到时候得不偿失。
玄碧受到耀日的信后就开始着手回国事务。云青软禁明澈杜远情，雪婴率兵出城，生死未卜，都让他极为担心，何况其中还有
小雨，不过在半岁不到。
因此此刻，玄碧已经达到燕城。
卓令曦进入北林后，就被驻守在这里的大焱军队发现，立即向他禀报了玄碧的最新动向，于是继续赶往燕城。
两天后，离燕城还有三天行程。满目的白雪中，卓令曦看见了前方驶来的身影。
他已经饿得身体极度受损，头昏眼花，但他还是看见了严夕襄，心中顿时松了口气。就这么一放松，身体就再也坚持不住，眼
冒金星，坠落下马。
严夕襄迅速赶来，接住了他下坠的身子，就只看到一张惨白疲惫透着污渍的脸。
在卓令曦怀中睡觉的小雨被这一下颠簸醒了过来，看到了一个漂亮的陌生的脸，就兴趣盎然地看着他。估计是经历了很多，或
者是感觉到了来者是个好人，总之，小雨一点都不怕，看的光明正大。眼睛一闪一闪的，如果会说话的话，估计就会问，你是
谁了。
严夕襄看到了醒来的小家伙，虽然脸有点点脏，但丝毫不影响他可爱的容颜，一双点漆般的大眼睛居然还带着醒来时的慵懒，
不用猜，也知道他是谁了。
卓令曦已经从昏厥中缓缓醒来，他看着严夕襄担心的脸，缓慢道：“这……是……小……雨……”
“嗯，我知道了，你不要说话，我带你去见小碧！”话毕，一把将他抱了起来，骑上自己的马，向着玄碧驻军的方向疾驰而去
。
卓令曦大起精神不让自己昏过去，眼角却留下一滴泪。
严夕襄都看在眼里，心就像被什么揪着，难受得慌。他隐隐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可就是不敢让自己这种思绪漫延，他宁愿
拖延，也不想去知道真相。
玄碧已经离开了燕城，卓令曦一入境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于是让严夕襄先行一步去查看情况。
他现在，正在帐中和沈清周良时林玄远商量回国时该做些什么。他也没料到霍容成背叛了自己，但他也没太放到心上，自己这
次带了十万人回去，他就不信还剿灭不了一群叛徒。
云青起事，他也不用再遵守当年在皇后面前许下的诺言，这一次，他要彻底清楚云青一党。
几人正在商议中，就有人进来报道：“秦王，严将军带着卓将军回来了！”
玄碧赫地站起，奔出了营帐。
果然就见严夕襄带着卓令曦前来，走近了，他才抱着卓令曦下来，怀中居然还有一个小娃娃。
卓令曦一直用意志坚持着不让自己晕过去，此刻看到玄碧，却再也忍不住，哭出了声，扑了过去，紧紧拽住玄碧的手不放。
“令曦，发生了什么事？”
玄碧感到事情有些严重，语气不免有些急。
卓令曦眼泪却流得更多，玄碧愈加心慌，“是不是，明澈……”
他有些不敢想象，于是住了嘴，就等着卓令曦给他答案。
卓令曦摇了摇头，玄碧立即就送了一口气，只要不是明澈有事……但，还没等他心彻底放下，卓令曦已经说道：
“雪婴……死了！”
惊天霹雳，炸懵了所有的人，一时万籁俱静，只听得见越来越重的呼吸声。
“你说什么？”玄碧和严夕襄同时问道。
“雪婴……死了！”卓令曦再次说道。
或许是精力已经用尽，这话刚说完，身子就倒了下去，昏迷前最后的两个字是：“小雨！”
“令曦！卓令曦！”不管玄碧怎么摇晃，卓令曦只是不醒来。
几乎所有人都哭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劝慰玄碧，任何语言，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玄碧就愣在那里，一时什么意识都没了。
小雨看到了一群不认识的人，唯一认识的人此刻倒在雪地上没了动静，小小的心一下就控制不住，“哇哇”大哭起来。
玄碧听到小雨的哭声，才猛地醒来，视线转到小雨铺满泪水的小脸上。
“这就是小雨！”严夕襄在他身边低声说道。
玄碧伸手将哭泣的小雨抱了过来，紧紧地抱住，手还在不停地颤抖。
“小雨，我的小雨！”低声轻喃，温柔至极。
或许真是父子连心，尽管从来没有见过玄碧，但一被他搂在怀里，就好像有一种魔力，小雨慢慢竟收起了哭声。兴许是哭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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