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掌柜的,你这个人呢……我实在是不喜欢,不过你做生意的手段和原则,我是欣赏的,好好干吧。”
凌青哲轻笑了下饮尽了杯中酒,然后站起身拍了拍刘富商的肩膀,向众人示意了一下就离席而去了,原本老实的趴在一边榻子上假寐的犬子见状,也立刻小跑着跟了出去。
众人待要去送,凌铭在凌青哲身后虚拦了拦他们,示意他们不必跟来,然后才追着凌青哲出了房间。而惜珊在凌青哲走后,抚完曲子又敬了刘富商一杯祝酒,然后也上楼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确定惜珊已经走远了,原本站在刘富商身后的年轻仆人收回了投注在她身上的视线,转而坐在了凌青哲之前坐过位置上,这个男人和刘富商有几分相似,此时少了很多痘的胖脸显出了不满的神态。
“大哥,这个人说话怎么这么嚣张,你何必跟他客气,不过是个七品县官而已,那些个知府大人也没见你这样过。”
“你知道什么,能坐上这个知县位子的人能简单吗?你知不知道他祖父是谁,就是薛家的泰斗老侯爷,咱们现在的护国大将军薛景然可是他的亲表兄。”
刘富商伸手拍了自己弟弟的头一下,心想这个楞小子不知道几时才能学会用脑子。
凌青哲当年不满十八岁就被举荐做了沪临县的知县,他们也联合起来为难过他,却反被他折腾个够呛,原本龙蛇混杂的沪临县硬是被他整理的歌舞升平,凌青哲为人正派却又能不拘泥于常理,形式手段有的时候比他们这些老人还狠厉,由不得他们不服气。
“这位大人现在不过是外任赚赚功绩,以后成就定是不凡的,你可不许跟他无礼。”
“他居然是薛将军的兄弟啊。”
刘富商的弟弟早在听到薛景然的名字时就已经满目敬重了,薛家是武将世家,每代的嫡长子继承将军位,但是不继承爵位,并都会立誓终生效忠皇帝陛下,不娶妻不留子嗣,而嫡次子只继承爵位不任官职,薛景然就是在他大伯父病逝后继承的将军位,年纪轻轻就立下了赫赫战功。
薛家可以说就是保护他们迦麟皇朝的铜墙铁壁,那是真正被世人所敬仰的贵族啊……
“那他也太傲了,那么直接说大哥你。”
回想起凌青哲临走时候的话,刘富商的弟弟还是有些不满,说什么'你这个人呢……我实在是不喜欢',这样也太不客气了。
“那没有别的什么意思,就是因为我长的丑!”
刘富商见自己弟弟介怀的是这个,他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这是他拿那位大人没办法的事情之一,每次见面凌青哲几乎都会拿这句话打击他,长的丑又不是他愿意的……
……
凌青哲出了惜珊的小楼就看到怡情楼的当家情姐侯在那里,闲谈了几句就在她的陪送下从侧门离开了怡情楼,三月中旬的晚上空气清凉的宜人,凌青哲一时兴起不想坐轿子了,就遣了轿夫们回去,打算带着凌铭和犬子散步回家。
虽然现在是太平盛世没有宵禁一说,但是普通人家还是都习惯过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的,所以除了风月街在晚上格外的热闹外,其他的街道都是十分安静的。
凌青哲就这样沐浴着月光悠闲的散着步,心情是分外的舒畅,不过他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就被犬子的低吼声给破坏了,凌青哲看着跑进了暗巷的犬子,知道它是又有了什么发现,只好快步跟了上去。
犬子天性对血味等十分敏感,凌青哲还靠着它破过县里的凶杀案,所以现在看到犬子这样子,凌青哲真有些担心是不是真出了什么凶案。
犬子在跑到一处废弃的老宅外停住了脚步,四下看看之后就从一处塌坏的矮墙处跃了进去,凌青哲见状飞身踏过一块墙石,也跟着跳进了院里,而这个时候,凌青哲也已经闻到破屋中隐藏的那丝血腥味,并感觉到了一个微弱的气息。
木石参半的破房子可以说已经没了多少遮蔽的作用,凌青哲挥手让凌铭和犬子等在外面,然后他的右手扣在了自己腰间的软剑上,小心的从敞开了半边的破门那里走了进去。只见一个细弱的身影正抱着自己的膝盖蜷缩着靠坐在炕里面,狠冽的双眸正冷冷的注视着现出身形的自己。
“是你……”
月光下更显清透的双眸吸引着凌青哲的目光,少年外表看起来比之前更加的狼狈,但是那孤狼一样的眼神却没有丝毫的黯淡,反倒是越发的决然了。
完全是靠着意志在支撑着自己……
看着眼前的少年,凌青哲承认自己对他是有些欣赏和佩服的,而对于能勾起自己情绪的人,凌青哲也是愿意去结交的。
“不想死的就别乱运功,成了废人你会觉得生不如死。”
凌青哲轻叹一声放开了自己腰间的剑柄,然后慢慢走到了炕的前面,眼下就是他想救人也要看看对方肯不肯让他救啊。
安辰看着逐渐走近自己的凌青哲,眯起的眼眸中闪过了犹豫和挣扎,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不是这个人的对手……
“你……”
突然被凌青哲打横抱起来的安辰低呼了一声,却因此牵动了内伤,席卷全身的疼痛让他在凌青哲怀里微微抽搐起来,每次呼吸都带给肺腑针刺般的剧痛,安辰下意识的紧紧攥住了凌青哲的衣襟,喘息着拼命的忍耐。
“怎么伤的这么重!”
用内力探查过安辰的伤势后,凌青哲看着怀里这个硬挺着不发出一点声音的少年,心里越发佩服他的毅力了。
“我会救你的,先吃了它。”
凌青哲从凌铭那里拿了药丸给安辰服下,并解下了自己披风然后包裹在了安辰的身上,以防行动中的风加重他的疼痛,然后将人牢牢的抱在了怀里离开破屋。
“呼……嗯……”
陌生却十分温暖的怀抱让安辰有了片刻的失神,刚刚混乱中服下的药丸也化作了一阵暖流缓解了他部分的疼痛,意识到这个人是真的要救自己,安辰抬起头深深的看着凌青哲的侧脸,直至自己抵抗不过虚弱陷入了昏迷之中。
3.安辰……鹌鹑?
托了夜深人静的福,凌青哲一路抱着安辰跑回府都没被人看见,他也有意隐瞒安辰的事,就让凌铭先去支开了守夜的下人,然后凌青哲抱着安辰回了自己的房间。
“媛媛,去找杨伯过来,铭儿去让人烧些热水,就跟他们说是我要梳洗。”
将怀里的人放在卧室外间的软塌上,凌青哲看了看即使昏迷了还紧抓着自己衣襟不放的少年,只得坐在榻上搂着他靠在自己怀里。
凌府里除了凌铭、凌媛和杨伯是凌青哲身边的人外,其他的都是凌青哲到任后收留或雇用的粗使下人,凌青哲这个知县的生活自然有很多无聊的百姓喜欢谈论,所以他的事情很少会让那些粗使下人知道,尤其现在凌青哲明知道自己救回来个麻烦,就更是要保密了。
杨伯很快就随着凌媛过来了,看到安辰的样子却是面不改色,依旧笑的一脸和善的替他把脉。
“杨伯,他的伤怎么样?”
凌青哲轻声询问着杨伯,空闲下来的一只手试着想掰开安辰抓着自己衣襟的手,但对方实在攥的太紧,凌青哲不想弄伤了安辰,只得作罢。
“他的内伤倒是没什么,只是被震伤了内腑五脏,静养两个月也就可以了,麻烦的是他后来中的毒……”
杨伯眯着的眼睛微微张开了些,虽然在外人看来还是一副笑模样,但是熟悉他的凌青哲却看的出来,杨伯这是开始认真了。
“那他还有救吗?”
凌青哲看着安辰那张被血迹和灰痕布满的脸,有些为难的蹙起了眉。
那么重的内伤杨伯都能不当回事,却会为了这种毒为难,可见那毒不是那么简单的。
“不是要人命的毒,只是限制内力让人在一定时间内浑身无力,但是因为加了别的药,衍生的毒性会让人暂时失声失明,看来对方是想要活捉他。”
杨伯对这毒药起了兴趣,在替安辰运功疗伤之后,就离开了凌青哲的房间回去配解药去了。
“失明、失声……什么人要这么对你?”
从少年袒露在外的细嫩手臂上看,凌青哲猜他不会超过十六岁,但是单论武功却要比自己强的多,想起少年那狠冽倔强的眼神,凌青哲不禁生出一丝怜惜的情绪。
“少爷,水好了,您先去沐浴吧,我帮他梳洗。”
凌铭回来见凌青哲还抱着那人,就想过去帮忙,他家少爷喜欢干净,现在被弄的一身血污,肯定很不高兴。
“还是我来吧,你把这里收拾下,一会换下来的衣服你也都处理了,别留下什么痕迹。”
凌青哲看了看迷糊中直往自己怀里缩的少年,抱着他起身去了浴间,因为他总是和犬子一起玩水的关系,所以浴间里不是浴桶而是专门葺造的水池,现在倒也方便他们两个一起洗了。
“呜……”
原本趴在自己垫子里的犬子见凌青哲往浴间走,机灵的站起来就要跟着去,但是凌青哲现在可没心思陪他玩了,所以快走几步进了浴间,然后刷的一声关上了房门。
犬子扑了空,不高兴的扒在房门上摇着尾巴哼哼,一门心思的想进去,但是凌青哲在里面不理它,于是它人立着一只前爪压着门支持身体,另一只前爪就那里一下一下的挠门,制造着恼人的噪音。
“犬子,安静!”
凌青哲突然开口呵斥了犬子一声,果然外面立刻安静了下来,犬子不敢再挠门了,开始委屈的低吼起来,但还不敢大声,怕凌青哲再骂它,却不知凌青哲正在里面闷笑着。
“少爷……”
正将干净里衣摆在池边架子上的凌媛无奈的看着她家少爷,心想有这么欺负狼的吗?
“好了,放只野兔让它追去,够它玩一会的了。”
凌青哲说着让凌媛出去逗犬子,果然那家伙很高兴的追自己的晚餐去了,于是凌青哲开始准备给自己和安辰清洗,因为安辰还是抓着自己衣服不撒手,凌青哲只好抱着他坐在椅子里,然后用撕的把他的衣服一层层脱了,就见什么短刃啊袖箭的不停往出掉,让凌青哲感叹他身上藏的东西之多。
在脱到最后一层里衣的时候,凌青哲感觉抓着自己衣襟的手一松,然后见安辰猛的睁开了双眼,瞬间的迷离过后,就满眼防备和警惕的瞪向了自己,还带着一丝的……杀意。
“……”
凌青哲微一挑眉,然后在抱着安辰站起来的同时一松手,猝不及防的安辰就被他扔进了水池里,安辰之前全凭着最后一丝毅力紧抓着凌青哲,在他松手的时候他身上就已经使不出力气了,这么落入水中甚至连挣扎着坐起来都不能,呛了几口水的安辰只能紧闭着呼吸无力的把手伸出水面扑腾着。
秉着不乖的小孩就要教训的原则,凌青哲慢条斯理的把自己身上的衣服都脱了下来,然后才迈入水中拉住了安辰的手,将他拽起来搂在了自己怀里。
“咳……咳……”
本就虚弱的安辰经凌青哲这么一折腾,直接瘫在凌青哲怀里不能动了,强自坚持着不再次昏过去已经是他的极限,只能由着凌青哲用布巾把他翻来覆去的擦了个遍……
凌青哲在给安辰擦身的时候就觉得诧异了,这小子除了手掌有茧略显粗糙外,其他地方都是又白又嫩的,而且不知年纪小的关系还是就这样的体质,他身上几乎都不见什么体毛,就连下面那处也只是些稀疏的白细毛发……好在该长的东西倒是没丢人,要不然凌青哲都要怀疑这小子是被调养的娈童了。
不过凌青哲也就是这么一想,哪家的娈童要是养成了这幅狼崽子样,还不得反把主人给咬死了。
“嗯?”
凌青哲最后给安辰擦脸洗头的时候,总算看清楚了他的样子,那张脸倒是可以称得上漂亮了。安辰的脸不是会让人误会性别的女气脸庞,而是英气俊美的太过精致,以至于会让人觉得该用漂亮来形容他。
不过可惜的是,他右侧眉上额头的部分有一块形状不规则的伤痕,一块块细碎的粉色愈痕从眉中延伸到发根,虽然不至于很难看,但是破了相的脸再漂亮也会让人觉得不喜,喜欢美好事物的凌青哲有点替他可惜了。
凌青哲总算把两人整理好了,安辰也被他折腾的睡着了,不过在凌青哲给两人穿好里衣抱起他之后,他又无意识的伸手攥住了凌青哲的衣襟,并微微颤动着往凌青哲怀里缩。
“发烧了……好像做的有点过分了。”
隔着里衣感受到安辰身上传来的热度,凌青哲嘴上小声的嘀咕了一句,脸上却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表情。
抱着安辰回了自己卧室,凌青哲示意凌铭不用在外间软塌上铺被了,他今晚和安辰一起睡在里屋,方便照顾。
“少爷,这个是杨伯配好的解药,这个是杨伯准备的退烧的药。”
凌铭将汤药递给凌青哲,看到他打算掰开少年的嘴硬灌,赶忙又拿回药碗取来半边的细竹管,抵着少年的唇将药小心的顺进他嘴里。
“杨伯说这位公子可能会发烧,而且他现在妄动内力会有生命危险,所以只解了会让他失明失音的毒,限制内力的那部分不算毒,所以等他身体好些了再解。”
凌铭一边跟凌青哲解释一变小心的喂着药,他实在有些不放心,他家少爷捉弄人就行,照顾人还是算了吧,自己今天还是睡在外间好了,有什么事也好能帮着办办……
“也好,省得我还得防着这小子不安分。”
凌青哲悠哉的看着凌铭给安辰喂药又喂水的忙,好像有点为不能自己动手而惋惜,不过为了不至于弄洒了药再去清洗一遍,他也就由着凌铭这么慢腾腾的来了。
“明天对外做个样子,就说我族里的堂弟来养病了,你跟杨伯说一声,他会处理好的。”
终于等凌铭忙完了,凌青哲把安辰放到了床里让他躺好,然后把凌铭新拿来的被子给他盖上。而鉴于安辰一直拽着自己的衣襟不放手,凌青哲也只好侧身挨着他躺下了。
“是,铭儿知道了。”
凌铭替凌青哲放下床帘,然后将灯架上的蜡烛灭剩下三根,这才轻声的从里屋退了出去。
烛光透过厚纱的床帘只剩下一点微芒,让人不至于完全陷入黑暗之中,凌青哲被身边睡的不太安分的安辰弄的了无睡意,知道安辰是因为发烧而发抖和意识模糊,凌青哲也就不费力给他多盖被子了,直接把人搂进了自己的被窝里,靠自己的体温和内力助他入眠。
“你叫什么?”
趁着安辰迷迷糊糊防备力最低的时候,凌青哲用着诱拐般的语气问着他的名字,重复了几遍的问话之后,一直轻喘着不出声的安辰终于有了反应了,磁性的声音软软的说出了两个字。
“安……辰……”
“安辰?”
凌青哲又反复了套问了几遍,包括哪个安哪个辰都反复的问,直到安辰彻底陷入了沉眠无法再回答为止,凌青哲才算是确信了他的名字……
其实,这是凌青哲在自己无聊又睡不着的情况下,折腾安辰这个可怜的小伤患呢。
“安辰啊,谐音不就是鹌鹑?以后就这么叫你好了……小~鹌~鹑。”
4.奇怪的性格
安辰伤上加病,这一睡就是三天,偶尔醒来也都是神志不清的,身体自发的防备抵抗着任何靠近的人,除了凌青哲,安辰像是熟悉了凌青哲的气息般,本能的依赖寻找着他,只有凌青哲在他附近的时候才能睡的安稳,否则就会显得躁动不安,弄的凌青哲只能在屋里陪了他三天,并且天天晚上还要运功帮他恢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