迦麟皇族可以说是历史上所有皇朝中对商人最宽容的了,迦麟国允许两代以外的亚族和平民经商,虽然入了商籍的他们还是不能出仕或入伍,但他们的社会地位还是和平民差不多的,凌青哲就不像其他贵族那样歧视商人,所以他才能把沪临县的商业发展到今天这样繁盛的程度,但这不代表他就没有贵族的脾气,眼下这个克桑真的是惹他厌恶了。
“少爷,铭儿先去看看车备好了没有。”
看到克桑挡在楼梯口没有退开的意思,凌铭机灵的前走几步推开了克桑,瞪了他一眼之后才先行下了楼,倒是惹得克桑诧异的看了看他,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仆童内力却不弱,居然能将没有防备的自己推开。
凌青哲面色不愉的轻哼一声,和克桑擦身而过却没再看他一眼,而安辰自然也随着凌青哲下了楼,但敏锐的感知让他清楚的察觉到投注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安辰的眼中浮现了渗人的寒气。
一个长相精明些的中年萨族人下了楼走到克桑身边,看着凌青哲的背影露出了些迟疑的神色,对方可是货真价实的贵族官员,他若是找起自己这些人的麻烦,那可就不太好办了。
“大人……大哥,这样不太好吧?”
中年人把克桑拉到了一个休息的房间里,还让手下的两个壮汉守在了门口,尽管如此,他说话还是有些小心翼翼的。
“努伦,难道你让我向他低头不成?”
克桑不满的冷哼一声,一个毛还没长齐的芝麻小官能怎么样,只要给他施加点压力,他就得乖乖缩回家里吃奶去。
“我当然不是那个意思。”
努伦嘿嘿的赔笑几声,心里却在暗暗叫苦,让克桑这样傲慢自大的人留下来,可是很危险的事情,这里不比草原上,大家都是凭武力说话的,迦麟人的道道可多着呢。
可眼下克桑的身份比他高,他就是想赶也赶不走啊。
“对了,他身边的那个少年是什么人?”
克桑想起了刚刚自己所见到的少年,眼神立刻热切了起来,从他看到那小子的第一眼,克桑就觉得他不一般,虽然看起来柔柔弱弱的样子和那些漂亮男童差不多,但是克桑却觉得自己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诱人的血腥味。
克桑喜欢强悍而漂亮的男人,越是这样的男人折磨起来就越是够劲,而今天他刚一看到这个的少年,就已经完全被他勾起了欲望。
“据说是凌大人的族亲,叫凌辰,听名字应该是个亚族。”
努伦也是听刚才那些楼里的人说的,他们都夸凌大人的这个弟弟长的俊。
“给我弄到他。”
克桑摸着自己的胡子哼笑一声,脸上露出了猥亵的笑容。
“这……这怎么行!”
努伦大吃一惊,克桑的喜好他是知道的,怎么会忽然看上了这样的弱质少年,对方又是那样有身份的人!
“别让我说第二遍,给我弄到他!”
克桑不满的哼一声,然后就甩手离开了房间,努伦在他身后无奈的叹气,但是又不敢明着违背克桑的意愿,只能想着先弄些别的少年给克桑,然后再看情况吧……
……
凌青哲和安辰坐在马车里往回走,空气中却已经没有了之前那样暧昧的气氛在流动,现在的凌青哲正默看着窗外思考刚才的事,而安辰也安静的坐在一边没有打扰他,垂着眼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凌青哲从小就京城和家中两头跑,十六岁时离开家门在外游历,十八岁被举荐做了知县,这些年他见过的人很多,三教九流的都有,所以凌青哲自问看人的眼光不差,而今天这个克桑,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经商之人,他身上没有一点商人该有的市侩和圆滑,而且神情举止间的高傲也不是想装就能装出来的,所以他的出身应该不低……
“麻烦。”
凌青哲的语气有些不快,原本他只是想试探一下对方的背景,若只是个生意人他这个父母官自然就不多管什么了,就是有点小毛病也不怕他在自己眼皮底下翻什么浪花,可现在看起来对方可不只是小毛病那么简单了。
不过凌青哲没兴趣猜他们的来历和目的,他打算采取最直接也是最省力的办法,就是把他们从自己的地盘给驱逐出去,实在是麻烦的,就安个罪名上报朝廷,然后驱逐出境就是了,人都不在迦麟了,他又能办成什么事呢?
想到这里,凌青哲不由得又想起了那个克桑看安辰的眼神,凌青哲转头向身边的安辰看去,就见他正冷着脸在想着什么事情,察觉到自己的目光,这才缓和了脸色回视起自己。
明明是同一张脸,却可以一时冷酷一时又那么温顺,而且不会有丝毫的做作之感,好像两个模样都是出自他的本性,这让凌青哲倍感有趣。
“小鹌鹑,过来。”
凌青哲看到安辰这张脸心情就会变好,于是他向安辰勾了勾手指,笑的有些不怀好意。
11.妖异的男人
“你叫我什么?”
安辰听出凌青哲将自己的辰字念成了模糊的'纯'音,目露疑惑的看向了他,但还是听话的挪动身体坐在凌青哲身边。
“鹌鹑。”
凌青哲握着安辰一只手,在他的手心里写下了'鹌鹑'两个字,安辰却更加疑惑,心想这个是什么东西?
“安辰没有吃过?”
凌青哲也有些惊讶,鹌鹑素有动物人参的美称,在贵族中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东西,平民百姓就算吃不起,也应该多少听说过的吧。
“没有……”
安辰的眼神暗了暗,应了凌青哲一声就抿住了唇。他和娘亲从小就被关在院子里不得外出,那个女人为了安家的脸面允许他读书学礼仪,却恨不得能饿死他们,若不是他们对安家还有利用价值,早就活不下来了,可娘亲还是……
“正好晚上也没吃什么,回去就让媛媛做给咱们吃。”
凌青哲看到了安辰攥紧了的手,忽然揽过安辰的腰让他背靠进自己怀里,然后把下巴压在他瘦小的肩膀上,一边说话还一边往安辰脖子里吹气。
“这沪临县南来北往的人多了,各地的小吃都不缺,你现在身体好了,也该出门走动走动。”
“嗯?”
忽然落入一个宽大而温暖的怀抱,安辰侧过脸望进凌青哲的眼里,看到那笑意中隐含的温柔,安辰渐渐松开自己握紧的拳头,小心翼翼的把手轻覆在凌青哲的手上。
“干脆你在衙门里挂个典吏(掌管治安事务,未入品级)的职,就能跟我自由出入了,没事的时候咱们就在县里'体察民情',好不好?”
凌青哲这个一县之长,想陪安辰逛街也需要找个公明正大的理由,不然会被林平念他不务正业。
“到时候先带你把这些美食吃个遍。”
“好。”
看出凌青哲眼中的宠意,安辰觉得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涨的满满的,舒服的让他眼中开始泛起雾意。安辰眨了眨眼睛平复了自己的情绪,然后轻声的追了问了凌青哲一句。
“你先告诉我,鹌鹑是什么?”
“鹌鹑啊,是一种体形很小的鸟类,形似鸡雏,头小尾秃。”
凌青哲双手在安辰胸前比了比鹌鹑的大小,见安辰睁大了眼睛认真听的样子,好笑的用手指点在的他的了嘴唇上。
“嘴尖,体甚肥。”
“我不肥!”
安辰又反射性的张嘴含住了凌青哲的食指,用牙齿磨了磨之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在干什么,于是垂眼看看凌青哲的手,再抬眼看看凌青哲的表情,最后还是没松口,继续含着凌青哲的手指吸吮外加磨牙……
安辰从小就喜欢含着东西,他也知道这个习惯不雅,但是他戒不掉,小时候娘亲看到他忍不住往嘴里塞东西的时候,总是掉眼泪说苦了他了,而每当他饿的受不了的时候,娘亲就会把自己的手指给他含着,然后告诉他要忍耐,要努力学知识学武功,要好好的活着……要幸福。
“安辰……”
凌青哲看着含住自己食指不放的安辰,看着他抱着自己手臂缩着身体默然不语的样子,凌青哲觉得自己的心开始疼了起来。
果然这个小鹌鹑很能牵动自己的情绪啊,情不自禁的就会想去对他好。
“嗯,确实太瘦了。”
拢在安辰腰间的手状似轻佻的上下摸了摸,凌青哲将安辰紧紧的抱在了自己怀里,然后约定般的在他的嘴角落下一个轻吻。
“我可要把你养的肥肥的才行。”
凌青哲和安辰回到家的时候,安辰已经在他怀里睡着了,于是凌青哲就没有再叫醒他,点了他的睡穴后把他抱进了小屋,然后他叫了杨伯在书房说话。
“你是说,之前出面买下酒楼的,不是那个叫克桑的?”
凌青哲问起了杨伯福源酒楼的事情,得到的答案是当初出面买下这酒楼的是个叫努伦的人,杨伯查过他的商籍什么的都没有问题,是个在迦麟经商了十多年的,有人脉有信誉,攒下了一笔家当后想寻个安身立命之地,所以才在沪临县开了酒楼
“那个克桑是前几天过来的,他带着几个异族家仆进了福源楼,努伦待他很是恭敬,对外称他才是福源楼的当家……”
杨伯也觉得那个克桑人不简单,但异族的情况他们并不了解,所以不能妄下判断。
“不管他是什么,找个理由驱逐出沪临县境内。”
凌青哲摆摆手表示自己没兴趣知道,然后搂着犬子伸到自己怀里的脑袋,拨弄他的耳朵玩。
“少爷,他们的身份很可疑,您真的不打算管了吗?”
杨伯微不可察的叹了口气,脸上虽然看起来还是在笑着,却能让人感觉到他的愁绪。
凌青哲从小就立志要位列'三公'做一品重臣,薛少爷以武安邦他则以文定国。
可是凌青哲在十五岁后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个志愿,连带的对文治武功都失了兴趣,还跑出去江湖游历极少归家,直到薛少爷出征之前把他捉了回来,让他出仕做官,他还硬是推了京职选了个外任知县……
老爷夫人过世后,少爷就更加'不思进取'了,要不是怕薛少爷不高兴,他已经辞官隐退,做个闲散贵族去了。
“觉得可疑就上报好了,反正异族的事情朝廷里有睿王爷专门管着呢,上报了他们自然会分析。”
凌青哲不在意的笑了笑,他知道杨伯在想什么,可是这些事情他真的不想搅进去,原本想当官是为了能帮表哥,但事实上他并不需要自己这么做,朝廷恐怕也不会乐见薛家的势力搀和到文官体系中去……
凌青哲自己对仕途是没什么兴趣的,不过他做了知县就不会亏待自己辖下的百姓,因为这是他的责任,但是其他的事情他就不会再多管了!
“就这么定了,这件事我会交给林平和沈宇负责的,杨伯您暗中注意着就行了。”
见杨伯还想说什么,凌青哲笑着打断了他,然后把话题转到了安辰的身上,让杨伯把之前提到的恢复内力的事仔细说一遍。
杨伯觉得安辰的身体恢复的很好,内伤用了他调配的药能很快好转,但是受损的内脏还需要调养巩固,所以还是受不起过大的刺激。杨伯的建议是先恢复安辰三分之一的内力用来自己调养,另外的还是要限制住,否则他一旦动武,必是自己受创。
“就按你说的办吧。”
杨伯的建议也正和凌青哲的意,于是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第二天,凌青哲果然履行了他的诺言,一早就让人送来了证明安辰典吏身份的腰牌,然后也不管林平这个师爷的无奈,交代了他和沈宇一堆事情后,就拉着安辰'体察民情'去了。
……
凌青哲这边和安辰好吃好玩的过了两天逍遥日子,努伦那边却愁恼不已,一是看衙门里的风不对,探知了凌青哲在找理由驱逐他们,一是克桑那边让他实在不放心,自己给他偷运回来的男奴都被他给打死了,指明了非要凌大人的那个族弟,努伦怕自己再不动手,克桑一冲动可就麻烦了。
“大人,您给凌大人准备的礼物,属下已经都送过去了。”
努伦的助手讨好的凑到了他的身边,小声的说着自己知道的情报。
“那个凌大人和他的弟弟整日形影不离,很难下动手啊。”
“嗯……”
努伦正欲答话,房门却忽然被大力的推开了,克桑浑身冒着怒火走了进来,而此时的他虽然已经怒极,却没有像往常一样骂人,因为一柄细短剑正抵在他的咽喉。
“你是什么人!”
努伦强自镇定的看着从克桑身后走出的男人,灰黑色的劲装勾勒出了他英挺的修长身材,男人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披散,虽然自左眼到左边脸被白色的纱布包住了大半,但是露出来的右边脸却俊美的近乎妖异……
“我只是来给你个忠告,撤出沪临县,凌青哲可不是个好相予的人,还有他身边那小子,我们会带走的。”
男人拿出一个玉牌在努伦眼前扬了扬,然后握着细剑的手腕一转,人已经轻盈的后跃到了门口。
“不行,我要他!”
克桑一离了控制,火爆脾气马上就恢复了过来,他刚才也看到了男人手里的玉牌,所以虽然对这个恐怖的男人心里还有些惧怕,但打赌他不敢对自己出手,所以胆子却也大了起来。
“你们主人都不敢跟我们这么无礼,哼,我要你把人弄来给我,放心,我不会弄死他的,之后就随你怎么样了。”
克桑猥亵的目光落在了男人的身上,但随即被他眼中的杀意弄的心里一寒,咳了声避开了他的视线。
“你若是办的好了,我自然会让你主人提拔你。”
“好,既然是克桑大人的命令,在下自然会遵从的。”
男人淡紫色的嘴唇轻吐出暧昧的悦耳低音,微微勾起的嘴角让他看起来更加的魅惑,说完了这句话,他就转身离开了房间,待努伦的属下跑过门口去看,已经完全没有了这个人的身影。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努伦在男人离开后才敢急促的喘息起来,擦去了头上冒出的冷汗,努伦赶忙吩咐属下去收拾东西,停掉一切多余的动作,等衙门的驱逐令下来,就老实的撤离出去,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怀疑!
“胆小鬼……”
克桑不屑的看了努伦一眼,就施施然的离开了房间,他想要的东西就快到手了,他自然是心情舒畅了,还有刚才的那个男人也让他热血沸腾了起来,等到以后有机会,就把那个男人要来好了,到时候再好好折磨他,以报他今天给自己的羞辱。
努伦看着克桑的身影,心里面已经不打算再管这个白痴了,现在只求那些人手段干净,别把火引到自己这边就好了……
12.愿打愿挨
“努伦就那么老实的接了驱逐令?没有什么动作吗?”
听了沈宇的报告,凌青哲挑眉看了他一眼,心里有些生疑。
努伦前天还派人给自己府里送来了银制的柳树盆景,显然是知道了自己有驱逐他们的意图,所以来示好的,可是在那之后就又没了动作,今天又没什么反抗的接了驱逐令……
“他们当然不愿意啊,可是属下带着兄弟们把楼一围,直接摘牌匾贴告示,限他们三天内离开沪临县,谁乱来就押下谁,他们也不敢跟咱们横啊。”
沈宇想起来就觉得解气,平时那帮萨族人仗着人高力大到哪里都横着走,一个个傲气十足,可今天在楼里还不都是夹起了尾巴,缩在一边大气都不敢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