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染起身看了一眼旁边的施青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外。那些做侍卫装扮的人站成两排,施染从中走过却在走到一半时停了下来。他
转头看向右边的人,同那些人一般的装束,低着头看不清长相。施染端详了一会儿却笑了:“原来府上早已经请了易容高手,施
染前去又有何用?”这句话说的奇怪,魑只得问:“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施染也不急只是看着那个侍卫模样的人:“倒也没什
么,只是你家主上还真是不放心你们办事的能力,竟亲自跟了来。”这句话更让魑吃惊不小:“公子怎知在下的主人也与在下同
来了?”“尊府上所请的定是高手无疑,所以才能将你主人这样的尊贵人物掩藏在这众人之中。本来我也不曾觉得什么不对,只
是刚好问到了一缕香味,这种香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为一介侍卫所用的。”“公子所说的是何香?”施染轻笑:“便是龙涎之香
。”
这时本来一直将头埋着的那人将头抬了起来,不过普通的相貌,是那种丢到人群里再认不出来的。可是待他一笑眼中却有掩饰不
住的气势:“施染公子果然厉害!”“大人过奖了,施染妄自猜测,大人定是哪位王宫贵胄无疑,却不知……”“呵呵……这倒
没什么,可以等你同我回府后,在同公子详谈,如何?”见他不愿过多透露,施染也不追究道了声失礼便退下。
至房中将所需物品尽数收拾好了,没有回房去看施青父子,趁着夜雨离开了他生活了六年的白沙谷。涉足到了三千红尘中。
第十二章
施染一行人日夜兼程,两天之后终于到了都城邵安。坐在马车中挑帘向外看去,果然是一片繁荣景象。那是不管是以前的末穸,
还是今日的施染从未经历过的世界,施染心中多少有些忐忑。在城中行了好一会儿,来到一处府邸前,这里的人比闹市中少了许
多。外面的人打起帘子,施染走下马车。定住脚步抬头看到门口匾额上写的是‘怀王府’,转念想了想就走了进去。
那自称是魑的男子为他引路到一处别院,将诸事安排妥当告诉施染,“主人说公子路上辛苦了,先在府中休息几日,待精神好些
再行商议正事。”魑退出门外,施染环顾四周,屋内摆设自然是精致不提,却独有一种清雅风情让施染很是喜欢。既然怀王不急
着见他,他自己也不忙,也就安心住下。
时间过了有四五天,怀王都不曾唤他。每日饮食及日常所需皆有下人送至房中,没有半点怠慢之处。倒是那些送东西的下人们时
常疑惑:那院子里究竟住了几人?为何几次见到的都是不同的人,虽说都是从未见过的美貌男子,可是听管家说伺候的明明只有
一位公子呀!真真好生奇怪。
这日傍晚,施染用过晚饭,闲来无事便拿了一本诗词集在院中的紫檀雕花塌上躺着。魑进到院中见他躺着只道:“叨扰公子了,
不知公子过得可还习惯?”施染闻声,放下手中的书,朝魑笑:“哪里的话,还要多谢怀王殿下的照顾,我倒是吃了几日白食。
”魑见眼前是一位俊朗的男子,五官之间有一种凌厉的美,却不是那日在白沙谷时的相貌,才知道那些下人们这几日所说的奇事
究竟为何:“在下是主人命在下来请公子前去书房一聚。”“哦?”终于想起我了?“既然如此,就劳烦带路了。”“公子请。
”
这几日施染从未走出别院,如今在魑的引领下倒好生看了看府中景色。一路上花团锦簇,假山奇木,倒有几分清幽意境。复又走
了一会才到了魑所说的‘书房’。魑停在门口,让施染一人进去。室内摆设与施染猜测的大致相同,除去诸多书本与桌上的砚台
纸笔等陈设,不见王宫贵胄的气息。
尚云杞彼时已恢复本来容貌,剑眉星目,乌发用缠丝盘龙嵌东珠的金冠束着,略留些披散在身后。他穿着家常的长袍坐在书桌后
,见施染进来就放下手中的茶盏站起身来。端详来人好一会儿方才开口:
“原来公子也会给自己易容?”
“叫王爷见笑了,这算是我的嗜好吧,顺便也练练手,莫把技艺忘了才是。”
“公子说笑了,这么说来……公子那日的相貌也是易容的?”
“正是。”
“果然如此,却不知公子原来该有怎样倾城容貌了。”
“王爷说错了,正是因为施染相貌丑陋才不敢以真面貌示人罢了。”
“呵呵……公子既然如此谦虚,本王也就不再追问了。不过本王倒是好奇,那日公子当真仅凭龙涎香味就认出了本王么?”
“本来这香就不是寻常人物可以用的,这香味出现在普通的随从身上已经很可疑了,再者……”说到此处,施染抬眼看向尚云杞
。
“公子但说无妨。”
“再者,王爷虽然极力隐藏了,可是王爷身上欲称霸天下的气势还是透露出来了……”
“啪!”尚云杞拍了一下书桌,声音有些严厉:“施公子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你说的话代表着什么?”施染却没有丝毫胆怯之
意,只是冷静的回道:“施染只是说出心中所想,对王爷有所冒犯,还请海涵。不过,施染之所以会说出来,也是因为王爷要交
给施染做的事多半与此有关,想来还是直白些说出来得好。王爷认为如何?”
尚云杞盯着施染的眼睛,那双泛着深蓝色光泽的眼睛传达着太多信息,其中放佛还有令他熟悉的东西,让他不知道到底该从里面
得知什么……
“王爷在考虑什么?莫不是信不过施染?”
“呵呵……公子多虑了,本王既然请了公子来,就是用人不疑的。”尚云杞也在问自己:信了他?眼前的人连自己的相貌都不愿
意透露,真的值得信任?要是被出卖,满盘皆输不说,到时候他逃到哪里去了都不知道。不信他?可这个捉摸不定的人却有一种
让他放心的感觉,好像只要他说信便信了。
“那么王爷总可以告诉施某所托何事了吧?”
“这是自然”转头向门外吩咐:“魅,带人进来。”
门外一个女子的冰冷的声音回答:“是,主子。”门被打开一名红衣女子进来,身后又有几人鱼贯而入。待那些人都进来,施染
也不由得一惊——那五名男子竟是一样的相貌!不论是身高,穿着还是五官,甚至连头发都是一样的长短!那五官轮廓并不是面
具能做出的,是真的在脸上易容的么?
“王爷这是……”施染忙转身问身后的人。
尚云杞只是淡然一笑,身上却多了与先前不同的霸者之气:“这便是本王所托之事,这五人原本容貌就极为相似。如今本王要公
子将这五人易容成同一个人。”“王爷是在说笑么?在施某看来这五人已经是同一个人的相貌了,那里还需要施某画蛇添足。”
尚云杞却不满意:“只是形似而已,还要他们神似才可。”“那为他们易容的人呢?王爷为什么不让他来继续这件事,岂不便宜
?”“易容之术能被别人看穿的还能继续留着为本王工作么?本王知道,若是拜托于你定然是没问题的。”施染知道尚云杞所指
的是白沙谷那晚的事。
尚云杞一副志在必得的表情,施染只好问:“不知他们所易的是谁的容貌?”尚云杞端起桌上的茶,缓缓吹拂喝了一口,而后口
中吐出两个字:“靖王。
房外夜色漆黑,一阵北风吹来卷走几片枫叶,原来暮秋已近。”
第十三章
靖王,尚云寰,尚云杞同父异母的哥哥,是乾国王后所出,年长尚云杞三岁。乾国国王后宫单薄只有王后一人坐镇后宫,王后也
于尚云寰六岁时身染重疾不治而亡,生有三子一女。不料长子和三子幼时染病都早夭,只余得尚云寰和妹妹尚云烛,即玉德公主
。尚云杞却是乾王同后宫一名舞姬所生,连姓名也无人得知,更别提有无封号了。
如今诺大的乾国却只剩下两个王子可以继承江山。然,王位将是靖王的囊中之物,已经是全国皆知的事情。怀王尚云杞九岁时皆
因为乾国同瑶国签订的休战条约而送往瑶国做质子,这一去就是七年。一个在异国呆了七年的王子怎么可能继承大统?更何况乾
王也只独宠靖王而已。尚云杞在总人的眼里就是一个坐吃山空的闲散王爷。
如今尚云杞要他将这些人易容成尚云寰的模样还要神似,他的心思施染已经猜测一二。这样的嘱托,倒真是恐怕是有去无回的差
事了。想着还在病重的师父,如若自己不答应,怀王恐怕还是会回去再次“请”师父的,一切都容不得犹豫。
见施染没有回答尚云杞问道:“可是有些为难了?本王也是知道的,这不是一趟好办的差事。”
“王爷既然这么说了,却不知王爷肯给施某多少时间?”
“这倒不急,目前为止本王还没有用此计的打算,只是不得已而为之的下策。公子只管做,不到不得已是不会催促你的。”
“这样施染就可以慢慢的来了。”
“这样便好,待时机成熟本王会带你去见靖王的。这之前公子可以到处游玩,也不枉来一次都城。”
“多谢王爷,施染正有此意。时间不早,施染就不打搅王爷了,告辞。”
“嗯,公子请吧。”
走出书房,皓月当空,这皎洁的月色又能有几时?不见那乌云渐渐逼近了么?
魅见施染没有马上离开的意思就上前一步垂首:“魅送公子回房。”“哦,不用了,我自己认得路的,就不麻烦你了。”“不敢
,主子吩咐,要好好照看施公子。”‘照看’……终究还是不信我呵!借着月光,看到自称魅的女子,明明年纪尚轻却因为表情
严肃而显得冷艳的容貌:“那就有劳姑娘了。”
及至房中,伺候的下人都被吩咐退下,一个人在房里,拿起傍晚时候看的诗词集却怎么也看不进去。解下衣带上的玉佩,在手中
端详:师父的病好了没?该好了吧,这几日天气也好些了,施青定会把师父治好的。这玉佩却不是他那块雕着‘穸’字的羊脂玉
,玉佩通身碧绿篆刻着单字‘青’。这是早些时候,施青同他换的,说是互相留作纪念。当时施染还笑话他,“又不会离开这里
,天天见着,又做什么纪念。”“将来的事谁知道,若是一时分开了,有这个留作纪念岂不好?到时候看着这玉佩就知道早些回
来。”……早些回来,早些回来么?一定会回去的,说好了的就不会食言。施染有些后悔那晚没有多看施青一眼,害怕他担心连
道别的话都没同他说就走了,现在却想知道施青会对自己说些什么呢?想到这里不由得苦笑:定然是爱惜自己,不可再胡乱拿自
己的身体做实验,多吃些之类的的话了,平还没被唠叨够?不过此时他若在身边唠叨也好啊,不用这么冷清了。
次日施染真的不管那日的五人,出府四处游玩起来。都城邵安自乾国统领后百废俱兴,街道上商铺林立,人群来往熙熙攘攘。身
处其中再感受不到当日战乱的恐慌,这个国家是谁统领对百姓来说没有多大意义,只要能安定的活着国君谁都可以来当吧。
施染日日出门游玩,尚云杞也不理会。这样过了有三四日施染已将邵安逛了一通,又渐渐的走到城外去了。
行了有大半日看见前面一间茶楼招牌上写的“枫茗楼”倒觉得有些意思,自己也有些乏了,便走了进去要了一壶茶,直径上楼捡
了一处靠窗的位子坐下。向窗外看去隔江而望的山上的满山红叶尽收眼底,原来‘茗枫’是这么个意思。
才坐了一会儿就有茶水楼的小厮上来叫施染让座,“哦?这周围那么多空闲的位置,为什么偏巧叫我让座?”那小厮只得陪笑:
“公子不知,这位子原是这位爷包了的,今儿因为来得晚了,倒叫公子坐了。如今这位爷既然来了,公子自然该让座的。”施染
微微蹙眉:“怎的有这番说辞,原来这锦绣风景是可以用钱来买的了。”“公子莫急,小的马上给您找的赏景的好位置。还请您
别为难小的。”
“不错!秀色风光怎可能用金钱衡量?罢了,何必如此麻烦,公子若不嫌弃你我便同坐一处,同赏一景。如何?”施染抬头看向
说话的人,一身白色织锦云纹的衣裳,只是这相貌好生熟悉,是了,他见过这人。或者说见过这人的相貌——在怀王府,那五个
相貌相同的人不就是这个相貌么?靖王尚云寰,你我竟是这样的相遇。
两人一处坐着,同赏窗外风光却什么话也没说。期间二人心里个想着什么,谁也不知道。待茶盏中的剩茶也冷了,施染起身同尚
云寰拜别。“这就走了?”“时候不早,在下徒步出来还得慢慢走回去,今次叨扰了。”尚云寰也跟着起身:“既然如此,不知
公子可愿我同你一同回城?我也是一人出门,你我两人也有伴。”施染微笑:“那便走吧。”
尚云寰一路上默默地看着身边的施染,这个不知道自己来历的人从刚才在茶楼偶遇就给自己一种特别的感觉,不是因为那惊为天
人的容貌,只是想接近他,单纯的,没有其它杂质掺于其中的认识他。这个叫施染的男子身上有种让一切烦扰自己的心事安宁下
来的气息,当看到他对自己笑的瞬间,整个世界都静了。尚云寰想知道他为什么那么特别,可是一路上自己却不知该对身旁的人
说些什么。
已至城中,施染转头看向尚云寰:“不知公子家住何处?”
“叫我永辰就好。”
“哦。辰兄家住何处?我先送你回家。”
“我却不忙着回去的……施染不是本地人吧?”
“不过是游玩到此,略停歇些时日而已。”“哦……”尚云寰的声音里透着些许失望,“不过邵安果然是国之都城,风光无限,
施某看来得多逗留几日了。”
“既然如此,我倒可以带你多游玩几处有意思的地方。”
“如此甚好。”
一行来到城中繁华路段,施染在名为‘客来居’的客栈前停住了脚步:“我便是住在这里了,辰兄这就留步吧,天色已晚莫叫家
里人等急了。”尚云寰也不好再送:“也好,我们就改日再会。”“自然。”
看着尚云寰远去的背影,施染转身走进客栈:“掌柜的,给我一间天子号的房。”
第十四章
这日晚间施染回来就告诉怀王府的管家说要出去住,管家连忙回禀了尚云杞。
“听闻公子想要搬出府住,是下人哪里没做好,怠慢公子了?”尚云杞放下手中的书卷,微笑的看着施染。“王爷不必如此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