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在那人的办公室前,季常维抬手敲了两下,才听到门里面的男人声音含糊的说道:「进来。」
推开门,屋里面有些淫糜的气味,江震勋倚在办公桌前面,剪裁合宜的西装看上去有些凌乱,墨色的领带松垮垮的挂在颈子上,衣领上好几颗钮扣没扣上,露出了大片胸膛。
而在他的怀里还搂着一个面容白皙,样貌清秀的男孩。
纵使是这样狼狈的姿态,他却依旧像是一只优雅温顺的豹子,抬起眼扫了在场的几人一眼,露出了一抹微笑。「常维,你回来了?」
温文儒雅、高贵优雅,简直就像是为他所创造的形容词,纵使这个优雅的男人也只不过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流氓。
季常维没有回话,只是点了个头。江震勋低头在怀里的男孩脸颊上亲了一口,便说道:「我有些事儿要办,你先回去。」
男孩儿好像有些不依,耍赖的待在他怀里磨蹭了很久,他听到低沉充满磁性声音哄了他很久,男孩儿才不甘不愿,理了理衣就走了,临出门前,他还得意洋洋的回头瞪了季常维一眼。
这算什么新欢向旧爱示威吗?
想起这个形容词,季常维忍不住噗嗤笑了,幸好男孩已经走远,没听到他这声讥讽似的耻笑,但是男孩没听到,江震勋却听到了。
「常维,什么事让你这么好笑?也让我听听。」江震勋温柔的问道。
季常维正了正神色,说道:「没什么。」
江震勋其实根本就不想知道他在笑什么,他只是随便问问罢,温柔也不过是作作样子,自然也就没有再追问下去。
转口又问:「交易怎么样了?」
「砸了。」季常维冷静的答道。
江震勋肯定已经知道昨晚到今天早晨发生的事,他只是明知故问,这表示他很生气,非常非常的生气,而他生气的时候就表示有人要倒霉了。
那个人肯定是自己。
「石老大呢?」
「跑了。」临走前还大骂他们齐天帮是警方的走狗。
「货呢?」
季常维顿了一顿,才答道:「丢了。」
「知道丢在哪儿了吗?」
丢了他们也不可能会派人去找回来,去找,那就等于承认自己就是幕后的主谋,很多时候,他只是明知故问,他就是要听季常维亲口告诉他,这种慢性折磨一直是他很爱用的手段。
「现在应该在条子手上吧。」要是那个姓张的混蛋没骗他的话。
第六章
江震勋听到他这么老实,忍不住摇头叹气。但其实要是季常维现在惊恐害怕的大声哭求他原谅自己的失误的话,江震勋知道自己一定会赏他两颗子弹,然后把他沉入太平洋中。
他欣赏有胆识的人,也喜欢有胆识的人,这就是季常维留在他的身边最长也是最久的原因。
江震勋叹道:「常维啊,你该让我拿你怎么办才好?」
「老大,我看到他今天早上跟一个条子碰头,他……」詹育恩看有机会整治季常维,忍不住就开口说话,他早就看季常维不顺眼很久了,可是话还没说完,就在头子阴冷的瞪视下,自动消声了。
「你跟警官碰头了?」江震勋淡淡的开口询问,语气中听不出情绪喜怒。
「我不知道他是条子。」至少一开始不知道,要是知道,他肯定踹他两脚转身走人。
「你放屁!你还跟他吃饭,说了这么久的话,不是你把我们组织卖给条子会是谁!」
「我呸!操你妈的老子要是早知道他是条子,我一枪毙了他!」季常维愤怒的吼了过去,全天下这么多当官的,他最痛恨的就是那个姓张的,要是杀人不用偿命,他知道自己肯定毙了他。
「常维,别这么生气,育恩的意思不是说你一定就是内鬼。」江震勋勾起了一抹笑,却笑得在场两人头皮发麻。
詹育恩和季常维两人顿时都安静下来了,准备看他们的老大还有什么话要说。
「育恩,我相信常维绝对不会背叛我们的。」
江震勋嘴巴上这样说,季常维却更只在心中大喊不妙,他们老大最爱的就是睁眼说瞎话,死的他都能说成是活的。都是那个该死的张智春!害自己闯了大祸之后都没来得及赎罪,现在又被误会是内鬼,他果然不该管什么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袭警的问题,先痛揍他两个老拳泄愤的才对!
「育恩,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江震勋温和的询问詹育恩,言下之意却是明确的不许他再开口说话,詹育恩跟了他这么久又怎么会不知道,说了句没有,就听到他又说:「那我想跟常维单独相处一会儿,你先出去吧。」
詹育恩挑了挑眉,不屑的瞟了一旁穿着既肮脏又邋遢一点都配不上他们老大的季常维一眼,才啐道:「我出去了,大哥你跟大嫂慢谈。」
要不是他们老大生性就是好这口,凭他在组织里的地位和江震勋对他的信任程度,他又怎么会被季常维这个无耻的小白脸爬在头顶上。
那句“大嫂″喊的是夹枪带棍,充满了讽刺意味,季常维怎么会听不出来,火上心头,他生气的在詹育恩临走出门前,三步并做两步上前,抬腿狠狠一脚踹在他的背腰上,把他踹翻在地,几乎是同时,江震勋上前把季常维拉入自己怀里,关上了门,掩去了詹育恩愤怒的爆吼。
季常维面对着门板,身后是那个他应该叫他老大的男人,此刻他紧紧的捉着他的双臂,他只觉得自己的手臂好像快被他扼断了一样,被他掐着的上臂又麻又痛,他以为他会就这样折断自己的手臂,就像很多年前自己第一次惹毛他的时候一样,却没想到,他松开了扣着他的动作,双手却穿过他身体的两边,搂住他的腰。
第七章
「常维……」季常维比江震勋还要矮了半个头,江震勋微微的低头,在他的耳边叹息似的轻轻的吐了一口气。
季常维只觉得自己全身起了一阵阴冷的颤栗,源自深深的害怕,不知道他会怎么对待自己的感觉直到两人独处之时才显现出来。
江震勋对失败者的惩罚从来不讲情面,就算对方是他的亲兄弟,他也能无情的拿枪口对着对方,而他对背叛者更别提,就算自己其实并没有背叛他,但江震勋这个只要有嫌疑就要在刚刚萌芽的时候拔除的个性,只要有一点点嫌疑,他是宁杀错也不会放过。
江震勋语气平淡的问道:「那个警察,是怎么回事?」
「他是我高中同学。我一开始真的不知道他是条子……」季常维知道比起为自己辩驳,不如先把事情的先后讲清楚,比较能洗清自己的嫌疑。
「你高中不是辍学了么?」他还没满十七岁的时候就已经在他的手下混,后来就成了他的人,他记得当时他是没有读书的。
「还是有读几个月……」那让他痛不欲生,此生最想遗忘的几个月……
「你身上有硝烟的味道,你杀人了吗?」季常维没有回话,只是抬起手,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
「你没回家吗?」江震勋指的家,自然是他帮他置办的一间高级公寓,而不是他早上藏身的,自己那间破旧的小公寓。
「不……早上一片混乱,赶不回去……」季常维不知道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微微的颤抖着回应。
「常维,不用害怕,你跟我最久,我知道你不会害我。」江震勋轻轻笑着。
花心好像是每个有权有势的男人的特权,就算江震勋喜欢男人不喜欢女人,身边却还是有不少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前扑后涌的巴上他的年轻男人,而喜新厌旧似乎也是他这样的男人的一种惯例。
只是,很奇怪的,自己跟了他整整七年,他却从来没有半点儿对他“厌旧″的迹象,早些年的时候,他还会傻傻的以为对方是爱自己的,还会为他争风吃醋,但直到自己被当着正受宠的“新欢″的面折断左手臂之后,他就断了自己那种愚蠢的心思。
但是也因为自己跟他是最久的一个,久而久之,组织里的人都在背地里叫他大嫂,会当面这样叫他的也只有詹育恩这个老是找他碴的死白目。
江震勋稍稍退开,扳正他的身子,黑眸凝视着他,温柔的彷佛能滴出水。但他越是温柔,季常维就越是害怕,他们这个老大的心思永远都摸不透,但也或许就是如此,他才会是他们的老大。
「呜、嗯……」季常维应了一声。
「常维,我能相信你不会背叛我吧?」
嘴巴上说相信自己不会背叛他,却又问自己可不可以相信?江震勋果然还是不相信他吗?
季常维咽下自己想大笑的冲动,反正,从自己跟了他的时候开始,他就没准备自己能有善终,将来是会被砍死、打死、还是灌了水泥扔海里,他都不在乎,反正,像他这种破人,就只是一条阴沟里的老鼠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不知道怎么的,在这时候季常维却忽然想起了自己上车的时候,那个一脸焦急的样子,紧张的追出来的男人。
他垂下头,就算现在他跟自己道歉有什么用?就算自己真的可以原谅他曾经的愚昧又能如何?他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季常维笑了,再抬头的时候,眸中闪烁着一抹精亮的光芒。「您不信我,还可以信谁?」
他已经知道他会要自己下一步做什么,而他又应该怎么做了。
「常维,你真是坏孩子。」江震勋垂头,吻上了他。
搂着他的腰的大掌,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他棉衫了下摆探了进去,撩起他的上衣,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背脊和腰腹,带着厚茧的手掌爱怜的拥抱着他的身躯。
「不许背叛我,知道吗?」恍惚间,季常维只觉得自己彷佛听到他在自己耳边如此低喃。
第八章
穿戴好自己被脱的乱七八糟的衣服,本来就又脏又旧的棉衫在男人粗暴的蹂躏过之后,布料上多了不少皱摺,看上去更显得像是抹布一样的破旧,幸好他今天下半身穿的是牛仔裤,旧归旧却没有这么容易损坏。
「常维,」从头至尾从来没有显现出半点儿狼狈,情事之后依旧能迅速的整理好自己的衣物的男人,始终都保持着他从容不迫的优雅。
季常维回头,看他还准备叫自己做什么,却见到他拿出一叠钞票,便说道:「去买几件衣服换上,我不喜欢你穿棉衫,你知道的。」
「好。」季常维接过钞票回答,一点都不在乎自己跟他之间就像是妓女与嫖客一样的相处模式。
他要是因为这点小事就想不开,早就在这道上混不下去了,更何况,自己也不是没有理由就可以让他白上的,至少要保证他基本的吃穿用度,而在这一点上,江震勋一直都很大方。
但就是因为自己虽然也是组织里的一员,从来没有什么特殊的大作为,就因为自己这种像是他包养一样的行为,就能让他在组织中拥有比其他人还要高上一阶的地位,才更让詹育恩看自己不顺眼。
「还有,今晚记得回家,知道吗?」男人欺近他的身边,唇边依旧带着一抹温和的微笑,双眸却显得阴冷锐利的凝视着他,带着几分胁迫的意味。
他叫他回家的意思,并不是表示今晚他还会“临幸”自己,现在他的身边,除了自己之外不知道还有三个,或者是四个男人跟他,就算他对那些“老菜”都不感兴趣想去找新鲜花样儿,例如今天看到的那个男孩子,谁也没权利管他,他一直都很清楚自己在他心中的地位。
他叫他回去,只是要保证自己还在他的控制之下,证明自己还在他的掌握之中。
季常维仰头,笑道:「好。」
第九章
推开门,才发现詹育恩还没走,看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江震勋还给了他其他的指示。
詹育恩一看见他出来,原本很正常的脸色马上变得一脸恶心,这叫季常维本来就很不愉快的情绪更加的不爽快,
「呸,恶心的家伙终于要走了。」詹育恩骂道。
「你刚刚的话,有种就在老大面前再说一次?」季常维斜眼瞪他,从把交易搞砸开始到被怀疑是内鬼的不爽快终于突破了临界点,而这混蛋居然还敢在这当口找他的荏?他要还能忍他,他季常维三个字就倒过来写。
「我骂的是你,关老大什么事?我呸!不就是个张开腿给男人干的婊子,装什么清高?贱!」
几乎是在詹育恩说完最后一个字的同时,季常维已经动了手,帮里的人很少看见他动手,所以大多数人都不知道他季常维除了是他们老大的“女人”之外,他还是个练家子,而且级数还不低,帮里几乎没有什么人赤手空拳的能打得过他,这也是他敢一个保镳都不带,就趴趴走上街的原因。
一来绑架他根本就没好处,二来,以他的能力,他足以自保。
詹育恩比他还要高了一个头,身材又壮硕,季常维判断自己跟他比力气一定拼不过,先下手为强,因此,一个掌刀正面砍在他的咽喉,叫他的气有一瞬间的凝滞晕眩之后,他一拳揍在他的腰腹,又纵身跃起,抬腿飞踢他侧面,这一连串的动作甚至不超过十秒钟。
詹育恩跟他身边一群小弟,几乎都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已经看见詹育恩被看似瘦弱,手无缚鸡之力的季常维给撂倒在地上。
季常维问道:「你今天碰我的,是哪只手?」
詹育恩晃了晃脑袋终于反应了过来,生气的吼了过去:「我操你妈!你他妈的敢动老子?」他居然被一个婊子给撂倒,这传出去要他以后怎么在道上混?
季常维狠狠的一脚踩在他扶在地面的手背上,力道大的詹育恩忍不住发出刺耳的痛呼,詹育恩扬手才想反击,抬头却看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自己的脑袋。
他一愣,季常维哪里来的枪?詹育恩这才发现他除了撂倒自己之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他那两个小弟已经倒在一旁。
「你今天碰我的,是哪只手?」季常维重复了一次,睨视着詹育恩的眸光冷得就像是冰。
「在老大的眼皮底下,你敢动手……」
他话还没说完,季常维已经一枪打在他两腿之间的地板上,刚开过一枪,枪口还冒着白色的硝烟,枪口往上,又指着他的脑袋,这时候他那两个小弟已经爬起来了,但是都不敢随便的靠近他。
「我再问你一次,你碰我的,是哪只手?」
「右手,怎么?你敢宰了……」詹育恩还没说完的话被截断在枪响之后,季常维踩的就是右手,他抬起脚,一枪打在他手掌心上,鲜血汩汩的冒,伴随着詹育恩杀猪一样的叫声。
江震勋斜倚在门边,淡漠的问道:「常维,玩够了吗?」
这两人的争执,他从头看到尾,也从头听到尾,但,也就仅是如此而已。只要手下之间斗争的不会太过份,不介入他们的战争也是身为老大的一个不成文的规矩。
季常维阴狠的一眼扫了过去,冷笑道:「您不是说过,只要谁敢碰我,就轰掉敢碰我的人哪里吗?」
江震勋好像拿他没有办法的样子似的叹了一口气,才转头问还倒在地上嚎叫的詹育恩道:「你还好吗?」
「老、老大,这混蛋他……」
「育恩,我是在问你,还好吗?」江震勋截断他的告状,看着他的双眼根本没有半点儿的关心和担忧之情。
詹育恩错愣的睁大眼,顿时不敢再多说一句,捂着还在流血的手,忿忿的咬牙,开口应答了一句没事。
季常维哼的瞟了他一眼,手里的枪随手就扔了出去,丢枪的那个小弟连忙上前手忙脚乱的接住。
季常维转身就走,连招呼也不打一声,直到季常维的身影消失在电梯中,江震勋好像忽然想起似的说道:「育恩,去医生那里包扎一下吧。」
他那两个小弟才连忙上前扶他,但却被愤怒中的詹育恩挥开。他是手伤了又不是腿残了,不需要谁扶他!季常维敢让他丢这么大的脸,他一定要让他好看!
江震勋又说道:「包扎好了,过来我这边一下,我有事情交待给你。」
第十章
季常维下到一楼,门口那个警卫依旧鞠躬哈腰的说着什么:恭送季先生。
他也不管以对方的年纪都可以当自己的爷爷,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走出门外的时候已经有一台车等在那里了,身着笔挺西装的司机,开了后车门,他上车,司机关好了车门,自己也上车,不问他要去哪里,放开手煞车,车子已经滑上的车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