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侍(出书版)BY 绿光

作者:  录入:05-10

终止你上官家可怜的血脉,破除你孤老至死的命运,让你就死在今晚,可好?」

「……彤姬,对不起,我没想过要伤害你……」泪光在他眸底闪烁。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我不会原谅你!」她瞪大水眸,抽出藏在袖内的短刃。「去死吧!」

上官羿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闭上眼等她下手,却又突地想到,如果自己死在这里,李勋会有何反应?

他会毁了皇朝,谁都不留!

思及此,他迅速张眼,奋力将她推开,踉跄起身,胸腹间撕裂般的痛又让他无力的扑跌在地。

「别想走!」她吼。

上官羿不放弃,手脚并用地爬着,却见喜房的门被一脚踹开,一道身影窜过,下一刻便听见彤姬凄厉的惨叫,他用尽全力回头,

只见一人未束发背对着他,赤手空拳将彤姬的颈项扭断。

之后,那人缓缓回头,眸色阴冷间又噙着怜惜,松开早无生息的手中人,一个箭步来到他面前。

「所以,朕一直在阻止你,不是吗?」李勋温柔地将他抱进怀中,喂入一颗药。「放心,你不会有事的,朕日日派人送来的汤药

,里头皆有解毒之效。」

当送进宫中的休妻状并非他亲自送来时,他心中便隐隐感觉不安,立刻备轿出宫,才在千钧一发之际抢救下他。

上官羿双眼圆睁直睇着他。他送来药汁竟也是为了防备彤姬?!

李勋见状,不禁苦笑。「朕的眼一直追逐着你,自然会将你身边所有人事物都调查详实,但就算朕早知道一切又如何?你又不会

相信朕。」

不是的……话未出口,上官羿便跌入无边无际的黑暗中。

*****

身上有如火焚,上官羿正感到痛不可抑,有人又适时地以湿巾拭过他的身子,让他解了焚身之苦,再度悠然入睡,直到他张开双

眼。

「……皇上?」

坐在床畔看奏折的李勋闻言,随即将奏折一丢,屈身到他面前,先以手探他额头,确定他身上的热度已退,才如释重负的笑了。

「没事了,御医说只要你清醒,就代表体内的毒已清。」他笑着再说:「喝点茶水。」

拿起搁在床边花架上的茶水,李勋以口渡水,一口一口地喂,却察觉榻上人竟主动吸吮他的唇舌,不禁微愕。

「你……」他不解的瞅着他。

上官羿没有开口,只是静静注视着他。

看着他半晌,李勋突道:「你放心,西宛大军已经被挡在宽阳府。」他以为他想知道的是战情。

「……皇上,真是你故意要让西防门户大开的吗?」他哑声问,暂时先以国事为重,没说他方才的举动是因为情不自禁。

垂敛长睫,李勋寻思片刻,淡道:「西防兵权握在颛王手中,没有兵符,遣唤不了将领,而西防将领早在颛王被押进天牢之后便

全数北移。」

「皇上真是要撤掉通往皇城各州府县的军备?」

「……是。」

「为何?」

「朕要引西宛军直入,让西宛误以为有机可趁,再彻底杀他个片甲不留。」将茶杯搁往花架,他笑得漫不经心。「能够让西宛成

为金雀的属国,一直是你内心所望,不是吗?」

上官羿乏力地闭上眼。

一切果真如他想象,在李勋赶来救他时,他便察觉异状,如今细想,如此深爱他的人,怎么可能做出伤害他的事?怎么可能毁掉

他守护的天下?

他知道李勋的情感,却不知道他将自己搁置在无人能及的地位,不知道他的情爱浓烈到如此地纵容他、宠爱他,一切只为他的想

望而为。

「皇上为何要让臣误解?」甚至让所有臣子都以为他是个昏庸君王?

「……你会信吗?」他撇唇,笑得自嘲。

「会。」

「是吗?」他哼。

「会。」他再道。

被他认真的态度感染,李勋也敛去有些赌气的不正经样,定定地看着他,良久才低声道:「你可知道,光是这一句话,就足够朕

为你而死。」

「不,不准死,你要陪我到老。」

李勋好看的唇紧抿着。「这有何难?」

「很难,我怕上官家孤老的命运祸延你。」他终于说出自己最深的畏惧。

李勋不禁失笑,俯身搂他。「傻瓜,朕又无法替你生下子嗣,亦不是你的妻妾,你怕什么?」原来,教他狠心决定娶妻,是出自

于他内心的恐惧。

原来,失去自己会教这人如此恐惧……可他这会压根不觉得骇惧,只尝到了满心欢喜。

「可是……」

「没有可是,朕是天子,诅咒岂能侵害朕半分?」李勋轻吻他的唇,不舍地再三摩挲。「羿,既然你已经清醒,宫中大局若交由

你主持,你可撑得住?」

「皇上?」

「朕龙心大悦,要御驾亲征!」只要拿下西宛,皇朝必定再辟新局,长远的盛世即将来临,他当然要快刀斩乱麻,将烦人的西宛

军铲除。「平定战事之后,朕就可以安心与你同栖同宿。」

「可是……」

「你不信朕的能耐?」他低笑问。

上官羿直瞅着他,内心隐隐不安,却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三天后,李勋领兵出战,上官羿则上了观天楼的石台开坛祭祀,祈求御驾亲征旗开得胜。

看着带着龙骑营离去的男人一身亮白铁胄,离去时还深深朝观天楼的方向看了眼才驾马而去,他眷恋的闭上眼,真诚念诵咒文,

只求自己的君王早日平安返朝。

*****

然而,军情却不如李勋想象的乐观。

原本在宽阳府将西宛军拦住的军队竟被攻破,一路退往许县,再被逼退到常州,战云延烧近皇城,幸好前往征讨的李勋死守住常

州,暂时停止皇朝君的败退。

但,只是暂时。

常州城池设在天险处,易守难攻,是皇城西边最后一道防线,如今西宛军势如破竹,长驱直入,将李勋带领的军队困在山头,箭

翎如雨漫天飞舞……

「皇上,西宛军已经围住所有下山的通路,该如何是好?」

麾下将领急问,李勋却置若罔闻,径自看向渐暗的天色。天空阴霾,像是要降雨了,空气中有着滞闷。

「皇上?」

「传朕旨意,一刻钟后,中线轻骑开路,东西两线俯冲而下。」李勋横眼探去,笑得丝毫不在意。

「可是山下已被包围,如此俯冲而下……要是中线被破,其余两线也会失去重心散开。」

「有朕轻骑在前,岂会被破?」李勋哼笑,在山林间移动轻骑,直往最前锋走。

不过一刻钟的时间,山间开始落下小雨,天色阴暗如夜,战鼓却在此时响起,李勋一马当先,扬剑破阵而去。

轻骑如风,迅雷如火,他只身冲入敌营,杀对方个措手不及,然而雨势渐大,山路泥泞如淖,李勋的马脚下滑动,一时间敌军长

剑后隙,直入他的心窝……

*****

「不!」上官羿惊吼,猛地坐起,冷汗涔涔,寒意袭身。

他双眼涣散地看着四周,烛火摇曳,空气闷得教人喘不过气,他却出了一身冷汗。

「……是梦。」他喃喃自语,抬手抚去额间细碎冷汗,看向外头天色,已是四更天。

梦到凶兆,他无意再睡,干脆起身穿上锦衫,想要拾起搁在桌面的无环,却感觉指尖一阵锐痛。

垂眼一瞧,无环竟碎了一角。

「怎么会……」他赶忙拿起近看,翠绿玉环真是碎了一角。

不安瞬间在心中无止境蔓延,恐惧如夜降临,将他困在孤的黑暗中。

他立刻推门,直往观天楼石台,想再次设坛卜卦。

不可能的,皇上骁勇善战,多次战场征伐从未带伤而回,这回他精心设陷,又岂会被逼到无路可退。

梦中景象,不过是场梦,不可能是真实,他早已失去天赋,丧失预见未来的能力,所以那场梦不会是预知梦,老天不会这样对待

他!

思忖着,手中摇着龟壳所制成的卜器,正打算一窥卦象,却听闻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大人,前线捎回皇上的亲笔信!」

他立时将卜器往桌面一搁,才回头,便见皇城九门禁卫总军连近带着一封书信上了石台。

「皇上给大人的信。」连近恭敬地递上。

「让我看看。」上官羿随即将书信接过手,利落地摊开,瞅着上头潇洒的字。

朕将凯旋而归,将你之想望,呈至你手。

那是李勋的字迹,他不会错认。

蕴藏在字里行间的霸气和不可一世,安抚了他恶梦后的余悸,让他总算松了口气。

知道他会担忧,那人竟特地在行军中差人送回亲笔信,真是……完全懂得他的心。

可他不知道,如今自己想要的……只有一个他,他只想要他平安归来,陪他直到老去。

紧紧将信压在心坎上,一闭眼,彷佛便看得见那人凯旋归来的画面,心,终于安适。

*****

然而不过是一日夜的时间,前线战情瞬变,兵部尚书带来的消息,让上官羿霎时跌进地狱。

「国师!前线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四更天,议事厅一干大臣正商议着朝事,突闻兵部尚书听完探子回报后急吼出的消息,正在喝茶的上官羿手中茶杯登时掉落,发

出碎裂声,犹如他碎开的心。

「……怎么可能?」他颤声迭问,倏地起身,却感觉全身气力不断从指尖流逝,让他几乎站不住脚,就连话也问得虚弱。「到底

是怎么回事?!」

兵部尚书随即将刚得到的战情转述一遍。「皇上带兵退往常州天险,率军突围时,因为天降大雨失策,因而全军覆没。」

听完,上官羿踉跄着脚步,眼前明明是黎明初亮的曙光,他却感觉黑暗铺天盖地而来,将他团团包围。

「全军覆没……全军覆没?」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皇上的生死呢?」

兵部尚书不忍地看了他半晌,才沉痛道:「既是全军覆没,皇上恐怕也凶多吉少……」

怒目直瞪着他,上官羿却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难道,真是被诅咒的血脉所致?!

尽管彤姬蓄意谋杀他,但终是入了上官家的门,而后便亡故,至于李勋,如今则更是生死未卜……他终究还是做错了?!

他身为护朝国师,却是皇朝不祥凶厄!

「国师,你必须冷静,朝堂还需要你和老夫主持大局。」乔太陵忽地重喝,拉回他涣散抽离的心神。「南防二十万大军已抵皇城

,咱们得守住皇朝。」

上官羿失焦的眼瞅着他,心头狠狠地抽痛,在这当头,他却还必须主持大局?

「立刻传令,要百官进殿寻思对策。」乔太陵转身,沉声吩咐完后,又看向他。「国师必须冷静。」

要他怎么冷静?怎么冷静?!为什么在这当头还要他冷静?上官羿痛不欲生,眉眼痛苦地皱拧着。

他不过是个人,只是个再平凡不过的人,为何总是要他做出能力不可及的事?

「国师,也许皇上还活着,等着抢救!」

乔太陵的一句话如当头棒喝,让上官羿蓦地一顿,半晌,他深吸口气。「对,我必须冷静。」

对……对,李勋答应过他,他会凯旋归来,带着他所望之物而归,他那么强悍又骁勇,就像是皇朝的真命天子,如此的男人,老

天又怎会要他的命?

所以,现在不能放弃,他还有机会可以救他!

*****

议事厅上,文武百官排站两列。

上官羿站在台阶上,开始点将。

「龙图将军、左骑将军、右骑将军、迅驰将军,联合南防总都统,即刻出兵,前往常州!」

他每念一个官名,殿上便有一位将军出列。

「皇城九门禁卫,城北驻防军,北驿骠骑营,皇宫禁卫两戌队统合联线,为南防军后殿军。」他的脑袋清楚运转,记得所有将领

,所有军备和人马,如何配置运用,他比谁都清楚。

「国师,皇城九门禁卫是护城大军,岂能出战?」殿上有官员立刻质问。「加上要是皇宫禁卫两戌队都前往,宫中军备就只剩下

不到百余人了。」

「要是常州守不住,皇城也不用守了!皇宫再守着又有何意义?!」上官羿重斥,眸色不再清朗,缠着寒凛,一一扫视百官。「

众将领命,大军前去,走野路,直往常州天险,非得查出皇上下落不可!」

乔太陵闻言,不禁一楞。「国师,这样不妥,如此一来,大军说不准会和西宛军错身而过。」

「我要救的是皇上!」

「国师,大军压境,必须以天下为重!」乔太陵惊诧,难以置信他竟在国家危急之际,选择弃保天下。

「我管不了那么多,我只要确保皇上的安危!」

见状,乔太陵微眯眼,当下定断。「此事不妥,老夫驳议。」皇上以下,唯有他和国师是平起平坐,他有权驳议。

「皇朝玉玺在此,谁敢抗旨?!」上官羿自宽袖中取出李勋出征前交与他的皇朝玉玺。「见玉玺如见皇上亲临,玉玺之下,我所

言等同皇上旨意,谁敢违抗?!」

「你!」乔太陵瞠目结舌。

「出兵!」

「遵旨!」众将听令而去,留下满朝文官和眸色疯狂的上官羿。

皇朝天下、大平盛世,他都不管了,眼下,他只要李勋平安归来!

*****

大军出兵后,一连三天,上官羿食不下咽,夜不成眠,死守在议事厅,随时掌握传令兵捎回的消息。

他脸色憔悴,却强撑着等待,每有军情回报,总教他坐立难安,然而南防军尚未抵达常州,难有李勋下落,所以他还是只能等待

,握着无环,静静地等。

玉环缺了一角,莫名碎裂,是为凶兆,但是他不相信李勋真已不在人间。

那日他捎回的信,就收在他的衣襟内,贴着他的心,让他相信,他必定会凯旋归来,带着他所望之物……

如今他所望之物,不过一人,所以,他一定会回来的!

「回到我的身边!皇上,你答应我要陪我到老,你说过戴上玉环,代表与我生死与共,富贵同享,苦难不弃,大限不离的。」他

紧抓着缺角的无环,像是抓住浮木,抓住仅存的一线生机。「我还在这里,你哪里也不许去……」

他不再拥有天赋,面对晦暗不明的未来,他的眼再也看不透,猜不准那人的生死,只知道要是李勋真已不在这个人世,他……真

不知道该要怎么活。

光只是想象,便已经教他心痛如刀剐。酷夏的天候,他只感到寒意从体内不断生出,虽已倦极累极却不肯阖上眼。

他要等,等到最后一刻。

日复一日,除了等待,还是等待,直到是夜……

吊诡哀嚎声传来,凌乱脚步声四起,守在议事厅的上官羿疑诧起身,才出殿口,便见守宫门的禁卫急步而来。

「启禀国师,颛王被亲信救出,其党羽已经杀进宫!」

「颛王?」该死!他竟忘了被押在天牢的颛王,胡涂的将城北驻防军给撤走,如今想来,颛王手上还握着西防二十万大军的兵符

,要是一举攻进皇宫……「传令,保护太子!」

他当机立断,不管怎样,得先护住最后皇嗣。

「遵旨!」

禁卫一走,他随即抽出挂在议事厅明墙上的长剑,快步直朝迅隼殿而去,然而才通过迅隼殿的垂花拱门,便听见阵阵脚步声来到

「上官羿!」

他倏地回头,看见一身狼狈的李勤,后头跟着约莫百来个侍卫,他随即扬剑以对,笑得讥讽。

「王爷,多日不见,神情憔悴多了。」

「国师,你也不遑多让。」李勤笑得冷邪,持剑逼近。「皇上生死未卜,让你心痛欲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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