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不应裘 下——雾容

作者:雾容  录入:05-07

说不定这一次,或许只有这一次也好,他希望获得胜利。

想法逐渐明朗,祁允然脸上才泛开笑容却又被另一个难题砸到了——该怎样向燕裘剖白心迹呢?

祁允然虽然曾经恋爱过,但之前的对象何鸿远性格膨胀自大,祁允然从来只要顺从就好,更别提心情或想法什么的。可如今换成燕裘,燕裘则主张祁允然更独立自主,更自尊坚强,燕裘可不是好相与的主,想要敷衍了事绝对过不了关,祁允然开始仔细琢磨起来。

公寓所处位置较高,而且角度不错,站在观景台可以看到遥远的灯光,夜色下都市脉络四通八达,华光灼灼欲迷人眼。燕裘环手抱胸,俯视繁华夜景的他始终一言不发,也似乎完全不准备为好几次欲言又止的宋景桓解围。

宋十一少这辈子就算是在燕裘手上吃尽了苦头,他心焦难耐却又知道小表弟聪明得紧,自然不敢随便忽悠,可是要他低头认载又有损尊严,他也拉不下这脸。

僵持了十来分钟,燕裘耐心告罄,淡漠地宣告:“你已经失去了自首的机会,那么,回答我,你是不是派人监视祁允然?”

“呃。”宋景桓苦笑:“球球,你这是什么话呢?凡事得讲证据。”

“是不是。”燕裘神情严肃地重复。

宋景桓猛地一噎,目光四处游移,就是不敢与燕裘目光对上。

如果是平时,燕裘倒可能会放宋景桓一马,但是今天这个人未经许可闯入他的家,入侵他的私人领域,这是不可饶恕的,与他相交数年的宋景桓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明知故犯更是罪加一等。

“所以,你要我亲自去查出证据,然后控告你非法入侵和侵害他人人身权,申请距离限制令,要你永远都接近不了我和然?”

“你不能这么做!”宋景桓大惊失色。

燕裘却丝豪不退步,冷哼:“不能?你有宋家,我也有燕家,还有充足证据,你认为我能是不能?”

“你就这么绝情?只为了祁允然?!”

“你知道不只因为他。”燕裘眉头紧皱,对宋景桓话中‘感情用事’的指控有所不满。

面对一室寂寞,宋景桓突然惨笑,他不太自然地拔了拔发丝,忿然回道:“是!我是跟踪了他,我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做,从前你就没有计较过,现在你犯得着跟我翻脸吗?我就这么不值钱?为一个祁允然,我们几年的感情,我的功劳就全部抹杀了吗?”

这样的指责让燕裘吊高了眉毛,他注视着宋景桓,直把人盯得心里发慌,才说:“感情和功劳不能抵消你非法入侵民宅的罪,房子是我的,就是宋十一少也不能自出自入。”

“祁允然就行?!”

“别咬住祁允然不放,他是我邀请的,自然不同。”燕裘气急,语气越发森冷。

“行呀,见色忘友了。”宋景桓愤怒地踢翻一侧的茶几,碰的一声,玻璃碎了一地:“不过是一个屁股,给我十分钟就能找出几十个比他更优的货色,你犯得着为了个次货跟我撕破脸皮吗?”

燕裘的目光只在一地狼藉中停留几秒,便又拉回男人愤怒的脸上,然而他的怒意不比谁弱,毕竟珍视的人受了侮辱,谁能容忍?要是换做别人,他早动手狠揍一顿,再报警加上诉,非往死里打击不可。但这是宋景桓,或许宋景桓的言论过分偏激,可的确不能抹杀从前种种功劳,宋景桓不只是宋景桓,还是表哥,是留学期间特别照顾他的学长,他始终不能狠下心。

“没有下一次,再敢侮辱他,我就给你一个看牙医的机会。”

“你!”宋景桓怒极,他再也不能考虑到更多,双手紧紧握住燕裘的肩膀,狼狈地告白:“你明知道我喜欢你,很早以前就……你就这么对待我?找别人谈恋爱,装做看不见我的付出?燕裘,我从来都知道你适合当律师,因为你够冷酷,总能残忍地‘斩杀’对手,即使对象是我……操!燕裘,你要我怎么做才行?你要怎么样才能属于我?!”

“宋景桓,你疯够了没有?!”燕裘轻轻错身卸开桎梏,后退一步保持了安全距离,面对宋景桓的疯狂,他却依然冷静:“你的付出我半毛钱都没有看漏,你是要跟我算账?那不错,你让会计列出明细,拟定责务偿还方案,我们来把债务清零吧。该还你的,我半分也不会少给。”

不想燕裘竟然提出这种要求,宋景桓直觉‘债务’清零连带感情也完蛋,当下气急败坏:“燕裘!你就用这种拙劣的手段威逼我妥协吗?!”

“你会妥协吗?”燕裘波澜不兴。

“我不会!”

“既然如此,你还操心什么?放心,我不会赔不起,金额再大,我把房子和车子卖掉,找燕家低头借钱,也不会拖欠你的。”

“你分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没有要你还,我不缺钱!你要,我可以给你更多,但你不要!你究竟要我怎么样?!”

宋景桓气不打一处出,触手可及的东西都给踢翻打翻,燕裘也没有制止他,由得他打砸骂,直至体力消耗得差不多,宋景桓终于消停,气喘吁吁垮着肩,神情沮丧。

“球球……你就一点机会都不给我?”

软化的态度也让燕裘不再尖锐,他看着宋景桓,仿佛看见了当年的自己,但这不止没有唤起他的同情,反而更加了解爸爸当年的心情。的确,面对不可能回应的感情,除了彻底拒绝,他还能做什么?

“宋景桓,我知道被拒绝的痛苦,但是你始终要面对现实,我们不可能。”

“为什么!”

“因为我不会爱上你,除了表哥、学长、朋友,你不会是别的。”话以至此,燕裘留给宋景桓空间,他转身走向寝室,拧动锁把之前,他说:“今天你就待个够,明天我会把锁全部换掉,不管你用哪一种方法进来,不准再有下一次。”

话落,再不给宋景桓挣扎的机会,燕裘迅速换上衣服,带同祁允然一起离开。

祁允然看见这情况,不敢吭声,乖乖跟着燕裘出门。

宋景桓一动不动,仿佛变成了一尊石象,直至门完全合上,他犹如惊醒的猛兽,致力毁坏这牢笼的一切,雅致的殿堂瞬间变成废墟。

“你……还好?”祁允然亦步亦趋地跟着燕裘,眼见那阴霾脸色似乎酝酿着风暴,不禁关心地询问。

听出祁允然语中的担忧,燕裘抹一把脸,表情稍微缓和:“没事,我先送你回家。”

“你和宋先生……”

“嗯,谈不拢。”

“他好像很生气,虽然我是外人,不好插嘴,但……兄弟还是不要闹得太僵。”

“我明白。”想到宋景桓,燕裘轻叹:“但有些事是不能退让的,然,你该了解。”

“嗯,我了。”祁允然没再插话,也插不上话,因为他更害怕燕裘会让步。

一路上沉默,很快就抵达祁允然住的旧城区,燕裘在老地方靠边停车,他因为宋景桓的事而烦心,没有注意到祁允然的手指一路绞扭着,这时候连解开安全带都显得不灵活。燕裘见状,失笑摇头,边为他解开扣子,边交代:“明天我家里可能不方便做饭,改到你家里,可以吗?”

祁允然抓了抓头发,神情紧张:“那……得把调料也买好……我家里的,大概过期了。”

“你没有把自己照顾好。”燕裘略带责备地念了一句,也没有太为难他:“好了,回去休息吧。”但祁允然却没有立即离开,燕裘不禁挑眉注视他:“怎么?”

“你……要不要上我家里喝一杯……茶?”

“!”血液疯狂飙涌,燕裘感受几乎撑破胸膛的兴奋感,清了清喉咙,尽量维持冷静:“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不只会是一杯茶。”

祁允然听到这带着暗示性的话语,脸上赧红,咬紧下唇豁出去似地点头。

面对小仓鼠 ‘引狼入室’的行为,燕裘扶额失笑。

这可急死了祁允然,焦急地问:“这是要不要?”

燕裘淡笑,一派从容:“乐意至致。”

当下祁允然又安心又郁闷,总觉得燕裘没有想象中的热情,走在前面领路的他不知道后头的男人已经从容优雅地……磨利刀叉。

第三十章

旧城区一幢老旧的出租公寓,陡峭阶梯向上,昏黄灯光映亮白墙上纵横交错的痕迹,涂鸦、不明污迹、尘埃,薄薄墙壁后传来人声,老房子极具人情味,处处透出浓郁的生活气息,不轻易让人联想到‘荒废’一词……虽然房子真的很老。

燕裘和祁允然一前一后拾阶而上,脚步声在狭窄走道中回荡。

每踏出一步,祁允然就感觉内心的忐忑感更沉重一分,因为他主动邀请了燕裘,就发生在接吻和泡浴以后过去一个小时的现在,他不禁思忖着这是不是太急进了呢?而且燕裘的沉默令他十分在意,于是脑海中不断浮现各种臆测,不知不觉间已经到达目的地。

目光停驻在锈迹班驳的门牌上片刻,祁允然慌忙掏出钥匙开门,但他的双手不住颤抖,不断错过时机,越慌张动作就越发的生硬,铁闸门给折腾得咔吱咔吱呻吟着,隔壁的情侣又把瓢盘砸得通天响,楼下传来娃娃哭声和妇人漫骂声,楼上有鼻敏感的大伯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最后祁允然满脸赧红,颓丧地垂下了手,他觉得自己真是疯了,竟然把燕裘带到这种地方来。

“要不要换个地方。”祁允然弱声问。

换?

即使在黯淡灯光下,燕裘仍旧无法忽略祁允然带来的吸引,不管是柔顺黑发那一圈光晕,或是发丝中探出似乎可爱柔软的涨红的耳廓,还是在宽大衣衫下若隐若现的线条,连最后充满懊悔之意的低语,也只是在考验忍耐力的极限。

因此燕裘的回答是长长叹息,再也不敢去看祁允然回过脸后惊惶失措的神色,只是夺过他手中钥匙,利落地开锁:“就这里。”

“可是……”

咔嗒,随着开锁声音响起,祁允然根本没有申辩的时间,只觉腰上一紧已经被带进屋里,门在身后重重砸上,巨响引起邻里漫骂,他的惊呼被侵入舌头剥夺,毫无防备地承受掠夺。

第二天早上,生物钟准时的祁允然还是醒来了,发现房间里只有自己,不觉有些失落。方才撑起身,全身竟然像散了架似的,还有些发烧,下身感觉更加明显,他怀疑自己站不站得起来。其实那档事也不是第一次做,只是最近也难得这样激烈,事后感觉强烈一点,也不奇怪,而且……想到燕裘的热情,祁允然再也不敢想,翻身下床抖着腿挪向浴室准备清洗身体,却发现周身干爽,可是怎么也回忆不起来自己洗澡的情景,满心困惑。

燕裘方进门就见着祁允然坐在床边发愣,便轻轻放下手中购物袋,来到神游的人身边,轻轻把人吻醒。

祁允然先是大惊,确认是燕裘以后深深松一口气之余,心里被狂喜占据:“你……去哪啦?”

燕裘笑了笑,了解他的心思,便说:“买早餐,你屋里除了泡面只有泡面,厨房有够干净的。”

看看那几个购物袋,祁允然抓抓头发,尴尬地笑:“我还以为……”

“以为我走了?我真的走也会把你一起带走,不然误了你的正事,你该怨我了。来,漱洗过再把早餐吃了,这里还有药片,你有点发烧,吃一片,这个是无睡意的,但是我建议你今天就请假休息吧,毕竟你的工作对身体状况要求十分苛刻。”

祁允然探了探自己的体温,再想想自己的情况,也觉得燕裘有理,就去了电话请假。电话另一头的主任十分关心地询问他的情况,他涨红着脸编排理由解释自己的‘病因’,挂断以后发现燕裘正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他又气又急,差点又昏过去。

燕裘真怕会把人气昏过去,赶忙收敛,挽起袖子说:“来,洗脸,没有力气吧?我给来帮忙。”

祁允然自认没有娇弱到连洗脸都要别人搭把手,但是他的拒绝直接被燕裘忽略,竟然真的拧了毛巾,挤了牙膏,等着他用。祁允然看看燕裘温和的微笑,再看看准备好的物品,一度踌躇,最终还是无法拒绝好意。期间燕裘环抱着他的腰,给予支撑。祁允然心中暖烘烘的,脸上火辣辣的,毕竟他自小也没有被这样侍候过,倒是现在老大不小才被人万般温柔呵护,是既感动又尴尬。

吃过早餐后,燕裘想回家去看看,他想知道宋大少把他的屋子怎么了,毕竟还是惦记着丰富的藏书。本来燕裘要祁允然留在家中休息,可是祁允然难得坚持要跟随,他想了想,也是不放心让病号落单,心想着回到家里就腾个空间勒令祁允然休息,便答应把人带走了。

当二人走出屋子,祁允然发现邻家竟然有好些人在探头探脑地看他,想到昨夜自己的放浪形骇,祁允然耷着脑袋没敢再起来。燕裘看得好笑,干脆揽了他肩,光明磊落地接受周遭目光,祁允然被他自信的动作带动,有些局促,却不再像刚才那么不安。

“实习医生的工资应该可以选择更好的环境。”燕裘不是嫌弃这老楼什么的,只是觉得不合理,他打量四周,承认这墙真的关不住秘密,就连低声说话都能听得见,更别提像昨夜里的动静了。

祁允然倒没有注意到燕裘的心思,老实回答:“嗯,那时候我刚刚分手,只想尽快找个地方搬走,这里……最简单。后来,因为发生了很多事情,也没有时间考虑更多。”

“嗯。”燕裘可以理解,他思忖片刻,唇角高高提起:“要不要搬到我那里?”

“嘎?”

“昨天宋景桓在我家里该砸了不少东西,反正要重新布置了,不如你也搬进来,我们一起去挑拣家具。”

“可是……”

“反正你要是自己住着,我也不放心你的伙食,还是会把你拐回家吃饭,但是你吃了饭,又不可能饿着我的肚子,到时候你的房子可能会空置。”

祁允然哑然,他想不到有人能把这种暧昧的话说得理所当然,他都害臊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燕裘又被这模样逗笑了,揽着祁允然的腰一路走过,更不在意旁人目光。

第三十一章

宋景桓没有暴力倾向,跟许多心硬如铁草菅人命的富家脑残相比,他是很好很好的那一种,也因此燕裘才会接受宋景桓这朋友。可是宋十一少并不完美,自小生于优渥环境的他同样受到长辈纵容和溺爱,他生气就会砸东西,这是他的坏习惯,这么多年也没有人说过他不对,因此他失恋以后真的把燕裘的房子砸得很彻底,至少燕裘很庆幸书房仍然完好,高高悬着的心总算落地。

祁允然真替燕裘捏一把冷汗,就他看来,这根本是一场灾难:“屋子……毁了。”

真的毁得很彻底,祁允然的目光从顶上摇摇欲坠残破不堪的吊灯,缓缓滑过花了脸的白墙,最后落在满地如落雪的碎片上,玻璃的,陶瓷的,它们都曾经精致华美,可惜经不住宋十一少的怒火,倾刻粉身碎骨。祁允然不得不为它们感到惋惜,他蹲身从一堆废物当中寻找完好的物品,但除了几块被揉弄得皱巴巴的旧报纸还能卖破烂换点零钱,其它的似乎都不值得收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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