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窦初开却是罪 第二卷——杨咪

作者:杨咪  录入:05-08

“禹,我正要找你。”他拍上儿子的肩,将他引进精卫室,里面已有数个精卫在等待,他们都是尤里家族麾下的忠仆,“就在刚

刚,你多了一个弟弟,雅利给他取名做萁,你看怎么样?”

“弟弟?”难以置信,这样大的消息竟然现在才知道,想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母亲,也就是雅利,原来是因为这个。

“真好,我要见见我这个小弟弟。”他笑了笑,忙上前恳求父亲带他去见人。

“哎,急什么,现在还不是做这个的时候。”尤里士宏得意的扬着下巴,声音洪亮无比,似乎是想让更多人知道他尤里家又将多

一个能干的精卫,没一会儿,他沉下脸,将这份欣喜藏在严肃的面孔下,看着尤里禹,郑重的说,“禹,后天是新月之日,也是

你动手的最佳时日,我已经帮你计划好一个万全之策,到时只要按我说的做,你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尤里禹像是被什么东西电到,浑身痉挛,面色苍白,紫色瞳孔中布满恐惧,他机械的看向自己的父亲,重复道:

“后、天?”

“对,就是后天!”尤里士宏并没有从儿子脸上看出抵触的情绪,这不过是他自以为是而已,拍拍尤里禹的肩,他狡诈的笑道,

“我们尤里家族能否脱离这般命运,就全看你了,禹。”

“不!”尤里禹匆忙摇头,惊恐的瞪大眼,“我绝不会伤害王。”

尤里士宏浓眉一拧,神情已然愤怒,他出手掐住尤里禹瘦弱的手臂。

“你不去,我就让小米去!”

“父亲!”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愤怒,兴许两者皆有,尤里禹大声喝着,好看的眉毛就快挤在一根线上,“小米单纯不懂事,你

让他去他就不会违抗你的命令,可是,王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弱,他是王,他靠着自己的实力坐上这个位置,我们不可能伤到他

,这一切只是你美好的想象!”

“啪”

响亮的一声在精卫室里回荡,尤里士宏动手从来都是这么毫不犹豫,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打他,也不是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给他

难堪,就像尤里禹不是第一次对他说他的计划全是梦而已。

脸上传来麻痹的感觉,尤里禹没有因此妥协。王说:下次他打你,你要么反抗要么逃掉。他只选择前者,因为他知道他逃不出父

亲的手掌心。

眼神在这一掌过后变得更为坚定,一如他的决心。

“为什么你要执迷不悟,王从来没有对我们怎么样,我们为什么又要想尽办法去伤害他,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按你说的做,也不会

让你强迫小米做这样的事!”

这是他头一次这么坚定的反抗父亲,头一次违抗家族的命令,他快要无路可退,一方是自己最爱的王,一方是自己誓死效忠的家

族。他突然在想,为什么两难的选择总出现在他身上?他是不是一辈子都得在这样的难题中活下去。

“闭嘴!”尤里士宏怒吼着,一把将尤里禹推翻在地,浓眉上扬的极其厉害,身后的几个精卫不由得肃静,绷紧身体在他身后颔

首,“这件事你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听我的话在新月那天杀掉希尔麟,或者你选择脱离尤里家族,让小米去。”

说罢,他不屑的勾了勾嘴角,继而道:“小米那孩子,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完成我给他的任务,说不定还会用到他的潜能。”

“不!”尤里禹爬起身,何其纠结,“父亲,你也知道小米的潜能再发动一次可能就会要了他的性命,难道我们只是你完成野心

的棋子吗?王对我们一直都很好不是吗?”

“哼。”尤里士宏愤然,“我们尤里家怎能一辈子服侍无能的希尔家,禹,你只要听我的话照做就行,等到尤里家翻身的那天,

你会成为头号功臣,你想想,数千名贵族在你面前俯首称臣是多么壮观的一件事,我要让他们知道,为王,不是只有希尔家的后

裔!我们尤里家族的人,才有资格做王!”

“父亲,你错了……成为王,不一定是好事。”

“闭嘴,禹,我这些话不是让你选择,而是命令,不要忘记祖宗的训言,尤里家的人,誓死都要为家族效命!你没有选择!”尤

里士宏甩下最后的话,回头朝精卫们抛出一个命令眼神,喝道,“走。”

接着,数人先后消失在精卫室,留下尤里禹一人无力的瘫坐在地。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命运永远不会握在自己手里,当王选择了他,也就意味着这场阴谋迈入实践边缘,他何尝不想让自己

忘记这一切,忘记自己是尤里家族的人,可是,父亲总会在关键时刻出来提醒,出来告戒,纵使他如何抵触,终是无法拗过父亲

的苛刻。

后天。

他只剩一天一夜的时间,怎么办?

精卫室里漆黑一片,就像他眼中的道路,没有方向,没有尽头,亦没有光明。

“王……”

黑暗中,他深情呼唤,泪水早已湿透眼眶,滴在他颤抖的手背上。

他可不可以任性的忘掉这一切,擅自脱离家族,只在王身边就好?可是,尤里米对这些完全不知情,父亲若要用他替代自己,后

果不用想便已明了。他该不该珍惜真爱,牺牲自己的弟弟;还是选择弟弟,在王毫无戒备时,将匕首刺进他的心脏……

怎么办……该怎么办……

为什么世界上会有尤里禹,为什么他会生在这样一个家族,为什么又让这样的自己爱上王……

他慢慢站起身来,木偶似的面无表情,只有泪水默默的流淌,洗刷着他脸上的绝望。

忽然想见王,想钻进王的怀抱里,想听见王说“尤里,别哭”,想让王的手紧紧的抱着自己,想听见王的心跳,想闻到王身上淡

淡的鸢尾花香味。

于是,他开始奔跑,在迷宫似的长廊,一路向北,直到跑到王的卧室跟前,他猛的推开门,却见房里黑暗如夜空,一切静谧如初

“王?”他试着呼唤,泪水趁机滑进他嘴里,咸咸的,有点苦。

“王……”

听不见回音,他仍不死心,可是,回应他的依旧是死一样的寂静。

他顿时跌坐在地,痴呆的看着房里的一切,黑洞洞的,像他此刻的心情。

“王,你去了哪里?”悲痛的呢喃,他痛苦的趴在地,头深埋在自己的手臂里,低声抽泣。

第三十章:发泄

天空灰白的时候,希尔麟才慢悠悠的走回卧室,推开门便看到蜷缩在墙角里的尤里禹,他像一座石像摆在那儿,一动不动,甚至

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眼神毫无焦距,像一个将死之人,更像一个精致的木偶。

希尔麟听到自己的心弦抽动的声音,他走过去,小心翼翼的去触摸这个看上去很脆弱的家伙,手指刚碰到他的脸,就见他浑身一

颤,似是苏醒的冬眠蛇,目光还未看到面前的人,嘴里就已经发出呼唤:

“王?”

“尤里,你怎么了?”见他如此,希尔麟便蹲下身来,视线与之平行,微微笑着揉上尤里禹的脸。

令他措手不及的是尤里禹的眼泪突然流下,滑过他的手背,顺着手臂滴落在地,那双紫色的瞳孔里充满惊慌,他不禁敛去笑容,

眉头轻蹙。

“王。”尤里禹两手盖上摸着自己脸的手,声音有些颤抖,“明天……明天……”

“明天怎么了?尤里,别急,慢慢说。”

“没、没什么……王……你昨晚去了哪里?”

他不能说,不能说。

他还没有找到解决的办法,还没有完全做好心理准备,明天,就是父亲说的新月之夜。怎么办?他要怎么办?

这是王第一次无声无息的消失一整夜,他一直以为王会很快回来,结果却是在愈加寒冷的晚风中绝望。

现在,天亮了,王回来了,却带着别人的味道。

他看见王嘴角有着淡淡的微笑,很甜蜜,看样子王很高兴,可是,他却为此更加失落。他听到王平静如水的声音,悦耳的音色在

他心底的镜湖勾起一层涟漪,却怎么也无法成为惊涛骇浪,因为王说:“尤里,我的事不重要。”

“什么才重要呢……”他半迷糊半清醒的问,目光紧盯着王的胸膛,脑海里冒出十分可怕的念头,他想将王的心脏挖出来,看看

上面有没有自己留下的痕迹,倘若挖出来,看到的全是别人,怎么办?

幻想中,他呆滞的摇头,表情僵硬得连希尔麟都快不认识他。

“王。”他又呢喃,“你去见那个猎人了对吗?你去见那个猎人了对吧。”

这是尤里米常用的语气,先是提问,然后自我回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用这样的口吻对王,也许是因为心底的答案,一整夜,

一整夜,都是这个。

看着王平稳起伏的胸口,想象着下面的那颗心脏是用什么样的频率在跳动,他像个失明的人,看不清对方的脸,看不清他的一切

,只能用声音来辨别眼前的人是谁、是什么心情、是生气还是喜悦。

希尔麟怎么看都觉得尤里禹有古怪,却思前想后也没能弄明白,他松了松眉头,温和的答“我没有”,却被尤里禹突然发出的笑

声吓到,瞳孔微张,更是不解。

“哈哈……”就像是在笑话,至于是笑话谁,似乎不太明显,“王,你身上有鸢尾花的味道。”

“尤里,鸢尾花的香味并不是我身上的,而是……”希尔麟笑意更浓,他边解释着边回头去看床边的木柜,却在看清的同时神情

僵硬,本就没多大温度的面容瞬间冷去一截,斜眼瞄向墙角的人,冷漠的问,“画像和鸢尾在哪里?”

对,希尔修的画像,以及方天世送他的鸢尾,通通不见踪迹,木柜上什么也没有,连渣都不剩。

尤里禹又开始笑,笑得有些癫狂,有些像患上精神病的患者,双肩很不雅的抖动着,小小獠牙在他嘴角处扎出一丝血线,他忽然

停下狂笑,用舌舔允自己的血,然后像小学生背课文一样说:

“他说要为你种下一片鸢尾花海,等到你来看时,漫山遍野都是你最爱的蓝紫色,你为他动心,一天也等不及就跑去见他,可惜

没有看见鸢尾花的海洋,因为刚播下的种子不可能长出艳丽的花,尽管如此,你还是痴痴的看着,希望从那片空地上找到他的身

影,你爱上了他,对吧?你不忍心抛下我,对吧?如果我死了,你会立刻飞进他的怀抱,对吧?你看,我全都知道。”

他吸了一口气,目光始终盯着王的胸口,犀利无比,甚至带着诡异的光芒,就好象他说出的话全都刻在那颗心脏上,他不过是照

着念出来而已。没给自己眨眼的机会,他呼出气继续‘念’道:

“他说你是他最爱的哥哥,所以依赖你、仰慕你、迷恋你,你说他是你最爱的弟弟,所以保护他、宠溺他、忘不掉他、做的一切

都是为了他,他永远是你心目中的第一位,永远无法被替代,即使是因恨留下的伤口,你也将它保存至今,或许,你还想将这个

伤口带进坟墓,不,不是或许,根本就是这样的。你看,我又猜对了。”

他无声一笑,冷漠而悲痛。

他明明很理智的告戒自己,不要再说下去,不要再去猜王的心思,不要再试图触犯王的底线,却听到自己的声音很机械的从喉咙

里迸发出来。

“我为你摘来最危险的鸢尾花,你将他焚烧,我为你杀掉可能打扰你的猎人,你将我冷落,我说我喜欢你,你说不知道拿我怎么

办,我问你是不是爱他,你说你的身边只有我。你抚摸着我,却看着他的画像,你亲吻着我,却想着他的脸孔,你的手指那么冰

凉,我还能告诉自己这是另类的温暖,可是你连心都冰冻,我只能在类似北极的地方缩着身体瑟瑟发抖,看不见阳光,却还妄想

着你会来给我温暖。可是你没有,你从来都只会在我哭泣时静静的听着,在我犯错时提醒我本来的身份,在我难过时用想着别人

的心来吻我,甚至在我告白时,对你说可以试着爱我时,你也只是简单的答着一个好字。你从来都不会给我一个明确的答案,从

来都不会告诉我你真正的想法,从来都没有用真心付诸行动来表示,你只是用一种同情和怜悯的姿态对待我,因为你不忍心让唯

一一个陪在你身边的人离你远去。你看,在他和他面前,我是多么的渺小。”

终于……说完了。

心,为什么这么痛,视线,为什么这么模糊,呼吸,为什么会不顺畅。

眼泪,竟然还不知疲倦,一遍又一遍洗刷着悲伤。他想问自己,这样落泪有什么意义,这样伤心有什么结果,是不是比较过后、

抱怨过后就能唤来王的爱?

没有,什么都没有。

王的表情那样冷漠,王的视线如此森寒,王的心那样遥远,明明就在身边,明明就在眼前。

希尔麟慢慢站起身,垂眼看着没有看他的尤里禹,静静的,缄默的,像是在回味他刚才的话,亦或是在思考别的什么,没有笑容

,没有动容,只有从容,千年不变的姿态,万年镇定的存在,是他,希尔麟。

良久,他转身离开,不残留一丝气味,不留下一个安慰的眼神,不给予哪怕半点的温柔,只说出一句不带任何感情的话:“既然

我如此不堪,你何必要爱。”

与话音同时落下的,还有被风吹合的门声,王消失在那扇门外,鸢尾花的香味亦不复存在。尤里禹痴呆的看着地面,看着王刚才

站过的地方,抽搐的笑着,从喉咙里发出的却不是笑声,而是嘤嘤哭声。

他曲起腿,脚尖踮着地,小心缓慢的将手架上膝盖,头渐渐垂下,埋在臂湾里,然后放任自己哭得惊天动地。

王,为什么你不再多问一句?问他为什么要说出这些话?

只要你问,他就会回答的啊!你却再次离开……

他就是心情不好,就是心情不好!想发泄、想任性,不可以吗?不对吗?有错吗?为什么你每次都这么冷淡,为什么你总是不愿

意安慰?

耍小性子、胡乱猜测你的心思、在你面前肆无忌惮的落泪,就是希望你有所动容,不怜悯、不同情、不觉得可怜,用真正的温柔

来对待、来安慰,即使是生气也好,用愤怒来斥责他的任性,用不堪入耳的语言来抨击他的恣意妄为,或者是用王的威严让他知

道自己不该这样。可是,连这些都没有。

你只是转身离开,你只是像曾经无数次那样选择回避。

难道他连接纳你的愤怒的资格都没有吗?

王……你不可以这么残忍……这让他情何以堪?

窗外的夜空黑得可怕,星月被突如其来的黑云掩盖,瓢泼大雨骤然落下,毫无征兆。那样大的雨声、那样响亮的雷鸣,却无法隐

去房间里,他的悲鸣。

希尔麟挑眼望向天空,没有在意,漫步在云端上,踩着脚下黑漆漆的空气,一步一个脚印。雨水在他肩头弹开,落下无底深渊,

融入到夜色的发丝纯净得毫无杂质。

他慢步向下,走到城堡外,停在悬崖边缘。

他环目四望,似在寻物。

他颔首思量,然后走到自己卧室窗外的悬崖边。

推书 20234-05-07 :供不应裘 下——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