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在距离王的怀抱十公分的地方,他终于,开始颤抖。
好冷……
为什么身体这么冷……
好热……
为什么喉咙这么热……
好胀……
为什么脑袋这么胀……
他是不是,要死了。
有一种感情,叫做爱,有一种爱的形式,叫作一相情愿。
不管你曾经感到多么美好,不管你为此付出再多努力,不管你是真心还是假意,都换不来一丝回报,种下的种子不一定会结果。
世界上成千上万情人终成眷属,惟独少了他一个。
而他,竟然……无法舍弃。
这样算不算是傻?算不算痴情?
算不算是……爱得勇敢?
他将自己的双腿紧紧抱在怀里,像一只春蚕,在床上静静的吐丝包裹自己。
就在这时,久违的那双手,十分轻盈的按住他的肩,熟悉的那个声音,飘进耳朵里,却遥远得像从天边传来的仙音。
“尤里,你心情好些了?”
他真的就这么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身体并没有舒展,反倒绷得更紧,他听到自己的眼泪说它要落下,他咬着唇告诉眼泪不能再
任性,他闭着眼睛狠狠的挤着眼眶,硬生生的将泪送回身体里,却发现喉咙像被人塞入一团棉花,干涩、难耐。
王的手轻柔的捧在他的下颌,企图将他的头抬起,他却执拗的埋头,用尽力气抵抗,直到王罢手,手又搭回他的肩,不轻不重的
捏了一下。
“尤里,不要哭,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他将身子抱得更紧,只是为了不让肌肤与王贴近。良久,他才感到压在喉咙里的棉花融化,嗓子终于能发出正常的声音,可是,
颤抖带来的麻木令他嘶哑,情感的崩溃令他绝望,“王,你说,我是你的什么?”他多么想说些值得回味的话,但是张口便吐出
这般字句,大脑已经不受控制。
“我是你的什么?”
护卫?仆人?还是床伴?
王再次沉默。
他看不到王的表情,也没有勇气再去看,因为只要抬头,一定会看到那个带着一丝担心或忧虑的面孔,或者连这些都没有,只是
一个不冷不热的微笑,没有任何意义的微笑。
他习惯了,可也受够了。
他不是圣贤,不是!
他经受不住自己爱的人一而再,再而三,三而四的想着别人,对自己只有同情,他不想做个弱者,可是爱情逼得他无法坚强。
他感受到王的手伸向自己的后背,似乎是要将他抱进怀里,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他猛然展开身体,双手一推,活生生将王推下
床,泪,已经背叛了他的意志。
“你不爱我。”他坐起身来,有气无力的说,“我知道你不会爱我。”
“尤里……”
“可是我爱你!”他直起上身,跪在床上,眼中透着坚定而受伤的光芒,“你不知道吗?不,你知道,你一定知道,可是你总是
故意忽视我!我爱到几乎疯狂,我爱到想要独自拥有你,我受不了你心里一直有他,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为什么要这样……是我
太软弱?还是因为我的爱,你不屑一顾?你说啊!你说啊!”
理智?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
好可笑。
他竟然冲着王大声嚷嚷,抱怨着不该抱怨的一切,发泄着早就知道的事实。
王只是站起身看着他,冷冷的,静静的,看不出有什么动容。
“尤里,你需要冷静,事情不是你所想的那样。”他这么说。
“那你告诉我,事情是怎样的?”为什么不给他答案?为什么不给他理由?说喜欢他就这么难吗?哪怕是欺骗,也这么难吗?“
你能回答吗?我是你的什么?你能吗?”
他看到王的嘴唇动了动,然后抿紧,再无声音。
“哈哈……”他笑,笑得眼泪狂泻,笑得心脏抽痛,笑得连身体都直不起来,“你看……你说不出口。”
他的要求过分吗?问题刁难了吗?有吗?
“哈哈……”
已经不重要,什么都不重要,还有什么可以值得骄傲,王的世界没有他这个小丑。
胸腔底下的那颗心脏,机械的跳动着,眼眶里的紫色珍珠,黯淡的停滞,他将自己的腿甩下床,笑声戛然而止,接着,他在感受
到王的目光的同时,慢慢走向紧闭的门。
“尤里。”他听到王过于轻微的声音,“别走。”
“王,请允许我最后说一次……”他回头,满眼爱意,“我爱你。”
说罢,他闭上眼,不再去看,亦是不再去想,而后消失在房间里。
第三十三章:答案
希尔麟几乎是在尤里禹的身影消失的一瞬间追了出去,说是“追”,也不过是同样消失在卧室罢了。
他不知道尤里禹会去哪里,但是他知道自己必须得找到,心中隐隐透着不安的情绪,就像是在告戒着他,如果再不握紧他的手,
就会失去。
天空有些阴霾,乌云蠢蠢欲动,好象随时可能响起轰动的雷声,古堡里静得可怕,本就空无一人的大殿,在慌乱的心跳下显得更
为寂寥。
他去过精卫室,那里有的只是同样的寂静,他也去过屋顶,没有任何人影,能想到的地方他都去了,可是找不到尤里禹。
他在想尤里禹怎么可能把气息隐藏得这么好,好到他一点也发觉不了,心底不安在扩散,脑海里回放的是那张满是泪痕的脸。究
竟要多痛,才会有那样的表情?忽然想到去找修的那一天,在人类的别墅里,修抓着他的衣襟,哭得像个孩子,可即使是那样,
也没有刚才尤里禹的表情来得深刻,就好象已经万念俱灰,已经踏进绝望的城池,没有任何希望之光。
他想知道,他在为什么悲伤,仅仅是因为自己无法忘记希尔修吗?
希尔麟走出城堡,在灰暗的天空下停下脚步,他向身侧的高空望去,不由得蹙紧眉头,目光有些忧愁。定睛看着那片空气,良久
才转身。
不叫他,也许他就不会主动出现。
他如此以为,却在迈步的同时感受到了别样的气息。随之而来的是那个人的声音:
“麟,你不想见我?”
方天世。
希尔麟在心里默默的叫过一声,然后回头去看站在自己身后的男人,白色套装那么纯净,比此时的云还要洁白。“答对了。”他
漫不经心的说着,扭头便走。
方天世却突然冲上前,一把抱住他,双臂紧紧的圈在他胸前,生怕他就此溜掉。
“放手。”希尔麟冷言。
“不想放。”
“是吗。”
话音落下,只见希尔麟亮起双眸,眨眼间三条火龙凭空窜出,龙尾缠绕在他的腰肢上,龙头极不友好的朝方天世咬去。炽热的光
芒四射,方天世终是无奈放手,后跃几步躲过火龙,颇为遗憾的拍了拍自己身上差点被点燃的衣服,有些惆怅。
“我是来道歉的……”他张口说,“你也知道我身为会长,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部下死去,我真的不是故意要伤你……”
“闭嘴。”希尔麟不冷不热的打断他,迈开步伐,“这种事情不重要。方天世,不要出现在我面前,因为你,尤里哭了。”
他收去身上火龙,垂眼的瞬间眼红褪去,眼角的余光却还瞄在方天世身上,“下一次,庞偃一定会死在我手上,如果你继续阻拦
,我会考虑让你的心跳陪他一起停止。”
“麟……”
“我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做,你走吧,不要再来。”
“我真的一点机会都没有?我想做你心里最特别的那个人……别、别走,好吧,我再问一个问题,就一个,如果没有他,你会考
虑接受我吗?”
希尔麟停了下来,没有转身、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只是呆呆的站在原地几秒,然后继续走向城堡,留给方天世的只有一个断
然拒绝的背影,即使美丽,也让人心碎。
已经失去修的他,不能再失去尤里禹,所以他昨夜去找了弗加尼,向那个百事通询问有关庞偃的下落,其实他只是抱着试问的心
态而去,没想到弗加尼还真的告诉了他,而且相当准确,连庞偃何时会上厕所都说得一分不差。本是绝佳的机会,来抹杀掉这个
伤害尤里禹两次的猎人,可是方天世鬼使神差的出现,阻止了他,拦住了他,而且还伤了他。
当时他两对峙了很久,最后还是逼不得已出手,实际上他没有像尤里禹所想的那样,对方天世的进攻无心防备,或是故意被伤,
这些都没有,他很专心的跟他肉搏,却被他划伤脊背,他的能力,比想象中的要强好几倍。不仅如此,他知道,方天世手下留情
,所以他背上的伤很浅,不太疼。
他没能杀掉庞偃,还负伤归来,对于这样的事情来说是几百年来第一次,他不想告诉尤里禹,不想让人知道这样的耻辱,只不过
没想到尤里禹会乱想……
也许,是该坦率点。
他早就做下决定,要好好对待的人是尤里禹,不是方天世,尽管方天世能给他一种他想要的温暖,能用短短几句话就让他动摇,
能使他笑着回味他的拥抱和轻吻,但是,这些都无法成为和他在一起的理由,因为他是猎人。
他在想,方天世的话再变更一些,也许他就会动容。
——如果我也是吸血鬼,你会考虑接受我吗?
会的,方天世。不过,那要在下辈子。
想着,他淡淡的笑起来,走进城堡后瞄到窗外的人还傻傻的矗立在原地,他不再理会,向着城堡深处走去,只有心底,还念着那
个名字,念着对他的最后一句:后会无期。
原来,放下一个人是如此简单的一件事,这一段小插曲,让他看清了自己的内心、看清了自己的感情、看清了自己现在最宝贵的
东西,可是那个东西却找不到,像是消失了一样……
尤里,你在哪里?
有话要对你说,你怎能不在。
刚才的问题,已经有了答案,你要听吗?
尤里,你是我这一生都会珍惜的人,我的爱人。
、
时间,从来都学不会等待。
它总迈着我行我素的步伐,走向另一个起点。
这夜,无月,阴风阵阵,漫天星斗被乌云笼罩,雨滂沱,雷轰鸣,它们传达的只有两个字:不祥。
希尔麟坐在大床上,手掌轻轻摩擦着床单,想象着曾躺在身旁的那个人,只可惜,他现在不在。
“尤里,你到底去了哪里……一天一夜……”
尤里禹临走前的话,已经在时间的流逝里,成为令他窒息的毒药。
——请允许我最后说一次……我爱你。
怎能是最后?
尤里,我还要听你说很多遍……
他蹙紧眉,笑得苦涩,抚摸着床单的手那样轻柔,就像是在抚摸尤里禹。
他多想再去寻找,却是身不由己,他痛恨这样的夜晚,因为这夜……是新月夜。
第三十四章:落幕
雷雨交加的新月夜,怎么都无法让人心情愉快,特别是在找不到自己想见的人时。
床单快被他摸出老茧,他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约摸一小时前,他命令一个精卫替他去寻找尤里禹,可到现在还没消息,想来也
是,他亲自找寻一天一夜都没有线索,就连尤里米都不知道他哥哥到哪里去了,一个精卫怎么可能找到。
听着窗外的雷雨声,心底那份不祥的感觉更是强烈。
他不禁望去一眼窗外,顿时呆住。
他看见了谁?
那个淋得像只落汤鸡,头发全都贴在头上,浑身上下都滴着水珠,愁容满面的家伙,不是方天世,又是谁?
明明那样清楚的拒绝,为什么还会出现在这里,而且是在这个新月。
“你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他问。
他看到方天世张了张口,声音似乎慢去半拍才蹦出来:“天黑时。”
也就是说天刚黑,他就待在那里了?
希尔麟诧异,没想到,这年的新月夜自己的力量降得如此薄弱,连有人在窥视他都不知道,若不是因为心急而去看窗外,他会不
会一整夜都站在那里?
“麟,我放不下你。”方天世又说道。
“那又怎样?方天世,你知道我为什么一直坐在这里吗?我在等人,等一个我想去爱的人。”希尔麟淡淡一笑,垂眼去看自己的
大床。
“是那天那个孩子吗?金发的那个?他是很漂亮,可是我不认为他能给你温暖。”
完全正确。
方天世,你说对了。
希尔麟笑得更暧昧,“他不在,我会心急。你不在,无所谓。”
无所谓。
很轻的三个字,落在方天世心头却成了千斤重锤,他纠结着眉眼,还想说些什么,又不知从哪说起,老半天,所有的情绪才化作
四个字,“我不行吗?”
希尔麟忽然一愣,连他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他竟然因为方天世的一句话,有些动摇,脑海里有个声音,尽管如此虚幻,却不停
的呐喊:你可以……
他真想笑,笑自己这种莫名其妙的情绪。
“你不行。”他说,“离开我的视线,我不想见到你。”
他担心方天世就这么冲进来,肆无忌惮的对他进行第一次认识他时的动作,今天的他,无法做出任何反抗。
而这令他担心的事情真的发生了,方天世似乎已经无法再忍耐,三两步跨进窗闪身来到床前,他身上的雨水不停的滴落在地,一
分钟不到的时间里,脚下已经汇集了一小滩,希尔麟漠然的看着他,心里却开始忐忑。
方天世在靠近,床单边缘渐渐湿润,他下意识的向后靠去,紧紧盯着那双充满渴望的眼睛。
“你想故技重施?”他想用嘲笑将他逼退,不过这只是徒劳。
方天世没有放弃,两手撑在床上,嘴唇就这样凑上前。
“我不想弄湿你,所以……可不可以让我最后吻你一次。”
这本该是请求不是吗?
希尔麟皱眉,因为方天世压根就没给他时间回答,刚说完他就猛的一倾,直接堵上了他的唇。不像第一次那样温暖,因为雨水的
缘故有些冰凉,这让他想到尤里禹的温度。
他没有躲闪,只是面无表情的闭上眼。
方天世没有将舌头伸进去,甚至没有舔他的嘴唇,轻轻的一吻,只是尝到半点滋味,接着他就移开了唇,站直了身。
“我会等你,任何时候你想接受我,都可以来找我,我等你。”他坚定的说完,深深看了床上的人儿一眼,然后不舍的朝窗外走
去。
希尔麟没有挽留,也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对方离开,忽然觉得,那个背影,很像自己。
也许,他和他之间的事,终于就此了断,今后再无瓜葛。看方天世刚才的表情他就知道,他已经不会再傻傻站在窗外,也不会隐
在天空中悄悄窥视他,只会在那座白色的建筑里,每天种一朵鸢尾,安静的等待。只是他不知道,他永远不会等到他的到来,永
远不会。
房间里再次空荡荡,只有地上的一滩水证明刚才有人来过。希尔麟靠在床头闭目养神,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擦着床单,思绪渐渐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