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洛——蜀山风月

“哇，少爷你好厉害呀。”栾儿忽闪着大眼睛满脸崇拜。邵俊无奈地笑了笑，“也就你会真心崇拜我这样的浪荡公子。还有，以

后别叫我少爷。叫我的名字。”

栾儿连忙摇头，怯怯地说，“栾儿不敢。栾儿是老爷买回来的，名字是少爷赐的。少爷就是少……”话未说完，邵俊温热的唇已

经覆了上去。栾儿的耳边传来他的低语，“我的名字是……邵、俊。”随着这细语，栾儿忽然觉得腰部传来一阵温热，双脚便腾

空了。“少……”

“嗯？”邵俊微笑着提高声调提醒怀中的小人。栾儿咽下那个未出口的“爷”字，怯怯地说，“邵……俊……您这是要做什么？

”

“哈哈，早就说了，再用敬称我就要惩罚你啦。”

他们身后的长街一路向夕阳落山出蔓延开来。乌云凝重，路上的人不觉都加快了脚步。

“清洛！”楚京兆绕到清洛面前，焦急地开始解释，“这个……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天色阴晴不定，凉河里的小鱼都开始

往水面探头。清洛背对着凉河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楚京兆，忽然身子晃了一下，顺势就往后倒了下去。没有任何犹豫，楚京兆扑

了过去。这凉河是阳城最有名的冰水河，纵使夏天河水也冰冷刺骨。

然而，楚京兆还没碰到清洛，便被他顺势一拉甩进了河水里。天也很配合地忽然降下大雨。

凉河水急，楚京兆浮在水中，呆了两秒钟立刻醒悟自己又上当了。“清洛！你又骗我！”懊悔的水花被砸得四处乱溅。

清洛展开伞，看着水中狼狈的楚京兆，故作惊讶，“京兆，你这是怎么啦？我回去让家丁给你送伞来。”

执伞的清秀白衣施施然地转身离去，激荡的水雾中宛若盛开了一朵白莲。

大雨激起层层水雾，凉河对面的醉沁阁看起来像是云中仙境一般。男人悠然地饮着茶，望着窗外的雨景。茫茫水雾中，清洛那纤

长的身影美得不似人间俗物。

雨越下越大，豆大的雨点砸得楚京兆睁不开眼睛。他狼狈地游上岸，一路打着喷嚏回到将军府。家丁一拥而上焦急地问长问短簇

拥着他来到大堂。

清洛正和自己的爹娘一起吃饭。看见如此狼狈的儿子，楚良源不禁皱起了眉。楚夫人一下子竖了起来，“兆儿，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湿成这样？”

“京兆啊，我给你的伞怎么不用呢？小心感冒呐。”清洛端着饭看着楚京兆，满脸善意的微笑。楚良源接过话茬，皱着眉开始训

人，“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尚不及清洛的万分之一。我楚良源怎会有你这样的不孝子？想当初，我与你杨伯父指腹为婚就是认为

自己调教出的子女肯定能配得上对方。现在我真是庆幸清洛是个男儿身，免得被你这没出息的给耽搁了。”

即使被一群下人挡住视线楚京兆也知道清洛现在的脸色肯定不好看。自己这个神经大条的老爹也是的，哪壶不开提哪壶，总是把

这“指腹为婚”挂在嘴边。二十年前两个老头酒后胡言乱语，拿着筷子指着各自夫人的肚子便结了婚姻。

楚老夫人看这老爷子的脾气又上来了，忙把楚京兆赶回房换衣服。清洛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放在楚良源面前，“现在我手边的生

意已经稳定下来，这两千两还给您。多谢伯父。”

楚良源好笑地摇了摇头，把银票推了回去，“你这孩子。这些钱都是你父亲钱庄里的，都是他们留给你的呀。”

清洛冷笑一声，“留给我？呵呵，当年他散尽家财，连祖宅都卖了，和老娘两人跑去云游。这钱庄在全国皆有分号，不过是留下

来供他们四处挥霍的，哪里是留给我的？”说着清洛站起身，看着门外淅沥的大雨，“当年他也是白手起家，这些我也能做到。

”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睛里满是自信的精光，楚良源似乎看见了二十年前的杨五洛。当年的杨五洛驰骋商场，处变不惊，胜过战场

杀将无数。那份气魄震慑了每个对手。如今皆是古人老去，鬓生白发，看这故友的儿子如此出色，楚良源不禁又想到自己那不争

气的败家子。

楚京兆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清洛又出门了。楚良源用眼神示意他坐下，“你以为睿儿如何？”

楚京兆有些疑惑地看了看他，心想好生生地怎么又提到那惹人厌的娇小姐，“您是说上官睿？好生生的提她做什么？”

“今天，”楚良源顿了顿，语重心长起来，“上官大人来了，说起了睿儿的婚事。你年纪不小了，和睿儿也是青梅竹马……”

楚京兆不等楚良源说完，冷笑一声，止住了楚良源的话，“父亲大人什么时候也当起了媒人？”

楚良源毕竟是大将军，被自己儿子的语气一激，当下沉下脸来，“我这是为你好。你这般顽劣，该收收心了，睿儿也是个不错的

孩子。上官大人贵为丞相，今日亲自来说这事自是给了你天大的面子。”

“呵呵，堂堂威武大将军原来也是攀龙附凤之人。”

“混账！”楚良源一拍桌子竖了起来，“你以为你爹是什么人？你喜欢我便答应这事，不喜欢难道我会绑着你去拜堂么？！”

“好，”楚京兆也一撑桌子竖了起来，与楚良源面对面对峙起来，“我是不会娶上官睿的，还请父亲大人向上官大人赔罪。”

转瞬间，风云忽变，楚老夫人和众丫鬟躲在帷幕后看得心惊，却不敢出面制止。一时火起，楚京兆摔门而去，楚良源气得一把扫

开满桌的酒菜。

第三章：几度春秋

外面的雨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清洛把伞压得很低，周围的人都忙着赶路，完全没有注意这个神色冷漠的男子。他在主道上转了

几圈后一转身晃进了一个隐蔽的小巷。两边都是高大的围墙，幽深得让人捉摸不透墙内的风光。他停在一个黑色的小门前，轻扣

了两声。开门的是一个纤弱的少年，看见清洛，他恭敬地叫了声“爷”。

“怎么了？”清洛捏起少年的下巴，眯起眼看着他。少年的面色有些憔悴，看起来很疲累。他浑身一颤，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他

浑身只穿了一件白色的亵衣，被大雨一淋，顿时变成了透明的，乌黑的的长发湿漉漉地垂在地上。“彦……三爷……昨天玩得过

火了……”少年颤抖着，始终不敢抬头看清洛一眼。

“不准在客人面前露出疲态。”清洛从他身边跨了过去，往屋内走去。

“爷。”屋内的人看见清洛纷纷放下手中的活，恭敬地起身行礼。清洛不理会他们，径自往楼上走去。

楼上的房间内早已有人等候多时，看见清洛，他们纷纷站起身来，恭敬地行了个礼。

“刘妈妈，你先报。”清洛入座喝了口茶，抬起眼皮扫了眼左边那个花枝招展的老女人。刘妈妈递上账本，退后几步，殷勤道，

“这几日凤来院生意不错，街上的那些个什么宜春院、花满坊，都不是咱们的对手。这不，来香楼的几个招牌都想到咱这儿来了

。”

清洛嗯了一声，道，“好的留下，不好的不要。雅博，你那边呢？”

右手边那个清瘦的男子应声，同样递上账本，“自从有了桠风，这柳风院的生意自是不用说。只是，有几个孩子有些不适应，这

几天身体都不太舒服。”

“那就休息几天。这院里的人你都要抓紧时间调教。”清洛看了一会儿账本，忽然道，“这个彦三爷每晚都来？”

“是的。他每晚都来看桠风，然后便随便点几个人去胡闹。”

“哦？”靠门坐着的壮汉笑道，“他不是家教很严，连妓院都不敢进么？”他满脸横肉，声音又粗又沉，往哪儿站都像个杀猪的

。众人被他都逗笑了，一时间气氛活跃了起来。

雅博解释道，“彦夫人派了人看住全城的青楼，但咱们这是楚馆，又是新开的，可能她没想到彦三爷还有这嗜好吧。”

清洛若有所思地“嗯”了一声，便让这两人退下去照顾各自的生意，其余的人都按着顺序交上账本，简单地交代了一下各自铺里

的情况。

转眼已近半夜，各铺掌柜掌柜报告完毕，便都散了。清洛捏了捏鼻梁，一个少年正端了一杯浓茶过来。他放下茶，不小心轻咳了

一声，吓得赶紧捂住了嘴。清洛扫了他一眼，认出是开门的那少年，随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战战兢兢地答道，“桓儿。”

“来了多久？”

“不到十天。”

“下去吧，跟雅博说，这几日的调教暂且免了。”清洛起身，往屋外走去。越往楼下，外面的嘈杂之声越是清晰。前院便是柳风

馆，从这喧闹中不难看出，现在的生意正好。刚到楼下，迎面便走来一青衫男子，他满目风情，走起路来飘似地带着香风。他边

走边对身后说，“且告诉他们，我倦了，休息去了。”话音刚落，一转头，差点儿和清洛撞了个满怀。他脚步一停，身后那人便

跟了上来，原来是雅博。雅博看见清洛也停住了脚步，愣在那里。

“这是怎么回事？”清洛看了眼雅博，微微皱起眉。

“我累了。”男子面无表情，语气也是淡淡的。“你说过，不勉强我的。”

清洛示意雅博先回前堂照顾生意，让桠风跟着自己走。清洛走在前面，进了房间，他背对着桠风，淡淡地说，“我说过，你若是

不想便不用来。”

“我只是累了，休息一会儿便回去，你也不用这么大惊小怪。”桠风施施然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

“我真搞不懂你。”清洛转过身，看着眼前这个面容华丽的男子。他便是这是柳风院的招牌，所有的客人都是冲着“桠风”这个

名字来的。只是为了看他一眼，听他的一曲萧，纵是散尽家财也全无所谓。

桠风转着茶杯，若有所思，“最近看到一句话，忽然觉得很受用。‘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你自是不会明白，你本没有心。

”

“既然知道，又何必跟着我？”

桠风笑了起来，放下茶杯，“每晚穿着自己喜欢的衣裳，随便露两脸，吹一曲，便引得千金散尽，岂不快哉？这比在家做个无所

事事的纨绔子弟实在有趣太多了。”

“所以我说，搞不懂你。”清洛叹了口气，径自往门口走去，“既然只是累了，休息好了，便回去。不管你以前什么身份，现在

你都是我这柳风院的招牌。”

看着清洛远去的背影，桠风的笑渐渐僵在嘴角，“你又怎知，当年洛阳，你只是从我窗前路过，满城飞花便尽失了颜色。”

这几日，阳城里最热门的人物便是清洛。街头巷尾，茶馆酒肆，甚至是深闺小院，走到哪里都能听见清洛的消息。这个忽然出现

的男人以其非凡的眼光和手段迅速扩大了自己的买卖。一时间，还以为是杨五爷回来了。

清洛除了谈生意，平日里并不常出门，谈论他的人皆从他人口中听闻一点儿消息，拼凑他的样貌。传言中，他总是一袭素衣，或

淡青或淡蓝，要么就是纯白。然而，纵是最简单的衣饰在他身上也能焕发出光彩。

而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是，最近这新开的赌坊、青楼、楚馆，皆是杨清洛的生意。周围泼皮无赖，皆知最近出了个不得了的人物，

人称“洛爷”。提到这“洛爷”，有人说是个倾城的泼辣大美人，有人说是个粗犷的老爷们儿，也有人说是个功夫了得的年轻大

侠。众说纷纭，只知，这“洛爷”当年带着两千两银子直闯招宝阁，赢遍了在场的每个人，后来打手出来押人，却被他全部撂倒

在地，再后来这招宝阁就姓了“洛”。

“哈哈哈哈……”辰星楼传来阵阵朗笑，秦优搂着一个妖艳的女子，亲了一口道，“你楚大少爷也有被逼婚的一天啊！”

栾儿看见楚京兆杯中酒尽，从邵俊怀里出来给众人斟酒。还没拿起酒壶，他的手便被一只熟悉的大手拦了下来。“这帮混蛋哪配

得上栾儿来亲自斟酒？”说着他又把栾儿拉回自己怀里。

座下一阵哄笑，秦优把怀里的女子推了出去，“小曼，你去。”小曼娇嗔地应了一声，有些不情愿地从秦优的脖子上撤下手。“

给这位栾儿公子也斟一杯。”秦优笑着指了指早已红了脸的栾儿。邵俊连忙摇手道，“不行不行，栾儿不会喝酒，这酒太烈了。

”

四下顿时又是一阵哄笑，楚京兆把酒往两人面前一送，扯着嗓子道，“你这小子，就知道护着栾儿！罚酒罚酒！”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是吃醋了，有本事带着清洛来呀？”邵俊挡下酒，对着楚京兆不依不饶。“听说，清洛昨晚去了柳风院

，看来你小子不行啊。”

“去你的。”楚京兆一脚踹开邵俊，“昨晚清洛看了一夜的账本，你以为都像你们这些不务正业的泼皮无赖？”说着，楚京兆又

满了一杯酒塞进了栾儿的手里。栾儿受不住众人起哄，勉强喝了一口，顿时呛得一通乱咳，小脸被烧得通红。

“你们这帮没义气的混蛋。”满场笑语融入浓浓春色。花未尽，春色依旧旖旎。谁又知谁家花苑撩人，谁家春光乍泄？弹指间，

流年转逝，华光倾泻。想佳人妆楼颙望，只盼一朝得见郎君过。一朝此情，一朝此景，盼得几度春秋过。

第四章：邪珈奇香

“彦三爷。”清洛向桌边的男人拱手行礼，男人微笑着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对面来。这是醉沁阁后院的包间，从这里可以俯览整

条凉河的风光。雅致的厢房点着熏香，袅袅青烟升起丝丝淡香。清洛入座，彦三爷拱手让茶。看着喝茶的清洛，彦三爷笑了笑，

“不愧是杨五爷的独子，你今日的成就更胜你爹当年。”

“您认识家父？”

“岂止认识？我们是故交啊。你那时太小，肯定不记得了。看看你，真是和你娘越长越像了。当年，你娘可是阳城的第一美女。

”许是年华已逝，总有些恋旧。彦三爷絮絮地拉起了家常。那些事情清洛从来不知道，也不想知道。留下自己独自逍遥快活的爹

娘有什么好怀念的。

清洛敷衍着慢慢品起了茶。

香味奇特。

不知道是什么品种的新茶，入口平淡，喝下去却觉得一把火烧进了心里。

此行的目的是买下这间酒楼，因为这里当年也是杨五洛的财产。既然是故交，这生意做起来应该会很轻松。虽然清洛并不屑于自

己老爹的这些关系，不过只要是对自己的生意有利，便也没有不好的。

清洛盘算着生意，忽然觉得有点头晕，两颊慢慢烧了起来。

彦三爷还在唠叨着家常，停止间注意到清洛的异状，“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