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爱的渴望——游乐

已经不知道有几年没有被儿子这样抱着，秀兰有些不好意思，「三八！还不赶快出去吃饭。」

「走，我们一起出去。」罗伊自后方推着母亲的肩膀，将她带出厨房。

凤梨虾仁、京都排骨、清炒鲜蔬、牛肉滑蛋、清蒸鲈鱼、、、等，媲美五星级的国宴料理让人垂涎三尺，在座的人都手持筷子准备享用一番，待母亲就座后，每个人都出筷抢夺食物。

「妈你会不会太偏心了，整桌都是二哥喜欢吃的菜。」婷婷不满的抱怨。

「罗婷婷看看你自己碗，夹那么多的菜，小心吓到你老公。」罗桀提醒着她，自己的老公就在身边别形象全失了。

「我喜欢婷婷肉肉的，这样抱起来比较舒服。」叶擎风跳出来帮老婆说话。

婷婷一脸得意，「看吧！擎风都这样说了，所以我正在努力增肥。」说得好像是逼不得已似的。

「那还真委屈你了。」

听见儿女们提及胖瘦的话题，秀兰望了一眼小儿子，见到儿子消瘦的双颊，她啧了一声。

「小伊，瞧你瘦到都要被风吹走了，来！多吃一点肉，看能不能多长一些肉。」她夹了一块鸡腿给他。

「谢谢妈。」罗伊夹起鸡腿咬了一口。

「对啊！二哥，看你比回来时还要瘦，是不是大哥虐待你啊！」

听见老婆的胡乱发言，擎风赶紧的夹了个虾球塞进她嘴里，「婷婷你不是最爱吃这个。」

婷婷瞪了他一眼，「泥安嘛啦！」这个笨老公，难道听不出来她这句话是故意说来刺激大哥的吗？

从刚刚开始她就觉得这两人之间飘着一股诡异的气氛，不仅一句话都没有交谈，甚至连眼神都没任何的交集。

望着彼此互相漠视的两人，她突然睁大双眼，想到某种可能的发生，该不会是罗伊向大哥告白了。

「罗婷婷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虐待罗伊。」罗桀笑笑的，这时他终于将视线放在罗伊身上。

只不过两天未见，罗伊整个人就瘦了一大圈，脸上更没有半点生气。

他不禁在心里发问：罗伊，既然你不顾我的阻止也要跟那个男人在一起，那为什么你还要把自己弄得这副模样？

自开始就沉默不语的罗睿容终于开口了，「罗伊，你有打算接下来的路吗？」一瞬间欢乐的气氛降到低点。

罗伊放下筷子，口是心非的回应：「目前还没决定好。」

当自己从吉尔口中听见罗桀要他转述的那些话时，他知道自己跟罗桀之间已经没有转圜的馀地，所以他决定要提早回去美国。

「爸你别担心，小伊他在美国也是从事建筑设计工作，我想依他的实力要在台湾重新找份工作应该不是问题。」

罗伊很讶异罗桀会替他说话，但一抬头望见罗桀眼底的冷漠，他的心像洗了一场三温暖。

他凝望着罗桀，淡淡一笑，罗桀你知道吗？你这种要管不管的行为，对我来说真的很残酷。

「罗伊，你是大人了，别再做出会让你母亲担心的事情。」罗睿容叮咛着。

罗伊做了一个不太明确的回应：「嗯……」

「老公你也真是的，难得一家团聚别提这么严肃的事，你是要大家消化不良阿。」秦秀兰赶紧插话。

婷婷朝着餐桌上东看看、西看看，「妈，你没有准备汤吗？」当父亲还在唠叨时，她已经嗑完碗里的食物。

「啊！我忘了鸡汤还放在电锅里。」秦秀兰立刻走进厨房。

小心翼翼将整锅鸡汤端上桌后，她用勺子盛了一碗汤给罗伊，「小伊，来喝点鸡汤补补身。」

罗伊双手接过汤碗，直接捧起享用

。

「小心，汤很烫。」

被母亲这么一喊，罗伊受到惊吓双手震了一下，碗里的热汤顿时溢出溅在他的手上，他反射性的松开手，结果整碗热汤全都洒落在他胸口上。

「啊～」

耳边传来婷婷的尖叫声，一股火热刺痛感自罗伊胸口蔓延开来，他微微皱起眉宇。

「小伊，你赶快去浴室把衣服脱下来，用冷水冲一下烫到的地方。」秦秀兰着急的道。

见母亲与婷婷两人吓得花容失色，罗伊安抚她们，「我没事，你们别太担心。」他起身走向浴室。

「真是的，你没事喊那一句做什么，要是你没喊，罗伊就不会被烫到。」罗睿容责备老婆。

秦秀兰默不吭声，她心里只在意儿子有没有伤得很严重。

「事情都发生了，现在说这些有用吗？」罗桀替母亲说话。

「妈，我去看看二哥。」

「等一下！」秦秀兰来不及叫住婷婷，便见她冲出餐厅。

「罗桀，你去冰箱拿烫伤药给小伊擦，顺便交代婷婷去楼上拿一件擎风的衣服给小伊换穿。」

「嗯。」

罗桀起身走去拿药。

站在浴室前等待了片刻，见罗伊赤裸着上身走出浴室，婷婷关切的道：「二哥，你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罗伊笑道：「我想因该没有严重到要去医院，刚刚用冷水冲了一下，现在已经没事了。」老实说他胸口还有些刺痛感，但是他不想让大家担心。

罗桀随后也来到浴室门前，但一见到罗伊，他的脸色勃然大变，「罗婷婷，拿去。」他板着脸将烫伤药递给她。

婷婷伸手的接下药罐。

望着一脸铁青的罗桀与闪避罗桀目光的罗伊，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一场大风暴即将降临在他们两人身上。

第十一章：罗伊的谎言

在父母亲与妹妹的注视下，罗伊坐上罗桀的车子，与他们挥手道别，「我们回去了。」

「小心开车喔。」婷婷挥手而道。

车子行驶过几个路口，在远离父母视线可及之处后，罗伊立刻松开安全带，「在这里让我下车吧！」将手放置在车门的门把处，他准备随时下车。

罗桀严肃的道：「把安全带给我系上。」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一股不可冒犯的威势。

「桀？」罗伊一脸疑惑地望着他，不懂他的意思。

「我说把安全带系上，你是没听见吗？」罗桀猛然朝着方向盘用力一槌，刺耳的喇叭声响彻云霄。

罗桀突如其来的发怒，让罗伊有点不知所措，他听话的把安全带系上，静观其变。

一路上罗桀都没有开口说话，直接载着罗伊回到他的住处。

进入客厅后，他一把将罗伊重摔至沙发上，不悦的道：「你就这么想要去找那个男人吗？」

「桀，你在说什么？」脑部遭受到激烈晃动，罗伊觉得有些晕眩。

罗桀双手环胸，瞋目而视，「你刚刚急着下车，不就是要去找那个男人吗？」见到罗伊一副迫不急待下车的样子，他的愤怒指数已经来到顶点。

「我没有要去找吉尔。」罗伊否认。

「如果没有要去找他，那你干嘛要下车？」罗桀继续质问。

罗伊站起身与罗桀平视，「你不是要我别出现在你面前，现在戏已经演完了，我是该消失在你面前不是吗？」当他被热汤烫伤时，罗桀根本连一个关心的目光都不愿意施舍给他，既然罗桀已经表明厌恶他，他是该识趣的离开。

罗桀冷哼一声，「你还真听话，既然那么听话，那为什么我叫你别再跟他来往，你却还是跑去找他。」

「那一晚是因为我喝醉了，吉尔才将我带回饭店。」至于吉尔为什么会出现在Pub，他是一点印象都没有。

听见罗伊将一切行为归咎于喝醉酒，罗桀嗤之以鼻，「因为喝醉酒，所以你就张开双腿给他上吗？」

极尽侮辱的言语令罗伊血色尽失，他揍了罗桀一拳。

用舌头尝了一口嘴角上的血丝，罗桀睥睨着他，「被我说对了吧！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竟然让男人在你身上留下那种印记。」那通电话与罗伊身上的印记，根本就是吉尔在向他挑衅。

脑中一片轰然作响，罗伊愣住了。

在罗桀说出这句话之前，他以为自己能够承受罗桀的误解与厌恶，但是他错了，原来他的心并没有他想像中的坚强，一旦承载过多的哀痛，还是会碎裂的。

他轻笑了一声，自嘲着：「我就是这么不要脸，喜欢张开双腿让男人上。」

「啪！」

响亮的巴掌声入耳，他的左半边脸顿时传来一阵刺麻麻的感觉。

罗桀目眦尽裂，「给我住嘴。」他不准罗伊这样侮辱他自己，但他却忘记自己前一秒是如何侮辱罗伊的。

挨了一掌后，罗伊像发疯似地冲上前揪住罗桀的衣领嘶吼：「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打我。」

我要的不只是当你的弟弟！我爱的人是你！

被爱的渴望已经冲到了口，他又硬生生的将它吞回去。

他瞪着罗桀，缓缓而道：「我恨你……」爱与恨是相对的，他对罗桀放了多重的爱，心中的恨就有多深，如果天注定他要为罗桀心碎，那么就让他亲手毁灭这份感情吧！

见到罗伊眼眶中的液体，罗桀的心被拉扯了一下。

他的确是不懂罗伊，也不懂自己为何在看到他身上的吻痕时，心中竟如此的吃味，胸口好像快要爆开来似的。

他移开愤怒的眼神，「随便你。」这次他没有赶走罗伊，反而是自己朝着大门口而去。

听见大门被关闭的声音，罗伊的面具瞬间崩落，这十年来他第一次将他的情感发泄出来，像个无助的小孩，蹲在地上放声痛哭，让眼泪放肆的撒野一回。

时间就在这一阵悲恸中流过，直到他眼泪流乾，镇定住心绪后，夜已深了。

他走回自己的房间，开始收拾行李。

他已经为他的痴心妄想付出惨痛代价了，现在是该默默躲起来，慢慢舔拭心中的伤口。

＊＊＊＊＊＊

等罗桀再度踏入家里已经是隔日下午了。

屋内没有罗伊的身影，而罗伊的房间就像他住进来前一样冷清，眯见书桌上摆放着一串钥匙，罗桀猜想他八成是去找那个男人。

「叮咚～」

这时门铃响了，他开门察看，原来是罗婷婷来访，「你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没有事先打电话通知他一声，难道她不怕白跑一趟吗？

婷婷登门而入，「我是来找二哥的，他在家里吗？」

「他离开了。」罗桀丢下一句话，自己先走进客厅。

「离开？」婷婷跟在他身后嘀咕着。

待屁股坐上沙发后，她猛然睁大双眼喊叫：「难道他回美国了！」虽然她知道罗伊迟早会回美国，可是她没想过他会选择不告而别。

「我不知道。」罗桀打开电视，整个人异常的冷静。

婷婷提高了音调，「什么叫你不知道！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难道你都没有发现他是什么时候收拾行李离开的吗？」

罗桀瞟了她一眼，「昨晚我们起了一点争执，所以我在外头过夜，等我回来时，他已经离开了。」

「你们到底是为了什么事争执？」争执的原因是她晚餐时所想的那件事吗？

「这件事我不方便跟你说。」罗桀对争吵的内容只字不提。

噘起嘴，婷婷不悦的回话：「算了，就算你不跟我说我也知道是你伤了二哥的心，他才会离开的。」可怜的二哥，昨晚一定很难熬吧！

闻言，罗桀脸色亦变，大声的斥责：「罗婷婷，你不知道实情，就别乱说话。」

婷婷柳眉倒竖，跟他比大声，「我才没有乱说话咧！你以为我不知道的事情，其实我知道的比你还多。」

「你又知道些什么？」罗桀一半好奇，一半质疑。

「罗伊向你表白了吧！」

罗桀没有开口回应，不过他的眼神证实有这么一回事。

「你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

婷婷挑眉，「当然是他跟我说的啊！不过我比较好奇他是怎样跟你开口的？」这十年来罗伊的情感纠结她全都看在眼底，身为一个忠实的观众，她岂能错过任何一句对白。

尔后罗桀将遇见吉尔后所发生的一切以及罗伊的自白，全都告诉她。

听完事情的发展经过，婷婷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你现在是在说什么？」罗伊怎么可能会跟别的男人交往。

被她这么一问，罗桀顿时糊涂了。

婷婷拍了一下自己的头，「我的天啊！」原来他们两人说的不是同一件事。

重新将罗桀的话回顾一遍，她突然会心一笑，「大哥，你被罗伊骗了。」

罗桀蹙眉而道：「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到底是他的理解能力差？还是跟她之间有代沟？不论他怎么想，都还是无法将她这三句话连贯在一起。

「罗伊已经心有所属了，他默默爱着那个男人好多年，所以不可能跟你口里说的那吉尔在一起。」婷婷坚定回应他。

「是罗伊亲口跟你说，他有默默暗恋的人吗？」罗桀有些不相信她。

「是的！千真万确。」

「那那个人是谁？」他怎都不知道罗伊心中有这么一个人。

「那个人是谁？你因该最清楚。」婷婷神秘兮兮的笑着。

听不出她的弦外之音，罗桀反问：「我怎会知道？」回想他与罗伊的对话，罗伊那时的确没有承认吉尔是他恋人，一切只是自己的误解。

但倘若那个人不是吉尔，那么会是谁？

「你难道还感受不出来吗？既然他是同性恋，那又怎会跟你女友上床呢？」见罗桀听不懂她的意思，她决定帮罗伊说出这个秘密。

「罗伊爱的人是你。」

罗桀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无法言语，他脑中跳出许多罗伊说过的话与当时的画面：

「其实我在等待一个能留住我的理由，倘若那的理由不存在，那么我会选择离开。」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我就是没有办法控制自己的心，不去爱那个人，所以你就别管我了。」

「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打我。」

以及那最后一句：「我恨你。」

他顿时恍然大悟，原来罗伊爱着他。

「什么时候开始的？」

「大概有十年了，要不是四年前你突然带个女人回家，他也不会做出那么疯狂的事情，而这次的事件也是你刺激他，所以他才编造出那种谎言。」

回想起四年前罗伊的背叛事件，以及这一星期来发生的事情，心里所有的疑问都在婷婷说出这句话后有所解答。

面对婷婷的指责，他沉默不言，但她的话已在他心中投下震撼弹。

「铃～铃～」

口袋内的手机突然响起，他拿起察看，萤幕显示出一组陌生的电话。

「喂？」

「请问你是罗桀吗？」电话那一端传来一口流利的英语。

「嗯。」

「我是吉尔。」对方主动报上名来。

罗桀毫无情绪的回应：「我知道。」一听到声音，他就知道他是谁。

「我打电话来只是想告诉你，罗伊搭今晚六点的班机回美国。」

这个消息让罗桀动容，但他假装莫不在意，「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件事？」其实他很想问吉尔，他与罗伊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而吉尔又为什么要配合罗伊演出这场戏？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跟你说这件事，可能是因为心疼罗伊，所以我想做点能让他高兴的事……」

听着吉尔的真情告白，罗桀无言以对。

挂掉电话后，婷婷询问他是谁打来的。

「是吉尔打来的，他说罗伊搭今晚六点的班机回去美国。」回应的同时他望了一眼时间，距离罗伊登机的时间只剩下一个小时。

思索着吉尔最后那句话：「我想罗伊因该会很希望你去挽留他。」罗桀猛然有了动作。

「我要去机场一趟。」他拿了车钥匙，快步朝着大门走去，但尚未开起大门，婷婷的声音便自后头飘来。

「大哥容我提醒你一句，倘若你没有要回应罗伊的感情，你就别去挽留他了，因为你去了，只会让罗伊更加心碎。」

她的一席话让罗桀止住了脚步。

第十二章：舍与得

被墨汁染灰的天空，远方天际残留着橘红色的晚霞，坐在候机室的位子上，罗伊静静凝望着窗户外的景色。

单薄的身影让人感受不出一丝分量，静止不动的面容上挂着淡淡的忧愁与美丽，乍看下宛如罗马时期的艺术品，比黄昏时的美景更令人感到伤感，路过的旅客纷纷将投射目光在他身上。

手里拿着机票，他反覆触摸着上头的字体，心中有股说不尽的感慨，这是他第二次离乡出走，两次离开的理由都相同，而且都是带着愁肠百结的心情坐在这里，这个位子就像是特别为他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