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华年 上——zeroo

落炔稍微一侧身，便避开了来势汹汹的男人，男人收住了力度，勉强站住了脚，回头像头发疯的豹子一样红着眼睛盯着落炔。

落炔活动着手腕，筋骨格格地作响。他咧嘴笑了，说道：“今天可要好好施展一下筋骨，平时小木总是被小赏护着不能打得太重手，现在……”

落炔说着，眼睛陡然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一闪凌厉的光芒。三步冲上前去，左右手开弓，几下子的功夫，连动作还没被看清的时候，高个子的男人已经红肿着猪头一样的脸面往后倒下去了。落炔拍着手，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北影赏在旁边看着也把眼睛睁得大大的，脸上的神色愈发的崇敬，最后回过神来，在落炔身后冲上前去，一脚踢过去，把高个子男人踢得勉强翻了半个身，踩在脚下，然后叉着腰哈哈说道：“看你还敢放肆么？大爷我把你打得满地找牙！”

北影赏和落炔昂首挺胸地走出了小巷子，末了北影赏疑惑地回过头来，看着还在怔怔发呆的小孩，嚷了起来：“黑小孩，你不是还打算守着这样的人吧！还不跟上来！”

小孩眨眨黑黑的眼睛，黑黑的手往黑黑的脸上一擦，抹掉了眼泪，应着是，便跟了上去。

“你叫什么名字？”北影赏亲昵地搭着小孩的肩膀，问道。

男孩有点胆怯地抿着唇，小心翼翼地瞄了眼旁边的两个漂亮的大哥哥，声音小小的：“粽子。”

北影赏点着头，看向前方，喃喃：“那就是黑粽子了！”

男孩的身体一僵，不情愿地抬起了头，却不敢说话。落炔听着不自觉笑了，晃眼的笑容，明媚而阳光。

012.少爷和赏哥哥

酒楼内。

“少爷，吃这个！这个好吃！”粽子笑着把一块鸡肉夹到落炔的碗中，连连点着头，又把他面前的茶杯满上，说道：“少爷，天气热，多喝点水啊！”

落炔笑着点头，有点不自在地喝一口茶，便也夹一块鸡肉到北影赏的碗中：“小赏，你吃多点。”

北影赏不满地把筷子一丢，撇着嘴抱着手，鼻子哼出一声，便不说话了。

“小赏你怎么了？是不是不喜欢吃这些？我叫粽子带我们去其他地方吃！”落炔担心地问道。

“好好好！少爷你想去哪里？”粽子一手拿起落炔的包袱，殷勤地问道。

“哼！”北影赏又哼出一声，鼓着腮帮子看着粽子，又再哼出一声。

“赏哥哥，你怎么了？”粽子见北影赏的眼神有点不妙，便怯怯地问道，黑黑的小脸蛋垮了下来。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叫他少爷叫我哥哥！差别对待！”北影赏一拍桌子站起来嚷道，脸蛋因激动红了起来，这一下这一叫便把隔壁几桌的人都惊动了，纷纷投来深究的目光。

粽子释然一笑，无奈地摊手：“原来赏哥哥生气的是这个啊！”

北影赏看着这般不上心的粽子便觉得委屈了，转过头来向落炔投去求救的目光，但是却看到落炔在掩着嘴笑。

“喂！落炔！你现在是在作反是吧？”北影赏不满地嚷道，眉毛一挑，一副大爷的样子。

“不敢不敢。”落炔摇头摆手道，却还是止不住地在发笑。

“赏哥哥，你怎么能这样跟少爷说话的！”粽子也不满了，不禁帮落炔说话，黑黑的眼珠子里盛满了执着。

北影赏看着这样的两人，不禁气得张大了嘴巴，一个是从小和自己长大的人，一个是自己一手一脚救回来的人，虽然，他不是打的那个，但是，他还是觉得粽子是他救的。

“你们，你们都作反了！”北影赏竭斯底里地喊出来，完全不顾周围人的目光，最后，要不是店小二来劝了，他还打算把桌子掀翻给那两个没良心的人看看何为“爆发”。

街道上，北影赏气鼓鼓地走在前边，落炔在旁边说尽了好话，但是北影赏还是不理他，步伐越加的快速，最后还跑了起来。

粽子在后面拿着行李艰难地跟着，他想不到两个漂亮的公子竟然随身这么多的东西，沉得很。

粽子是真心把他们两个当做救命恩人的，只是看到落炔这么利索的身手，把那个高个子打得那叫落花流水便觉得钦佩。他一直活在那个男人的威胁之下，也没有能力作出任何反抗，他佩服能把那个男人打垮的落炔，便把他当作主子般看待，也就唤作少爷了。

“赏哥哥，给你！”粽子走到了在一边坐着盛凉的北影赏面前，把手中的水壶再向前伸出一点，明朗地一笑。

“不先给你少爷喝？”北影赏不情愿地说道。

“先给赏哥哥喝！”粽子说道，看着北影赏伸手接过水壶便在他的身边坐下，问道：“赏哥哥是从哪里来的？怎么长得这么漂亮。”

“是我漂亮还是你少爷漂亮？”北影赏喝一口水，装作不在意地问道。

粽子一下子就语塞了，照直说赏哥哥吧，又怕少爷不高兴，说少爷吧，又觉得说谎了心里不好受。说起漂亮，少爷那种质朴的五官又怎么比得上赏哥哥？虽说少爷的五官不是那么的美丽精致，单眼皮的小眼睛、蒜头般的小鼻子、小巧的嘴巴，但眼睛也细长凛冽，但鼻子也高挺，但嘴巴也线条分明，拼凑在一起更是别有一番帅气耐看。

“当然是小赏！”在旁边听到北影赏问话的落炔插嘴道，咧开嘴笑了。

北影赏看着落炔的笑容，不知怎么的，脸蛋有点滚烫，是天气太热了吧？

他摇着手给自己扇风，不住地用嘴巴往脸上呼气以驱散炎热。落炔见状，便上前去，随手捡起一片大点的落叶，一下一下地给他扇风，问道：“接下来，我们是去哪里？”

北影赏这才向四周看去，他们已经出了村子，到了一个类似于郊外的地方，虽没高树入云也绿草茵茵，他写意地躺了下来，无所谓地摇了下头，说道：“我做梦看看玉莲子在哪里，你等着。”

粽子听着了玉莲子便眼睛一眨：“赏哥哥你们要找玉莲子啊？”

“你认识？”北影赏把已经合上的眼皮睁开，看向粽子。难道就这么得来全不费工夫？

粽子却利索地摇头，嘻嘻笑着。本来也一脸惊喜的落炔不禁有点失落，本想着快点找到玉莲子便可以早点回去看看师傅，看他是不是又宿醉了，好歹也要有个人给他醒酒才行。

就在二人失望之际，粽子慢悠悠地说道：“之前我跟踪一个大爷偷东西的时候听他说啊，有一个地方叫莲子池，养着各种莲子的呢！可能那里就有你们找的玉莲子哦！”

落炔酌量着粽子的话的时候，北影赏便一个翻身坐在了地上，一打响指，敲锤落定：“好，就去莲子池！”

皑皑雪山的顶峰，冰封的仙人娴静地盘坐在岩洞深处，身上裹着重重的寒冰，他紧紧闭着双眼，黑发安静地垂在两肩上。被冰封着的脸容看得不清，只是能隐隐感觉到那种出尘的脱俗，淡定得令人却步。

他的面前，白衣的男子已经站着有一些时辰了，他也是闭上了双眼，挺拔的鼻梁在脸颊处投下浓重的阴影，长长的睫毛上似乎盛着轻盈的雪花，显得有点唯美。

随着时间的一点点流逝，冰封的人缓缓睁开了眼，机械的动作，伴随着的是身上冰块的缓缓溅开来。站着的男子也睁开了眸，眼神带着脱俗的感觉，隐隐有着智慧的光芒。

“师傅。”白衣男子开口，淡淡的。

仙人把手一挥，指尖凝着淡蓝色的光芒，再一次的修炼已经令他的仙力再一次进步神速，他收起指尖的光芒，抬头扫视前方，开口：“千慕呢？”

“回师傅的话，师弟他下了雪山。”

013.千慕

本来，上得了雪山顶峰的人便不会轻易下来，因为那里是修仙的地方，只有修炼完成，脱离了俗世的仙，才有那般闲情逸致去体会人世间的苦乐，再以一副局外人参透的姿态，琢磨一番。

但是，千慕却提前下了雪山。

千慕是隐逸仙人的徒弟，因为有着别样的资质，隐逸仙人也格外痛爱。修仙的十三个阶段，气动、炼神、丹成、胎息、元婴、分神、出窍、化形、融合、还虚、元神、魔劫、大乘，千慕一下子便修炼完成到了元神阶段，也就只花了四年的时间，比着他的师兄雪一，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魔劫始终也没有爆发出来，也多少令他郁闷。

只能说，他的修为还不够，他还不能这般强大到出尘脱俗，忘记凡人的所有情感。他的这次出山，便是为了寻找答案，确保修仙之路能继续下去。

隐逸仙人站在了雪山之巅，俯视着一片的大雪纷飞，缓缓说道：“希望千慕此行，能找到答案。”

雪一站在仙人的身后，没有作出任何回答，只是把头低下，立在漫天的飞雪中。

“雪一，既然你的魔劫已经爆发，便抓紧时间进行修行吧。”隐逸仙人抬头看着天空，在这雪山之巅，总是大雪纷飞的根本就没有白天黑色之分，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大弟子，便踩着飞雪一跃而走了。

隐逸仙人，是对修仙有着很大执着的，他一直是那么痴迷，那么专注，即便已经修炼成功，他还是千方百计地去增强自己的修为。

其实这般的执着，又何尝不是属于平凡人的一种贪念？所谓修仙，便只是一种长生不死的修为罢了。

雪一依然立在风雪中，他深深地看了眼山下，轻轻的不易令人察觉地叹了一口气。

长安城内的闹市，熙攘的人群中，千慕却以清丽的白衣和出尘的五官而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他十五岁上雪山修炼，一直以来他都沉默寡言，也不曾和仙人师傅说上几句话，一直接触的就只有师兄雪一，一起修炼，互相扶持。

那时候，年纪尚轻的他还不能忍耐雪山顶峰那刺骨的寒，也曾一度陷入病态中，而雪一，一直照料着生病的他，为他生火，给他传授雪山上的御寒秘诀。其实那时候，雪一还只是比他早上雪山两三个年头，却因他的到来，一下子便有了师兄的范儿。

修仙讲求的是心念合一，无想无念无思无挂，在修炼的时候，他们总是分别进入自己的境界中，不理会现实中的所有，可是一旦修成一个阶段，便会脱离自我世界，他们便会像其他孩子一样谈话嬉笑，很是亲近。他们见隐逸仙人的次数并不多，师傅每每总是冰封修炼，不让任何人打扰，而出封也不过半天时间，便又冰封修炼了。

在雪山上看惯风雪，听惯风吹，现在一下子看到这么多的人烟，不禁令千慕有点不适应。

千慕年纪不大，也不过二十出头，但是脸上的淡定出尘却不像一个年轻人该有的，倒更像个老者般从容。

下了雪山已经有三天，为了查清他的身世之谜，千慕来到了多年前和母亲住的寺庙中。寺庙在长安城最热闹的市集旁，因其位置不偏僻而长年香火异常鼎盛。

祥和寺得名于先帝的亲兄弟祥和大师在此处出家，早在大师十八岁那年，便顿生慧根，毅然出家。

那时候，祥和寺只是一间小寺庙，连名字也不大被人记住。

千慕看着祥和寺门口进进出出的人，视线落在门上的牌匾上。

这些年来，似乎没有多少的变化，只是由新变旧，由鲜变淡。

祥和大师是一个念旧的人，他接管寺庙后便没有对祥和寺作任何的修饰，只是保持着它一贯的模样。

那是多少年前的事情？千慕一时想不起来，只是记得，寺庙内的人平静而和蔼，没有人对他们这一对来路不明的母子产生任何的质疑和歧视。

“大师，请问祥和大师是否在寺中？”千慕问一个经过的小僧。

小僧轻摸佛珠，说道：“施主，大师前日启程到处化缘了。”

千慕并没有在祥和寺久留，而是即刻启程找祥和大师。

他记得，娘亲带他流浪到最落魄的时候走投无路，便来找上了祥和大师，大师只是简单地念了一下“阿弥陀佛”便收留了他们母子，似是故人。

想必关于他的身世，没有人比祥和大师更清楚了。

按着小僧提供的大致路线，千慕开始了徒步寻找祥和大师之旅。

“公子，我看你天庭饱满，脸色红润，定必是有福气之人，但是印堂发黑，近日是否多有不济？”一个江湖术士突然走了过来，伸手挡住了千慕的去路，盈盈笑着，见千慕不反感，便做了个请的手势：“就劳在下给公子批一下命途吧！”

千慕的面色淡定无比，没有一番情绪的飘动，只是把眼眸稍微抬高了下，却不答话，又迈开了步子，从江湖术士的身侧略过去。

那人见千慕要走，到嘴的肥肉就要失去，便使出浑身解数继续挡住他的去路，保持着脸上的笑容：“在下才高八斗，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公子……”

江湖术士还在滔滔不绝之际，本伸出来挡住千慕的手感到一阵寒意，在他转过头来的时候，发现人已经不见了，本来如同顺口溜说出的话卡住一半滞留在嘴边。他难以置信地到处张望，却没发现那个白衣公子的身影，有点出神地念叨着真不可思议之类的话，一下子又发现“目标”了，便又一声“公子”迎了上去。

千慕神色平静地继续走着，伸手拍拍刚才被触及的衣襟，冷傲的脸容透出一股寒意，视线始终保持着平直向前看，余光却扫过两边的一切，利索地寻找着祥和大师的身影。

014.风乐楼

长安城的繁荣，催生了很多名流贵族玩乐的场所，其中数风乐楼最出名。

每到一月之初，风乐楼便会有一轮乐曲较量，一帮才华横溢的美人儿便会使出浑身解数，务求在这个一月一度的盛典中脱颖而出，好获得点名气。

风乐楼同一般的风月场所不同，它更以音乐闻名于长安城。

而此时，恰是一月之初，乐曲较量正在如火如荼进行中。

那是会持续一天的，从凌晨到凌晨，不曾断续，即便是深夜开场深夜结束，还是会有不少人连夜守候，除了够资格进入楼内的有钱人家外，连楼外，也围了几圈人。

千慕走到此处的时候，也就是塞到水泄不通的时候。

他一向没有表情的脸上第一次有了一丝起伏，看着黑压压的人群，多少脸色还是有点沉。

雪山上寒冷、干爽，并不会流一点一滴的汗，下了雪山后也因呆在雪山久了，汗腺并不太发达而没有什么问题，但是，现在看着那么多拥挤在一起的人，他便不自觉地想起了汗臭味。

千慕，是有洁癖的。

他和人群保持着一段距离，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表情。

楼内缓缓传出悠扬的琴声，人群内一阵欢呼。千慕淡定地看着面前的人群，看着他们脸上的感叹，没有一丝动作。

这琴声虽然悦耳，但是太过繁杂，过于地显露技巧反倒令曲调变得刁转和疏离。

在雪山上，雪一也总是弹琴，一声一下，单调却会令人不自觉勾起唇角。雪山上的寂寞，似乎就只有雪一的琴声才可以在无言中将其驱散。

风乐楼内，一楼和二楼满是身份显赫的客人，他们的视线均落在一楼正中的台上，那里，一个身穿红衣的美丽女子正在低眉信手地挑拨着面前的木琴。

在这般的角逐中，既是听琴也是看人。

薄纱后面，一只纤细的手缓缓伸了出来，做了一个退的手势。

本来专注弹琴的女子一个错愕，也就停住了手中的乐曲，硬生生地被请了下去。

楼内的客人并没有因这突如其来的打断而不满，反倒是含笑看着薄纱后那模糊的身影，笑意更浓。

“没有了诶，薄颜姑娘不满意啊？明明是那么好听的曲子啊！”楼外的人群开始议论纷纷。

千慕保持着一贯的表情，耳根终是清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