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开华年 下——zeroo

北影赏似乎对这样的游戏真的厌倦了，他抬起眼皮，扫视面前一众或生或死的人，顿时全身涌出一阵暗黑色的浓烟。

浓烟渐渐扩散开去，就像施展了魔法的神奇气体般，凡是吸入者，都会疯狂地大笑起来，然后在大笑中渐渐抽筋，曲着身体滚在地上，渐渐窒息。这是暗之巫术的其中一项，也是令北影赏最为沉醉的一项。因为这样的笑声，实在太过悲怜了，悲怜得很吸引。

北影赏欣赏着地上打滚着大笑的人，感受到他们渐渐变得虚弱的气息，就像是最高的修罗神般，表情是那么的淡漠。俯瞰一切的眼神，带着掌握一切的残忍。在他的眼里，没有敌和友，只有生和死。除了自己之外的人，都要死。

但是，北影赏的眼神在看到落炔的时候微微有点不满。与旁边倒在地上的人不同，落炔像没事人般站在那里，定定地看着北影赏。

“你就是神灵？”落炔认得这是北影赏的声音，但是北影赏却嘴巴不长，似乎是用意识在和自己说话。

落炔什么也不答，他知道面前这个北影赏不再是北影赏了，他的小赏，从来不会这般的残忍。

好吧，权当作是小赏失忆了，暂时忘记我了。只要一直在他的身边，他就会记起我，这是我们的承诺。

落炔温柔地笑着，缓步走向北影赏。

北影赏的眼睛危险地一眯，似乎很不满意落炔这样的表情与这样肆意的动作。

“小赏，忘记我了不打紧，慢慢地，你会记起我的。”落炔含笑走近北影赏，随着越来越近的距离，落炔别在腰带里的玉莲子开始发出光芒。仿佛有共鸣般，北影赏觉得心脏位置痛了一下。

“你、你不要过来……”北影赏终于张开了嘴，说出了这样一句话。

天生的神灵和天生的魔灵的对抗，注定神要胜魔，白要胜黑。

“你不要过来。”北影赏紧紧地盯着落炔的脚步，心脏的位置好痛。北影赏不断用意识把暗之巫术的本领使出来，周围的生命都在巫术的范围内逝去了，唯有落炔，还是那么温柔地笑着，从容地走近……

不能作出任何反应，巫术对神灵躯体根本就起不了作用。

这样的无助感，彻底令北影赏震怒了。他狠狠地盯着落炔，把全部意识都集中在周围的物体上，既然暗之巫术作用不到落炔身上，那么就用其他物体攻击他。不论是被主人丢弃的兵器还是已经消失了温度的尸体，所有都在北影赏的意识控制下全部砸向落炔，不偏不倚，速度快得惊人。

就在所有东西都碰撞在一个点的时候，北影赏隐隐有点期待，他以为，不论怎么样，始终对落炔都还是会有点伤害的。最好把他的脸弄肿了，或者把他的眼睛弄瞎。他讨厌这个人的脸，也讨厌他的眼睛……莫名地觉得讨厌……

就在北影赏的期待到达最顶峰的时候，那个点的中央有白光发出，然后便是一道凌厉的蓝光破光而出，直直地落在北影赏的跟前。北影赏咬着牙看着站在他面前毫发无损的落炔，强大的失落感充斥他的心。

“我要你死。”北影赏的声音冰冷而坚定。死，你要死。

“小赏。”回答北影赏的是落炔温柔的声音，带着深深的宠溺，听得北影赏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

把他弄哑了……北影赏在心底腾升起一个想法。他讨厌落炔的声音。

“小赏……”

心脏的痛感渐渐强盛起来，北影赏的视线落在落炔腰带处发出的亮光，本来冰冷的眼神渐渐变得狰狞，手狠狠地向前一抓，在落炔的脸上狠狠地抓下一道红印，“你这个碍事的人类，给我滚！”

“小赏……”

“我叫你滚！听到没有，滚！滚……啊！啊！啊！”北影赏大叫三声，突然蹲在地上捂住耳朵，一脸的痛苦。

这是什么感觉？好讨厌好讨厌……滚开！快点滚开！

落炔见北影赏这个样子，想伸手过去摸摸北影赏的头，却在手靠近北影赏的时候感到全身僵硬。北影赏抬起头来，冷冷地看着他。

暗之巫术在北影赏的体内处于上风，本来因为‘光明’和神灵的影响挣扎着的‘黑暗’渐渐平静下来，北影赏已经感觉不到心脏疼痛的感觉了。他冷冷地看着落炔，唇瓣并没有张启，“历史将会在这一刻改写，神灵和魔灵的对决，将会在这一刻扭转。”

落炔觉得全身都不能动弹，全身的血液都在倒流般，直直地冲向脚板，似乎要冲破脚皮，融入大地中去。暗之巫术的神奇之处，正是这样任意的控制，不论是什么，都能够用意识去加以控制。

琥珀色的眼睛中满是凶狠，北影赏盯着落炔腰带内的光芒，知道那就是那一颗名为‘光明’的玉莲子。就是它，令自己这般难受。

手向落炔的腰间抓去，北影赏的眼神中满是要毁灭一切的疯狂。在手触及那道白光的时候，北影赏觉得手心灼热得很，一个回缩，北影赏倒退了几步。

因为这一下灼热，北影赏的意识松动了一下，令落炔有机可乘，摆脱了暗之巫术的控制。落炔把狮腾剑握在手里，伸手一指，直直地指向北影赏。

“想杀我？”北影赏轻蔑地一笑，保持着脸色的冷漠，“恐怕你不能。”

“嗯，是不能。”落炔似乎也在笑，却是笑得那么的温暖。他不想北影赏看到的落炔是那么的凶残和阴森，他要北影赏眼中的落炔，始终是那么的温柔，或许在小赏的眼中，会觉得那是傻吧。

“你让我讨厌。”北影赏看着落炔脸上的笑容，心里有想撕毁他的冲动。手一挥，北影赏把地上的一把剑控制起来，直直地刺向落炔。落炔只是那么一挡，那把剑便飞了出去。

“小赏，记得我吗？我是落炔。”落炔温柔地说道。

北影赏却不依，想控制落炔手中的狮腾剑，但是狮腾剑就像有灵性般，并不受他的控制。或许他不知道，当狮腾剑一旦找到主人，便和主人合为一体，同样具有神灵气息的东西，魔灵的力量又怎么会起到作用？

如果司洛没有死，他定必会很高兴吧？他一心想落炔为自己服务，就是想利用落炔的神灵躯体把巫师家族一举歼击。而现在，落炔用神灵的庇佑对抗着巫术了。可惜的是，落炔的目的不是消灭，而是保护北影赏。

落炔脸上的笑容一直不落，这份温柔似乎没有消失的可能。北影赏觉得头痛，不止是心痛，头也痛……

“落炔……”在疼痛的堆积下，北影赏毫无意识地喊出了这个名字。

“小赏，你记得我了？”落炔问道，但是北影赏再无回答他。北影赏木讷地站在原地，疼痛的感觉充斥他的全身。

渐渐地，有暗光从北影赏的身体发出，那是一种带着绝望感觉的暗光，就像保护膜般，把北影赏团团包围住。这样被暗光包围住后，北影赏才觉得痛楚减轻了点。

“小赏……”落炔还是在固执地呼唤着北影赏的名字。这两个字在落炔的口中说出来是那么的理所当然，理所当然得北影赏再次觉得头痛……

什么都听不到了，除了落炔那始终如一的声音。脑海深处似乎有什么在澎湃地发展着，有着熟悉的感觉。

“小赏……”

“小赏……”

“落炔！不要过来！他们要杀死你！”北影赏突然失声喊道。

落炔惊喜地喊道：“小赏，你记起来了？”

“不要过来……”北影赏抱着头，喊得有点竭斯底里。北影赏体内的暗光开始变得放肆起来，就像储足最后一口劲要吞噬掉一切般。

逆着强大的暗光，落炔从容地走近，稳稳抱住了北影赏。暗光很灼手，落炔觉得全身的皮肤都像要融掉般，但是怀中不断发抖的人令他不能放手。手中的狮腾剑轻轻晃了下，在暗光中渐渐发出金黄色的光芒，在和暗光作着无声的对抗。

七重真剑在落炔脑海中演绎了一遍，在北影赏的身体颤抖得更加厉害、暗光就要吞噬掉狮腾剑的光芒之际，落炔使出了七重真剑。那是以速度取胜的剑阵，一剑化为七重，无声无色，无痕无迹。

抱着北影赏的落炔一下子不见了，北影赏蜷缩在地上，身体外包裹着一道光柱。光柱逐渐放大，密密麻麻的，冲天的是剑声，来自这个光柱。剑阵内的是剑声铮铮，剑阵外则是一片安静。所有声音和空气都包裹在光柱中，不能外溢半分。

暗光被禁锢在剑阵内，不能扩大。

光柱内，北影赏被困在七重真剑内，意识模糊，只是不断地用头撞着地，试图把痛苦降到最低。暗光依然在他身体内奔出来，瞬间又淹没在光柱中。

暗光和光柱的力量在不停地碰撞，互相吞噬，互相攻击。

暗光越发强大，北影赏撞得满头是血，但是却还是不减丝毫痛苦，体内似乎有一个巨大的恶灵要把他整个心神吞噬掉，不留一点痕迹。

光柱的光芒越发暗淡，暗光强大的力量似乎要迫不及待地往外冲。

“落炔，去死。去死！”

“不要……不要杀落炔！”

“去死！”

“不要！”

北影赏像一个娃娃一样自言自语，没有带丝毫听得出的感情，只是在那里疯狂地吼。他的感情，似乎已经不受他控制。他正在努力，努力扞卫着最后的清醒，不被破坏的意识所控制。

光和暗在碰撞，擦不出任何的火花，本来就是只有一方的胜利。不是黑，便是白。

“小赏，加油。”

“落炔……”

北影赏用力抽搐一下眼皮，脑海中突然出现了一个画面。

那是他三岁的时候，第一次见落炔。

穿得满身破烂的男孩坐在大石头上，看着平静的湖面，不作一声。

“赏儿，把这个拿过去给那个哥哥！”南山神医把馒头递给北影赏。

北影赏把馒头紧紧揣在怀里，看着师傅，重重地点了下头。因为这一下点头点得太用力了，身体随着沉重的脑袋晃了一下，差点跌倒。

“哥哥，吃这个！”北影赏把馒头递给落炔，却因为他坐在大石头上，手够不着，便想着跟着爬上去，但是手里又拿着馒头，不能攀着石头爬上去，北影赏一下子便急了，晃晃手里的馒头，又指着落炔，看向南山神医。

“我就说你徒儿笨。”北山神医不动神色来了一句狠话

南山神医认命地扶额，但是却不给北影赏说话。

北影赏见南山神医摸着额头，便眨眨眼睛，也跟着摸着额头，小手因为摸过石头而脏巴巴的，摸着额头了，便连额头也脏了。

落炔扭过头来，看着这个大眼睛的弟弟把自己弄脏了，不说话。

北影赏眨眨眼睛，摸完额头再摸摸自己的脸蛋，脸蛋又跟着脏了。

落炔见他又把脸蛋弄脏了，还是不说话。眼见小弟弟正要把脏手塞进嘴巴里，落炔这才忍不住伸手过去，把他的小手抓住，小声说道：“脏。”

北影赏一下子便笑开了花，把另一只手里的馒头递过去：“吃！”

“给我的？”

北影赏又重重地点了下头，身体又站不稳了，晃来晃去。落炔便伸手把他固定好。

北影赏笑得更灿烂了，连大眼睛也弯了起来，眼眸浅浅的咯咯地在笑。他把馒头凑近自己的鼻子，大声嚷道：“香！”

然后又递向落炔。

落炔伸出手，接住。

北影赏手里没有东西了，便赶紧攀住大石头爬上去，落炔见他一副笨拙的样子，便伸手拉他。

北影赏却扁起了嘴，甩开他的手：“赏儿自己！”

“你能吗？”落炔担心地问道。

北影赏瞪圆了眼，嚷道：“嗯。”

爬几下滑下来，再爬几下，还是滑下来，但是北影赏还是固执地不要落炔帮忙。

落炔见他努力的样子，鼓励道：“小赏，加油！”

终于爬上去大石头了，北影赏擦擦脏脏的脸蛋，更脏了，大笑起来，举起双手大嚷道：“赏儿真棒！”

落炔也跟着笑了起来，本来绝望的心情似乎因为这个小弟弟而变得有了希望。

北影赏用力咬着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怠慢一分，哪怕是松懈一下，黑暗的力量就会侵蚀掉他的意识，把他整个人控制住。落炔在对他加油，他不能就这样认输的。

北影赏停止了撞地，脚一曲，似乎想站起来。

“小赏，加油！”落炔的声音温润如玉，带着信任。就像鼓励学走路的孩子般，声音中带着浓郁的鼓励。他相信他，他知道他能行。

北影赏的双腿颤抖着，双脚承受的，似乎不只是他的身体，还有一些找不着形态的东西。咬着唇瓣的痛楚一点一点加深，北影赏的眼睛缓缓睁开来，随着痛楚的深入，他的意识渐渐变得清晰。

一切，都还在作着无声的对抗。

暗光变得虚弱了一些，光柱逐渐强大起来。

北影赏站了起来，双脚摇摇晃晃的，接着便稳稳站住。他的手落在身侧，满是血迹的脸上绽开一个苍白的笑容。

“落炔……”

白光掩盖了暗光，暗光消失得无影无踪。一声清脆而清晰的精玉破碎的声音，北影赏的心脏处跌出了破碎的玉莲子，裂开两半两半跌在地上。七重真剑阵中，虚弱的少年留下一个苍白的笑容，便安心地往下倒。

落炔在剑阵中走出来，抱住了北影赏，紧紧的。

北影赏倚在落炔的怀中，小声喃喃：“赏儿真棒……”

落炔摸着北影赏的头发，冰凉的指尖拂过同样冰凉的发丝，微微一笑：“嗯，真棒。”

北影赏的眼皮重重地闭上，伏在落炔的怀中。随着长长的眼睫毛一抖，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便被遮住了。匀称沉重的呼吸声传来。

白光渐渐变得微弱，剑阵在缩小，最后消失在空气中，找不着影踪。狮腾剑悬空挂着，待白光消失后，便飞回剑鞘，消失了锋芒……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