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之间,就连贺丞蕴都忘了开口说话。
一曲终了,他有些怔怔地转过头去。
屏幕上他最熟悉,也是最陌生的青年,正无意识地抬起头来,茫然地看着前方。
目光中那样不知所措到绝望的爱意……
那双眼睛,好像和飞机上那双温柔地看着他的眼睛重合了起来。
贺丞蕴突然就觉得,叶苏彦手里的琴弓仿佛在重重拉扯在他的心上,让他莫名地有些站立不稳,伸手扶住沙发扶手突兀地弯下了腰去。
贺怀彰从头到尾没有看他一眼,却在此时突然淡淡说道:“回来了。”
他们父子之间,从来就是如此相处,没有多少温情,也不会像别人家的父子一样,享受什么天伦之乐。
即便是贺丞蕴几乎是从死亡线上捡回了一条命来,贺怀彰对他,同样淡淡的没什么表示。
“是的,父亲。”贺丞蕴应道。
他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不再去看电影里叶苏彦的表演,只是对他父亲道:“楚辰今天早上给我打了电话,他说您并不反对我和他的事。”
“我没有反对的理由。”贺怀彰道。
贺丞蕴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莫名其妙起来,当初用叶苏彦做挡箭牌,有个原因不也是因为担心父亲会对楚辰不利吗?
“谢谢您。”他沉默了良久,终于开口说道。
“你该谢的,是苏彦,而不是我。”贺怀彰按下电影的暂停键,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悠悠说道:“你对他这样恶劣,他都还记得当初你的好,救了你两次性命。这一次,即使他不提出,我也要让他彻底自由了。”
“两次?”贺丞蕴有些茫然,不就是这一次吗?他救了自己一次,便立刻居功自傲,都敢给自己脸色看了。
如果真的是两次,那他……
“是啊,两次。”贺怀彰却突然有些惆怅地说道:“上一次,苏彦才十六岁吧。为了你弄得一身伤,医院里躺了一个多月,你却和楚辰跑到瑞士度假去了。我看他难过得要命,却又一直什么都不肯说。这一晃,都多少年了!”
“瑞士……”贺丞蕴突然觉得更加茫然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贺怀彰,就连呼吸都好像变得困难了起来:“那一次,救了我的,不是楚辰吗?叶苏彦他……他明明……”
他明明丢下自己,独自跑掉了。
“楚辰?那娇生惯养的小身板,能打过六个成年男人?”贺怀彰打断了他的话,毫不客气地嘲道。
他微微转头看向自己的儿子,两个人之间的隔阂由来已久,像这样几乎可以算得上父子间温情谈话的时候实在太少了。
可是看着那张有些像自己的脸上露出茫然,不敢置信,甚至夹杂着些许痛苦的表情的脸。贺怀彰还是忍不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那时候你误会了苏彦,我本来还觉得挺好的。贺家的继承人,还是冷静理智一些,少些婆婆妈妈的情感的好。可没想到,却让你们之间变成了现在这样。”
“苏彦是个好孩子。”他最后说道:“也是个执着的孩子,他昨天来向我辞行,看来是打定主意要离开了。他欠我们贺家的早已还清,现在谁都留不下他了。”
这句话,贺丞蕴已经是一天当中第二次听到。
可比起第一次楚辰明显带着醉意的哭腔,这次从他一向冷酷无情的父亲口中说出,却让他多了一些真实感。
怎么开车回家的,贺丞蕴已经不记得了。
他只要一闭上眼睛,脑海里都是那同一幕画面——低头深情地拉着大提琴的叶苏彦,突然抬头温柔却坚定地看着前方说道:“我爱你。”
然后,就那样缓缓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阿尔卑斯山脚小镇里,此时已是银装素裹,美丽得像是童话世界一样。
等叶苏彦和季寒南调整好了时差,睡醒起来的时候,底楼的壁炉已经生起了火,照得一室皆温。
季寒南从二楼他的房间下来时,就看见叶苏彦穿着一件灰色的宽松毛衣,在壁炉旁边席地而坐,手里翻着一本彩色的图册。
他挠了挠头,摇晃着走到叶苏彦身边挨着他坐下,问道:“在看什么?”
那是瑞士旅游指南,图片拍摄得十分美丽,不过也及不上他们第一眼看到这小镇时的震撼。还以为自己就真的从俗世中走到了童话世界里。
“饿了吗?”叶苏彦合上了画册,随手放在一旁,微笑着看向青年。
火焰金黄色的光芒印在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都温暖了许多,也让人容易亲近得多。
季寒南心中一荡,伸出手握住叶苏彦的双手,俯过身去,在他脸颊轻轻一吻。
叶苏彦并没有挣扎推拒,就连唇角的笑容都还保留着,几乎是放任着青年,在他脸上留下一串湿濡的吻,直到他的唇角。
那是他们第二次接吻。
季寒南甚至回想不起上一次接吻时候的滋味,他只记得自己的心跳声。那种原本担心得快要死掉的心,突然又安安稳稳地跌回胸膛的感觉充斥了他整个大脑,让他后来后悔千百次,却怎么都想不起叶苏彦嘴唇的味道。
他伸出舌头小心地舔了舔叶苏彦的唇,就像是小孩子遇到舍不得吃掉的糖果一样,一点一点地从他唇角舔吻到了另一边。
“呵呵……”叶苏彦被他弄得有些痒,轻笑起来。
两个人的距离已经很近,近到可以在彼此眼中看到自己的模样。
“接吻,不是这样的。”几乎是唇贴着唇,叶苏彦低声喃喃说了一句。
随着话音落下,他伸手扣住了季寒南的肩膀,将他将自己拉得更近了一些,让两个人的嘴唇更加紧密地贴在了一起。
季寒南觉得脑海里有什么轰然炸开,他不甘示弱地紧紧扣住叶苏彦的肩膀,亲吻的动作也变得强势起来。
舌头不再是小心翼翼地膜拜,而是撬开了叶苏彦的唇长驱直入,舔吻过温暖湿热的口腔里,每一寸的粘膜。
空着的一只手也顺着叶苏彦宽大毛衣的下摆伸了进去。
叶苏彦的皮肤很滑很紧,平时看着不算强壮,但摸起来却没有一点赘肉,一寸寸肌肤蕴含着说不出的力量。
青年修长的手指从他胸前拂过,那曾经在键盘上灵活飞舞的手指,此时就像是敲打键盘一样,顺着他的胸膛一点一点抚摸下来,最后终于停在胸前凸起的两点上。
“喂……”叶苏彦双眸含笑,微微分开和季寒南之间的距离,低低笑道:“你不饿吗?”
季寒南的目光变得更加深沉,叶苏彦说话时候的热气喷在他的脸上,简直比一百只猫爪在他心中挠动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他呻吟一声,俯身重重吻住了叶苏彦的唇,将他推倒在了壁炉前温暖柔软的地毯上,一连串的湿吻顺着他的脖子向下。就像是要将他吞下腹中一样,季寒南的吻充满了野性地占有欲。
他将叶苏彦的毛衣高高卷起,俯身舔了舔他胸前的两点,然后抬头看着叶苏彦,琥珀色的眼睛中真的满是饥饿的光。
“我好饿!”他就这样看着叶苏彦片刻,然后微微仰头,又吻住了他的唇。
叶苏彦一直含笑看着他,青年的手毫不客气地顺着他的精瘦的腰往下,随手褪下了他的裤子。又湿又热的唇一路沿着胸膛往下,中途调皮地伸出舌头舔了舔他凹下的肚脐,然后他便看着季寒南抬头对他一笑,俯身隔着最后一层束缚,亲了亲他已经半抬头的男性象征。
“你……”叶苏彦手肘撑地,从地上半坐了起来,好笑地伸手握在季寒南的肩上,道:“不用继续……呃……”
他话没说完,便发出一声有些急促的喘息。季寒南满意地收回了舌头,笑着又亲了亲他那里,道:“我乐意。”
第33章
壁炉里的火温暖了整个大厅,季寒南的唇舌却让叶苏彦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叶苏彦放在他肩上的手一紧,再开口时声音都不像往常一样平稳:“寒南……你……”
“我是第一次做。”季寒南一边说着,一边将他最后那层束缚也脱了下来,低着头专心看了几秒。
他说话时候的热气就喷在叶苏彦身上,男人的那里本来就经不起刺激,何况他们都还年轻。
叶苏彦说不出话了。
屋子里只能听到一阵阵急促的喘息声。
最敏感的地方突然被一片湿热柔软包围住,季寒南真的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显得十分小心翼翼。
可他越是小心翼翼,越是笨拙,却越是让叶苏彦觉得兴奋——那种被人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珍惜着的感觉实在太好,甚至超过了身体本身带来的愉悦。
他忍不住仰起了头,握住季寒南肩膀的手更加紧张了起来。
……
“苏彦。”季寒南嘴里还带着刚才叶苏彦留下的腥膻味,他侧过脸含含糊糊地喊了他一声,轻轻在他大腿内侧吻咬了几下,问道:“舒服吗?”
叶苏彦的呼吸仍然粗重,他的脸色也变得绯红起来,就连眼神都没有平常的清明。
等到高潮的余韵差不多平息下来,他才坐了起来。
季寒南正好也仰起头看向他,叶苏彦伸出一根手指将青年唇角的白浊拭去,笑了笑,道:“该我了。”
他凑过去吻了吻青年的唇角,左手顺着季寒南的腰腹往下。
青年的那里早已又热得灼人。
叶苏彦又亲了亲他的嘴唇,问道:“要我也用嘴吗?”
“不……不用了……”季寒南的脸瞬间涨得通红。
“你真可爱。”叶苏彦笑了笑,又亲亲他,手上也跟着动了起来。
他的手指修长有力,季寒南对他本就没什么抵抗力,没多久便身寸在了叶苏彦的手里。
“我……”
他涨红了脸想要解释什么,叶苏彦却只是闷笑一声,起身去找来纸巾擦干净手,然后说道:“我饿了,做晚饭吃吧。”
他将衣服穿好,随手整理了下头发,转身朝厨房走去。
这边的食材比起国内少了许多,冰箱里最多的就是冻鱼。
叶苏彦煎了两条鱼,又煮了一锅蔬菜杂烩汤。想了想,打了两个鸡蛋将蒸好的白饭炒成蛋炒饭,然后扬声招呼季寒南:“寒南,过来帮下忙。”
事实上从叶苏彦进入厨房开始,季寒南就一直坐在原地没有动过。
毛毯和壁炉都十分柔软,刚才的感觉也很好,气氛也很好……
季寒南真的觉得自己是白痴,所以才会错过这么好的机会。
可是……
可是如果叶苏彦不愿意的话,自己真的要不顾他的意愿强行压倒他吗?
等等,叶苏彦也没有说不愿意啊,难道他是真的饿了?
……
季寒南那边还没懊恼完,就听见叶苏彦唤他的声音,也闻到了一股饭菜的香味。
他才发现,自己是真的饿了。
站起身穿好裤子,整理了下衣服,肚子里空荡荡的感觉突然就让季寒南的心情好了许多。
贺丞蕴等了五天,叶苏彦既没有到贺氏上班,也没有打过一个电话来解释。
贺怀民的势力被彻底铲除,得力助手任华回国后除了有条不紊的善后外,还专门来问贺丞蕴:“总裁,您和叶少之间的绯闻,要澄清吗?”
贺丞蕴沉默了一会儿,道:“你看着办吧。”
任华点了点头,又道:“辉煌的卫总打过电话来,说要约您吃饭。”
贺丞蕴沉下了脸。
他这几天没有和卫轩见面,甚至也没有去质问他,但并不代表,这件事就已经解决了。
罗安的出现实在太过巧合,如果这件事真的和他有关,那卫轩也脱不了关系。
贺丞蕴眯起眼睛,淡淡道:“约明天,叫上叶苏彦一起。”
“可是总裁……”任华有些为难,“叶少有一周假期,现在人都不在国内……”
贺丞蕴的目光冷冷从任华身上扫过。
任华一惊,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辉煌那边是卫总亲自发话放的假,贺氏这里,是老爷子打电话来亲自嘱咐的。”
贺丞蕴将手中原本正在看着的文件“啪”的一声合上,扔在了桌上。
任华更加说不出话来了,这样明显生气了的贺丞蕴,他在贺家这么些年,见过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是每一次,总有些人会因此而倒霉。
只是这一次,就不知道这么倒霉地撞上枪口的是不是自己了。
贺丞蕴深呼吸了两次,才勉强保持了冷静寒声道:“那就等叶苏彦回来再说,辉煌那边,找几个人盯着。”
“是。”任华压根不敢再问,找人去盯着,是盯着卫轩,还是盯着叶苏彦,或者是罗安。他连忙将其它必须今天让贺丞蕴处理的事情汇报了一次,然后轻手轻脚拉开门走了出去,将办公室留给了贺丞蕴一人。
下班后的贺丞蕴没有回家,而是让王远将他载到了叶苏彦的公寓。
他总觉得,叶苏彦不会招呼都不打一声,便自己跑出国去度假。或者度假只是一个借口,其实他只是想独自一人在家里呆着。
贺丞蕴这几天总是会梦到叶苏彦,梦到那曲低沉的大提琴和叶苏彦那双充满了爱,温柔以及绝望的眼睛。
他打开公寓大门走进去的时候,耳边甚至还回荡着那首曲子。
公寓里一片漆黑,贺丞蕴打开了客厅的灯。
他并不常来这里,但每一次来,这里总是有人在等着他。
客厅的摆设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沙发的上的靠垫好像换过了。贺丞蕴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闭上眼睛,原本以为找不到人时会有的愤怒心情却一点没有出现。
阳台上有张躺椅,贺丞蕴依稀记得叶苏彦很喜欢坐在那里。最后一次来,他颓废地靠坐在躺椅上抽着烟的景象还残留在他的脑海中……
此时抬眼望去,却只能透过落地玻璃窗看见A市的夜景,看不到青年难得显得脆弱的身影。
他想起父亲的话,可却怎么都想象不出十六七岁的叶苏彦一身伤躺在医院里的脆弱模样。
那时候,他和楚辰正在瑞士。
贺丞蕴伸手揉了揉额头,明明即成事实的东西,最近却一点一点被推翻。
生离死别之际的吻和表白。
为了他受伤的少年叶苏彦。
冷着连看着他,说着“这么做只是为了自己”的叶苏彦。
……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贺丞蕴定了定神,站起身重新让自己冷静下来,去替来人开了门。
“苏彦……怎么是你?!”楚辰的表情从一开始的惊喜,很快变成了惊讶,然后是丝毫不加掩饰的失望。
他站在门外探头看向屋中,问道:“苏彦呢?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休假去了。”贺丞蕴道。
那天晚上说话乱七八糟的楚辰,明显是喝醉了酒的。此时清醒的他,又变成了那个漂亮清高的天才音乐家。
也是贺丞蕴青梅竹马的朋友。
楚辰皱了皱眉,问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
“你找他有事?”贺丞蕴淡淡问道。
“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我都还没有见过他。”楚辰的语气中有掩饰不住的担心,“上次被蛇咬伤也是,这次飞机出事也是……怎么这些不好的事情,总是会发生在苏彦的身上?他明明是这么好的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