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干净脚,扶苏靠着石头盯着池水里的倒影发呆。如果换做平时他早上前逗逗这闷骚的蒙毅,可惜今日他很惆怅,实在没有精神和精力,被人卖了的感觉很不好。
扶苏小小且孤寂的背影不知为何让蒙毅觉得有些心生不忍,于是走上前扶着腰身处挂着的宝剑盘膝坐下。“其实那韩非……也不是真的要把你推去做质子,他……不过……不过是想借此转移大王对灭韩的关注,以便……”
扶苏愣愣的盯着蒙毅,他还真没往那上面去想,光顾着吐酸水。听蒙毅这样一讲,现在回想起来还真觉得有这么个意思。
嬴政可以看出韩非的目的,蒙恬可以,蒙毅可以,就是没在现场的王贲也可以,而扶苏看不来,不是说他笨,而是他更本没有往深了去想。虽然身为大秦的王子,可在很多时候扶苏都把自己当做一个‘外人’,还有一点便是他把韩非这种谋臣想得太善良。
试想一个可以把自己都搭进去的人又怎么会介意把别人也搭进去。
“他们那种酸不溜湫的文人就喜欢讲什么大仁大义,结果还不是为了成就自己的大义陷无辜人于不义。”看着自己的大哥蒙恬一次次跪在大王面前为那个韩非求情蒙毅心中就愤愤不平,因此对韩非也是颇有微词。“那种人的话听听就算了,没必要进心里。”
看明白时局,想开了一切,设身处地的站在韩非的角度看问题,扶苏不敢保证自己是不是也会这样做。歪头看了蒙毅一眼,扶苏心情又好了许多,于是便想到自己还没吃饭,有些肚子饿了。
揉揉肚子,扶苏拉拉人高马大的蒙毅,指着自己洗干净的脚丫子说道:“你背我回去吧。”
蒙毅也没说废话,从地上爬起来后便蹲在扶苏面前一下把人背了起来。“是回大王的寝宫还是去婉夫人那儿?”
估摸着这时候嬴政定时在处理政事,扶苏便让蒙毅背着自己去姬婉的院子。
“人啊,特别是在宫里,有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能活得长久,以后你处事时千万别太较真儿。还有如果有一天别人拿莫须有的罪名诬陷你,千万记得别管对方是谁绝对不能束手就擒,也被傻啦吧唧的等人给你公断,这世上没有几件事是公正的。”虽然自己不是那史书上的‘扶苏’,但他觉得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蒙毅,有备无患。
书上记载当初就是因为蒙毅太耿直才开罪了赵高,以至后来胡亥做了皇帝,得权后的赵高做得第一件事便是翻蒙毅的旧账。而蒙恬也因‘扶苏’自刎,蒙毅被扣咸阳,不得不束手就擒,之后被毒死于牢中。
扶苏曾动过杀了赵高的心思,事后他被自己这种想法吓得不轻,心道自己穿越一把胆子居然大到敢要他人性命的地步。后来又瞧赵高尽心尽力的侍候自己,为人也不坏,于是扶苏决定只要和这人搞好了关系做了‘铁子’,或许就可以避免日后的‘沙丘之变’。
听见一个小不点跟自己语重心长的说这些话蒙毅吓得不轻,站住脚回头看了扶苏半天。怎么都觉得这话从扶苏嘴里讲出来有些别扭。
“干嘛?”见蒙毅皱着眉盯着自己瞧,扶苏纳闷问。
“你小小年纪……懂得还……挺多……”怪吓人的。
“那是!”扶苏骄傲起来,只是骄傲了没多久就被蒙毅踩中了痛处。
正过身子蒙毅继续往前走,并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这是不是跟这脑袋不是一般的大有关系……”虽是嘟囔,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反正音量是足够他背后的扶苏听得一清二楚。
“我的头不是‘不一般的大’,只是‘有点大’!”最恨人家拿自己头说事儿,扶苏气得揪着蒙毅的衣领纠正道。“气死我了,以后谁说我脑袋大我就打得他满地找牙!”竖起两根手指指天发誓。
在议政殿的嬴政听说儿子心情大好,还在姬婉那了多吃了两碗饭,担心儿子的君王这才放下心,终于有心情看向跪在下面的两人,蒙恬和王贲。
蒙恬要说的话嬴政清楚,他是不清楚的是这王贲如今要凑什么热闹。“说吧,你又想怎么替他求情,寡人倒要看看你还能说出来什么。”
“臣不敢,臣只想请大王放韩非回韩国,他毕竟是韩国的王室之人,久居寝宫于理不合。”蒙恬跪在地上认真对嬴政说道。
“蒙卿身为大秦武将又是领军攻韩的大将军,每日这样进宫去见韩国的王室的人,难道于理就合了,嗯?寡人的大将军到是要好好地解释一下。”
“大王,微臣……”
“你给寡人闭嘴,平日里都是你给他乱出主意。”嬴政打断王贲,瞪过去。
“臣之罪。”王贲乖乖低下头,偷偷用眼神向蒙恬表示自己现在能做得也就是陪着他一起跪着了。
不管怎样蒙恬是打定主意要保韩非性命,于是重重的给嬴政磕头。“请大王饶他一命。”
“寡人饶他性命饶得还少吗!他今天给寡人扔下多大一个烂摊子,杀他十次,百次也不解寡人心头之恨。”抄起桌上刚刚送进宫里,联名送扶苏去魏国为质子的奏折就扔了下去,砸在蒙恬身上。“你瞧瞧,寡人是绝不会趁他韩非的意。”儿子他不会送走,韩国他也要纳进秦国的版图。“寡人要让他亲眼见证韩国的覆灭。”怒火冲天的嬴政一脚踹翻桌子。
而也以‘韩非受秦王赏识,留于宫中伴之’的名义昭告天下,名正言顺的把韩非扣留在秦国。
此时另一被嬴政扣在后宫偏僻处多年的人在从把守的侍卫口中得知此事后,心思动了起来。
第十四章:自强
转眼又是新年到,估想到寒冬出征又逢过年这对军队的士气会有影响,产生不安定因素,因此在粮饷全部到位的情况下嬴政和谋臣商议后决定三月开春后正式施行灭韩之战。
还有五日便是元月(春节),秦宫里的众人忙得热火朝天,各院没有子嗣或没有受到宠幸的女子们都忙着试穿新衣,想要在家宴上赢得秦王的青睐。
而有了孩子,特别是男孩的妃嫔则恨不得自己低调再低调,再三警告自己的孩子在外要慎言。
过年时有了小孩子们的欢笑声才会显得热闹,有过年的气氛。本来嬴政也算是子女成群,只可惜年前他挥挥袖子来了一场过莫不小的‘朝堂除旧’,以至其中有几个小王子因外戚在朝堂上的原因受了连累。未免日后有人借此生事,嬴政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直接下旨处死了这几个王子。
对他来说除了扶苏是要要宠着溺着的儿子外,其他人都只是工具,要随时做出为秦国牺牲的准备。
无情也好,冷酷也罢,如果杀人可以换来大秦的盛世,那嬴政不介意被世人称为暴君。
在寻常人家也许认为‘王子’要比‘儿子’尊贵,但在秦国后宫中众人却知要想成为正真的王子,必须先是秦王的‘儿子’。否则‘王子’比不得‘儿子’,甚至相差甚远。
与某些人的战战兢兢相比扶苏这个过年准备比谁都积极,比谁都忙活儿。亲自带着姬婉院中的宫人和裁缝为他的美人娘亲裁布做衣,当做自己生日时送给母亲的礼物。
都是怀胎十月剧痛生子,虽不该有所区分,可不得不说在医疗设备落后,生孩子等于在鬼门关转一圈的古代女人来说,实比不得现代有安全保证的生产,所以说古代的女子最辛苦。
即便不是学服装设计出身,可电视扶苏上辈子还真的没少看,特别是古装剧。不过别太超时空雷人的这个道理伏苏还是知道的,所以他才在身边带了了专业人士,自己仅负责提意见,就是所谓的只动嘴不动手。
见儿子带着一群人躲在屋里神神秘秘姬婉有些好奇,但也没过去一探究竟,只是命人按时往里面送些吃食,别饿到她的孝顺儿子。
直到吃午饭时扶苏响着‘咕噜噜’的肚子从隔壁出来晃到姬婉的身边坐下,大爷似得伸出手笑着让美人娘亲给自己擦手。
心中那叫一个幸福,美滋滋地。
“苏儿告诉娘你在忙什么?”姬婉摸摸扶苏头,帮儿子松下扎在脑后的小尾巴。
姬婉觉得自己这宝贝儿子有时候极有主见,有时又听话的不得了,性情不定。例如让他按习俗剃发在两边梳起牛角辫,儿子便死活不肯,说什么难看。她不懂这老祖宗传下来怎么到了自家儿子这里变成了难看,哪家的小孩子不是这样留头发,偏偏她的儿子为此要死要活,甚至为发绝食。
儿子与儿子的头发,姬婉和嬴政当然是选儿子,于是便放任扶苏随便留头发,愿意怎么留就怎么留。
而儿子听话时又简直不像一个才几岁的小孩子,让他跟着上朝就乖乖早起,虽然不情愿却又没有怨言,那时他才三岁。后来习字、弹琴一练就是一个时辰,中间从不休息,更不用人监督,自律性比过普通的大人。
姬婉常怀疑这个说话一套套,没事总躲起来鼓弄东西的小孩儿到底是不是自己生的,可他的样子又确实是随了自己,假不得。
吃饱打个嗝,扶苏感叹大块的排骨还得隔几天一吃,天天吃只会令人想吐,更何况没什么调味料,做法单一,除了盐就是酱。
接过姬婉贴身侍女绿萼递上的布巾扶苏擦擦嘴神秘道:“秘密,反正到时娘就知道了。”
“你才多大点,就有秘密。”
没让内侍传报,嬴政一跨进室厅便听见儿子说什么秘密,于是略有兴趣的开口问。
“给大王见礼。”见嬴政走进来,坐在桌边的姬婉忙起身带着屋中侍候左右的人行礼。
扶起姬婉,嬴政笑笑“行了,没有外人。”看儿子趴在桌子上装死,对跪在地上的宫娥说道:“你们过来给寡人更衣。”
绿萼忙应声,带着宫娥去后室为嬴政取衣服,而姬婉则亲自上前为嬴政取下头上的冕冠,脱下身上繁复的冕服。“下午不用议政了?”
坐在榻上让姬婉也坐下,嬴政伸手把扶苏拉进怀里。“没什么大事,礼官们就是安排一下祭祖的事宜,下午没事寡人便想过来休息会,整个王宫也只有夫人这里适合休息。”说完掐掐扶苏不知何时已经变得肥嘟嘟的脸颊问道:“苏儿有没有想父王嗯?”
拍掉脸上的魔抓,扶苏‘飞快’扑进姬婉的怀抱,“父王,我们早上是在一张床上起的。”刚见过想个屁,你又不是我美人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哦?那为父为何这般想苏儿?”接过宫娥取回的外衣随意穿上,嬴政净手命人上膳。“刚刚你们说什么秘密?”
“秘密就是不能说给人听。”扶苏摇着手指臭屁,样子很欠揍。
“父王也不能知道?”
“父王嘛……可以知道……”扶苏拉起姬婉的手,笑眯眯的说道:“书上说儿子其实就是母亲上辈子的情人。”虽然不准,扶苏暗自补充。
嬴政皱眉,“你在哪里看得这混账话,以后不许乱说知不知道。”态度强硬。
先秦时期民风虽开放,却也不能拿母子之间的关系玩笑。
“知道了,一看这就是骗人的,还说什么女儿是父亲上辈子的情人,是情债。”扶苏说得头头是道,听得姬婉失笑。
让扶苏坐到嬴政身边,姬婉拿起酒壶为嬴政倒酒。自从扶苏有力气便把屋子里所有青铜餐具都扔了,于是姬婉和嬴政住处只能都换成了纯银的餐具。“照苏儿这么说你父王上辈子岂不是有很多情人。”
他这辈子的情人也不少,扶苏嫉妒的很。
见儿子扶苏一脸不忿,嬴政眉开眼笑,拿起一个果子塞到扶苏嘴里,乐和问:“那儿子是父亲的什么?”
“是欠得仇债,这辈子要还得。”把人打量一圈,扶苏天真的说道:“父王,你的债好多啊,这辈子能还得过来吗?”
伸手在扶苏头上一顿乱摸,嬴政笑道:“还不过来为父就只还你一人不就得了!”
扶苏听了有些不好意思,心里也些感动,毕竟相处的这些年嬴政对自己的好可不是虚的。
收回手,盯着扶苏的头看了一会儿,嬴政转过身对姬婉说道:“当初没让苏儿剃头扎牛角是对的,你瞧他这么大的头要是真把中间剃光然后在两边扎辫子,这还真不是一般的难看。”
姬婉听了这话也盯着扶苏的头看了一会儿,见儿子气红了脸便捂着嘴和嬴政一起大笑。
两人为了保存扶苏仅剩的一点面子挥退屋里跟着他们偷笑的宫人,而嬴政还故作疑惑的问姬婉:“姐姐,我记得咱们苏儿生下来时头没这么大啊,才那么一丁点。”拿起一个不大的碗。
“我也记得那时他的头小得很。”姬婉附和。
“苏儿你对父王和母妃说实话,你走路真的不会头重脚轻?”嬴政看向气鼓鼓满是不甘的儿子故意问道。“上次你骑在门槛上是不是因为头太重压得?”嬴政第三十八次拿出这事调侃扶苏,姬婉第三十八次听后笑得前仰后合。
“你们太无聊了!”不敢相信这两人把这丑事讲了三十八遍后还能笑得出来,简直无敌了。
用力搓搓自己脸,为和这两人划清界限不被傻气传染,扶苏跳下床榻提着鞋狂奔而去。
气哼哼找了处没人的地方一个人待着,扶苏不愿意去承认命运再次让他把‘痛苦’的童年过往又过了一遍。
难道他两世的童年都要伴随着大家的调笑和成为众人玩笑的话题而度过?
上一世扶苏小时候头也是这么大,说是大,其实也没有多大。只不过就是比平常的孩子大了那么一点点,用实物来打比方的话那便是其他孩子的脑袋有排球大小,那扶苏的就要大上个两圈。再加上身上的肉都长到脸上,他又是小胳膊小腿和吃不胖的身子,所以从比例上来说是有些可笑。
人长得漂亮可爱,又得老师喜欢,因而引得其他小孩子不悦,于是便总是趁人不注意欺负扶苏,拿他的脑袋说事。
老人们常说童言无忌,却不知往往就是这不辨是非的童言才伤人最深,它比成人的咒骂还有杀伤力。
在扶苏灰暗充满‘语言暴力’的幼稚园生涯里唯一让他觉得光明的便是那时身边有个会为他出头的小女朋友。
上了小学他的身子开始发育抽高,但头照比同龄人还是大上一圈。二年级时有一次班里开班会,班主任老师带领讨论班会的题目。却没想到有一个同学突然站起来指着扶苏的头说在班会上讨论扶苏的头为什么那么大。
当天下午放学时扶苏被找了家长,而同被找家长的还有他那个小女朋友,因为他俩是一起动手打人,从那时起扶苏便把保护‘女友’当做毕生的责任。
在那个跆拳道,柔道,空手道还不是大众运动时,小学二年级的扶苏去学了散打,一打就打到上高中。
初中三年扶苏的身高如同坐了火箭一般蹭蹭地往上长,毕业时已经身高一米七五,那大大的脑袋不知去了何处。全身上下比例协调,高中毕业时一米八多,文体成绩都拔尖的扶苏俨然成为全校女生眼中追逐的对象。
换了一个环境,待遇却没换,这令扶苏的心情很阴暗。再活一世,名字未变,样子未变,就连在儿时的大头都没变,扶苏恨得无处发泄,这个玩笑老天爷对他开得太过了。
国内一流名牌大学信息工程硕士学历,大学英语八级,日语二级。主业网络游戏开发,副业组队参加各大游戏赛事,他更是无线电自组的爱好者。驾龄两年,人未婚,样子俊得没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