磕头谢恩后郭开难掩激动的心情在大殿上跌了好几个跟头。
李斯带着郭开穿过石台走到前殿旁的偏房,示意侍卫把紧锁的大门打开,把人领进屋中。“大王有旨,您能拿多少拿多少!”
……
“你不怕大王又罚你?”一脸不耐烦的跟在扶苏身后,弯着腰躲避侍卫的蒙鸿小声问前面的扶苏。“要是让大王知道咱们私来这里绝对死定了,为了看那什么郭开值吗?”
“值!”拿着小树叉做遮掩体的扶苏毫不犹豫道。
“他到底是什么人?”蒙鸿好奇。
站住脚扶苏用‘你真无知’的表情看眼身后的蒙鸿,蹲下身躲好小声道:“要说郭开必先知道一人,廉颇知道吧?”
竟被扶苏藐视蒙鸿气得磨牙,想到自己马上就要解脱,于是忍下掐死他的想法回答道:“赵国名将谁人不知,如不是赵王无知战中换将,吾大秦也不会在长平之战大获全胜,坑杀他赵兵四十余万人。”
“是啊,不过后来廉颇又被猜忌了,只得逃到魏国大梁。赵王有了悔意便派人请他回赵迎击秦国,哪知这郭开为了私仇而买通前往大梁的赵使。人家廉颇虽老,但老当益壮,饭量特别大,结果那赵使因收了郭开的钱只得说廉颇在席间多次如厕,使得赵王以为廉颇老了尿频不能再领兵,最后廉颇去了楚国客死他乡。”这便是义务教育课本里著名的典故‘凭问谁,廉颇老矣,尚能饭否?’。扶苏略带惋惜的叹了口气,“刚死的李牧不用我说了吧,大秦灭赵可多亏这人,你说咱能不‘瞻仰’一下吗?”
对郭开这个人扶苏可是慕名已久,他十分想见见这仅靠一张嘴就‘说’亡了赵国,说死了两位名将的人。使得他们一个含恨而终,一个冤死做了亡魂。要扶苏说这郭开才是仅凭一人之力便能灭一国的‘真英雄’、‘真好汉’。
蒙鸿听了点点头,这样的‘人物’确实得见上一眼。“你怎么知道这么多?”怀疑得问。
“书上写的!”伸出手摸摸蒙鸿的头扶苏语重心长道:“鸿儿以后有空多读写书,别成天光想着怎么躲着我,搞得……喂,你看那不是李斯嘛他领着的是谁?难道……”指着远处进屋的两人扶苏恍然大悟。“那人一定是郭开!”
“走,过去看看!”蒙鸿一马当先把扶苏丢在一旁。
“你个八卦的闷骚男!”扶苏连忙跟上。
两人一路躲一路藏,在众侍卫睁一眼闭一眼的状况下耗时十分钟才终于能扒在偏殿半支起的窗户上往里望。紧接着两人被屋里的情景吓得倒吸一口气,慌张的用手互相捂住对方的嘴,怕被人发现。
只瞧殿内堆放了四五十个大箱子,李斯站在一旁看着十几个侍卫不停的把一箱箱金银珠宝倒在地中间,使那里堆砌起一座闪闪发光的金银山。
殿内一览无遗,却唯不见那好似郭开的人……如果不算那‘金银山’里突出在外的一只人手。
偷躲在外的两人首次见到这种用金银珠宝活埋人的‘杀法’,吓得他们小心肝直颤,白着脸哪里来哪里去。
待两人离去后站在殿里的李斯扫过没有关上的窗户神秘一笑。
事后扶苏与蒙鸿噩梦连连,这便是好奇要付出代价的。
第二十六章:送别
“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太阳见了我也会躲着我,它也会怕我这把爱情的火!沙漠有了我永远不寂寞,开满了青春的花朵!”手上挎着红丝缎扶苏嘴上高吼,脚下跳着方块步扭着东北的秧歌舞,逗得王后寝宫里的侍女笑弯了腰,也逗得榻上的姬婉笑岔了气。
群众的真实反应令扶苏更加振奋更加有信心,他那叫一个‘鸡东’。因此歌声更家高昂,情绪更加澎湃,舞步跳得更大。“我在高声唱你在轻声和,陶醉在沙漠里的小爱河……啊……啊啊……”于是乎在他忘乎所以试图用膝盖表演滑行时撞上了桌案,疼得他抱着膝盖满地打滚,使得殿内顿时忙乱成一片。
“都干什么呢,还不快去叫太医!王后你小心着些……”绿萼忙搀扶姬婉起身。“快点扶大王子上来!”
殿内一传出扶苏出事,守在外面的樊篱第一个冲进屋把地上打滚的人抱起来放到床榻上。他不心疼扶苏,他心疼的是姬婉。樊篱知道如果扶苏这臭小子有个什么那姬婉绝对会担心的睡不好吃不好,因为心疼姬婉,樊篱也只得时时刻刻看着扶苏。
卷起扶苏的裤腿只见两个膝盖都青紫了好大块,轻易不外现情感的姬婉马上红了眼睛。“苏儿娘给你吹吹,不疼了不疼了。”想要用手去轻揉,可哪知刚碰到膝盖上的伤处扶苏就疼得嗷嗷叫。“怎么办,怎么办!”姬婉看儿子趴在自己怀里叫唤得特别惨,险些也要哭出来,只得无助般看向樊篱。
没伤到骨头没伤到筋,肉也没少了一块,明显就是皮青了一块,再疼过了这么久也消了。放下扶苏的裤腿樊篱站起身退后一步朝姬婉叩礼道:“请王后放心,大王子没事,仅是看着严重,一会儿就好了。”
你丫丫的!
把头从姬婉的怀里转过来怒视多嘴的讨厌男人,扶苏脸上一滴泪都没有,刚刚明显是‘光打雷不下雨’——干嚎。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型扶苏坐起身朝自己的膝盖吹了吹,转过头可怜兮兮的说道:“娘……青了……”
“那娘帮你揉揉,还疼吗?”姬婉动作十分小心。
“疼!”心里乐开了花。“娘……苏儿腿疼……下午不要去骑马了好不好……”扶苏装可爱的央求。
如今扶苏已经十岁,由于他无赖的寻找各种理由拒绝学习骑马,再加上嬴政的溺爱,于是他早过了学习马术的年纪。
纵观整个秦宫,除了五岁以下的王子和扶苏,其他的王子都会骑马,就是公主有的也会。年后开春依祖制要举行狩猎,前几年嬴政可以任由扶苏蒙混过去,但现在可不行了。哪里有狩猎时身为嫡长子的人躲在营帐里,因而昨晚睡觉前嬴政告诉了扶苏自己的决定,并且不接受任何拒接的理由。
没有办法,扶苏只能把注意打到他的美人娘亲身上。对于骑马的安全性扶苏抱有怀疑,一没安全带,二没安全气囊,三它还是个有脾气的活物,扶苏是个十分爱惜生命的人。
姬婉是个聪明的女人,她刚刚不过是关心则乱。现在她冷静下来,便很容易的瞧出扶苏今日行为的目的。脸上的心疼煞那间荡然无存,冷淡的样子令扶苏肝儿抖。
“娘……”
“闭嘴!”姬婉瞪了扶苏一眼。“没想到今日苏儿竟然连娘亲都要算计,什么唱歌跳舞为了哄我开心,拿我做挡箭牌不去骑马才是真的!居然还故撞伤,你真是太伤娘的心了,给我出去!”沉下脸,姬婉往门口一指。
“娘……”
“出去!一天学不会骑马一天别过来!”
穿上鞋扶苏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正在生气的姬婉,哭丧着脸只得低着脑袋伤心的跨出屋子,转过身站在阶梯上看着身后的殿门被毫不犹豫的关上,把他隔绝在外。“娘……”没人搭理,扶苏仿佛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一走出王后所在的正宫院子扶苏便见院外跪了一地的人,而那个间接害自己被赶出来的男人正背着手,穿着骑装等着自己。
“被赶出来了?”明显的明知故问。
“嗯!”明显的透着委屈。
“活该!”明显的幸灾乐祸。
“哼!”明显的不服气。
……
要扶苏说这学骑马就跟小孩子学骑自行车一样,应该循序渐进。千万不能抱着摔一摔就会的这种思想,毕竟从自行车上摔下和从马上摔下付出的代价是不一样的。
小孩子学骑车要先从三轮自行车开始,然后再换成后轮带着两个小辅助轮的自行车,最后再卸下辅助轮蹬着两个轮子飞驰在街头。
同理,像他这样‘小’的‘小孩子’学骑马要先从学骑驴开始。
这个理论是扶苏站在只有‘人家’腿长的枣红大马前突然想到了。
第一次见到这么英武神气的高头大马,扶苏忍不住围着转了几圈,虽然不懂但他也知道这马定然是马中极品值钱的很。“父王这是什么马?”
“不知!”走上前摸着马身嬴政说道:“这马是那郭开来秦时献上的,据说是当年李牧攻打匈奴时得来的神驹,能日行千里,流出的汗如血一般,纯血统的天下只有这一匹!”
丫!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扶苏双眼放光上前摸了一下,果真发现手上像沾了血迹。不过扶苏记得司马迁的《史记》记载这马最早出现于汉初‘白等之战’汉高祖刘邦帅大军攻打匈奴时,当时匈奴骑兵骑得就是这‘汗血宝马’。
眼前的事实比历史文献早了四、五十年,那只能说明不是项羽那把烧阿房宫的火把秦朝的文献都烧光,以至于什么都没留下,就是司马迁写《史记》时又不实事求是,刻意讨好当朝君王篡改历史。
可不管怎么说扶苏是激动的不得了,他今天可是有幸看见那比大熊猫还要珍贵,传说中的宝马。
瞧儿子双眼发光,嬴政诱惑道:“苏儿要是学会骑马,父王就把这匹宝马送给你,让你在狩猎之日骑着它。”
“当真?”想到自己骑着大马吸引众美人儿视线的那种满足和得意,扶苏热血沸腾。
“当真!”嬴政用手里的马鞭一指被马夫牵着的小马。此马虽小可也是极品良驹,将来长大也是一匹名驹。
得了保证,扶苏哪里还有杂念,撒腿就冲了过去。
毕竟是学过武功,此刻的扶苏身轻如燕双脚一登地跃身而上。那动作别提有多潇洒,多帅气,一点也不像是初学上马的菜鸟。
在现场众人的惊呼声中扶苏动作一气呵成,衣衫飞舞,高高跳起越过小马驹的马身……双脚安稳落地。
是的,不要怀疑,他是双脚落地。
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扶苏转过身缩缩脖子对看不出喜怒的嬴政爹底气不足的说道:“跳……跳过头了……从来……行吗?”
秦王政二十年春,(前227),王后婉身有不适,君王垂爱,派人送其前往位于甘泉山的别宫林光宫修养身体。
那里不但环境幽美,而且还有多处治疗功效不同的温泉,一时间姬婉引得后宫众女子嫉妒不已。
当王宫里众侍卫护送着王后的车辇前往甘泉山时,嬴政与扶苏父子两人共骑一马站在与前往甘泉山想背驰的山路间,好似在等着什么人。
察觉的今天怀里的儿子情绪不高嬴政把人搂了搂,开导道:“苏儿别这样,让你娘看见了她会伤心。女子比不得男子她们等不起,你不是一直希望你娘可以找到自己的幸福?”
“话是这么说,可是一想到她要跟陌生的男人走了我就不舍。”扶苏闷声道。“苏儿知道能让娘真正展颜欢笑的人不是咱们父子俩,能陪她走完以后人生的也不是你我。可知道归知道,但情感上一时接受不了,况且儿子不喜欢那个‘樊篱’!”
“为什么?”这些年嬴政实在想不通为什么对任何人都能和颜悦色的儿子唯独对樊篱显出强烈的敌意和排斥,这其中应该不仅仅是姬婉的原因。
“谁叫他样样都比我强一点!”因此伤了他脆弱的心,
是样样都比你好太多吧!嬴政心里虽这么想但没说出口,有些事情自己心里明白就好。
卷着马缰绳扶苏用身子拱拱身后的嬴政爹,有些好奇的问:“爹,你真舍得亲自把自己的媳妇交给别的男人给自己戴上一顶绿帽子?”
绿帽子是何意嬴政不知道,不过扶苏话里的意思他已经听明白。“我一直把你娘当做姐姐,而她也把我当做弟弟,一个在充满阴谋与冷漠的王宫中应该被人关心的弟弟。虽然后来因为醉酒发生了一些事情,可是我们彼此间的情感却没有变过。当时你娘亲是我唯一称得上亲人的亲人,只要是她的要求我都会竟可能的去满足……”
“包括她向你要一个孩子做伴?”扶苏指指自己。
“是啊,包括你。”嬴政望着路的一端像是在回忆过往。“她太寂寞,她的心也太寂寞,而我不可能永远都陪着她,所以这才有了你。身为弟弟难道不该让自己唯一的姐姐幸福嘛……而这个人只会是樊篱。”
“切……”扶苏不屑了一声。
听见远处终于传来马蹄声和车轮声,嬴政策马,只瞧有一辆马车被人护送过来。
“属下拜见大王,拜见大王子!”护送马车的众侍卫离近后翻身下马跪拜在地。
摆摆手让他们退下,嬴政下马后把扶苏抱下来,两人走向停好的马车。
车门打开,樊篱率先从马车上下来,扶着姬婉从车中出来。而姬婉一下车便紧紧搂住站在一旁的扶苏哭了起来,因为这也许是她最后一次看见儿子。
要交代的早已交代完,四人默默站在地中间,最终还是嬴政打破这带着分离悲伤的寂静,说道:“你们出了秦国直接去新郑找‘韩非’,他会重新给你们安排身份,而且我已经命蒙恬去邯郸前绕路先行帮你们打点。不用担心这些侍卫会泄密,他们是王家死士,绝对忠心。还有你……”话音一顿,嬴政眼露杀意的盯着樊篱。“如果让寡人知道你日后负了姐姐,寡人定当让你永不超生!”警告道。
此刻樊篱表情严肃,跪在地上双手抱拳举于头顶。“草民樊篱谢大王成全,生生世世愿为大王做牛马以报此恩!”
“寡人不缺牛马,你只要记住你今日的话便好,姐姐还是早些启程吧。”
“阿政……”姬婉泪眼婆娑的站起身,紧紧拉着扶苏的手望着嬴政。“谢谢你,谢谢你送给我这么一个可爱的儿子……以后……以后……”
“阿政会照顾好苏儿,等天下一统我们就去看你。”
擦擦脸上的眼泪,姬婉再次搂紧扶苏叮嘱再叮嘱,让他以后在宫中要多加小心。“苏儿能否为娘亲把上一次没唱完的歌唱完好吗?”
“嗯!”点点头,扶苏帮姬婉擦掉脸上的泪水,清唱道:“我的热情好像一把火,燃烧了整个沙漠!太阳见了我也会躲着我,它也会怕我这把爱情的火……沙漠有了我永远不寂寞,开满了青春的花朵……我在高声唱你在轻声和,陶醉在沙漠里的小爱河……”
悄声走到姬婉身边樊篱小声说道:“该走了,不能再耽误……”拉着恋恋不舍的姬婉上了马车。
“你给我小雨点,滋润我心窝……我给你小微风,吹开你花朵。爱情里小花朵,属于你和我。我们俩的爱情就像……热情的沙漠……呜呜呜……娘等我娶了媳妇儿就带着她去看你!”朝车门不关的马车一直挥手,直到什么都看不见扶苏一头在扎进嬴政怀里无声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