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夜撇撇嘴,小声嘟囔:“我是不想活了,谁让你好心来救我?”
“哟,还跟我闹脾气呢。”岚沁笑容更盛,她凑到小徒弟耳边,跟他说:“给我听好了,你要是死在这里,魔族的三万遗民就再
也没有存在的理由。你如果决心赴死,请先把你的族人‘解决’掉,要是让神族出手,唉!你知道,我们最怕脏也很怕麻烦,到
时候,他们连葬身之处都没有,你也别怪我们。”说完,她满意看到小徒弟脸上已灰白一片,然后再说:“还有,并不是我好心
救你。而是你还有使命在身,对三界来说,你还有利用价值。懂了吧!”
被誉为天界最强封印的施风圣使离了队,七圣使的防御壁再也无法维持,幸好灵兽正集中火力,攻击脚下一点,其他地方暂得偏
安。独自与灵兽长久对峙,让岚沁感到力不从心,守护之力难以为继。她拉过冥夜,把斩风厥递给他:“拿着!”
冥夜不接,提醒她:“这是乾仞一族的世袭神器。”
岚沁却避而言他:“快点平息这场战火吧,葵殿下还在净碧空里面,他刚醒来,一定很想见你。”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冥夜想起,不但葵,连琉珈也在,却不知如今怎样了?他心里火烧一般地急,脸上却不动声色。他没有接
过那柄镰刀,嘴角微勾,问道:“大人奋不顾身地前来救我,单单是因为我有使命在身,暂时还不能死的缘故?”
“哦,难道你以为还有其他原因?”岚沁美眸一眯,“呵呵,小殿下,我说你多虑了。”
“是吗?”冥夜从她怀里退出,站了起来:“我听说,神族的传世兵器,自有灵性,向来不让外人触碰,只由皇室血脉中最强者
来继承。”他缓缓伸出右手,手心翻上,发动天魂,一个明黄的火球,赫然现于他掌心。
被释放的烈陨,在冥夜的灵力催动下,显出剑身——宝剑几有二米来长,雪亮的剑锋闪动幽幽寒光,剑托上有一镂空金环,像是
缺失了什么。
冥夜把剑亮到岚沁跟前:“大人能否解释,为何刹云锣一族的烈陨神剑,会为我所用?”
不等岚沁有所回应,她手中的镰刀,微微震动,像急于脱离她的掌控一般。她苦笑:“斩风厥在回应你的天魂之力,我快要控制
不住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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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忍耐忍耐,我争取再一章就让小帆出来,不过他目前的状况不太好,大家要做好心理准备,别到时候又来怪我残忍变态(虽
然我是)。
107
然而,孩子像完全没听见她说了什么,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她,那双银色的眸子,盛载着期待的光芒,在漆黑中特别亮,能照到
人的心里面去。
岚沁只假装看不见:“一定要阻止黯星觉醒,小殿下,只有你能够做到。”
小殿下?她还是坚持这样唤他,她还是急着要跟自己划清界线。她终究——不肯认他!
是谁说过血浓于水?
岚沁看得清楚,面前的孩子,眼尾悄悄扫过旁边抱在一起的母子,宛如被温馨的场面烫到了一般,他随即垂下眼睑,掩饰急涌而
上的羡慕与失望。握着烈陨神剑的手,也缓缓垂下。他动了动嘴唇,勾起一个苦涩的笑:“你还是不肯说!还是不肯!呵呵,你
们一个个,都是装糊涂的高手……”
岚沁心里一凛,这聪明的孩子,他一定早已有所察觉,此刻问出,只不过想听她亲口承认。
岚沁狠下心,温和的笑容自她脸上消失,眼风冷冷扫向孩子,仿佛责备他不懂事:“有些事情,说得太清楚了,对谁都没有好处
!”
“是。”再也无法承受对方严厉的目光,冥夜低下了头,声音非常轻,非常遥远,他说:“这种问题,我以后都不会再问了。今
天让大人烦心,很抱歉!”手中的剑,“啷”一声滑落地上。冥夜转身,静静走过岚沁大人身边,走过星寐宫主母子的身边,一
步一步,再也不回头,再也不迟疑,直到走出了防护圈的范围。
没有了结界的保护,狂风席卷而来,吹得身上衣袍翻飞。他站在风中,仰头眺望,眼睛被风沙吹得微微眯起。他俊逸的侧脸,不
知为何,在无光的黑暗中,竟显得异常清晰。岚沁无法忘记这个情景,在往后的日子里,每当想起这一天,她都感到深深的悔恨
。
她恨自己的狠心,恨自己的理智——
为什么?为什么当时不跟他说出真相?如果他们当时,也像那对母子一般相拥……如果当时,她没有远远地将他推开……如果当
时,能够轻轻唤他的名字,坦白告诉他,自己看到他遇险的时候,是多么的担心害怕……那么最终的结局,会不会有所改变?至
少,在他匆忙的一生中,能带给他一点亲情的温暖,让他不至于一路走得那么孤苦伶仃……
他要的只是那么少,却终其一生都无法得到。
更让岚沁悔恨不已的,是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去了解这个孩子。她不懂他心里想些什么。他一直不肯继承力量强大的神器,岚沁只
觉得他的傲气和任性不可理喻,让她非常生气。
烈陨神剑——被他扔在地上。
斩风厥——他看也不看。
独立于狂风中的白色身影,一晃不见踪影。再一次出现,已凌空立于灵兽面前。他踏风而来,对着灵兽浅浅一笑。
在底下的众神,无不为他捏了一把汗。岚沁的心,更是紧紧纠成一团:这孩子,不会又傻乎乎地做出伤害自己的事吧?
灵兽怒目圆瞪,眼底血红一片,已失了常性,有个不怕死的家伙送到它门面上来,它不客气地张嘴,强光一闪,直直把那道白色
身影淹灭——
“小乌,住手!忘记我是谁了吗?”
火光中,一把清清冷冷的声音响起。灵兽停止了攻击,神色似有疑惑。漆黑中,像升起了一轮明月。淡蓝色的幽光,从冥夜身上
静静散发,宛如月华般的清辉让人心情宁静平和,渐渐忘却了纷争。
“小乌,我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你不用害怕。”冥夜逐渐向灵兽靠近。
不知从哪里,传来一声低低的叹息。灵兽身上的束缚咒文开始慢慢淡去,直至不见。血红的兽目,恢复成原本的黝黑温驯。被称
为“小乌”的灵兽,终于认出了面前的人,变得非常雀跃,手舞足蹈,还扭动着长长的尾巴。见冥夜对它伸出手,竟主动地把脑
袋蹭入他手中,发出又委屈又撒娇的呜呜声。
冥夜抱着它的大头,笑骂:“小乌你真没良心!当初孵你出来的功劳,我也有一份,你怎么翻脸就不认人?”
想起小时候,为了它,还闹过不少笑话——
葵不知从哪个树林里找到一颗蛋,兴冲冲地拿去向好友献宝:“冥冥,冥冥,你快看!我找到好东西!”
当时两个小孩子才八九岁,身形矮嘟嘟的,葵抱了个大蛋,完全遮住了他的上半身。冥夜远远看着,只见一个蛋下长了两条腿,
在路上跑。吓得他!跑近了才发现,那张藏在大蛋后面红扑扑的小脸,原来是认识的。
蛋壳上泛着雪亮的光,冥夜看得口水直流,用嫩呼呼的声音开口就问:“这能吃吗?”
那颗蛋抖了一下。
葵抱着它,上上下下地摇晃了一会儿,再把耳朵贴在蛋壳上:“我听到里面有响声耶,应该不是坏蛋!”
“那……它是个鸟蛋吗?”冥夜侧侧脑袋,眼珠子骨碌碌地转,上下打量。
葵贼贼地笑:“你想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不如咱们把它孵出来吧,到时候觉得好吃,再吃也不迟。”
冥夜觉得有理,同意了。
于是两人夜间轮流抱着蛋睡,睡相不好,一会儿人压蛋,一会儿蛋压人……每天早上唤他们起床的宫女,都笑得合不拢嘴。
终于,小东西破壳而出。两人万分期待——
小家伙浑身毛皮湿透,吱吱叫着从蛋壳里钻出来,样子极怪,非鸟非龙,像两种东西的混种,从来没见过这么奇特的生物。
葵失望地撇撇嘴:“切,原来是个混蛋!”
小家伙正努力尝试站稳,可是两条小短腿还没有足够的力气。它好不容易掌握了平衡,冥夜伸出手指,戳了戳它的脑门,一下子
又把它戳倒在地。“嗯……好像不太好吃的样子。”他提议:“把它留下来玩好了。葵,它是你捡来的,你帮它取个名字啦。”
当时两人年纪小,文化水平低下,还是看图说话的程度,葵苦思冥想了半天,一拍手:“就叫鸟龙好了!”
“鸟龙?”冥夜也不知这名字好还是不好,反正叫得顺口就可。“好吧,就叫鸟龙!”
葵大笔一挥,在纸上写下歪歪斜斜的两个字,让侍从拿去找宫里的锻造工匠打一个铭牌,说要挂在新宠物的脖子上,不怕走丢。
后来铭牌要回来了,两人高高兴兴给“鸟龙”系在脖子上,小家伙也高兴,对自己的新项链非常满意。
过了没几天,这满大街疯跑的小家伙,撞上了太子哥哥——深天望。
显然,见识渊博的太子哥哥也没见过这种生物,他好奇地把它揪到手中,读着它颈上的铭牌:
“——乌龙?”
哈哈哈哈……他狂笑,差点没掉眼泪:“哪个高人起的名字啊?这么有创意!”
“什么乌龙?!”葵怒了,“是鸟龙啊,你个文盲!”
太子哥哥止不住笑:“你起的?”他俯下身,耐心地给小弟讲解:“鸟字呢,里面是多一点的。这铭牌上的,分明是个乌字。”
葵漂亮的小脸,一会儿红一会儿青。他一把将宠物夺回手里:“是锻造工匠弄错了,不是我!”一边说一边要把铭牌摘下来。
小东西十分喜欢那项链,硬是不依,还往葵的手上狠狠咬了一口……
结果,无奈何,它从此就叫“乌龙”了。
108
困在房间里的琉珈,已被折磨了很长时间,身上密密麻麻的伤口,全都淌着血,连他引以为傲的脸蛋也不得幸免。伤口不深,只
割破了皮肉,没有伤及筋骨内脏,他一时还死不了。但他痛!被一刀刀割得体无完肤,无异于凌迟的酷刑,让他痛得只求能快点
解脱。
他昏昏沉沉地承受痛楚,在绝望边缘,突然有一丝熟悉的气息掠过感官,悚然动容——表哥!是表哥么?
琉珈张了几次嘴巴,想喊出声音,无奈失血太多,极端虚弱的他只能在喉间发出“啊啊…”的嘶哑声音。
欢腾的心情给他带来奇迹般的力量,已被触手吸光了灵力的天魂,竟再次发动——不能死!我不能死在这里!对生存下去的强烈
执念,催出凛冽的寒气,护于他周身。虽不能挣脱触手的捆绑,至少能逼退那把割裂他身体的黑刃。
“竟然还有力气反抗?!”黑暗中的声音也有些惊讶。
琉珈无法争辩,只勾起嘴角,轻轻一笑。
“哼!你得意什么?以为他是来救你的?”对方似乎洞悉了他的想法,“自作多情!”
触手将他两条大腿拉得更开。琉珈惊愕地往身下看去,只见那柄黑色长剑,对准他股间幽穴——
不!!!!
黑刃深深刺进了他的后庭,撕裂了他的身体,鲜血飞溅。
表哥!我……我已经……
“如果你是个女孩,我还可以让你死得痛快些。可惜呀,你居然是男的,那就不可原谅了。”
冰冷的利刃不断在他体内深入,没有亵玩的侵犯,只是纯粹的杀意——要将他开腔破肚!
“你猜,在我把你撕成两半之前,他来不来得及救你?”
满眼的泪,满身的伤,残破的身子……
琉珈认命地合上眼睛……
“琉珈——”
一股暖意包围了他的身体,驱散了四周的冰冷——很温暖很舒服,让人昏昏欲睡。接着,他的小脸遭到无情的拍打:“喂!你醒
醒啊,别睡过去!喂,琉珈,听到我的声音吗?”
他吃力地张开眼睛,扯了抹羸弱的苦笑,看着来人——终于还是……让我等到你了!
冥夜见他醒来,稍微松了口气,脱下自己的外袍,垫在地上,然后万分小心地把小表弟放在上面。他念起愈灵咒,灵力凝结于掌
心,逐寸抚过琉珈伤痕累累的身体。他扶起琉珈的后颈,低头吻住了他干涸的嘴唇,把自己精纯的灵气喂过去。琉珈枯竭的天魂
,如失水的海绵一样,无止境地吸取,幸亏冥夜灵气强盛。
经过一番及时的抢救,小表弟冰冷的身子终于逐渐温和起来,脸上也有了血色。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虽然停止了出血,但仍是皮
肉翻卷,狰狞可怖,一时未能痊愈。
琉珈从鬼门关转了一圈,余悸未平,刚恢复了一点力气,他“哇”一声扑入冥夜怀里,伤心痛哭:“表哥……呜呜呜”
冥夜为难地看着他身上的伤,不敢用力抱他,只是伸手在他后背轻轻拍抚安慰:“不怕不怕,我在这里呢。琉珈乖,别哭了。”
他扶着琉珈的肩膀,将他从自己身上拉开,用手指为他拭去泪痕。看着雪白的小身子上全是触目惊心的伤口,冥夜满心愧疚:“
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不是表哥的错!”琉珈顾不得身上的痛,愤然大叫:“是那只怪物作祟!又恶心又狠毒的怪物!我跟他无怨无仇,他居然这般
害我!表哥,你要帮我……”他还没说完,嘴巴已被冥夜以吻封住。
直到他激动的情绪再次平复下来,冥夜才放开他,不悦地低斥:“没有怪物!琉珈,这里没有怪物。别乱说了,来,我们回宫吧
。”
琉珈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委屈的泪水不停滑落:“怎么没有?怎么没有?他就在这个房间里!他……”琉珈往房中一指,整个人
当场就愣在那里——
哪里有他所说的怪物?眼前的,是个非常雅致的房间,窗明几净。
一个半月形的露台上摆放着藤制的桌椅,白色的,很可爱,圆形的桌子配了两张小椅子,只能坐下两个人,多一个都容不下。外
面灿烂的阳光射进窗户,落在奶白色的绒毛地毯上,交织出碎金的花纹。房中有张大床,床边架起七重纱帐,经微风吹动,轻柔
地漾起涟漪,阻隔了视线。虽然看不清楚,但琉珈还是见到了床上躺着个人,铺散着如瀑如云的长发,发色墨黑,却奇异地泛着
紫金色的光泽……
没有黑暗?没有触手?没有腐肉?没有怪物?那他这一身的伤从何而来?
眼前的光景让他深深迷惑,若不是身上疼痛依然,他一定以为自己刚才的遭遇只是一场恶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想不明白。
只知道整件怪事存在很多疑点,但他目前头脑太混乱,无法一一分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