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晏敏跟前。
“司马空……”晏敏低声唤他的名字。语气虽有些惊讶却也不惊讶。司马空看着他莞尔一笑,抬手封住他的两处穴道。
帖都挠了挠下巴看着司马空的长相:“你是什么人?”
“是什么人这个不重要。”司马空又封住凌落雪和郑武、孟俊三人的穴位,让他们盘腿坐在地上。
“哼。”帖都一挥手,十几个武士一齐围上来。司马空鬼魅似的从人缝间穿过,瞬间到了帖都面前,夺过他腰间的弯刀抵住他的
脖子。那些武士见将军被制住,想冲上来解救,司马空冷冷的环视一眼,那些人被眼神所摄投鼠忌器,顿在原地。
“解蛊的药在哪儿?”司马空封住他的穴道为防他暗地里又使什么花招。
帖都哼了一声,一脸凛然。司马空拿着弯刀在他脖子上轻轻一划,血线顺着刀口留到脖子里。
“胡越的马、白夷人的钢刀、西戎的女人都是天下间的极品,这么看,果然不差。”司马空闲闲的翻看刀刃,刃口滴血不沾。
帖都皱皱脸想讥讽两句,司马空又将刃口抵到他的脖子上,凉气袭人。司马空看着帖都:“大将军刚才也劝人家识时务来着。”
“我腰间有只细瓷瓶。”帖都心有不甘的说。
司马空从他腰间摸出一只白瓷瓶,倒出一粒黑色药丸看了看,倏然捏开帖都的嘴塞了一颗下去。帖都干瞪着眼:“解药不多,你
怎么能这么浪费?”
司马空回看了晏敏,将手里的短笛转到唇间,吹出几个简单的音符。帖都面色如土,额头上青筋暴起,身体颤栗着意图冲开穴道
。却不料司马空点穴的手法很是蹊跷,硬冲了两次,冲不开,反倒是全身的筋脉被逆,比盅毒发作更加疼痛。晏敏等人被司马空
制住了穴道,虽然难受,比帖都的症状要轻上许多。
司马空转动着短笛,细细打量着帖都汗津津的脸,似笑非笑:“解药呢?”
帖都不语。司马空继续吹奏短笛。
花枕月撑着身子心情大为烦躁,索性弹出手背的铁爪冲到那些武士中间一通乱挥乱杀:“老娘死也拖几个垫背的。”
司马空回手制住她,示意她稍安勿躁。花枕月屏住呼吸,塞住了耳朵。
帖都全身撕心裂肺似的痛痒,却动也不能动,干嚎了几声无济于事,只得求饶:“别吹了,我给你解药。就在我那把刀的刀柄里
。”
司马空拿着那把弯刀看了看,轻轻一拧,刀柄前端拧开,落出一只竹筒,里头有一条红色小蜥蜴。
“放在脖子上让它吸血就好。”帖都说。
司马空抓着蜥蜴看了看放到晏敏的脖子上在晏敏耳边轻声:“娘子受苦了。”
晏敏蹙眉。蜥蜴闻着气味咬破血管饱吸了一通,晏敏的脸色渐渐恢复常色。司马空替他解开穴道,又把小蜥蜴放到花枕月的脖子
上。
等到一干人的蛊都解了,司马空把小蜥蜴装回竹筒扔给帖都解开他的穴道轻笑:“完璧归赵。”
“杀。”帖都一边给自己解蛊一边气急败坏的厉喝一声。那群白夷武士举着刀一起冲上来。
司马空目光一厉,拽着酒壶的挂绳挥舞着酒壶,一记横扫千军挡开十几把钢刀。晏敏站到司马空身后抵档住意欲从身后偷袭的帖
都:“这些人我们来就好,你只需坐壁上观。”
“你对我的心意我领了。”司马空浅笑。
晏敏对司马空的那些话无可奈何。
花枕月运功调息了片刻,一看到那些人蛮横的样子,刚才的怒火又腾的窜上来。再加上这一气打斗还没开始院门已经被踢破,院
子里的板车也被砸坏。司马空和那个长相标致的瞎子一伙战在一处,杀得昏天黑地。院子里不够打,又打到客栈里头,乒乒乓乓
,桌子椅子纷纷散了架。
“你们这群驴日的王八蛋,给老娘下蛊还拆老娘的房子,一个一个都别想跑。”花枕月怒吼着手背上的铁爪直逼一个白夷武士的
咽喉。那武士见他是个娇弱的女人家,不放在眼里。铁爪抓住他的喉咙,血水四溅,喉管被生生扯断。
余下的人大吃一惊,原本这里的五个人已经很难对付,看这女人出手这么凶猛也是个厉害的角色,就算他们有十多个人,竟然也
讨不到半分便宜,反倒是越打颓势越明显。一柱香的功夫,那十多人,折损过半。
冷不防另有一投肃杀的气息逼近院子,帖都不禁打了个冷颤。破败的院门被人推开,一个身形魁梧的汉子站到门前。所有人都闻
声而停。那人一声不吭的站在门前环视了一眼院中的诸位,将手里带血的包袱扔在地上。包袱散开,滚出一颗人头。
帖都借着月色定睛细看,竟然是白夷第一高手,此次领兵的大将巴哈莫的人头。那些白夷武士全都吃了一惊,战意顿失。帖都退
到墙边,低声喝道:“走。”
剩余的七八个武士挟着帖都一阵风似的越墙而逃。
晏敏起身要去追,司马空拉住他:“穷寇莫追。”
晏敏凝着眉,卸下力气。凌落雪把荆姓儒士抓回到晏敏跟前,郑武、孟俊围到晏敏身边戒备的看着那个站在门前的大汉。他跟司
马空不相上下的身高,比司马空更多了一份沧桑疲倦的气息。花枕月一声不吭的看着那个人,慢慢的走到他跟前,抬手即是一记
响亮的耳光。那人看着她,一动不动。花枕月越看越生气,双手左右开弓。
“走吧,人家的家务事。”司马空牵着晏敏的手示意他进客栈。晏敏拔出手,作了个揖:“谢谢司马公子。”
司马空撇撇唇。晏敏又向凌落雪打了个手势,凌落雪转身去地字间清点帖都留下的那几口大铁箱。郑武和孟俊提着那儒士跟在晏
敏身后回到天字一号间。司马空莞尔,看着自己空空的手掌,又回头看了一眼花枕月。任是她拼命的捶打,那人终是不还手。司
马空笑着钻进酒窖。
……
“捷报!玉门关突袭白夷,斩敌一万,白夷仓皇退兵……”
八百里加急呈送到朝堂上,文武百官都微微吃了一惊。郑保成守而不战,向朝廷狮口大开要价三十万两白银。还没听说筹到钱,
突然间怎么就大捷了?难不成晏敏用了什么计谋?
“郑保成里通外国,意欲出卖玉门关给白夷,晏爱卿及时识破,策动左右副将斩杀郑保成。右副将马青彪突袭白夷战死沙场,真
乃我大郢的勇士也。”郦宸风看着战报上的内容波澜不惊的叙述。
严淮良轻轻的吸了口凉气,眼珠转了一个来回上清了清嗓子大声道:“陛下鸿福齐天,此战大捷实乃顺应天意,天佑我大郢!”
“天佑大郢!”百官齐声道贺。
散了朝,郦宸风从朝堂上下去,待到百官都看不见了才轻轻的颤栗着。若不是把晏敏派去玉门关,此时只怕玉门关的门户已开。
果然是天意。田福安扶着郦宸风:“陛下……”
“没事。”郦宸风定了定心神淡笑。严淮良只怕做梦都没想到,原是将他一军,却助了他一臂之力。郑保成余下十万人马现尽归
晏敏掌握,严淮良再想做些什么,只怕也要收敛些了。
一只鸽子扑着翅膀飞进御书房。田福安抓住鸽子交到郦宸风手里。郦宸风从鸽腿上取下信,晏敏俊美秀逸的字体落入眼里。
细细看完,郦宸风将信纸捏在手里捏得粉碎,悠然笑道:“你倒是会替我做人情。罢了,一切都依你。”
天边火烧云印红了整上西天。司马空坐在屋顶上慢不经心的喝酒。坐在这里视野很宽阔,可以看到一望无垠的黄沙。天边过来三
个影子,骑着快马一溜烟的过来,扬起小股黄尘。正中的那个,紫衣飘飘,在夕阳底下煞是好看。
凌落雪走到司马空的身边,看着那由远而近的三个影子轻轻笑道:“玉门关大捷,都是晏大人的功劳。”
“嗯,是么?”司马空不以为然的喝了口酒。
“多亏了你救了我们的性命,那些白夷奸细跑了,留下他们准备收买郑保成的五万两黄金。”凌落雪坐在司马空身边:“晏大人
带着这些钱去了玉门关。先叫人联系副将马青彪,许了他五千两黄金。马青彪杀了郑保成,自任主将。晏大人再拿着一万黄金犒
赏三军,一万犒赏带兵诸将,大胜之后又取一万两做劳军之用。”
“晏大人很能干。”司马空微笑。
凌落雪睨了司马空一眼:“的确。原来是岌岌可危的情势,手掌翻覆间就被他化解。郑保成死了,马青彪战死沙场。”凌落雪勾
着嘴角:“马青彪那样的人头脑简单钢愎自用,又野心勃勃。若是我,在利用完之后,也会不留后着。”
几匹马跑到客栈门前,风尘仆仆。勒住缰绳,晏敏从马背上跳下来,一脸轻松。听到司马空的声音,略抬了抬头。司马空看到他
脸上淡的看不出的笑意,嘴唇也不由得勾起。
第二十一章:赌局
浑浑噩噩又不知道睡了多少天。晏敏一醒过来,就嗅到了冷姑娘身上那股子冷香的味道。幸而不是司马空。晏敏微微抬手去摸脸
上的疤,还是突起的两道,像是两条虫爬在脸上。
“大人醒了?”冷姑娘慢慢的走到他跟前看着他的脸似笑非笑。
晏敏一声不吭。
“哎,这张脸真是可惜了。”冷姑娘悠然道:“不过做为男人来说,脸上有几道疤也未尝不可。”
晏敏捂着脸,脸色因激动而发红,脸上的那两条疤也跟着变红。冷姑娘轻轻啧舌:“我劝大人还是冷静些。您一生气,这两道疤
就像两条蚯蚓爬在您的脸上,活了一样。奇丑无比。”
晏敏微微一颤,眉心拧得更紧。
“看看,才说叫您不要动气,越气颜色越深越狰狞。”
“滚出去。”晏敏捂着脸低声怒喝。
“大人弄错了吧,这可是我的庄子。”冷姑娘在床前轻轻的踱着步子:“现如今的您,也不再是朝堂上能呼风唤雨的人了。说白
了,跟一条落水狗没什么分别。无权无势,也再没有可以媚惑司马空的容貌,更没有命令我的权力。”
晏敏紧紧的纠着眉。
“对了,忘了告诉您了。现在的司马空不叫司马空,他叫哈吉。他忘了所有以前有关司马空的事情,也忘记了晏大人您。”冷姑
娘撇着嘴唇:“忘记真是一种福气,就不必再记起三翻两次都险些因您而死。最后还被您这位忠心护主的一代良臣一掌打下山崖
。”
晏敏的心像被人狠狠的揪了一下。冷姑娘那听似轻飘飘的话像一块块巨石砸在他身上。
“伤好了就走吧,不要指望他还能记起什么。至少现在还有一点点同情,若是记起来,恐怕就只有恨了。”
晏敏没再应声,冷姑娘转身走出屋子。
时间正好是傍晚,西天的火烧云映了半天眩目的红色。冷姑娘看着那天,皱起眉。这种颜色的天,曾经也见到过。就在几年前,
玉门关。
“你?”哈吉从外头进来,拿着一壶酒。从气味上分辨,是他宝贝得不得了的那坛子熏风。他忘了所有的事,也忘了熏风这个名
字,却还记得这种酒的酿法。从三年前到这个村庄开始,就酿了几坛酒深埋在地下。
“拿酒做什么?”冷姑娘冷冷的说。
“我想请他喝酒。”
“他现在的样子不能喝酒。”
“是吗?”哈吉看着手里的酒有些婉惜。冷姑娘举步要走,哈吉又开声问:“我以前没有给这酒取过名字吗?”
“没有。”冷姑娘斜了他一眼。
哈吉若有所思道:“叫他熏风好不好?”
冷姑娘微微一凛:“不好。”
“为什么?”
“熏风是一种毒药。”冷姑娘抽了口冷风说:“见血封喉。”
哈吉微怔。
冷姑娘出了院子,哈吉看着手里的酒壶微微出神。蓦得听到屋里有声音,挑开帘子走到屋里,就见晏敏正撑着身子想起来。
“你才退了烧,这一折腾别又着凉。”哈吉伸手去扶他。晏敏用力把他推开,一脸戒备。
“我不是坏人,我是哈吉,把你带回庄子里的人就是我。我没想到带你回来反倒是连累你了。你气归气,别糟蹋自己的身子。当
务之急是把伤养好。”
晏敏充耳不闻,伸手想要摸衣服。哈吉又伸手抱住他,晏敏用力推一手摁到酒坛子上,嗅到里头酒的香气微怔了怔。哈吉放下酒
坛子把他抱到炕上:“你现在的样子想走都走不了,还是好好养着吧。”
晏敏像被人点了穴似的木然的坐在炕上。
“若是不想躺着,就坐会儿。”哈吉拿了件棉衣披在他肩膀上,替他盖好被子。
晏敏下意识的去抓他的手,哈吉微微一愣,看着他的脸。
“给我……酒……”晏敏冲着香气飘来的方向伸出手。
哈吉想着刚才冷姑娘说他不能喝,却又不想拒绝他。拿了只杯子倒了一点:“你还受着伤,不能多喝。尝一口就好。”
晏敏接过杯子,舔了一口,割喉的戾气和醇香浓厚的回味一齐涌出。他仰头将那一杯一口饮尽,眼角溢出几缕水渍。转眼点越来
越多,整个脸都花了。
温热的手指突然抚到脸颊上,指尖从脸上的疤痕上掠过。晏敏眉心微动。
“怎么哭了?”哈吉凝眉心疼的看着他。
“与你无关。”晏敏冷然:“出去,我要休息。”
……
五月间的天气,半天的火烧云眩丽了好久才被月色掩去了光彩。
吃罢了晚饭,司马空依旧坐在屋顶。春夏之交,月色总是澄澈清朗。因为玉门关的那一场大战,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血腥气。
“听说这一战都是你的功劳。”司马空说。
晏敏跃上屋顶走到司马空身边:“回京之日,我必定像圣上禀明你功不可没。你想要什么犒赏?”
“我?”司马空浅笑:“那请你们的圣上把晏大人赏给我可好?”
晏敏嘁了一声,对他的这些话已经习以为常。
司马空将身上的酒壶解下来递给晏敏。晏敏嗅到酒的气味,接过来,拔开塞子。香气比之前在扬州喝过的要浓郁许多,似乎藏的
年份要更久一点。
“我珍藏了五年的熏风。”司马空说。
晏敏喝了一口,从口入喉入胃,通体畅快无比。他轻轻的吁了口气,把塞子复又塞上,不舍得一口气喝光。
“明天,赌局开始,你要跟白宗甫决战。”晏敏想起白宗甫脸上露出不轻松的神色。并没听到他出手,但他周身散发出来的气息
颇叫人压抑。
“是。”
“能赢?”晏敏低声质询。
“能赢。”司马空浅笑。
晏敏举起酒壶轻轻吐气:“等到你赢的时候,我会举着这壶酒与你痛饮。”
“嗯,我记着。”司马空躺着屋顶上,双手抱头:“顺便再讨回大人欠我的一夜,大人意下如何?”
晏敏蹙眉,才起身要走便听到花枕月的脚步声。花枕月跳到屋顶上,手里的铁爪不由分说的抓向司马空。司马空连翻了几个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