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高淮被册封,他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却听高淮道:“父皇且慢。”
高帜不耐烦地道:“你还有什么话说?”
高淮道:“父皇抬爱,儿臣感激。但儿臣自认为无经天纬地之才,因此这太子儿臣做不得。儿臣推荐四皇子高澈为当朝太子,望
父皇成全!”
高帜一怔:“高澈?那是谁?”
众大臣也都跟着愣住,高鸿却“嗤”地一声笑了出来,低声道:“就是那个下药下出来的孽种。”
高淮狠狠瞪了高鸿一眼,转头道:“高澈为萧贵妃所出,是父皇的第四个皇子,身份尊贵,毋庸置疑。如今已经快两周岁了。”
高帜怔了半晌,伸手抖抖地指着他,却说不出话来,良久方颤声道:“淮儿,你是心智乱了吗?你没有经天纬地之才,难道他一
个不到两岁的奶娃子,他就有经天纬地之才了?”
高淮道:“若从小悉心教导,也未尝没有。”
高帜一声断喝:“来人!传朕的御医过来,给三皇子好好看看,看他是不是病了!”
高淮道:“父皇,儿臣没病!”
高帜道:“你有病,病得还不轻!”
高淮道:“儿臣没有病!”
高帜颤巍巍地起身,妄图过来揍他,高淮跪着不动,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来。眼看着两人又要闹起来,云瑞只得和丁
蕴一起上前扶住老皇帝,连声劝道:“陛下息怒,陛下息怒,据闻三殿下打下这太原城后,日夜操劳,想必是累得有些糊涂了,
容微臣等慢慢开导与他。”
高帜冷笑一声:“是得好好开导开导,仗着朕宠你,无法无天了!鸿儿,你带着你的亲兵入城,谁再敢克扣你的粮草军饷,你直
接过来告诉朕!”便也借机下台,被拥簇着去后面歇息了。于是高鸿梁飞等跟着一拥而去。桃夭悄悄向高淮做个鬼脸,也跟了过
去。
高淮依旧跪在那里一动不动,侯天翔看高帜离去了,忙上前把他扯了起来,低声道:“小月,你这是……好好的机会,让你给弄
没了。那大皇子一直在一边虎视眈眈,当心他乘隙而入。”
高淮咬牙道:“他胆敢有妄动,我就杀了他!”
他气愤愤地回了自己处理日常事务的殿宇中,却有侍卫来禀报,有一个曾经的赵国官员求见,说是识得何箫将军,现有要事禀报
。高淮虽然将赵国遗留下来的官员都监禁起来了,但一直相待很客气,不管他们有什么样的要求,只要提出来了,就尽量满足。
闻听有人想见自己,还和萧谏有关,便让侍卫将那人领了进来。
那人却是徐思青,当下唯唯诺诺地给高淮见了礼,表明了自己是曾经的赵国商会会长的身份,高淮在顺阁见过他,便问道:“先
生前来所为何事?”
徐思青道:“殿下,如今赵元采后宫中的羽灵子道长,他是小人的好友。他惯会炼制各种灵丹妙药,小人隐约听得何箫将军病重
,便想推荐他给将军看看病。“
高淮眼珠缓缓转动打量着他,心道:“我现守着天下闻名的岐黄圣手不用,去用你一个游方野道士?这厮是什么意思?”便道:
“我这里有大夫,不敢劳动羽灵子道长的大驾。”
徐思青眉宇间几分焦急之色,道:“殿下,何将军是小人昔日好友……”高淮打断他道:“他不姓何,姓萧。”
徐思青忙道:“是是是,萧将军,他是小人昔日好友。闻听他病了,小人焦急无比。那羽灵子被扣在后宫,与殿下无益,不若放
他出来,给将军看看病,也许会有些转机也说不定。”
高淮唯一思索,明白了他的用意,便道:“你想让我把羽灵子放出来,明说就是,何必这么拐弯抹角的。”徐思青尴尬起来,低
声道:“是,不过那羽灵子他的确会看病,小人所言非虚。”
高淮道:“那不用了,你若是想让他跟你走,我就放他出来。不过姚远我打算让他接着做山西晋商的商会会长,你年轻,就做个
副会长,让让老人家如何?”
徐思青也不敢打听这姚远究竟是又从何处冒出来了,只是忙不迭地点头,道:“是是是,一切但凭殿下安排。”
两人正说姚远,却有侍从过来禀报,姚远带着儿子姚舜鸣求见三皇子,高淮让请进来。徐思青闻言大吃一惊,心道:“说他他就
到,关键这死了的姚舜鸣如何又复活了?”他却不知在顺阁那一场争风吃醋的闹剧中,高淮下手杀姚舜鸣,却是从肋下穿了过去
,当时慌乱之中,没有人细看,林再淳借着大火与混乱将姚舜鸣扛走,救活了过来。接着依此去姚远那里卖好,直接导致了姚远
和赵元采翻脸,成了东齐的内应。
仇人相见,姚远狠狠地瞪了徐思青一眼,徐思青忙往后退几步,却听姚远道:“三殿下,犬子对曾跟着箫将军的那个玲珑姑娘一
直念念不忘,闻听箫将军和她并非真夫妻,只是权宜之计,所以老儿斗胆来求了去做犬子儿媳,请三殿下成全。”
高淮无奈地看他一眼,又看看他身后的姚舜鸣,道:“很遗憾,那姑娘已经香消玉勋,就葬在城南。姚公子你还是另觅佳人吧。
”
第九十九章:抗旨
闻听小雪飞逝去的噩耗,姚远也还罢了,姚舜鸣闻言,当场嚎啕大哭起来,姚远忙回身哄他。高淮也只得耐着性子跟着温言劝说
,好容易劝得姚舜鸣收拾住眼泪,又吩咐徐思青和姚远以后要和平共处,接着让人提了羽灵子出来交给徐思青,徐思青道谢不迭
,欢天喜地地带着走了。
姚远也只得带着悲伤欲绝的姚舜鸣悻悻而返。
高淮目送他们离去,却想起一事:“赵元采后宫的人瞧来是真不少,那些宫女和男宠有没有自己愿意离去的,不若都发放几两银
子打发了,出去各自嫁娶吧。”
自己的父皇看来想背信弃义,高淮不想和他多说,打算去找云丞相商议一下,还没走到地方,却见桃夭慌慌张张地跑了来,结结
巴巴地道:“小月不……不好了,你大哥拿了皇上的圣旨,带着兵马闯进了赵国的后宫,说是要处置赵国的皇子们,你快去看看
!”
高淮顿时脸色大变,道:“我先过去,你去替我跟师父说,让他叫上杨将军,立即带上兵马过来!”
他打发走桃夭,一路赶往后宫中,远远地就听到了嘈杂一片,兵士的呼喝声,男男女女的哭泣声和惊叫声,高淮听得心中暗惊,
待转到皇后居住的凤仪宫前面一片空地上,终于看到大批的兵士在高鸿的带领下,将许多的嫔妃和宫人都驱赶畜生般撵在了一处
,许多稍加反抗的已经尸横于地,乱成了一团。
赵国的皇后魏明镜倒是临危不乱,伸臂护着两个小皇子和一个小公主,但稍大的两个皇子已经被高鸿指使兵士砍杀于地,尸体就
扔在魏明镜身前不远处。三个活着的孩子在惊恐地哭泣,魏明镜就用衣袖遮住了他们的眼睛,低声嘱咐道:“不要看。”
几个兵士抢上去要把孩子们从她怀中拖出来,魏明镜怒喝道:“你们谁敢碰我?我是北燕的公主!也是你们动得的!”
高鸿冷笑道:“北燕的公主怎么了?早晚我们连北燕的皇帝也给收拾了!上!”一群人接着上去跟她拉拉扯扯,魏明镜惊惧之下
,抓住一个兵士的手臂一口咬下,那兵士大怒,举刀就要砍下。高淮看在眼里,一闪身间形如鬼魅般抢进,一剑削飞了那兵士的
脑袋,接着剑气如流光,长剑到处,所向披靡,东齐的兵士顿时当场被他斩杀了十几个。
剩的人吓呆了,然后一哄而散。
高鸿也呆住,待看清是他,顿时暴跳如雷:“老三,你想干什么?你想抗旨?想造反?想弑兄?”
高淮手中长剑一抖,内力到处,剑上沾染的鲜血唰地一声远远甩出,竟然全甩在了高鸿的衣襟上,冷冰冰地道:“弑了你又怎样
?!”
高鸿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怒道:“老三!你疯了!我拿的有父皇的圣旨!”
高淮转手将长剑背在身后,道:“父皇当初和我有约定,君无戏言,所以这赵国后宫的事情我说了算!你赶快滚,别惹我烦!”
随着他的话,杨宝桢带着大批的兵士涌了进来,虎视眈眈地立于高淮身后。
高鸿当然不能滚,喝道:“来人,上去把他个失心疯的先斩后奏了!”
高淮长剑一振,嗡嗡连响,断喝道:“谁敢?!”
高鸿的亲兵们已经见识过了高淮杀人的手段,犹豫不决地不敢上前,杨宝桢等人的兵刃却纷纷出鞘,弓箭手架好了弓箭,动作娴
熟一致,干脆利落的对准了高鸿等人。正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却听远远地云瑞的声音道:“两位殿下且慢动手!”正是高帜听
说两人闹了起来,派云丞相过来处理此事。
这种阵势,连久经世事的云丞相也吓了一跳,忙道:“两位殿下且稍安勿躁,随老臣过来,陛下在秉德殿相侯。”高鸿立时道:
“我正要去向父皇禀报,如今父皇的圣旨都不管用了,却不知道咱东齐皇朝,究竟谁才是皇上?究竟什么东西才管用!”气冲冲
地当先便行,居然把云丞相也扔在了身后
高淮回身对杨宝桢做个手势,让他守护好需要守护的人,而后一声不响地跟在云瑞后面到了秉德殿,才进殿门,就听到了高鸿告
状的声音:“父皇,如今您的圣旨都不管用了,您看看儿臣身上这血,全是老三他杀了儿臣手下的兵士后甩过来的,他如此凶残
骄横,儿臣比他年长,当面也只得让着他。可是父皇您要替儿臣做主啊!”
高淮看殿中有云瑞、丁蕴、辜永、侯天翔、桃夭等诸人陪侍在高帜身侧,他慢慢走近,待高鸿告一段落,方沉声道:“父皇,如
果圣旨真是父皇下的,那么父皇就是失信于儿臣!一国之君,如此言而无信,让儿臣寒心无比!”
高帜听他语气怪异,微微一怔:“你想和父皇翻脸?”
高淮道:“儿臣不敢!”
高帜怒道:“你还说你不敢?你听听你那是什么口气!你真是色迷了心窍!鸿儿,过去替父皇掌嘴!”
高鸿道:“是!”走到高淮身前,反手就是两个耳光,高淮不退不让,就这么硬挨,高帜不叫停,高鸿就接着打下去。几个老臣
子看不下去,纷纷求情,高帜也想找个台阶下,便顺水推舟地问道:“你知错了吗?”
高淮道:“我没有错!我出征打仗的的初衷就是解救南楚的战俘!父皇也曾答应过我,善待战俘,如今却背信弃义,错的不是我
!是你们!”
高帜伸手按住龙椅的扶手,慢慢站起身来,凝神看了他半天,恍惚中又似乎看到了当年自己那个倔强无比,软硬不吃的敬诚皇后
,他呼吸困难起来,伸手制止了高鸿,颤声道:“淮儿,你如此当众顶撞父皇,你可知道父皇有多伤心?你跟我怄气,一走就是
十年,你知道父皇是如何上天入地地在找你?等接你回来了,一直让你住在皇宫里,守在父皇的身边,你两个哥哥哪个有这样的
殊荣?到如今你为了这么点小事,如此来气我!”
高淮眼中泪光浮动,低声道:“这次的事情,父皇一定要答应儿臣,否则儿臣无颜存活于天地之间……”高帜看到他的眼泪,和
被高鸿打得肿胀不堪的脸颊,一瞬间心软了,慢慢被宫人扶着过来,伸袖要去给他拭泪,高鸿却忽然道:“老三,你做得再多,
那萧谏也不见得愿意领你的情,人家和赵元采交杯酒都喝过了,你在一边儿再帮衬又有什么用?”
高帜回头很威严地瞪了高鸿一眼,道:“你少多嘴!”接着转头看着高淮,缓缓地道:“淮儿,你不愿娶王妃,是否和那萧谏有
关?你纵是好男色,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等回头娶了妻,有了子嗣,把那男宠收他几十个,全由得你。但是这个萧谏,你还
是别要了,父皇来到这太原,已经什么都知道了。果然是贰臣之后,下贱无比,竟然和那赵元采喝了交杯酒!他居然还有脸活着
?你还留恋他干什么!”
高淮猛地抬头,震惊地看着自己的父皇,半晌方道:“父皇,你不能这么说他!他和谁喝交杯酒,那是他自己的事情,他有权利
选择要和谁喝,哪里就下贱了?他在赵国的所作所为,为的可都是咱东齐皇朝,最后得益的也是咱东齐皇朝,他是一片坦荡荡的
报国之心,怎么就没脸活着了?别人颠倒黑白,是非不分,这么说也就罢了,父皇您也这么说,岂不愧对天地?”
高帜被他噎得一窒,差点无言以对。高鸿见父皇尴尬,忙插口道:“老三,父皇说一句,你能顶十句!你这么好的口才,只会和
父皇顶嘴,真是可惜了!你要有本事哄得那贱货回心转意,那才叫真本事,在这里发威有什么用?”
高淮怒道:“你给我滚!”
高鸿道:“父皇,您听听,刚才在外面,他就是这么骂儿臣的,这下您相信了吧?”
高帜拧眉瞪着高淮,片刻后咬牙道:“你是真疯了!淮儿,你还是下去清醒清醒吧!这赵国所有的善后事务暂且先交过你皇兄处
理,你这就不要过问了。”
高淮长眉一挑,心道若是交给高鸿,那么自己可以直接去死了。他微一思忖,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斩钉截铁地道:“不行!赵国
是我带人打下的,所有的事情只能我来处理!”
高帜怒道:“你要公然抗旨吗?”
高淮对抗旨二字避而不答,只是道:“儿臣还有一事容禀。儿臣希望父皇能言出必行,谁先拿住敌国的玉玺,谁就是当朝太子。
如今儿臣情愿将这太子之位让与皇弟高澈,望父皇成全!”
高帜给他气得说不出话,高淮却再接再厉,誓不罢休:“高澈昨日已由儿臣遣人接到了这太原,父皇还没有见过澈儿,一见之下
,必定喜欢。来人,把四皇子抱上来给皇上看看!”
随着他的话语,门外一人应声而入,青衣圆脸,正是绛妖堂主沈欢欢,怀中抱着不满两岁的一个孩童,皮肤洁白,秀眉乌瞳,一
见到高淮,就向着他张开了手,含糊不清地叫道:“哥,哥……”
高鸿躲在高帜的身后,低声道:“哪里来的一个野种?也冒充是皇室子孙?父皇不可轻信!”他洞悉高帜心意,知道他不想认这
个皇子,因此肆无忌惮地胡言乱语起来。
高帜脸色一僵,还没有说话,高淮已经断喝道:“你说什么?你说谁是野种?你再敢胡说八道!”
高鸿冷笑不语,高淮不再理他,转头看着高帜道:“父皇,儿臣希望父皇现在就兑现诺言,册封高澈为当朝太子!”
他手中倒提着长剑,杀气腾腾,高帜又惊又怒,道:“你这是逼宫?是想弑君?你想干什么?”
高淮看到了高帜脸上些微的惊惧之色,忽然明白过来,忙后退一步:“儿臣不敢。儿臣只是想让父皇兑现诺言而已。”
高帜当了一辈子皇帝,威风八面惯了,今日被自己的儿子逼到如此不堪的地步,当真是平生头一遭,心中惊怒交加,断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