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和三海互相看着,黑了脸,妈的,一路看着都不说话,临走了才说,真黑!
士官走到一半,突然懊恼的折了回来,“被你们俩一折腾,倒把正事儿给忘了,来来,什么手机啊,笔记本的都拿出来。”
“要收手机?”龚均愣住。
三海对林峰挤眉弄眼,昨天夜里净看着这小子唰唰的发短信,那二八年华含情脉脉的脸,让他们都没好意思告诉他这个规定。
呃,当然,也带了点儿看热闹的心思,一点点,一点点而已。
龚均苦着一张脸将手机交到了士官手上,注视着那渐渐远去的身影,差点儿流出泪来。
“瞧你那熊样儿,这用脚想都想得到手机必收,放心,军训完会还回来的。”甄松说着上去拍着他的肩膀,却被龚均一抬手给扒拉到了一边。
“完了……我完了!我死定了!!我XXX呀!!!”龚均仰天长啸。
“这么严重?”三海问。
龚均同志沉静在悲愤的情绪里无法自拔,双手从锤着床架升级成了撞脑袋,乒乒乓乓的自虐。
三海边欣赏着这幅‘美景’边凑到林峰身边问什么情况。
林峰耸肩不明,却笑得开心,发现原来自己的劣性根子也不弱。
后来才知道,昨天夜里,那哥们儿还让自己的女友来学校看自己,炫耀炫耀身上的军装,可是刚把女友忽悠过来,就没了下文,想必那位已经捏着机票的候补军嫂连杀人的心都有。
林峰后来回想,这事儿确实做的不地道,可是无聊的军校生活能玩什么?
玩人呗。
咳……
望天。
第二天,军训开始,6点起床,6点20分集合。
因为第一天上课的原因,所有的新学员都打了鸡血,刚刚五点半,宿舍楼里就乱成了一团。
林峰这个寝室的人睡到六点表叫才起来,虽然早就被外面的动静惊醒,但是都懒洋洋的在被窝里赖到时间。
出去的时候正好赶上第二波高峰期,刚刚清净一点儿的洗漱间再次挤满了人,大家还算有些纪律,都在自觉排队,双向的两个水泥台子,六个水龙头,新学员也分成六个纵队歪歪扭扭的站着,于是林峰在洗漱间里再次见到了那颗珠子,抱着不想生事的想法,排在了另外一条隔得远的纵队后面。
林峰看见了,三海自然也能看见,虽然四周的少数民族很多,黑黝黝的一片,但是架不住那哥们儿确实长得浓眉大眼高鼻深眉的小帅,再加上早已经在三海心里挂上了敌人的标志,一眼扫过去,立马锁定了目标。
三海勾起嘴角坏笑,飞快的数了下吉珠嘎玛那一列的人数,直接一扭身就站到了对面的的那个纵队。
然后,三海坏笑着向林峰递了个眼色,哥们儿,看热闹。
林峰瞪眼,别惹事儿。
三海眉梢一挑,小事儿,等着看吧。
看着三海这种明显找茬的行为,林峰只是笑了笑,此时此景说到死,三海也只能暗地里下点绊子,惹不出什么麻烦,再加上心里那股子怨气还在,也就默认了三海的挑衅。
洗漱时间有限,大家都洗得很快,尤其是林峰站的那个纵队,没过5分钟就轮到了自己。
林峰洗漱完后看了眼珠玛和三海,吉珠嘎玛已经站在池边洗上,三海还有一个人,于是便站在了一边等人。
林峰让开的时候正好错过了三海递过来的眼色,再一抬头,就正好看见三海狠狠的撞了一下前面的人。
前面那哥们儿正在仰头喝水,这一撞,直接一口水带着牙膏沫子喷了出去,在天上画出了一道靓丽的彩虹。
“噗——”
喷得对面的吉珠嘎玛一头一脸。
吉珠嘎玛被喷得愣神儿,看见了正在向人道歉的三海,顿时大怒,砸了缸子就像头水牛一样往前冲。
这冲还不是绕着冲得,直接一脚踩上了洗漱池,从台子上一跃而过,扑向了三海。
三海看着人高马大,猴精的一个,见到对方吃瘪怎么可能没有反应,不退反进,一手抱住了吉珠嘎玛的腰,两个人缠在一起滚到了地上。
这一打,可是殃及池鱼啊,密集的洗漱人群被带得好几个人跌倒在地,叫喊声、咒骂声四起。
完了!
林峰心里咯噔一下,丢下盆子就开始往那边跑。
妈的!计算错误!忘记吉珠嘎玛本身就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
三海和吉珠嘎玛缠在地上,谁都不说话,咬着牙涨红着一张脸比力气,都想把对方压在地上,就这样的,来回在满是脚印和水渍的地上滚。
众人早就回过神让开了一圈空地,有些想要上去劝架,却被带得也跌倒在地,林峰边跑边叫,“拉开他们!快,快拉开!”
一些本就弄脏了衣服的小伙儿,干脆豁出去了,直接几个人按着一个的,硬把人给拉开了。
这事情发生的突然,结束的也快,当林峰从人群里挤过去的时候,三海和吉珠嘎玛已经被人架着拉开了老远,却依旧不认输的怒瞪着眼踢对方,当然,踢是没踢到,但是很显然,这俩人的仇结大了。
林峰跑过去抱住三海,对帮忙的人道了谢,就把三海往外面拖,“别惹事!”林峰压着声音开吼。
“我XXX的!”三海怒得眼球飙血,指着吉珠嘎玛的方向开骂。
“有本事,你他妈别跑!”吉珠嘎玛嘶吼还嘴。
“跑你妹跑,老子……”
“三海,够了!”林峰加大了声量,然后转头看向吉珠嘎玛,正好看到吉珠嘎玛挣脱出来还要往这边冲,一声厉喝,“吉珠嘎玛!你也够了啊!你不洗脸别人还要洗!”
吉珠嘎玛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四周端着盆子的人,咬着牙对林峰恶狠狠的指了指,“你们几个,等到!”
“你们几个,等到!”
一句熟悉的话,让林峰再次晃神。
那时候,选训的时候,那个人站在操场上,双目染血般的对自己说着,你们几个,等着。
等着。
那双像来自一头复仇孤狼的眼,让林峰脑袋里的弦断裂,一种重生过后,称之为迷茫的情绪第一次出现在了脑海。
是不是,历史还要重演?
还记得那时候的自己,出身军人世家,又毕业于国防科技大学,金光闪闪的招牌让他在部队里混得如鱼得水。
就在大家都以为他在部队里呆上两年就会往上面调的时候,林峰却突然要求参加猎鹰特种部队的选训。
林峰从来没向任何人解释过自己这样的选择,或许是来自父亲的期盼,或许是来自自己的自信,或许是这一路顺遂的人生让他决定给自己找些乐子,于是,他去了,踌躇满志的去,却灰头土脸的回来。
张扬洒脱的个性和过硬的军事知识,让他很快在那批的选训的队员中崭露头角,得到了大家的喜爱,但是那群人里,从来没有包括吉珠嘎玛和他的那群少数民族兄弟们。
于是,摩擦开始,双方从斗嘴升级成武斗,从暗地里升级到明处,身上也渐渐的多了一些不属于格斗训练的伤痕。
他们都是经过严格军事训练的人,能够参加特种部队选训的学员在各个部队都是尖子,一拳打出去可以打碎三块砖头,一脚踢出去,可以踢穿一面土瓦房的墙壁。
当仇恨升级到极致的时候,再也没有留手的可能。
可以预见的,不单受伤的人开始变多,甚至出现了重伤。
当再一次一对一搏击训练的时候他碰见了吉珠嘎玛,作为双方领头人物的一次碰撞,而且正值矛盾激化最强烈的时候,不单选训的学员期待着分出结果,就连他们都想把对方打残。
最后,这个愿望成真了,他一脚踢裂了吉珠嘎玛的膝盖骨,而自己的肺部也被断裂的肋骨插入。
那次事件后,上级派人下来调查,揪出了一堆的人。
教官叶沣雳被降星,林峰和吉珠嘎玛以及部分领头学员被开除出选训队,剩余所有的人都被重罚了一周。
再之后,吉珠嘎玛去了哪里?怎么样了?
林峰不知道,但是他却被林海云很快的送到国外进修,回来当了一名文职干部。
膝盖骨碎裂……
隐隐约约的,林峰猜到,或许吉珠嘎玛已经离开了军队。
第十一章:是,不是,没有解释
七月,位属于高原地区的昆明日头正烈,太阳不到8点就开始释放热量,一路上升着一路提高火辣辣的温度。
昆明陆军学院的新学员们已经列好了队,300来名新生站出四个绿色的方阵,在宽阔的操场上整齐的排列着。
经过报名时间划分,林峰他们隶属于第二大队的第一中队,这些人里面还包括了吉珠嘎玛和他寝室里的人,大家在这烈日下已经杵了一个多小时,而他们那名看起来笑嘻嘻,好说话的教官也消失了一个多小时,据说,是去拿被子去了。
新生入门第一课,先列队站军姿,然后教导叠被。
可是教官这拿被的速度,比蜗牛还磨叽。
所有新学员都被烈日晒得流了一头的汗,后背精湿,有些从外省考到昆陆的学员已经张开了嘴,吐出热气儿里都带着火星,渐渐有了翻白眼的趋势。
热!真他妈的热!
就连三海都被这些捂在作训服里的热量熏的有些迷糊,视线的余角看了眼林峰,那小子早就不知道神游到了哪里。
于是乖乖的转回了脑袋。
没人敢乱动,曾丁教官在列好队的第一句话就是纪律,军队铁一般的纪律!
这是入门的第一课,也是最重要的一课。
从回忆里挣脱的林峰,忍不住看向了吉珠嘎玛,那个人站在队列的第一排,1.81的个头让他排在从高到低的第二位,背脊挺的笔直,他的位置可以看到被汗水染湿的后背,和那绷紧的腮帮子。
原来他也是从军校走出来的,一路冲进特种部队的选训大门。
这样的想法第一次从林峰的脑袋里出现,第一次从头上去了解这个人。
军校大学生大多数都是聪明人,他们都是靠着高于一本的成绩考进的军校,能够从军校毕业的军人也都是坚毅的人,他们心里都有着一把剑指向前方,从不折断。
但是,大部分的军校生都会在部队里呆上两年后转业,投入到各行各业之中,永远离开这个对他们来说充满了汗水和惨痛回忆的地方,毕竟军人的坚强和寂寞不是任何人都能够忍受下来。
可是吉珠嘎玛,那个时候的这个人,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往特种部队走得,因为膝盖骨碎裂错过那扇大门的时候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和自己一样的悔恨吗?
悔不当初自己那些年少轻狂的举动吗?
那时候的他已经25岁了,是不是也知道让矛盾升级的后果,却又不得不站出来与自己抗衡?
那时候的自己,真的很可恶吧……
林峰望天,天空上万里无云,太阳烈日当空,听说,直视太阳会发现太阳在视线里慢慢变黑,旁边的光亮却愈加的浓烈,让人有着本末倒置的感觉。
他晃了晃有些发晕的大脑,苦笑。
同情?
林峰咬紧牙根。
不!绝不!
不是推脱,但是发生那样的事情,每一个参与的人都有责任,包括吉珠嘎玛。
25岁的人了,已经有了自己的判断力,身在军队,受过纪律的训练,既然选择得硬碰硬,就要承受两败俱伤的后果,更何况自己也不是没有受到伤害。
就算自己命好,能够出国深造,回来后在机关成为一名文职干部,但是不可否认,在自信心被打碎之余,他也在选训的时候爱上了那里,那种想要在那里扎根的愿望也被吉珠嘎玛硬生生打散。
这种耻辱,这种失落的梦想,时刻纠缠着他,夜不能寐。
远处,教官办公室,窗口。
扎西曾丁一手拿着学员资料,一手拿个军用望远镜查看,时而低头将脑袋里的面孔和资料上的照片对比。
当最后一页翻尽,扎西曾丁啪的一声合上了文件夹,说道,“这一批的新学员素质不错。”
丁杰德放下茶杯,笑呵呵的说道,“这一批的少数民族比较多,那些孩子吃得苦。”
扎西曾丁感慨,“没赶上好时候啊,前几年全国重点抓教育,我要是晚生两年说不定也能混个大学生当当。”
“慢慢来嘛。”丁杰德老气横秋的劝着,“这么年轻就一毛二了,部队对少数民族的扶持政策向来放在心里,再努力几年,说不定就是能当上校官,从军队里走不也一样。”
“到低咱底气弱啊,记得去年带的那一批里有个混小子,说他两句,直接用绕来绕去的文字把我给砸晕了,操!那时候才知道,文化多不是没好处。”
丁杰德呵呵的笑,沉默了一会儿,“背包还不打算抱下去?”
“再等一会儿。”扎西曾丁将合上的资料再次打开,翻阅了起来。
“诶,曾丁,听说了没?这次学校里来了两个太子爷,你看看在没在你队里。”
“不会吧!?名字。”扎西曾丁顿时瞪圆了眼。
“只知道一个姓卞,去家访的人回来说的,是总军区大校的儿子。”
“卞海!?”扎西曾丁脱口而出,三两下翻到了卞海的资料上,细细看着,夹紧了眉头,“还有个呢?”
“不知道,你自己找。”
扎西曾丁的手指在卞海的住址上比划了一下,面色变得有些难看的翻到了前一页,有着相同住址的赫然是林峰,家属关系一栏里填写的是林海云。
身为西南的兵,扎西曾丁自然是记得所有高级军官的姓名,尤其是将军级别的,一共就那么几个,他想忘都难。
“啪”的一声将资料夹砸在了桌子上,扎西曾丁咬牙切齿,“老子这倒霉催的,怎么捞着这俩货色?”
丁杰德不厚道的笑,接着左右看了一眼,上半身向前倾了几分,压着声音说,“气什么?首长又没有托关系让你照顾,说明别人也想自己争气,既然成了你的兵,就明目张胆的操死他们,换了个地界儿,你想求还求不到呢。”
扎西曾丁茅塞顿开,一双眼缓缓的眯起,露出了几分猥琐,“老丁,谢谢指导。”
“哈哈,哪里哪里。”
……
……
半个小时后,姗姗来迟的教官抱着打整好的背包溜达的走了下来。
扎西曾丁笑眯了眼,视线在林峰和三海的脸上转悠了一圈,太子爷是吧,老子就是各种羡慕嫉妒恨了,别指望着在老子手里讨好。
一阵不知道从哪里吹来的邪风夹杂着凉气儿,刮过操场上的绿色方阵,林峰和三海莫名其妙的打了个寒战。
事实上,站军姿和打背包、叠被都是军校最初的,浅显易懂的入门指导,如果不是为了测试新学员的纪律性,这些事情不用两个小时就可以完成。
其他三个中队的人已经被自己的教官拉到操场上训练走路,只有他们这个中队的人还在听着曾丁教官不慌不忙的指导叠被。
耳畔里传来的口号声,和那种可以来回走动一下的想法,就像有只小猫在心里抓一样的痒痒。
众人哀叹,这都站了两个来小时了,教官您老人家的性子能不能别这么慢?干站着,难受啊,老子的腿和腰啊~~!!
将背包慢悠悠的来来回回叠了三遍,曾丁教官笑眯眯的站起身,问道,“都看清楚了?明不明白?”
一群人点头,没人说话。
“我问你们明没明白!?”语气加重了几分。
“是。”“明白!”稀稀拉拉的声音。
“我问你们,明白,或者不明白!”曾丁教官双手后背,厉声喊道。
“明白!”声音整齐。
“你们没吃饭吗!?再说!”
“明白!”响彻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