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来湖水绿如蓝(生子 虐)——罪化王十一

作者:罪化王十一  录入:05-01

说到这里,他又故意笑道:“不过就我说,就算是那位胡妃的”馨香“,恐怕也没有我们香橼妹子所配的‘媛香’媲美呢。”

他这一番软语恰似哄到了点上,令香橼十分受用,只是面上依旧愠道:“燕染、燕染,这还没见呢,便叫得这麽亲热,若是处上

几日,包不成就认个契兄契弟了!”

她这边正说著,左右的丫鬟小厮们便暗暗地挤兑鬼脸。燕染虽不懂“契兄弟”的意思,却也明白这是一句揶揄,更看得出香橼对

於青衣男子暗怀好感。

这时候刚才带燕染过来的语彤也出面劝解,这一场风波勉强算是过去。青衣男子自去盛了两碗米饭,坐过来,将其中一碗推到燕

染面前。

“下午还要安排你去上工,现在多吃一点。”

燕染此时已完全冷静了,他觉得眼前的这个斯文男人并无恶意。可事到如今,自己的判断力也变得不再可靠──否则当年在沙漠

上,也不会轻易地倾心於那个冷酷寡情的李夕持。

思及至此,燕染心中的一丝丝好感立刻淡了。他只是接过饭碗,道一声“谢谢”。谁料青衣男子却主动与他攀谈起来。

男人自称名叫郑长吉,是亲王府总管的儿子。按照大焱的律例,他已不算是亲王府里的仆役,但因对算筹数术很有兴趣,平日便

相帮账房打点进出的银两。

虽说“宰相府里七品官”,但郑总管更想让儿子正经考得个功名。可是郑长吉却是个不温不火的脾性,眼见二十有四,成名成家

这四个字尚在云里雾里。

燕染被李夕持掳到府内已逾一年,却很少有人知道他与亲王曾有肌肤之亲。

外人眼里只知他是百刖质子,以前处在杂役中,也有人会无心问出一些尴尬问题。而郑长吉却仿佛晓得更多,因此只是介绍了自

己的来历,却对燕染的身世经历没有半点好奇或询问。

燕染虽然感谢他的体贴,却也暗暗地警惕起来,觉得他并不是一般的仆役。於是匆匆吃完这一顿,便默默收拾了碗筷,恰好语桐

又来领他去上工。

出了耳房,两人又往东走了很远,穿过几座山子与曲桥,竟是来到了一座静静的朱漆四合院内。

语彤停下脚步,比著这一进五间房子回头对燕染道:“梦笔轩,是咱们王爷的书房。左右是搁置字画与会客之处。今天起,你便

负责包括梦笔轩在内五间房的打扫,从上到下,不能落下一个死角。你可明白?”

燕染转头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然後默默点头。

语彤取出一串钥匙给他,又问他:“我们王爷的习惯,你知道多少?”

燕染愣了一愣,心中不自觉去回想。却只记得在沙漠上的那段时间,心怀企图的李夕持事事迁就、显得极为随和温柔。而自己则

沈浸在昏沈的情爱之中,连黑白好歹都看不真切,哪里还去分辨什麽其他?

这样想著,他心中便是一阵纠痛,仅是强忍著才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只淡淡地摇头。

於是语彤便关照他道:“我们的涟王爷是太上皇的第四个儿子,与当今圣上乃是同母所生,因此颇得恩宠。王爷尚未娶妻,有几

房侍妾,都离这里远著。你守这书房,倒也不会遇到什麽麻烦。只消记得,王爷每日午前和傍晚会来书房,会有贴身随侍,你需

要回避,因此也只得下午有空收拾打扫。还有那个沈公子,虽不是王府里的人,却比什麽人都金贵。若是来了书房,你可要小心

伺候著,不能有一点怠慢。”

说著,又从袖子里摸出一张纸条。上面密密匝匝的蝇头小楷,都是需要注意的琐碎事项,并扫除器具收藏的所在。

7

燕染垂著眼帘听了,却没有伸手去接纸条,而是摇头道:“我虽会说大焱官话,字却认不得几个,劳你费心了。”

那语彤瞪著眼睛看燕染,似乎很想抱怨,最後还是忍住了,又多花了小半个时辰为燕染讲解。

所幸燕染的记性极佳,只说一遍就记住。语彤走後,燕染便将梦笔轩的门打开了,扑面而来便是一股旃檀的沈香。

诺大的一间屋子,东边隔出一间碧纱厨,西面粉墙边,由底至顶伫立著几排一人多高的檀木书柜与博古架,俱整整齐齐地码放著

各类书籍和古玩。

燕染找到了藏在暗格里的扫除用具,然後转到後院井里打来了水,将抹布浸湿,开始按照语彤所说的顺序擦拭起陈设。

或许是因为日日扫除,架子上其实并没有多少灰尘,因而也不甚费力。等到第一排书架打扫完毕,燕染抬头,不经意地在东面墙

上瞥见一柄明晃晃的东西。

他怔了一怔,随即认出来,这竟然是那夜李夕持在沙漠上赠给他的佩剑。

那天他从李夕持手上接过这把剑,一直随身佩戴。但是在他被李夕持迷晕之後,那剑也不见了踪影。

燕染一直以为这剑是丢在了沙漠,却不知早已被李夕持拿了回来。说什麽交换的信物,竟连这都是一个骗局......

攥著抹布的手有点颤抖,可燕染再三告诫自己不能再冲动。

他踩在凳子上,抬头一点点擦拭著镂雕了螭虬的剑鞘。曾经有许多个在沙漠里的夜晚,他在月光下仔细端详那些精美的纹饰,甚

至偷偷轻吻过那金色的兽头。然而一年离散後的再次相逢,他却成了只能擦拭这柄剑的仆人。

心中五味杂陈,燕染脑中恍惚出现了一些物象。

鸂鶒木、月白长袍......那些宁可被弃置在院落里都没有人去捡的宝物,无论是被谁捡走了,真正的主人永远是沈赢秋一人。因

为那是李夕持真心诚意送出去的东西,即便损毁了,也绝不允许流落他人之手。

原来对於自己,李夕持从未真心地交付出什麽。

木然地擦完最後一下,燕染慢慢爬下凳子。

腹部有些抽痛,他轻轻地安抚著孩子的躁动。然後慢慢地将目光移向别处。

李夕持看来是日日都会到这间书房里来的,因为条案上依旧堆放著散乱的书籍与宣纸,砚台里还有未干的墨迹。

语彤说过,涟王爷用过的纸,凡是有用的,他自己会留著。而杂糅在案上的那些,就必须起一个火盆烧掉。燕染并不太明白这里

其中的理由,只是想到横竖都要烧掉,倒不如拿回去生火取暖,也不至於可惜。

这样想著,他便匆忙收拾了一叠,小心藏进了怀里。却没料到宣纸之下,露出一个镶著绿松石的铜瓶。

绿松石是百刖的圣石,这瓶子广身细口,也颇具沙漠的风情。燕染确定就是李夕持从百刖带回来的东西。

四周很安静,不像是有人要来。於是燕染放下了抹布,他拿起铜瓶轻轻抚摸,看著瓶身上铭刻的本族文字,宛如遇见一位故人。

却不知那瓶塞本就有些松了,经他摆弄之後便脱出了掉在地上,从瓶口里漏出一股熟悉的酒香。

──那气息,竟是一年前,李夕持问他讨了去的百刖名酒。

用仙人掌酿出的酒液,带著一丝苦涩,李夕持爱这种味道,於是他们经常会带著酒坛策马到沙漠的深处,躺在无边无垠的金色沙

地上。

喝醉之後一切都变得朦胧,而一觉醒来,燕染总是会仰躺在归途中的马背上。听著耳边响铃声声,看见蓝天,以及那个走在前面

,替他牵马的男人。

那是澹台燕染此生第一次的爱恋。也是他心中的第一道疤痕。

瓶子里的酒液似乎是空了,可燕染还是拿起来,向口中倾倒。仅剩的几滴酒液带著清香落下,他含在嘴里慢慢地抿了下去。

有胡地的味道:浑圆的落日、金沙、白色枯干的胡杨,唯一青涩的仙人掌披著伤人的尖刺──如同这几滴的美酒,饮鸩止渴。

燕染竟忘记了自己腹中还有一个小小的任性鬼。

不知是胎儿被酒气呛到,或是它天生就认得出沙漠的气息,下一个瞬间,他的腹部突然痉挛。

这是一种前所未觉的痛苦,虽然还不是孩子落地的预警,却也足以令他痛得蜷缩,汗流浃背。

恍惚之中燕染记起:百刖男人所生之子天生具有灵性,能够通过父体感知外界。以前自己一直刻意压抑著悲恸,努力让心情平静

;然而今朝睹物生情,怕是已让孩子读出了心事,知道自己远离故乡千里,知道尚未出生便已被父亲遗弃......

燕染咬著牙,沿著案脚慢慢滑坐在地上。他尝试著安抚肚子里的生命,一遍遍保证自己一个人也会把它照顾得很好。可孩子似乎

也知道他并没有任何的能力来保护自己,於是依旧躁动不安,甚至开始在体内踢打著燕染的腹部。

那是一种几乎要裂开的痛楚,牵动著身上每一根经脉,像一把钝刀在身上拉锯,硬生生撕开一道口子。

燕染艰难地喘息著,攀住案脚想要站起来,却只是扒落了更多的宣纸与书籍,弄得地上一团糟糕。

若不及时寻找帮助,连他也不知道後果会变成怎样......

很快地,痛苦侵占了他所有的感官,让他无法察觉身後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从外面走进一个黑色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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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燕染调进内院做事,这确实是李夕持昨晚做的决定。

这其中并没有什麽值得细说的缘由。只是白日里他见燕染立在雨中,凄凉茫然,忽然想起他出身大漠,只怕不服这潮湿的天候,

却不知不觉已挨了一年,心中便好似鲠了什麽。

倏忽又到晚上,小厮说落了雪花,李夕持才想起鸂鶒木那事,终於忍不住叫了总管,却只说是随便安排个内院的杂事给燕染。

而直到今日午後听见语彤来复命,他才知道燕染被安排进了自己的书房。

然後,似乎又没有什麽大的理由,从前几乎不会在午後进入书房的李夕持,竟孤身往梦笔轩来了。

按他的想法,原是要通过这一年的苦役,将燕染倔强的脾性打磨光滑。纵然那沙漠里活泼开朗的阳光是必然不复存在的,那麽至

少也应有一个身为俘虏的觉悟。

很多次,李夕持被请进皇宫参加饮宴,看见那些自异域俘而来的各色美人,无一例外都是低眉顺眼;就连那号称倾国倾城的胡妃

,被大焱铁骑带回京城的第二日,就心甘情愿地依附在了当朝天子面前。

这不仅令李夕持联想起自己府中那个胆大包天的沙漠少年,竟敢於公然拂逆主人的命令。这在宫殿里,早已经是万死难辞的重罪

了。

所以,他打燕染一掌,并贬他去做苦工,已经是格外的开恩;而昨日见燕染在雨中默然的样子,已经与初入府的时候有了极大的

差异,心中便隐约又有了些心动。觉得似乎可以检验一下这一年所谓“调教”的成果了。

李夕持心中如此胡乱思索著,梦笔轩的大门已近在眼前。门没有上锁,燕染看来正在里面打扫。李夕持沈了一口气,依旧露出阴

沈冷酷的表情。

然而门被推开,他却见到燕染蜷缩成一团,在地面上呻吟,仿佛是猝发了什麽重病,面色煞白,气息奄奄。

心中猛然一惊,李夕持只知道紧走几步来到燕染身边,扶住他的肩膀,想问他究竟发生了什麽事。

燕染已经疼得头晕眼花,连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他只是隐约觉得肩膀上一沈,情急之中便反手抓住了那人的衣袖。

那人似乎也不知如何是好,却干脆将他一把抱了起来,大步向著某处走去。

说也奇怪,就在那人将自己打横抱起的时候,燕染忽然觉得疼痛开始减轻。

与此同时,他发觉自己被轻轻地放倒在柔软的床榻上,然後有一只手覆上了疼痛不已的腹部。

仿佛发生了奇迹,那撕裂一般的痛楚顿时消失了,孩子竟然在那温热的掌心下慢慢地安静下来。

而仿佛飞蛾向往著光亮,意识模糊的燕染也不由自主地向著那人贴靠过去。

虽然还是弄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麽,但看燕染的动作,李夕持便猜想他可能是腹部急疼,这才会将身体蜷缩起来。

於是他便试探著伸手到燕染腹部,却没想到自己只是轻轻一按,那具贫瘠的身躯便立刻放松下来。

燕染很乖,居然安静地任他搂著,甚至还主动向他身边靠了一靠。

李夕持心中暗暗吃惊,就算他曾经希望燕染能够对自己温柔臣顺,却也没有料到事情竟然会有如此顺利的进展。

虽然记忆已经变得模糊。但怀里的人无疑比一年前轻了许多。而只穿著单衣的身体,居然还能摸出嶙峋的肋骨。

李夕持的双眉再次紧缩起来。

若是燕染一开始就能够像别的俘虏一样温顺,那麽自己绝对不会让他吃这种苦。皇帝的胡妃拥有什麽,燕染便也能获得什麽,甚

至更多。他会是大焱王朝最幸福的俘虏──只要那一夜,他愿意为自己献舞一曲,而不是倔强地将送上来的衣服丢在脚下。

那并不是一件普通的女人服饰,而是来自於一个小国的战利品。是从刚刚结束的战争中抢来的皇族服装。

胡地诸国与大焱的习俗迥异,男女衣装又都是极其近似的宽袍窄袖,因而李夕持那时并没有去留意衣服的男女,只是觉得瑰丽新

奇,便向皇兄讨了回来。

他其实只是觉得那些绿色的宝石,与燕染的眼眸极为相配。及至後来弄清了原委,他也从不屑於解释。

需要迁就的人,只一个沈赢秋便够了。燕染不过是一无所有的俘虏,横竖逃不出自己的掌心,不需要费心哄骗与呵护,依旧能留

在自己身旁。

心中虽然这样想著,但怀中人此刻的痛苦李夕持却无法忽视。等到燕染的面色稍稍缓和了一些,他终於想起应该去叫大夫来诊断

一下。

然而他只是将手从燕染身上移走,这个孱弱而苍白的人便不安地将眼睛睁开了。

在确定身边的人就是李夕持之後,燕染立刻警惕起来,而心里也顿时明白了疼痛之所以会消失的原因。

──竟然是孩子觉察到素未谋面的父亲来了,这才乖乖地安静下来。

燕染慢慢地将手按在孩子的身上,叹了一口气。

自己忍受了将近一年怀孕的折磨,小心翼翼地保护著它不出意外,到头来竟还要因为一个善意的隐瞒而被折磨得死去活来;可那

个根本不知孩子存在的父亲,成了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家夥心中真正的亲人......

真不愧是李夕持的儿子,只怕长大了也是一个魔星。

他正觉得一阵黯然,忽然便被李夕持捏住了下颌,问道:“你怎麽了?”

9

“我......”

燕染开口,却意识到自己不能向他说出实情,於是硬生生地将声音咬住了,只是简短地答道:“是我吃坏了肚子。”

“不是。”

李夕持一口否定他,“若是吃坏了肚子,为何我一碰你的肚子,你便不再喊痛了呢?”

燕染一时掩口无言,苍白的脸色这时候忽然有了一丝红晕。

这一年来,他虽然瘦了许多,神色也显得憔悴。但清秀的样貌依旧不减,甚至更因为病痛而增添了一丝独特的气质。

此刻这种近乎透明的苍白中,忽然兑入了活跃的红晕,便是一种鲜明诱人的对比,一时间看得李夕持移不开眼睛。

然而他毕竟还记得刚才那骇人一幕,於是依旧阴沈著脸色,站起身自言自语道:“我去找大夫。”

听他这样一说,燕染立刻紧张起来。

医生一来,只要切了脉象便会知道一切,那时候也不知李夕持会有什麽样的反应。

“不要。”於是他急忙出声劝阻,并且翻身下了床。

“我真的没事。”他再次强调。

孩子真的已经不闹了,在第一次与亲生父亲贴近之後。

李夕持狐疑地看了眼前行动灵活的燕染,沈默了一会儿。

“莫非......”他的脸上忽然出现一种耐人寻味的暧昧表情,“刚才你是装给我看的?”

推书 20234-07-05 :盗宝手札——林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