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两个人过,我和蔡忠两个人过日子。”古年轻轻的说。
古英猛然间明白过来,双手捂住了嘴,掩盖住自己的哭声,一种心酸涌上心头,“告诉妈妈,为什么?”
古年收拢自己的怀抱,熟睡的蔡宝宝不舒服的扭动了一下。“爱上了。”
古英就这么带着泪珠子的看着他。“你们多久了?阿忠他也愿意?”
“嗯,他也愿意,我们不是单方面的喜欢,而是相互的吸引。”古年编造了一个完美的爱情在古英面前,“我们已经在一起好几年了,无论是生活上还是事业上,我们相互理解,相互尊重,共同生活。”
“会吗?会一直这样下去?”古英握住古年的手。
古年点头,“时间会证明。”
“我明白了。”古英点了点头,挤出一个笑容。“小年,带着宝宝先出去吧,我要休息一会儿。”
古年抱着蔡宝宝,反手关上了门。
太多杂乱无序的思想充斥着古英的脑海中,她捂住心口,有些心疼,她或许错过了给儿子正确引导的机会,她错过了那么久,让他越走越远。她虽然没有经常和儿子见面,但是还是有打电话过去问问最近生活怎样,顺不顺心。知道儿子开了家公司,而且越做越大,她开始担心儿子会累倒,每次古年都说没事,都很好。以前她只知道儿子住在蔡忠那里,只觉得,蔡忠是小年的叔叔,会照顾好他。她没敢问那到底是怎样一个开始,她不理解,不理解这种男人爱男人的事情,所以她无法告诉儿子什么样才是正常的。或许只是另一种生活方式,少数人的生活方式。她这样说服自己,告诉自己,只要儿子好,只要儿子好,什么都行。
但是泪水还是不断涌出,一个母亲为儿子流的泪,那么滚烫。
客厅里,蔡忠把尿布搁进洗衣机里就不管了。看见古年出来,就把蔡宝宝抱了过来。已经睡熟的蔡宝宝丝毫没有察觉包围自己的臂膀已经换了。蔡忠轻轻颠着怀抱,让宝宝睡得更香,“宝宝好笨,这都没醒。”
“这是个笨宝宝。”古年从后面轻揽着蔡忠的腰,被他给闪开了。古年的神色中闪过一丝不悦,还是在家好,想亲亲,想碰碰都方便。
蔡娟儿看蔡宝宝睡着了,就从蔡忠那里接了过来,瞪了古年一眼,刚才古年的动作她都看见了。这里人多眼杂的,他还敢那么放肆,给别人知道了这得掀起多大的天啊。
蔡民强凑到他们边上,搭着蔡忠的肩膀,得意的说,“弟弟,这是我儿子。”
蔡忠听着这弟弟,分外刺耳,蔡民强从来都是三儿三儿的叫他,这回估计是得瑟坏了,有了儿子什么都不愁了似的。“你儿子又怎么了?什么时候趁你不在,我给抱回我们家去,你要都不给。”
蔡民强哈哈大笑,“这宝贝疙瘩,妈一个都守着就不撒手,更别说爸和蔡娟儿了。你能给抱走么。我就是摸摸也得看妈的脸色。在医院的时候你又不是没听见,说我手脏不准摸,说我这胡子没剃干净,形象不好。”
老人家都比较迷信,村里头有这么个说法,说孩子刚下生的十天是关键期,见着好看的漂亮的人,以后长大了,那就是漂亮。见着不好看的丑的,长大了就会长歪。
蔡忠说他这不科学,说要是真这样,孩子一下生就看着护士的那张脸。这育婴室里少说得有十几个孩子,还能都跟批量生产似的,要好都好,要赖都赖啊。
朱玲跟他们这些不懂事的孩子说不通,但是坚持己见,想要见宝宝,非得穿得干净利落的才能得到许可,让抱抱,摸摸。朱玲从厨房出来听蔡民强说她坏话,立刻就炸了起来,拿葱甩他。
“哎,妈,你怎么不教训三儿啊。他还说要把你孙子抱走呢。妈别抽了,这是葱,葱啊。”蔡民强躲。
“呸,我看宝宝跟着三儿都比跟着你强!”朱玲笑骂道。在作为母亲的朱玲眼中,蔡忠是属于比较稳重的。也是他平时在朱玲面前表现的比较老实的缘故。仨孩子朱玲就比较信任蔡忠,什么事儿都让他帮忙参谋。
古年站在蔡忠身边,看着小小的家庭战争。最后动静大得把趴在蔡娟儿胸脯上打着小呼噜睡觉觉的蔡宝宝给弄醒了,开始哇哇的哭。
大人赶紧围成一团,问宝宝这是怎么了?蔡宝宝看着一个个大头挤在他面前,更害怕了,在蔡娟儿怀里扑腾着,啊啊乱叫。屋子里顿时乱成一团。
蔡娟儿唱着小歌谣哄他,蔡民强在一边拿着小铃铛摇着响。朱玲说这可能是饿了,就想给送到卧室让古英喂奶。
古年说古英刚才休息呢,不想让人打扰。
他们考虑着古英刚生完孩子,身体也虚,多睡多吃也是必须的,就没去喊她。蔡民强赶紧去拿奶粉用热水泡开,尝了一口觉得有点烫,晃着奶瓶等着水温慢慢降下来。房间里开始弥漫着浓浓的奶香味道。
最后撮着奶嘴,咕咚咕咚喝着牛奶的蔡宝宝安静了,眼框里还带着泪珠子,可把一屋人心疼坏了。自家的孩子自家疼。你看着别人孩子哭得可怜可能会心疼5分,看着自己的孩子哭,那可是会心疼十分。
“你不是开公司吗?赶紧回去,这一大票人还等着你养活呢。”蔡娟儿见屋里人实在太多了,就想着赶人,古年把他弟弟给抢走了,所以对于他从来不给好脸色。
古年又抱了一回蔡宝宝,亲了下软乎乎的小脸,跟古英说了些体己的话,就连拖带拽的带自己媳妇儿离开了,虽然蔡忠万般不舍。
回去路上,古年说先去一趟家具城。
“去家具城干嘛?”
“买婴儿床。”
“买婴儿床干什么?”
“咱们的客卧不是空着吗?”古年一提,那边蔡忠就带着深意的笑了。
彼此的默契就此展现。谁说蔡宝宝是蔡民强一个人的,他也姓蔡,所以自然宝宝也是他的。蔡忠想。他可是宝宝的哥哥,一个娘胎出来的,凭他的资本,能给宝宝更好的生活。古年想。
俩人就此打定主意。蔡民强在屋子里打了个冷战。
古泽拉回自己投过去目送他们的视线,问了下方宏现在的身体状况。
“你还好吧?”方宏带着关切的目光问他。
古泽怔了一下,不太敢直视方宏的目光。“挺好的。”古泽说。
方宏看着他的脸色,不像是挺好的。“你和白露,现在……”
“没事。”
听蔡民强说,他跟白露最近似乎相处的不太好,似乎在闹离婚。但是古泽既然这么说,方宏也不好意思继续问下去。就问了些其他的,当时闲聊。
“你现在还修车吗?”古泽问。
方宏摇头,“师傅搬走了,我这腿也不大方便,当时就送送他,之后就没再联系了。”
古泽的视线瞄到靠着沙发摆放的双拐,听那老中医说,方宏的腿定期复检的之后,已经越来越有力了。方宏是从部队里出来的,意志必然是坚毅的,所以复健虽然艰苦,他却是最积极的一个,复健中心的其他人看着他那么努力,也都涌现出了一股子勇气。
“那你现在平日里都做些什么?”
“蔡娟儿的服装店,离这里不太远,我平时都给她去店里帮帮忙,看看店,她给我发个友情工资,虽然不大好意思要,她就硬塞。”方宏笑了,“最后干脆不直接发到我手里,直接给我打卡上,我现在都不知道卡里有多少。”
蔡娟儿是少有的要强性子。对方宏这么个不会拒绝的人干脆强势到底,方宏也由着。俩人倒是跟亲人一样,没什么计较。现在复健也是蔡娟儿陪着,让他生出一股子也许跟蔡娟这么过一辈子也挺好的。
第五十八章:一个人的除夕
“你对蔡娟儿,有意思?”古泽问。
方宏脸一红,赶紧摇头,“没有,没有。”
古泽似乎在等他的进一步解释。
“就觉得蔡娟儿人挺好的,平日里大家都在一块,没想那方面的事儿。”
古泽这才把刺人的目光收回来,“也是,把你的腿先治好再说,其他的杂事,能别想就别想了。”
“嗯哎。”方宏低着头应着。他知道,在他的腿没完全好之前,对谁来说都是个负担。
晚上古泽在蔡民强家吃晚饭也没回部队。拿着双拐递给方宏,“今儿我去你家住一晚。”
方宏还没架好拐杖差点给摔到地上,古泽上前接着他,把他扶了起来,还帮他竖着拐方便他的胳膊搭上去。
古泽问他要了钥匙,先他一步在前面走着。“走吧。”
用钥匙打开门,摸了半天才把灯给按开。古泽等方宏进来,然后锁上门。回头看见方宏正紧张的看着他。
“我不吃人,这个你放心。”古泽把钥匙扔到桌子上。拍了拍方宏的肩膀。
方宏抖了抖。
古泽把轮椅给推了过来,让方宏坐上去。
这是怎个意思?方宏歪着头不解的看着他。
“白天都用这个,胳膊不疼啊?这胳膊马上赶得上大腿粗了都。”用双拐的人,大多的力点就是在手腕的地方,腋下的支撑只能作为辅助。行走时,手臂的力道才是重点,如果过度会造成神经麻痹,所以合适的放松更是必要的。
听着古泽的念叨,方宏没有拒绝他的好意,双手并用移到了轮椅上。
古泽去洗漱,方宏推着轮椅跟在他后面,告诉他哪边是热水哪边是凉水。交代完之后就去了客房收床铺,虽然这屋从没用过,但是方宏平日也收拾的干干净净的。把自己的竹席拿过来给铺到客房的床上,怕竹席太凉又铺了一层新被单。枕头有备用的,搁好,拍了拍枕头面,力图把枕头拍得松软点。
弄好之后发现古泽已经收拾好了自己,站在门口看着他。
“床铺都弄好了,你去睡吧。”方宏说。
古泽点了点头,越过方宏,仰躺在床上,床铺发出吱呀一声脆响。古泽闭了眼睛。
方宏以为他要睡了,就要回自己的房间。
“等等。”听到轮椅移动的声音,古泽喊住了他。“陪我说说话吧。”
方宏又立刻移了回来,“要说什么?”
长时间的沉默。
在方宏觉得自己都快睡着的时候,古泽终于开口了。
“我跟白露,过不下去了。”古泽低沉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听着让人觉得有些恍惚。“吵累了,不想再吵了,家没个家样。比跑五公里越野都累。”
“嗯。”方宏把手放在腿上。
“小年跟蔡忠,他们两个在一起,过日子的那种。”古泽转头背对着方宏。
“嗯?”方宏猛地抬头。
大概是许久都找不到人说话,古泽带着疲惫,带着一种倾诉的欲望,缓慢的说着,“去年就知道了,我总也想不明白,但是算了。这个古家,先是小年走了,再之后是阿英。最后你也走了。”
方宏没有想到自己也会被他提到,黄晕的灯光下,他似乎看到古泽的发根已经开始出现不同于短硬黑发的白色头发,即便是再强硬的人也无法抹去年龄增长带给他的印记。他自己也是一样吧,照镜子的时候虽然没有仔细观察过自己的头发,但是时间一样在流逝,他们的时间是同步的。
人在青少年时期,总会觉得时间太过缓慢,他们对于未来的美好憧憬,让他们急切的想赶紧跨越到下一个阶段,实现自己各种不切实际的梦想。而等到终于成长了,进入到了社会,各种压力竞争,让他们无暇去琢磨和留意时间的流逝。直到中年,自我的生理时间忽然缓慢了下来,他们似乎都有意识的去减慢自己生活的速度,妄想自己能走的越来越慢,甚至停滞,人生的尽头却总是出现在他们的预想中。时间开始递减,他们开始变得胆怯,弱小,开始想要抓住一些实在的东西,却发现能留在手中的东西很少很少。
“我想,也许说不定哪次出任务的时候,那一天到了,我也该走了。”
“别,别这么想,这以后还长,总会有……”方宏绞尽脑汁想着劝慰的话。
“方宏,那一夜,我忘过,但是现在我记着了,我记得清清楚楚。”古泽莫名的说。
方宏有些惊恐,然后手按在轮椅上,“你赶紧睡吧。”推着轮椅把自己移出客房。
古泽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是他发觉外甥跟个男人在一起,然后自己也……不对,这不对。蔡忠跟古年,他们是在一起,过日子?虽然刚知道的那会儿觉得吃惊,但是现在他倒是觉得,那两个人在一起,倒也在情理之中,小少爷对于蔡忠的执着他清清楚楚的看得见。
那一夜,别想了别想了。不该是你多想的事情。
果然不多久,方宏就听说了古泽跟白露已经办理了离婚,白露还当众打了古泽一巴掌,古泽没有还手没有辩解。在众人看来,这只是一次失败的政治婚姻,仅此而已。方宏不敢把他们婚姻的原因归结于自己身上,总觉得,有些可惜,古家大宅真的只剩下了古泽一个人。
古泽的事情,其他人也是在他离婚之后才听说的,说了些以后会好的场面话。他和白露既然连婚姻关系都维持不下去,离婚也许是对彼此最好的选择。
……
今年的除夕,蔡民强家里异常的热闹,因为蔡宝宝的原因,大家决定在蔡民强家里过除夕,鞭炮开始噼里啪啦炸响,蔡宝宝被古英盖住耳朵,好奇的看着妈妈手边上的胖乎乎的白面团。
下饺子,吃团圆饭,蔡国富拿来放了许久的好酒,说为了孙子,这酒今天就不能剩下。孩子们都劝他,别喝那么多,为了身体着想。
“不成,今天我高兴,我们家多少年没这么团聚了啊。娟儿也回来了,民强娃子也有了。”蔡国富握着酒瓶。
朱玲扶着他的胳膊,附和说,是啊。今年就是个团圆年。
蔡忠拿下了蔡国富的酒,给他弄了杯水,“爸,这酒你可不能都喝了。你都藏了那么多年,记着小时候,我碰一碰你都拿棍子抽我。稀罕嘞。”
“小时候那是怕你把好酒给摔了,那个时候你才多高的个头啊,还想喝酒。我不打你,你能好好上学吗?”蔡国富的眼睛有些迷蒙,看来是有些醉了。
“您记错了,要你打着才上学的那是蔡民强。”蔡忠解释清楚。
气氛慢慢上来了,蔡忠退到一边,跟古英和古年坐在一块。古英拉着他的手,跟古年的叠在一块,点了点头。“阿忠,好好的。”
“知道了,妈。”古年应着。
蔡忠在一边还没明白是什么意思,只当是让他们俩生活上相互照应,仅此而已。跟古英坦白他们在一起的这件事古年没有跟蔡忠说过。经过蔡娟和古泽那边的谅解之后,蔡忠对出柜也没有什么多大的担忧,算是把心里的大石头放下了一半。他比古年年长,本来应该他来支撑古年,现在疲软的中年人心态慢慢开始出现,他有些无力,反而是他现在依靠古年多些。
“对了,大哥怎么没来坐坐?”蔡忠问。
“他前几天来看过,我打电话给他,他说就不过来了。”古英说。
方宏在一边听着有些不是滋味。过大年的,古家宅子里那些厨子保姆,就是警卫兵都回家过年了。
“观众朋友们,观众朋友们,这里XX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的直播现场……”古泽拿着遥控器不断转换着电视频道,已经是除夕了,各大电视台都在转播春晚,他只能通过电视机来感受春节的热闹气氛。
他给自己下了一份饺子,因为从来没做过,所以水饺被煮烂了,全都化成了饺子汤。最后只能弄了一碗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