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吧?”流月面露担忧之色问道,目光温润如水。
“没事,上过药了。”姚涟君淡淡一笑,日光下如白莲绽放一般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来用些早点吧,听说你爱吃肉松,今早我让人去五芳斋买了些,”流月见涟君并无大碍,便将食盒放在桌上,打开盖子端出一碗清粥酱菜和一叠肉松,“来尝尝合不合口味。”他笑着将筷子递给姚涟君。
盛情难却,涟君举着尝了一口,松脆咸香竟比宫中的还好上几分。但心中隐隐觉得流月方才的话在哪里有些不对劲,再三思量才推敲出端倪,他抬头道,“是谁告诉你的?”姚涟君了然,他饮食偏好之事应当只有御惜朝知道才对。
“啊,这……”流月自知失言神色尴尬,吱唔了半天最终还是选择岔开话题,“啊,对了!有件事忘说了,今天涟君你不用接客,明天御史大夫燕大人请你去府上作陪。”
“府上?”虽然心中疑点重重,但见流月不愿说,姚涟君也只能随他转移话题。
“恩,明天傍晚会有轿子送你过去……”流月微微点头,似乎想到了什么一般幽幽地看了涟君一眼,欲言又止。
“好。”姚涟君知道流月还有话要说,但也不开口询问。
“唉……那我先出去了,身子不适就再休息会儿吧。”最终流月还是放弃了,没再说什么推门出去,倒是让涟君更加疑惑。
第二天傍晚,姚涟君梳洗一番便上了小轿。虽坐在轿里,但好歹也算是在街上了。涟君掀开车帘,沿路看着渐渐热闹的晚市。听说去的是燕大人在极京中的另一处府邸,距离篱落居不算太远。
再向前抬出几步,拐了几个弯,姚涟君忽然发现周围的景物似曾相识。远远看去,“沈大娘包子铺”的招牌依旧挂在那里,相比从前更加老旧了。这里……这里竟是!
“停轿!停一下!快!”姚涟君掀开布帘,在轿夫们不解的目光中走出轿子,向前挪了几步四下环顾。
“相公,你这是要去哪儿?误了时辰可就……”为首的轿夫小声提醒。
“不打紧,你们在后面跟着,我去前面看看,一会儿就好。”姚涟君说着快步向那包子铺的方向走去。往铺中张望,包子生意依旧兴隆,当年豪爽热情的沈大娘老了不少,已是满头华发,但精神依旧很好红光满面。
再往前走,果不其然,没几步就看到了那个再熟悉不过的牌匾——易衡书院。远远地停住脚步,在对面店家的廊柱后小心张望。阔别十二年,涟君多想进去看看,看看照顾自己长大的陈夫子身体是否硬朗安康。可他现在这样子,若是夫子问起他是否还在宫中当差,这该怎么回答?!
忽然,从学堂里跑出几个孩子,好像是刚刚放课。这么晚才回家的原因涟君心下莞尔,怕是功课不认真被书院里的哪个老先生罚抄了罢。当他们跑过涟君身边时,涟君唤住其中两个,面目和蔼地问道,“你们认不认得陈夫子?”
“陈夫子?”那两个孩子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抓耳挠腮面露难色道,“没听说过。小东子,你知道么?”
“不知道……”那个名叫小东子的瘦小身材的孩子摇了摇头。
“难道不在这儿教书了么……”姚涟君喃喃自语,心里有些怅然。这时,一个年龄稍长的孩子跑过来,语气有些凶道,“你们还在这儿干嘛,快回家吃饭了,不然爹娘又要担心!”
“是这大哥哥问我们什么陈夫子的……”“是啊,不是我们贪玩儿!”那两个孩子赶紧辩解道。
“陈夫子?”那个年龄较大的孩子看着姚涟君反问,转转眼睛若有所思,“你是说那个瘦瘦高高,总穿蓝色布衫,留着雪白山羊胡子的陈夫子?”
“对!”姚涟君赶紧点头,这孩子口中描述的与他记忆中的全然相符。
“哦,怪不得小虎子小东子不认识呢,陈夫子早在三年前就仙逝了,他们那时还没入学堂呢。”
“什么?!”姚涟君闻言倒退一步险些没有站稳,脑中“嗡”地一响一片空白,“夫子死了……你是说夫子死了……”他口中喃喃,不知是说给自己听的还是在问那孩子。
“你认识陈夫子吧?”那孩子看出了姚涟君眼中的伤心,问得小心翼翼,“陈夫子的坟冢就立在学堂后面的小院里,我可以领你去看看。”
“不了……”姚涟君抹掉眼角的泪水,稳定了一下情绪,艰难地挤出一丝笑容道,“不用了……谢谢你。”他心中苦笑,如今这般样子,有什么脸面去见夫子,哪里对得起夫子从小的教诲半分。若是夫子在天有灵,目睹自己自甘堕落的样子,要他如何安歇。呵,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竟连祭拜师父的资格都没有,实在叫人心寒。姚涟君脸色苍白低头惨笑。
半饷,他折膝跪下,在街上众人惊异的目光下对着书院大门深深三扣,过后,他起身走向在一旁等候多时的小轿,眼神空洞无光。
第三十二章
已经深夜了,街上空无一人。小轿中,姚涟君脸色发白地倚在一边,额头不停地冒着冷汗。雾重微凉,湿气穿过车帘让涟君不由颤栗,股下一片濡湿,小轿摇摇晃晃使得后庭更加刺痛,涟君能清楚地嗅到浓重的血腥气。
紧紧地抓着衣角,关节因过于用力而发白,骨节毕现。姚涟君苦笑,终于明白了昨日流月欲言又止的原因,那个所谓的燕大人根本就不是人。他几乎都忘记了自己方才是怎么走出那个人间炼狱,那个伏在自己身上施暴的男人,残忍的笑声挥之不去,疯狂,猥亵,带血。“操死你!小骚货!操死你——”
翠色的衣衫凌乱不堪血迹斑斑,甚至还有一些羞辱的白浊粘在上面。血还在不停地往下流,在洁白的腿侧留下一道道猩红的痕迹。会死的吧,大概会死的……姚涟君将头枕在窗框微微合上眼睛,身体的疼痛不断地提醒他折磨还在继续。到底还是害怕死亡的,原来还是会不甘心,玉珠一般的液体顺着眼角滑落,怎么可以就这样死呢?怎么可以!
“涟君相公,到了。”轿子停下,轿夫头子掀开车帘道。
寒气倾入,姚涟君忽然清醒了些,抬手胡乱地抹掉眼泪道,“有劳了。”随后走下轿子。拖着伤重的身子,姚涟君觉得自己举步维艰,不想惊扰了流月更不想让其他人看到这副惨不忍睹的狼狈样子,他决定从后门绕进去。
果然,在小心躲避之下,涟君顺利地绕到二楼房门前,此时的他几乎用尽了所有力气,屋内有亮光,猜想或许是小木在等自己。轻轻推开门,涟君的一声“我回来了……”生生地被卡在喉咙口。一入眼的,竟是御华彰。
“你怎么在这里。”姚涟君冷声问道,身体极度疲惫的他已无心应付这个一脸看戏的表情的男人。
“来看看你。”御华彰瞟了一眼面色苍白的姚涟君,依旧坐在椅上悠闲地畷了口茶道,“身子还好吧?”
“好——得——很。”三个字似乎是从牙缝中挤出来的,姚涟君实在不愿多言,只想赶紧倒在床上歇下。
“是么?”御华彰起身,绛紫色的锦缎依旧将他的华贵气质衬地一览无遗,面若冠玉风流倜傥。他缓步踱到涟君身侧,好整以暇地打量着涟君一身污浊笑道,“确实不错。”说着,他似乎还觉不够,抬手抵住姚涟君的下巴上挑,眼神意味深长,“燕大人可有好好待你?”
“你!”姚涟君气极,只觉得两眼发黑,本就失血过多的身体哪里还撑得住,说着就瘫软下去。御华彰见势不对,知道自己有些过了,赶紧上前扶住涟君,搂着他挪到床边,帮涟君脱下外衣和亵裤。涟君心里不愿,但也无力反抗,只能任由御华彰摆弄。
“啧啧,下手真狠。”御华彰看着涟君股间的伤口皱起眉头,后庭已经血肉模糊,鲜红的血水不住地往外流甚至还混有脓液,看得出是用了些利器刺伤还撒了些药粉所致。
“你看完了没有。”姚涟君痛得嘴唇发抖,凉气从穴口灌入,身体剧烈发颤。此时已无关姿势的屈辱,仅是这钻心的疼痛就让他几乎昏厥过去。
“上些药吧,不然会感染的。”不知为何,看到鲜血淋漓的样子,御华彰竟有些于心不忍,“有药膏么?流月应该给过你些吧。”御华彰说着走到梳妆台前一格一格拉开抽屉翻找。
“下面第二个抽屉……”涟君气息微弱,看着御华彰的背影心里微微一颤。没想到自己最狼狈的时候伴在身边的竟然是他。
“是这个吧?”御华彰翻出一只红色的小盒,递到姚涟君眼前。见涟君点头,他兀自打开盖子,顿时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他坐到床边,一手拿着蘸了清水的丝绸,另一只手将涟君的双腿拉开。
“你要做什么?”姚涟君睁大眼睛,透露出惊恐,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帮你上药。”御华彰不以为然,他冷冷地瞥了一眼姚涟君道,“别逞强了,伤得那么重,你会弄疼自己。”说着,他开始清洁幽穴周围的血污。
姚涟君心中一动,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御华彰便接口道,“若是搞得不好弄烂了,于我来说就少了样不错的筹码,那可不划算。”
哼,姚涟君冷笑起来,心中冰凉如前,他扯起一抹媚笑道,“那么涟君就谢过王爷了。”
“你在勾引我。”御华彰用手指蘸满药膏探入红肿的菊洞小心涂抹,甬道中有多处撕裂,当药膏沁入时,疼痛钻心刺骨,姚涟君死死地咬住嘴唇,几欲滴血,硬是不肯发出一丝呻吟。
“涟君……哪儿敢……”刺痛的感觉无以复加,姚涟君冷汗泠泠,周围的空气一片冰凉,他感到自己仿佛跌入了冰谷,只有后庭传来的火辣辣的灼热被无限放大。
“别嘴硬了,乖乖躺着。”御华彰也没心思与涟君计较,故意加重了指尖涂抹的力道,姚涟君倏不及防地痛哼一声咬紧牙关不再言语。
这药膏药效是极好的,抹上之后便止了血,灼烧一阵便生清凉,疼痛感也缓解了许多。御华彰用清水将手洗净,笑意吟吟地看着姚涟君道,“是否好些了?”
姚涟君闭上眼睛别过头去算作回答,他感到方才御华彰的眼中比平日少了些戏谑和不恭。御华彰见涟君不答也不以为意,他笑笑又为自己倒了杯茶道,“要不要喝些水?”
“不用,谢王爷。”姚涟君回过头瞥了一眼御华彰,微皱了眉头,心中有些吃味。随即他又开始自嘲起来,不就是一时兴起对自己好些么,不过怜悯罢了,还真把自己当回事,姚涟君你太天真了!
御华彰看着姚涟君瞬息万变的眼神若有所思,正在气定神闲地喝茶之际,听见有人轻轻叩门。御华彰看了一眼姚涟君,对他使了个神色。姚涟君会意,出声道,“谁啊?”
“我,流月。”门外那熟悉而温润的声音有些模糊。姚涟君见御华彰点头,道,“是月老板啊,请进吧。”
流月进门见了御华彰也不诧异,只是微冷了脸色,他欠了欠身垂首道,“原来王爷也在这儿,给王爷请安了。”
“免礼,瞒着流月偷偷来此,的确是我的不是,”御华彰幽幽地笑了,俊气的容颜在昏黄的烛光下棱角分明丰神俊朗。他继而道,“还望月老板勿怪。”
“王爷此话是折煞流月了。”流月微微屈膝行礼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面目憔悴的姚涟君,瞥到放在梳妆台上的药膏心下了然,他又一躬身道,“流月有事与王爷商量,斗胆请王爷借一步说话。”
“好,请把。”御惜朝点了点头若有所思,也没再看涟君一眼走出房门。流月低低地道了句好好休息,也掩门而去。
待他们走后不久,涟君便强撑着起身。直觉告诉他,若是不跟去,他会错过什么。披上一件外衣,涟君尾随着悄悄跟去。虽然后庭在药膏的作用下趋于缓解但依旧钝痛难忍,夜里的寒风也吹得他瑟瑟发抖。涟君隐约知道他们应当会去流月独住的小院。
流月是不与小倌们一起住在楼里的,在篱落居的后院深处有一道小门,穿过去后还有一个比较隐蔽的小院,那便是流月的住处。
月黑无灯,两边种满花草植物的小路有些难辨,穿过后院的小门摸索一阵,涟君果然看到流月独住的小屋中微微亮着光,于是放轻了脚步慢慢靠过去,在门栏边侧耳倾听屏住了呼吸。
第三十三章
小屋烛光昏黄,姚涟君在门外仔细地聆听室内动静。定了神,就听见御华彰幽幽开口。
“何事?报上来吧。”御华彰的声音依旧懒懒地,伴着瓷盖碰撞的脆响。
“如王爷所料,缢伦王爷的病果然不寻常。”流月语声冷然,说话的语气与平日很不相同。
“哦?”御华彰放下手中的茶杯,正了脸色。门外的涟君闻言心中一紧,御惜朝身子一直不好他是知道的,被绑来篱落居之前就见御惜朝就一直咳血,本来就有些怀疑为何病情会忽然加重,但也推算不出原由,不想难道其中还真有端倪。姚涟君不由凝神听得更加仔细。
“属下查出缢伦王爷的饮食中被人下了一种慢性毒药,无色无味,一时也不会毒发,但是时间久了便会剧毒攻心,回天泛术。按照缢伦王爷现在的身体情况来看,下毒已有一段时日了,至少……一年。但是近期应该还不到时限。”流月的声音平静无波,而在门外的姚涟君已经指尖冰凉。心脏纷乱地跳着,一直以来三皇子的饮食都由自己照顾,亲自送到房中,厨子也是朝舞宫中用贯了的,哪怕是移居了凝香阁也一并带去。这……竟有人处心积虑要害三皇子!
“查到是谁了么?”御华彰凝眉沉思。
“属下还在调查,请王爷恕罪。”流月躬身颔首。
“行了,继续查吧。”御华彰起身负手而立,凑近了流月光滑的后颈道,“禀完了公事,是不是也该谈谈我们的私事了?”
“王爷……”流月微微抵住御华彰贴近的胸膛侧过脸泛起红晕,有些欲拒还迎的味道。
“呵……”御华彰面凑近凝视着流月,笑意更浓。
再后来,屋内传来衣裾摩擦撕扯的声音,床板吱呀细碎呻吟。姚涟君已浑身冰凉,指甲掐入掌心,他面无血色,转身离开。
虽然流月没能查出是谁,但涟君心里明白,三皇子过去在所有人心目中皆是与世无争的姿态,也从没有得罪过谁,如此看来为什么要设计加害?况且叛变失败后被囚禁在宫中剥夺了一切权利,家中势力也全数尽灭一败涂地,已经不会对任何人构成威胁,那么害死三皇子的理由又会是什么。只可能是……姚涟君被自己的想法惊呆了,越想越觉得那就是真的。那个人……
有句话叫爱之深恨之切。他不爱他,但他爱他,所以也恨他。他恨他,所以要折磨他,软禁在身边,蹂躏致死。姚涟君暗暗捏紧了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