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后来又一次,男人突发奇想去学校看他,却跑到了原来的高中,他竟不知道白小云早已是大学生。
这个暑假,白小云哪里也没去,就在家里每天给陈润羽准备早点,白天收拾屋子,看看书、看看电影、上上网,晚上精心准备晚
饭等着男人回来,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男人发现少年每天都在等他吃饭后,回家的时间竟是一天比一天晚,有时候甚至不回来
,仿佛在逃避着什么。
然而,白小云从未多想过,他只是认为男人的生意很忙,因为他太过于相信男人的所谓的“喜欢”所谓的“爱”。
这一天,陈润羽晚上回来的很早,也可以看出他的心情非常好,就连对白小云说话时,眉宇间都多了分飞扬的神采,少年也很开
心很感动,因为那天正好是他的生日,他一度以为男人忘记了。
少年本来毫无期待,有些生气,却见男人回来得如此早,还满脸兴奋,就像吃到糖的小孩,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纯然的笑容,以
为他会给自己一个惊喜,所以白小云一直在等,等着男人给他的,惊喜。
可惜,直到晚上,男人还是没有任何动静,少年有些疑惑,试探的问了句,“羽,你今天怎么这么开心?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
男人却像没听到的,脸上仍是满满的笑意,看着他却仿佛又是透过他看向很远的灵魂,少年微微皱了皱眉,“羽,你怎么了?问
你话呢?”
“啊?什么?”男人回神,脸上的笑容却渐渐淡去了,最后冷淡的说了句,“我累了,我先睡了,对了,我今天睡书房,还有些
公事没处理完。”
说完,男人毫无留恋的走出自己的视线,少年一愣,只能定定的看着那个背影,久久久久。
那一刻,少年突然觉得心很痛,眼泪渐渐模糊了眼睛,他有种预感,有些事情,正在慢慢浮出水面,而那些,也许,绝对不是他
可以承受的……
(四)
生活的清贫困苦与磨难,让白小云过早的成熟,无法像同龄人一样,躲在父母怀里撒娇,或是与朋友畅快大笑,有太多不该他承
受的重担,却只能压在他的身上。所以,他在遇到陈润羽之前,从未想过生日是什么,更别说期待有人给他过生日。
爱情有时候会让人变得软弱与任性,因为知道有个人是疼惜着、包容着、宠溺着自己,所以白小云才会期待,陈润羽会给他过一
个,终生难忘的生日。
然而,陈润羽前一晚的反映,却是让他有惊,不带丝毫,喜。
那一晚,白小云整夜未眠,其实是连眼睛都没闭上,他一直在等,等男人回到卧房,与他一起睡觉,他以为男人处理完公务,总
还是会回到房间。他不再奢望能得到一句“生日快乐”,只是渴望着男人能记得回头看看他,在他内心如此脆弱的时候。
白小云在黑暗中,感觉到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听着外面偶尔传来的一两声奇怪的声响,心由期待慢慢变成失望,然后在看到一丝
曙光从天际流泻出来时,变成冰冷的绝望。
阳光很温暖,他却无端的感觉到冷,寒气入骨,彻骨的冷。
大概在七点多的时候,他听到书房的门开了,然后是男人特有的优雅脚步声,洗漱的流水声,心里闪过一丝希冀与期待,白小云
猫着身子偷偷将门打开一条缝,生怕被男人发现自己在偷看,却不曾知,陈润羽此时心情太好太激动,以至于根本没有多余的心
思去想这个房间里,还住着一个人,一个叫白小云的少年。
白小云看见男人手里拿着几套衣服,一套套对比着,嘴里念叨着,“……太正式……太轻佻……”那样认真思考的神情,仿佛一
个初恋的小男生,第一次与小女友约会的紧张。
一瞬间,白小云被自己的想法惊到,自己在这里,羽哪里会有什么恋人呀!肯定是顾客,很重要的顾客,是吧!?
不知出于什么心态,白小云走出了房间,从那一堆衣服中,挑出一套茶色西装,休闲中透着股贵气,“这套好,配你。”
白小云说着便帮男人穿上衣服,看似不经意地问道,“羽,你这是要去见谁?很重要的顾客么?昨晚工作到那么晚,今天又这么
早出门,是很重要的客人吗?我能不能帮上忙?”
陈润羽这才回头,一双桃花似的凤眼,蕴藏着无穷风流韵味,穿上这套西装,更显潇洒不羁,“是,当然重要,是最重要的人。
”非顾客。
模棱两可的回答,却让白小云放下了心头大石,羽,果然是生意太忙了,才忘了我的生日,昨晚才一直都呆在书房,我果然是,
太杞人忧天了……
白小云笑了笑,瞬间点亮那张精致的脸,仿若一道阳光冲破乌云,牡丹满园,色如春花。
然而,看到这样的笑容,男人并未有很深的触动,他只看到那一瞬间少年的眼眸,那里面闪烁着点点星光,交错着安慰、温柔、
爱恋,是那么的清澈美丽,让人移不开目。
这样的眼,更是那么的像,那人的眼,可转瞬,男人却又苦涩的想到,再像亦不是他,根本不是他,因为那人的眼里,对自己永
远没有爱恋,他的温柔永远不独属于自己。
不过,他终于回来,终于来找自己了,我至少还能以朋友的名义留在他身边,不是么?因为有过失去,所以,再也不想尝试那种
,让他离开自己视线的痛苦。
陈润羽心底的甜蜜与苦涩交织着,甜蜜白溪蕴不恨自己,苦涩那份爱恋,只能永埋心底。
然而,人总是习惯仰望天空,瞻仰天边的彩虹,却忘了,陪在身边的人,就算没有轰轰烈烈的炽热的爱情,却是细水长流,一点
点堆积的信任与安慰。
人们往往忘了,习惯是可怕的,可以让一个人在潜移默化中,慢慢改变,等到你发现的时候,一切都再也不能回头。
为什么结婚的双方,通常都不是对方的最爱?因为最爱的不一定是最适合的。
如果最爱的亦是最适合的,那只能说是,上天的恩赐,也更值得珍惜,不管那样的爱情中间,横亘着什么,比如白溪蕴和泷泽慕
,他们是命运的宠儿,在对的时间遇到对的人,是多么让人羡慕。
陈润羽嫉妒泷泽慕,嫉妒他能拥有那双,仿佛凝聚世间一切干净纯洁无垢的眼眸,嫉妒他每晚能怀抱那个温暖的身体入眠,嫉妒
他能毫无顾忌地吻上那温软的唇,嫉妒……一切的一切,他都嫉妒。
他妒得心痛如抽丝,却放不下这样的嫉妒,因为他不知道,他除了以这样的方式,还能怎样转移自己想要伤害白溪蕴,想要不顾
一切抢夺白溪蕴的欲。
陈润羽在商场上一向以狠辣着称,前天却因为一个电话激动地如同个孩子,只因那个电话来自白溪蕴,更因为白溪蕴对自己说,
“润羽,我们好久没一起旅游了,我们一起去趟西藏吧!慕,他去意大利了,就我们两个人,你有没有时间?”
仍是记忆里,那淡淡的音调,柔和的声线,温柔熟悉得几乎让陈润羽,落下泪,太久,太久,没有听到少年对自己用这样的语气
说话,也许有一个世纪那么久了吧……
泷泽慕不在铭都,没有那个男人的打扰,能和溪蕴两个人一起旅游,这样的日子,曾几何时,是支撑陈润羽唯一的支柱,又究竟
有多久,成为了唯一的梦境。
陈润羽心底的湖早掀起了惊涛骇浪,他的回答却是那么平静,一如曾经的不羁中带着几分轻佻,“溪蕴找我,我哪敢不从呀!那
我明天去接你?”
“恩,好的,九点在老地方。”
白小云跟白溪蕴其实没有过多的相似之处,一个平凡,一个精致,只除了一样干净的眼眸,陈润羽也知道将白小云看做自己爱人
的替身,这样的自己很混蛋很人渣,但他总是对自己说,“不过是个游戏,我也有付游戏费用,戏散场,皆大欢喜。”
因为与白溪蕴相比,他连自己都不放在心上,又何况是别人?毕竟他的心里,只满满写着,白溪蕴三个字,再也容不下别的。
有人说,人心很大,海纳百川,陈润羽却说,人心很小,小得只能装下一个人,甚至将他的自我都挤得没有,立足之地。
所以,陈润羽最终只看了眼笑得释然开心的白小云,转身出门,只留下一句淡淡的,“我近段时间要出差,不会回来,你开学了
就自己去上学,不用回来这里。”其实陈润羽的“不用回来这里”,是有着另一层意思,那就是分手,不用再住在这里。
只是少年,根本没有忘那方面想,只是单纯地以为,男人只是在说他出差期间,他不用过来,好好念书。不过,我们也无法得知
,少年是否真不懂陈润羽的深层意思,也许他只是,下意识地拒绝那样想罢了。
不得不说,语言,果然是神奇的,人的心思也更是深如海,无法看透。
(五)
西藏的天很蓝,少年的眼眸很清澈,风很轻,这里的民风亦很淳朴,美好得让陈润羽只觉得置身于天堂,耽于这样的唯美,不可
自拔。
布达拉宫屹立于西藏拉萨市区的红山上,依山而建,远观气势恢宏雄奇,是一座宫堡式建筑群,但见一片黄土间,层层叠叠,直
冲云霄。
陈润羽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过白溪蕴,他相信没有人会比白溪蕴更适合穿白色衬衫,他的气质澄澈如洗,那么干净纯粹。
白溪蕴此时正仰着头,阳光洒在他身上,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倒影,陈润羽低头看向地上的剪影,两人是如此相近,仿佛往前一步
,便能将他整个罩进自己的怀里。
心里澎湃着这样的思潮,陈润羽情不自禁往前踏出一步,伸出的手却最终停在半空中,只因为地上的投影,突然远去了,那一瞬
间,他再次感受到那种撕裂般的痛,那是少年在自己眼前,被泷泽慕的带走,他却无力阻止的,悲哀、绝望。
心猛地一疼,眼睛有些酸涩,不着痕迹地收回手,抬眼看去,原来白溪蕴已经走到前面的一间小店,白净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
,在阳光的照射下,仿佛镀上一层神圣的光辉。
曾经相聚那么近,可是转眼,他还是走出了自己的视线,即使伸出手想要去挽留,他却没有丝毫留恋,可笑的是,自己却还是不
放弃地一次次伸出手,以为可以抓住他,以为可以,遇见奇迹。
原来,从始至终,悲剧,都不曾,远离自己。
“润羽,你过来看,这个好漂亮?”白溪蕴突然转过头,高声对陈润羽喊道。
太过突然的情况,突然得陈润羽来不及将自己脸上泄露的表情,完美的收回去。
白溪蕴看见陈润羽扯出一丝勉强的笑意,微微一愣,放下手中的纪念品,走到陈润羽面前,抬手摸了摸他额头,仍是如水的温柔
声音,“怎么了?你脸色不太好,是不舒服吗?要不我们今天不去布达拉宫了,先回去休息吧!”
看见少年清澈的眼眸里倒影出自己的脸,仿若那双如星眼眸里,只有自己,这样的错觉,却让陈润羽有种心痛般的愉悦,他伸手
拉下少年的手,握在手里,却并未放开,因为不舍,一旦沾染,再也无法放下的触感。
“溪蕴,你知道这布达拉宫是怎么来的吗?”陈润羽却并未回答少年的问题,反而转了话题,他脸色略显苍白,眼神却是灼灼发
亮,一双桃花般的凤眸,轻轻挑起几丝慵懒。
“啊?”白溪蕴不解于这个问题,与之前的话题有任何联系。
陈润羽手紧紧握着白溪蕴的手,踩着阳光、踏着小石子,往阶梯的方向走去,他微微抬头,微微眯起眼,眼神迷离,看向白云黄
土间的布达拉宫,“呵呵……这是一座禁锢的牢笼,是松赞干布为牢牢锁住文成公主而建的牢笼,每个人都说他是为迎娶文成公
主进藏而建,为显示对天可汗的尊敬,我却觉得,它是一个锁住爱人,完美的牢笼。”
“我倒觉得不是锁住,而是赢得。”白溪蕴淡淡地回道,“爱情是无法掠夺的东西,更何况是禁锢人心呢?所谓的禁锢,都是世
人心甘情愿罢了,要不然,我相信,没有人能禁锢另一个人的心。”
然后,两人沉默的并肩顺着阶梯,一步步靠近布达拉宫,一阵风拂过,也带走陈润羽叹息般的呢喃,“是吗?可是如果可以,我
也愿意建一座布达拉宫呢……”禁锢你生生世世,即使死后,也被历史冠上我的名字,永远与我纠缠不休。
陈润羽离开已经一个多星期,白小云却从没收到甚至一条短信,他不知道男人究竟去了哪里,给男人打电话,永远是关机或者不
在服务区。
白小云心里渐渐埋下了一颗怀疑的种子,内心开始变得焦灼,他究竟去了哪里?究竟去做什么了?……
开学已经三天,白小云理顺学校的事情,正好这天没有课,他乘车回到陈润羽的公寓,在车上,他看着窗外快速倒退的风景,心
里的烦闷缓缓平息,心里开始不自觉地为陈润羽找着各种借口,比如生意太忙,没有闲暇给自己打电话,比如他去的地方信号不
好……
然而,如果一个人真的爱一个人,真的在乎一个人,不管条件多么困难,总能找到联系的方法,除非,心里根本就没有丝毫挂念
。
后来,偶尔想起这样的心情,白小云只是很嘲讽的一笑而过,不知是嘲讽他的傻,还是嘲讽,爱情。
如果当天白小云没有收拾屋子,如果陈润羽出门时没有忘记锁上书房的门,如果白小云没有一时好奇翻看那本札记,也许,他们
两人,还能保持一段时间的,“美好恋情”吧?……
孰人能知呢?
唯一能知的,便是,如果永远是如果,不会成为现实,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不会偏移应有的轨迹。
白小云围着围裙,手里拿着抹布,跪在地上一点点擦着木质地板,等到他累得腰开始酸痛,整个公寓总算变得纤尘不染,他站起
身,满意地笑了笑。
收拾好一切,他突然发现书房的门并未上锁,他想起陈润羽曾少有的几次冷眼相对,都是他不经意靠近书房,曾问过陈润羽,得
到答案却永远是,工作上的机密,不能泄露。
然而,不知为何,白小云心底总是对这个答案,有种莫名的揣测怀疑,他觉得,那里可能藏着什么,他该知道,却又不想知道的
事物。
如果说,这是潘多拉的盒子,他究竟是否该打开呢?
可是,世人总会经受不住诱惑,打开那个外表鲜亮的盒子,殊不知,里面放着的,不是宝藏,而是灾难。
推开门,白小云瞬间惊呆了,然后愣了很久很久很久……然后,他仿佛受了蛊惑般,打开摆放在桌子上的一排本子,一个字一个
字,开始慢慢研读。
他不知道,他用了多少时间看完了那一本本札记,他只知道,他的心竟能如此平静,平静得感受不到任何温度,任何情绪。
(六)
白天变为夜晚,月亮在没有注意的角落,吟唱起那属于它千万年来的挽歌,白小云平静地看完札记的最后一个字,然后静静的关
上那本札记,摆到原位,放好。
白小云撑着脑袋想了想,猛然站起身子,有瞬间的恍惚眩晕感,那一刹那,他仿佛看见周围的空间扭曲了,扭曲成一个个碎片,
从眼前流过。
他摆了摆头,伸手揉了揉额角,睁开眼,他看着满屋子的相片,嘴角终于流溢出一丝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