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ereinbarung契约——阿希尔

在他左手无名指上，银灰色的戒指依旧闪现出冷淡的光辉，从戒指中仍能感到力量脉脉流入。那位心思叵测的主人，似乎并没有结束和他的主从关系。

既然如此，这种奇怪的关系就让它持续下去好了，反正那人不阻拦他，现在想做什么都是他的自由，就趁此机会去各种地方看看吧。

莫弗伦凝视那构造简单的戒指，回过神，已是一片久违的热闹非凡。

4.花海

走在越来越狭窄的道路上，莫弗伦烦躁得简直想随便找个人体靶子飞两刀解气，可惜身边清净到诡异，空间从刚才开始扭曲，到现在完全看不出原来的状态，他只能凭感觉一路走下去。

林彬与另一位继承人的战争总算彻底结束，不过双方均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林彬稍微命大些，独自一人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这个地方接受重生仪式，那一位则直接倒在了战场上。

走着走着，莫弗伦的眼前豁然开朗，遍地花朵铺就成华丽的地毯，一眼望去，他不经意看到抹不属于花的白，如果不是戒指起了微弱的反应，他肯定已经抽出小刀毫无犹豫地直抛过去。

“看来我们两个来太早了。”

明明相隔数里，声音却像在耳边低喃般清晰，然而弗森的身影看起来异常模糊，只看到飘飘渺渺的白，随不知从哪里刮来的风，那抹白微妙地变化着。

“我可以过去你那里吗？”

“……”

“你还在生气吗？”

“……”

“我可以使用‘线’吗？”

莫弗伦吃了一惊，来不及说不，他的身体就像被什么扯着似的，从一端擦着空气疾飞到弗森所在的另一端。落地姿势非常狼狈，他闭眼垂下头，跪在地上半天都动弹不得。

“我也很生气，知道硬带你回来你肯定又马上逃走。莫弗伦，如果林彬不发生这种事，你就永远躲起来不出现是吗？”

使用全部力气挣扎过后，莫弗伦悲哀地发现他只能维持半跪姿势，除此之外身体不能挪动半分。

他以为不是人偶师的弗森使用不了控制人偶的特殊丝线，想不到弗森竟然生气到使用这最后的手段，莫弗伦除了惊讶，便是对其隐隐的畏惧。

可是，除了畏惧以外，他还非常好奇。

白色的，类似长袍下摆的东西呈现在莫弗伦的眼前，可是他记得，弗森所在的国家穿衣风格并不是这样。他费力地仰起头，面前不同以往的人令他不由得睁大双眼。

除去与之前无二的浅琥珀色眼瞳以外，弗森的一切都和莫弗伦印象中的完全不同。他身着白得耀眼的长袍，搭配奇异精致的配饰，淡金色长发服帖地垂在其身侧和身后，而他的脸庞更是和之前英俊得无甚特色截然不同，五官搭配堪称完美。只是表情肃穆，让人望而生畏，特别是束缚住莫弗伦的“线”还缠绕在他的手上。

“唉……”

正在犹自惊讶的莫弗伦听到弗森叹息的声音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直到弗森忍不住一把拉起他，他才稍微动动手脚，接着全身大幅度运动起来，终于明白“线”已经收回了。

“走吧，仪式快开始了。”

莫弗伦点点头，随弗森往花海深处走去。

踏着花朵脆弱的躯干，他们又徒步走了许久，终于在一棵参天大树旁见到今天仪式的主角──林彬。

林彬正靠在树旁勉强支撑，气色极差，但在发现他们两人时扬起头，露出个大大的笑脸。

“哟，你们来啦。”

“是啊，有事找你。”弗森伸出手，银灰色的戒指映衬在白得发亮的皮肤上，令原本略显暗淡的颜色好像都耀眼起来，“帮我调整戒指的大小，我不想戴在无名指。”

刚刚还很精神的林彬在听到弗森的要求后，忽然闭上眼，声音也变的有气无力：

“唉呀……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仪式……仪式什么时候开始……”

弗森笑眯眯地收回手，没在意林彬的刻意逃避，反而顺他的话说了下去。

“仪式就快开始了，听说重生成功几率不高，所以我特别来给你献上祝福。”

谈话间，光芒自弗森的后背缓缓发出，并不刺眼，是浅淡的银白色。

就在这柔光的笼罩下，雪白的翅膀逐渐显现，羽毛纷飞，有一片偶然飘落至莫弗伦的肩上，然而瞬间化作光点，消散不见了。

身负羽翼的弗森朝林彬走近几步，直至距对方约半米距离时，他抬起左手贴在自己心口，然后伸出右手……抬起林彬的下巴。

林彬比弗森略高，因此被抬起下巴的动作让其很不自在。他本想作出遭非礼的反应，可是弗森用异常端正的表情面对他，而他也只好正直地回视过去。

如今弗森改变后的样貌俊美气质平和，并不刻板生硬，只是严肃时，压迫感还是会随之倍增。宽松洒脱的衣装虽然将他从头盖到脚，但是依然能看出他的腰身线条优美流畅，双腿笔直修长。莫弗伦默默地审视着弗森，发现无论如何也想不起对方原来的样子了。

这样的弗森应该才是真正的弗森，可是……真正的弗森又究竟是什么人？

“好了，祝福结束。”

弗森收回双手，脸上又从严肃回复到似笑非笑的表情。

总觉得被以祝福借口调戏了的林彬歪头感受一会儿，然后说：

“没什么特别感觉，这祝福真的有用吗？”

“当然，这是我第一次施展“天使的祝福”，你很幸运，请好好接收下来吧。”

“虽然很高兴你把‘第一次’给了我，但是你确定祝福是要这么施展吗？根本只是抬下巴而已不是吗！”

弗森笑而不语，主要是因为他笑的太专注，实在没有说话的空隙。

莫弗伦在旁观察许久，深觉他们能把本应悲伤沉重的仪式前气氛搞成这样很不容易，幸好其他仪式参与者还没到，不然肯定会把自己和弗森请出去。

两人的交谈告一段落，林彬总算把注意力转移到莫弗伦这边。

“小莫，这半个月你过得怎么样？弗森他有没有欺负你？”

“我很好。”

莫弗伦不冷不热地回答，接着偏过头看了眼弗森。

弗森站在林彬身旁，眼角眉梢间尽是还未褪退的笑意，这令他过份耀眼的外表显得平易近人许多。

看到流露出温和神情的弗森，莫弗伦终于下定决心，直接问出心底最大疑问。

“弗森，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你的身份，你究竟是什么人？”

弗森明显吃了一惊：

“林彬没有告诉过你？”

莫弗伦“嗯”了一声，被点名的林彬则不慌不忙地解释：

“太早告诉小莫也见不到你，不如留到见面后再说。弗森，你要感谢我帮你保持住了神秘度啊！”

“真是多谢你。”弗森的感谢非常表面化。

“哈哈，别客气，应该的。”

互相“客气”完毕，弗森转回视线直视莫弗伦，将所有一切坦然相告：

“我的真名为艾尼亚德=卡洛维兹，是在天界掌管时间和命运的天使，因为要调查一些事而变成人类住在人界的D国。刚好要调查的事和你有关，所以我擅自委托林彬关照你，并且如今让你做了我的人偶。”

“什么事和我有关？我之前不认识你，而且从没参与过天界的事非。”莫弗伦道。

“嗯……看来你不觉醒然后恢复记忆的话，很多事都无法解释清楚，”弗森苦恼地叹口气，沉思片刻他继续说，“我想请你留在我身边，直至恢复记忆，再由你自己选择该怎么做。可以接受我这个不情之请吗，初代人偶‘契约’？”

莫弗伦皱了皱眉，一时无言。

初代人偶，是指由被后世人偶师和人偶敬为神的初代人偶师，穷尽一生所创造的十二个拥有杰出能力的人偶。

初代人偶师已经过世，但是初代人偶们轮回转生成普通人偶，在合适的时候恢复初代人偶的能力和记忆，帮助人偶师和人偶们维持人偶界的正常秩序。

莫弗伦和林彬在学园时，曾有初代人偶与他们接触，并告知莫弗伦也是初代人偶之一的事实，可是几年下来一直没有觉醒，所以莫弗伦除了有一定觉悟以外，也没什么特别的感觉，直到今天被身为外族人的弗森当面挑明，他这才有了种真实的感觉。

弗森静静地看着他，耐心的等待莫弗伦的回答。不过莫弗伦没有想很久，他很快点头，接受弗森的提议。

“好吧，我接受。”

毕竟选择似乎只有这一种而已了。

从花海出来后，弗森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这让莫弗伦觉得有些可惜。

尽管伪装后的样子也不算差，但是总觉得无论看多少次都很难在脑海里留下深刻印象，属于好看但毫无特点的类型。

两人在房门前停住脚步，开门，关门，一直失神的莫弗伦忽然发觉有什么不对劲。

宠物莫尔凑到弗森脚边努力地蹭，除此之外再没有其他人迎接他们回归，和平时不同的异样气氛令莫弗伦忍不住开口问道：

“爱洛维丝和多洛莉丝她们……”

“她们走了。”

莫弗伦一愣，不明所以地望向说话人，希望得到不是最糟的答案。

弗森侧过头，含义复杂地微笑。

“看来你很喜欢她们。”

“不是，相反我很高兴她们离开，可是我想知道为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她们的聘用合同到期了。”

在他们谈话时，饥饿的大狗不停地围绕弗森转，后来更是抬起毛绒绒的前爪搭上他的后背，嘴里不满地哼哼起来，显然要是再不给它东西吃，它就要开口狂叫了。

“先等一下，把它喂饱再说，”

说完，弗森承受着宠物莫尔的亲昵纠缠，努力挪步向前走。食盆就在几步远的地方，可是费了好大力气才拿到手。

身后安静一会儿，很快传来细微的动静。

莫弗伦正自觉的弯下腰，收拾起被莫尔搞得一团糟的客厅。

看到莫弗伦乖乖做事，弗森反而不能像平时一样微笑出来。他若有所思的停住脚步，后又马上无奈地摇摇头，朝前走了一步。

另一边，莫弗伦大致收拾好客厅，直起身，朝前迈出一步。

“！！！！！！”

巨响，完全听不出发生什么事，且仔细描述不能的一连串混合巨响。

被莫尔绊倒的弗森注意到面前刚产生的一地碎片，边抚摸莫尔的背边感慨，“你看，都是因为你太急，我把你吃饭的食盆摔坏了。嗯？刚才客厅里好像也……莫弗伦──你没事吧？”

“……”被长毛地毯绊倒，随后摔晕在桌子上的莫弗伦自然无法回应。

两个家事无能的同居生活，从今天起正式开始了。

5.管家

了解一个人，究竟要多久才够呢？

还是说他已经足够了解，却苦于没有合适的契机呢？

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对那个人痛快说出自己真实的心情，他会露出怎样的表情呢？

“……”

睁开眼，莫弗伦庆幸自己在梦到那个人的轮廓前醒来，如果梦里也充满那个人的身影，那还真会让他苦恼。

翻身下床，知道弗森也快要醒来的他下楼来到厨房，为早餐做准备。

就算两个人都不会做家务，在不算小的家里生活一年也能成为家务好手，而且两人是以全部家务每人负责一半的目标煆练，成果非常显赫，只不过……

全部家务每人各负责一半，这反而成为他们的硬伤。

就比如三餐，莫弗伦必须处理好一切材料，弗森才能做出美味的菜肴，不然的话，弗森来处理材料，不是浪费太多，就是给手上添点不甚雅观的“勋章”；莫弗伦烹任，则不是火量过猛烧焦食物，就是将衣服烧破。

简而言之，很多家务两个人不一起行动，是绝对无法完成的。

当莫弗伦正边想着这些琐碎的事边做事时，清脆的门铃声突然响起，于是他停下手中的食材，转身去开门。

开门前他不忘先看猫眼，结果发现竟被掩住，什么都看不到。

莫弗伦在心底冷笑一声，握住门把，不慌不忙地打开了门。

他倒要看看，这次又是哪个学不乖的推销员。

因房门敞开，冬日冰冷的空气开始大量涌入室内，不仅是空气，两个熟悉的身影同时进入莫弗伦的视野当中。

左边的人满腔热忱，正假装不经意地收回掩住猫眼的手：

“好久不见！怎么样，这个冲击够大吧？”

右边的人冷静很多，表情严肃地对他打招呼：

“你好。”

第二任主人林彬和其爱人杰罗斯特宁的现身，一时间令莫弗伦哑口无言。

林彬出现，说明复活成功了。

莫弗伦深吸一口气，总算恢复早先冷漠的态度。

“请进。”

说完，他侧身让开路，一切皆要等他们进门来再说。

“弗森，早餐只请我吃面包，未免太寒酸了吧……”

餐桌上，林彬失望地哀叹。

坐在对面的弗森抬头看过来，随即意有所指地望向厨房。

刚刚还传出异响的厨房现在非常安静。莫弗伦走进去，把杰罗斯特宁请了出来。

杰罗斯特宁厨艺奇差，只有热情最佳，他打算再进去帮忙，厨房里的莫弗伦连连摇头摆手，一个人处理起已经半报废的厨房。

弗森收回视线，身为屋主他本该最该生气，表然而情和语气比其他三人都要平静：

“赔偿费，你打算如何支付？”

“可以和别的抵消吗？”

“比如说？”

“情报费。”林彬放下手中的面包，取来果酱瓶拧开，“有很多有趣的情报，我想你会喜欢的。”

眼见洒在面包上的果酱越来越多，根本不是一片面包能承载的份量，林彬仍未停手。

轻叹着弗森随手拿过几片面包，层层盖在堆满果酱的面包上。

“有趣的情报我已经知道够多了，我现在比较缺钱，毕竟养人偶是很贵的。”

“哦？我听说你最近在做情报贩子，还让小莫东奔西跑地帮忙，按理说应该很有钱啊，怎么会没钱，难道有什么内幕？”

弗森垂下头，继续在林彬的盘子里堆面包片，从林彬的角度看过去，他的嘴角微翘，似乎在笑。

“你复活没几天，知道的事情已经这么多了啊，佩服。”

“谢谢你的夸奖。好了，快住手，这叠的像山一样的面包片你要我怎么吃！”

和实力无关，在莫名其妙的事上，林彬输了。

尽管输了，林彬也没有消沉多久，不一会儿，他又凑到杰罗斯特宁身边，开始温柔地安慰因为展现厨艺失败，正在消沉中的爱人。

而莫弗伦仍在一声不吭地收拾厨房，客厅中的弗森则打开电脑，继续昨晚未完成的工作。

两人间理所当然的距离，中间横担的，是其他相爱的恋人。

早餐时间结束，莫弗伦回房间换好衣服，然后从衣帽架取下帽子戴上，准备出门。

“你要去哪儿？”林彬好奇地问。

“去上班。”停顿少许，莫弗伦言简意赅道，“管家实习。”

不管林彬又是恍然大悟又是难以置信的表情，莫弗伦径自开门离去了。

但是，或许是理所当然的，莫弗伦中途就被林彬拦下询问缘由。一面对林彬难得正经的表情，自认口风很紧的莫弗伦也不得不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