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陪她走路,也都是尽量找相对僻静的地方,而不会是在这种身边充满流动人群的地方。
难道霍总口里的“散步之处”是在这里?
倒也真有些稀奇,两个人什么都不买,在这空耗时间。
四周的空气实在算不得好吧,何况还有大城市热岛效应的副作用。
苏凌有些热了,额头都有些冒汗。他一向很怕热,家里夏天的空调开得极大。眼下虽不是最热的时候,但也是晚春了,何况还有
这么多人,人气都不得了。
只是苏凌个人不太喜欢在自己熟悉场所之外的地方脱衣服,何况这里到处有擦肩而过的人,小偷肯定不少。钱被偷是小事,关键
里面还有身份证和卡,办起来麻烦。
以前苏杭告诫过他好多次,不要把银行卡和身份证放在一起,苏凌总是改不了。
“苏凌,你在流汗。”
苏凌说:“我只是有些热,没有关系。”
霍总联想起他之前在电梯里的异样:“告诉我,你是不是生病了?”
苏凌立刻摇头:“没有,挺好的,刚才在电梯里真是因为酒劲上来有些晕。霍总,你不用担心。”
霍总说:“那我们先离开这里。”
他打了电话过去,不到三分钟,就有一辆车子停在他们附近。霍总说:“走吧,喝酒了不要再开车了,我让司机把车子开到你家
。”
苏凌注意到这辆车似乎不是之前那辆奥迪,随意一看——竟然是玛莎拉蒂总统。
看来,霍总之前是刻意低调了。
第十五章
其实真正的富豪,不在于一辆车,一点别墅,这些不动产仅仅只能体现这个人还算有钱。苏凌觉得自己充其量比一般人稍微多了
一些钱,他应属于中国金字塔结构的中间。中国社会现在的社会结构是,金字塔顶端的那一部分人,掌握了整个社会大约百分之
八十的资源,这是不正常的,在发达国家,中产阶级占据绝大多数的楔形结构才是社会稳定的保证。
现在位于阵痛转型期间的中国社会,不知今后会走向何方。
中国的富豪,大概分两类:权贵阶层,依靠手中的政治资源传承敛聚了不少财富,并以手中的金钱为武器,不断为家族扩大影响
;还有一类就是眼光狠辣的大佬,出身并不高尚,但敢打敢拼,在初期打开局面,瓜分其余资源,现在家大业大,根基深厚。
不知霍总是属于哪一类。
霍总不是那种能随便让人看出一点底细的人。
别说底细,就算是你现在看到的,也是他愿意让你看到你才能看到。
古代诗句中有“一入侯门深似海”,现在是“一窥豪门深似海”了。
由于历史和社会的多种原因,中国富豪并不愿意让财富露白。
福布斯的那一批人是有钱,但是真正掌握金钱帝国的人不会出现在那上面。
福布斯只是代表正在崛起的那一类,可以解读为新兴资本家,还称不上权贵。
什么是权贵?
背后的隐形投资庞大如海,有能力触及国家要害行业,任何时候出手,都能在行业内引起震动或者连锁反应。
这一类人,实在很少,算起来是那金字塔顶端的钻石。在中国政治性社会里,必须有硬挺的官方或红色背景,才能不会轻易被某
位政治家一个念头随便搞垮。
民营企业的悲剧,岂止一桩?
草莽英雄,打拼天下,能有多容易?
聪明的人,懂得借点东风(何况这东风还不知哪时候就变为西风),赚点小钱,下半辈子也算有依靠了。
苏凌以前的想法是:不需要太大野心,做个聪明人就好。
可是霍总今天的话告诉他,必须向上走。
不进则退。
还要以退为进。
车里开了空调。不算狭小顶端空间里有清凉的风一阵阵传出来,缓解了苏凌身体上的热度。
窗外银花火树、车水马龙,如同一帧帧流光影像,华美又模糊。
苏凌突然感觉到一种疲惫。
这样都是为了什么?
毅然离开家,上学、冒险、独自经营,身边的人始终无法参透内心。
逢迎虚意,得体应对,笑里藏刀。
再没有和人说实话的习惯。
再不会把心剖给别人。
再没有真正的心弦触动。
一个人,身边的似乎都成为幻影。
走在黑夜孤寂中的人,始终是一个人。
跋涉,遥望,暗叹。
无数次在寂静空间中,挥动画笔,一种种情绪叠加,遮掩,彼此压制,最终不见踪影。
只是轻轻翻过了一页罢了,那前页或浅或深的墨色印记,已经被他悄悄忽视了。
梦境中,蒙蒙迷雾,一再徘徊,走入了无边秘境——
“苏凌。”
有优雅声音传来,张力十足。
苏凌眼前重重渺烟瞬间散去。拨云见日。
他回过神。
霍总叫他了。
苏凌侧首看他,微带询问眼神。
却似乎望进浩淼深海——你是否见过,飘荡无依的海平面,冰冷平静的表面之下——是如何起伏澎湃,深处火山迸发,激流勇速
,静谧与狂暴交织,酝酿惊天骇浪。
微亮光线中,封闭空间里。眼神交汇间。
苏凌觉得自己似乎被一种强力吸入。
“苏凌,我先送你回去好吗?”
苏凌听了,摇摇头:“不用,还是按你的安排好了。”
等等——
他说什么?
他说了什么。
匆忙解释:“霍总,既然之前答应你的,我又无恙,怎么好意思反悔呢。”
虽然不知道会去哪里。
客随主便。
霍总笑了笑,轻轻看着他:“苏凌,我想告诉你一件事情,想听吗?”
苏凌点点头。
“带你去出海,去不去?好久没有做点自己觉得有趣的事情了,不知为何,刚才无端想起大海,特别想透透气。”
苏凌刚才有些沉滞的心情被霍总略带轻松地语气一扫而光,他血液里渴望刺激的因子又开始蠢蠢欲动:“当然好,那这是——要
去天津?”天津是退海之地,靠近渤海,今天风和日丽,当然适合出海,不过晚上出海还真是第一次。
只是,会不会太仓促?
霍总说:“对,等我先打个电话,让那边安排一下,希望没有因为我们两的兴致而弄得鸡飞狗跳。”他边说边笑起来。
苏凌愣了愣——这似乎是一个不一样的霍总,平日虽然温和深沉,笑容也有,但像这样,眼中兴致盎然,语气轻松,还真是第一
次见。
不过这一次,他很愿意顺应他的一时兴起,苏凌毕竟是个年轻人,还是个喜爱探险的男人,对于所有陌生的体验有着不一般的热
情。
车子很快开到塘沽那边,下车的时候已经有人在那边等,为首那人戴着眼镜,文质彬彬,态度很客气,看到霍总他们下车走过来
握手:“霍总,您好,游艇已经安排好了,是现在就出发吗?”
霍总问苏凌:“苏凌,想在这边喝杯茶还是直接走呢?”
苏凌说:“我都没关系。”
霍总说:“那就直接走吧。”他转身对刚才那人说:“你不要跟着我们了,我们两带个开船的就行。”
那人点头,小心询问:“好的,为了安全出发,再带个人吧,毕竟是晚上……”
霍总说:“不用了,我们不去远,就在近海逛一下。你多费心了。”
那人忙说:“您太客气。”他回身叫了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阿祥,你跟着去吧,记得一定要注意安全,慢慢开。”
那汉子低声应了一声,先苏凌他们而去了。
没几分钟,几个人就走到码头了,可以闻到海风的腥味。
一艘游艇停在岸边,整个游艇被灯光照得通亮,一共三层,目估大概长三十多米,艇身黑白相间,流线箭型设计,气势不凡。
这艘游艇这么干净,看上去和崭新的差不多,应该是霍总的私人游艇吧。
国外说衡量一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有钱,看他有没有私人游艇和私人飞机。
苏凌的朋友中间,有些买过国产的一般游艇,但是也连呼养护费惊人。养一艘游艇的费用与养三辆汽车相当。一艘普通游艇的养
护费、清洁费、水电费和泊位费每个月都是不小的开支,这还不包括意外情况下的维修费。另外还有牌照费、航道使用费等。
上了游艇,位于二层的休憩室,如此宽敞,外厅满可以容纳一两百人,开一场Party根本不是问题,绒布桌子上放着单反相机、
各种零食、水果,还有几副扑克牌。右边墙上嵌着一台宽屏液晶电视,还有音响和播放机,另一面墙上挂着飞镖靶。左边角落一
个半人高的冰箱,估计装满了各种酒饮。
里面还有个套间,舒适的双人床,上面放着柔软靠垫,壁上精致的床头灯环绕着。头顶舱门,可以直接开上去,直达甲板。
顶层的最前面是副驾驶座,后面设置有一个精致的自助烧烤台,还配有水龙头和小冰箱,后半部分是露天的甲板,铺有皮质沙发
垫,应该是全艇视野最宽阔的地方。
苏凌心里叹道:真是好大排场。
霍总走过来,递给他一灌啤酒:“去甲板坐坐?”
游艇慢慢加速,驶出了港口,远处昏黄的灯光越拉越远,前方一片黑茫茫。
坐在甲板上,看白浪翻滚,海风腥咸,碰罐豪饮。
艇速不慢,风很大,灌进衬衫领口,头发也早已凌乱,甚至有整个人被风吹走的感觉。
真是刺激又享受。
苏凌举起啤酒说:“霍总,谢谢你,也让我能疯狂一把。”
霍总说:“待会想钓鱼吗?这里我记得有渔具。”
苏凌摇摇头,说:“我这人不是很有耐性,钓鱼总不成功。”
霍总说:“那你我刚好相反,我倒是很有耐性。”
苏凌笑而不语。
霍总说:“等我一下。”霍总站起来,爬下旋梯。
等他上来时,手里两件防风外套,苏凌不想他如此细心,说声“谢谢。”伸手接过穿上,那被风吹得有些刺骨的感觉果然好了很
多,周身立刻温暖起来。
霍总拆开一副扑克牌,说:“打十七张吗?”
苏凌说好啊。没想到霍总这个北方人竟会玩这个。他伸手说:“我来拿牌吧。”
霍总笑笑,把牌递给他。
“十七张”只限于两到三人,南方的一种纸牌游戏,玩之前拿掉两个司令和四张小2,A拿掉三张,所以A是最大了,然后把牌混
起来,交替取十七张牌,然后谁手上有黑桃3谁先出牌,若两人都没有取到黑桃3,则以黑桃4为先发标志,若两人皆无黑桃4,则
以黑桃5为准,等等依次类推,反正先发的那个人必须先把这张先发的牌放在第一位打(不论何种组合形式,只要里面有这张牌
即可)。打时规则和双扣有些不同,三个同号的牌可以搭两个散牌(对也可以),三个牌和那个唯一的 A一起可以算炸弹。手上
十七张先于其他人全部出完的,则为胜者。
霍总看他熟练洗牌,说:“玩牌前,不如先定输赢赏罚?”
苏凌起了兴致:“好,我们玩十局,输了的话……”好像一时想不出来什么。
霍总接过话头:“这样你觉得如何:输了的人,就答应赢了的人一个要求怎么样?”
苏凌随口补充:“不能太离谱。”
霍总调侃他:“你这么快就知道自己要输了?”
苏凌轻笑,慢悠悠说:“我是帮你留个余地,霍总。”
霍总深深看他清隽笑靥,嘴上一点没落:“好说,那就看看鹿死谁手吧。”
第十六章
第一盘,苏凌手中还算可以:两个4,一个5,三个6,一个7,一个8,9、10、J、K都是双,然后还有一个A。
霍总也理好了牌,他说:“黑桃3在我这。”
苏凌毫不畏惧:“行啊,请吧。”
霍总第一手打出的是三个3搭单牌4、6,苏凌打三个6搭7、8应对。
霍总回他:三个7搭8、Q。
苏凌看了手中的牌再没有三个了,手上虽然有个A可没有三个牌可以凑成炸弹了,他摇摇头说:“不要了”。
霍总又出一次:顺子——9、10、J、Q、K。
苏凌手中断了一张Q,没法凑顺子,只能作罢。
霍总说:“真的不要?我只有两张对了。”
苏凌放下手中剩余的牌,说:“这局输了。”
霍总说:“0比1。”
苏凌说:“这局是因你占了先机,你三个牌多,我没有这么多三个。”
霍总说:“是吗?”
苏凌说:“当然是,下局我肯定拿到黑桃3。”
第二局,苏凌牌不错,兼有顺子和三个,单牌又少,虽然黑桃3仍然在霍总手里,不过最后还是赢了。
1比1 。
之后两人是赛着赢。
第三局:2比1。
第四局:2比2。
第五局:2比3。
第六局:3比3。
第七局:3比4。
第八局:4比4。
已经是第九局了,越到后面,苏凌打得越是谨慎。
游艇已经渐渐停下来,苏凌丝毫没有感觉到,他已然沉浸在这简单而又复杂的纸牌游戏当中。因此他也没有注意到当他敛眉沉思
时,有一道目光轻轻滑过他形状漂亮、浓密有致的眉眼,高挺细致的鼻梁,在贝齿轻咬下色泽美好的薄唇,修长而又光滑的脖颈
,微微敞开的衬衫……
苏凌说:“算了,我直接炸了。”
霍总轻轻收回眼光,看他扔下三个8,一个A,本来可以留在最后的炸弹吧,看来单牌肯定不少于3张。
所有打过的牌,霍总脑子里都有印象(没办法,世界上真的就有天才的存在,跟这种人打牌就是找死),只是因为是十七张,还
有十多张牌没有拿上来,要精确计算有些难度。
炸弹是让苏凌大了一回,不过他接下来基本都是单牌,霍总手上虽然也有,但是个个比他大。
这一局,霍总赢了。
已经是4比5了。
霍总只要再赢一局,苏凌就输了。
苏凌手心有些出汗。
他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霍总,他看似信手打牌,其实明显是个计算高手。
加上那么点运气,好几次苏凌以为自己的牌已经够好了,最后他还有一手,不那么优秀的牌都能被他利用到最佳点。
拿完最后一张,苏凌心里有点凝重——牌不算特别好,不,应该是太一般了:一个3(又不是黑桃3),一个4,两个5,一个6,一
个7,两个8,两个9,一个10,三个J——等等,四个J!他心里一阵狂喜,然后一个Q,一个A!
黑桃3果然还在霍总那里,他说:“一对3。”
霍总:一对10。
三个6搭单牌4、7。
苏凌又陷入了炸还是不炸的矛盾。
炸掉的话,他手上的牌又是毫无胜算了。
不炸的话,霍总手上应该还有8张的牌,因为到现在为止,一个10以上的牌都没出现过,如果他有顺子……不对,自己有四个J,
霍不可能是顺子,这个先不要好了。
苏凌说:“我不要。”
霍总说:“你确定?”那慢悠悠的口气让人觉得他早已胜券在握。
苏凌虽然看不惯他那么“嚣张”的样子,可是他会忍下去的。可是——想到之前的那一局牌,他就是错失了炸弹的最好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