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毕竟他处于病中,似乎这一切变化都是在这样的背景中成立,若他没有出事,我不知道我们会走到哪步田地。
这段情感似乎降了温。我们仍旧在挣扎,但是却都没了谩骂与抱怨的声音。
我说,
“我们都为此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乔佳佳并没有嘲笑我的文艺腔,又顿了顿,才开口,
“默,无论如何,你不要丢了自己。这是妈妈唯一要你记得的。”
默。
多久没有人这样叫我了。
我心生一股湿润的感激,
“我知道。”
她又轻轻的嗯了一声。
突然间我很想把心底的这份爱恋讲诉给她。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
“……妈,你知道吗。”
“我是真的很爱他。这辈子,我想我再也没有这样的力气去爱别人了。”
她温柔的笑,
“我知道。”
我突然有点哽咽,
“妈……我现在其实挺难的,可是我不能跟你说。”
“你才25岁。”
我笑出来,
“呵呵。你还记得。”
乔佳佳语言很清晰的说,
“我爱你,儿子。你记住,妈妈永远爱你。”
我来不及回应,她已经挂掉了电话。
再打,已经不通。
我不知道她在哪里,以什么样的身份听我讲话。
只是那瞬间,我真的那么想念她。
收了手机,我把它攥在手里,抱着膝盖给自己取暖。
晚上,我还要绽开一张看起来还算不错的脸面对我爱的男人。我要给他力量帮他找回自己。我要让他幸福才行。
不到一分钟,手机又一次震动起来。
我接起,
“在哪。”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我迷恋的那般淡然。
我解释,“在训练室。之前在通话。”
“很重要?”他轻声问。
“……嗯。”
他不再多问,
“知道了。什么时候回来。”
我站起来,
“这就回去。”
“好的。我等你。”
“嗯。”
再看手机,整整二十多通未接来电。我一看时间,离十一点钟正好过了二十分钟。
等于过了那个时间后,肖恩每隔一分钟就给我打一个电话。
那个瞬间,我充满了力量。那被需要的深深的感觉让我全身酥麻。我恨不得瞬间就飞奔到他的身边。
于是我就那样做了。
我不顾脚下酸痛一路狂奔,在空荡荡的马路上,我放声呐喊。
我张开喉咙爆发着对他与日俱增的思念和爱恋,原来那些刻骨的东西从未消逝,只是那力量太过强大,我惧怕着自己的失控,惧怕那份回应等不来,是空白。
等我像一头发狂的豹子冲到医院的大门口,我看到那里有一个单薄的身影,身披着一件白色的外套,摇晃着有点歪斜的身子,久久的伫立在路口。
他的发被夜风吹的有点凌乱了。可他始终往这边张望着,身体因为站不稳而不住的摇晃。
我在他的张望里慢慢停下来。
不知道他等了多久。
他看到了我,身体猛地仄歪了一下,然后又赶紧笨拙的站好了,
在路灯下,他的嘴角慢慢弯开,语气淡然轻快,
“回来了。”
我的呼吸有点不稳。
肖恩见我没反应,想往前走一小步,
“等到了呢。呵呵。”
我冲过去紧紧的抱住他。
他被我的力量撞得站不稳。
我的手臂反复的收紧,反复的抚上他的发。我把头埋进他的肩膀里,用尽全力的呼吸他的味道。
他被我抱的无措,小声在我耳边开口,
“今天我能够连续爬五十个台阶了……我很不错吧。”
我疯子一样的点头。
他的手轻轻的扶着我的肩膀,
“……宫默……我有点站不稳了。”
我又固执的抱了他一会,才松开手,
触到他露在外面的手,居然那么凉。
我问他,“你等了多久。”
他笑的温柔,
“没等多久,在外面散步来着。”
夜风凉的发抖,这个傻子在外面散步。
你就不能承认一下是在等我么。
“……顺便看看你回来了没有。”
我再说不出话来。
他的手臂搭上我的肩膀,我扶着他的腰,一点一点的迈上同一个台阶,为了不吵醒其他人,轻轻的开门,轻轻的掩门,像两个晚归家的孩子一般,淘气中带着静谧的安详。
我们的背影应该是很美丽的。我这样想。
起码,在那些相视的笑容中,我们眼中的彼此一定是这样的。
(下)
最近肖恩开始适当性的问我训练的内容,时间之类的情况。我挑选着些好听的回答他。
他又一次回到了那温柔的让我招架不了的神情。
黑暗里,他安静的坐在洁白的床单上,面带微笑着望着我,嘴角扬起的美好弧度中,闪着无法言语的温度。
肖恩是睿智的。他静坐窗前,知晓一切。在这咫尺间的空气中,他便能品透我的所有。
“长时间肌肉不活动的话,突然间肯定会不适应。”
我看他一眼,没理,一把拽下了满是湿汗的背心。
一摸腹肌,硬邦邦的,湿的。
现在面对他,我都没得什么忌讳。也或许是在黑暗里,觉得他看不见我日渐发达的肌肉,也看不到我的疲惫。
他应当是看的到的……
诶。我在想什么。
周身的空气有点冰凉,又有点潮湿。
我似乎听到身侧有一股清凉的呼吸,下意识的扭头看,
借着月光,那个身影再次朝我一瘸一拐的移动。
我赶紧去扶他,
“乱动什么。”
他伸手把住我的肩膀笑,
“看不清你了。”
我心里一颤,
这个坏人。有病的时候还不忘戏弄我。
这个时候,这样近的距离,我是没办法说出“打开灯好了”这样的话吧。
“——那打开灯好了。”
我转身欲走,
宫默可不是什么知道羞耻的纯情小男孩。这已经无需再强调了。
他轻轻拦住我,
“好了,不闹。”
“我就是想好好看看你。”
我怔了怔。
肖恩原地站好,然后长臂一伸从旁边的椅子上拽过来一条干毛巾,用它包住我还没有干的头发,来来回回的揉啊揉。
我一边被迫的摇头晃脑,一边跟他讲话,
“医生今天有没有说什么。”
“说恢复的不错,有效果。”他说。
我想了一下,
“药有按时吃?”
“哦。”
我看着他的眼睛,
“一共多少样?”
他想了一下,
“四样。”
撒谎的孩子。
回来的时候去医师的办公室,人家分分明明的告诉我,肖恩已经私自把止痛药停了。
他没皮没脸的笑,
“这是好事啊。不痛了,当然省了止疼药。”
我没说话。
他是在给我省钱。
“……我也不想依赖那个东西。”
他低着头,语气好像在说一件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事情。
肖恩挺到现在,靠的是一份他很信赖的意志。他想坚持着试一试,不愿磨灭它,倒也是好事。
——我也只是不想他疼而已。
我就那么站着,乖乖的不动,
他为我擦拭身体的样子,像一个高大的父亲。丝丝动作里带着认真,指尖轻轻划过我的皮肤,像是救赎治愈般的触碰。
我咽了一下口水。
这细小的动作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他轻笑着逗我,
“现在可不行哦。”
我的小脾气一下子上来,
“我又没怎么!”
他抬起头来看我,直起身子,在我的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凉凉的,然后他继续手里的动作。
我不再任性。
“你每天都早出晚归,我都不能借着自然光看你。”
我笑他矫情,
“怎么看不是都一样。”
“可我想看到最真的你。”
见我没答话,他又说,
“以后起床时要叫醒我。”
我忍不住问他,
“你究竟对多少人这样过。”
肖恩一怔,
“就你一个。”
“我是说这样温柔的对一个人。”
他呵呵的笑,
“哈哈,温柔吗。”
笑过了,他回答,
“不知道算不算……我小时候,面对那个人的时候,应该也是很温柔的吧。”
我不再看他。
或许这样的反差让我受宠若惊,他居然开始回忆当初最美好的时光。那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却又拥有世界般满足。
以至于至今日,这样的我们则显得太过狼狈了。
我笑,
“让我们往前看。”
肖恩怔了一下,
“你不喜欢我提以前?”
“嗯。不喜欢。”
他抬起头,
“你想忘记了?”
我摇头,
“我不想你带着曾经的感情面对今天的我。”
他又怔了怔,
然后他叹了口气,拉着我坐下,给我的身体裹上了被子。
“老实说。我并不是从最开始就喜欢你的。”
我倒是没想到他能这么直白的就把这话说出来。
我看过去,他正面无表情的望着前方。那眼神像是在追溯着一段无法名状的回忆,斑斑驳驳的,交织着徘徊。
“最开始看见你,我并不确认你就是宫默。尽管有小时候的影子,可是毕竟过了这么多年。那时候你一头金黄色的发,除了你比一般人白的多的皮肤,还有那双大眼睛之外,我都认不出来。”
“但是当你被我推开后,放肆的大笑的时候,我立刻就确认了是你。”
我觉得好玩,
“为什么啊。”
“能那么狂妄又可爱的笑出来的人,你是我见过的唯一一个。”肖恩转过头来笑,“你不知道吧,从小时候你的笑容里就透着股狂妄。我想是天生的。”
“那时候,心里充斥着对你愤怒却又那么想接近的感情,很激烈,你出现在我的视野里就点着了我的火……但我不明白那是什么。”
我不由自主的微笑出来,
“那你什么时候爱上我的。”
肖恩更坏的笑,
“我什么时候说爱上你了。”
我扑过去就要咬他。
他躲开,笑。
“……忘记了。大概是你唱歌的时候。也许是你一次次不怕死的跟我挑衅的时候……谁研究那东西。”
“肖恩,我问你。”
“什么,”
“你当初怎么就有把握跟那变态赛车。”
他几乎没怎么思考就答,
“我只是试试。”
我差点就扑上去掐死他。
“你丫就得瑟,这是悬崖下面呆着的不是你!”
肖恩及其厚脸皮的,
“我这不是被你弄回来了么。”
我的大脑不禁又一次忆起那天,他嘴角流血的昏厥的瞬间,心脏都骤停,
我正色,
“你以后不许再吓我。我不好骗,什么都信。”
肖恩轻笑,
“傻瓜。”
诶诶,为什么他在说这话的时候,我会有不好意思的感觉……
“……时间不早了,你你你赶紧休息。”
我起身手忙脚乱的给他钱收拾被子,赶他上床。
他竟然也就乖乖的躺上去,想了想,抬头讲了一句,“你也早点休息……明早记得叫我。”
诶,我们,终究是不适合太肉麻的戏码。犯贱的招数只适合在别人面前恶心别人,做给自己看,会吃不消的。
第十九章
(上)
因为白天的高强度训练,肢体的劳累让我睡梦昏沉。
我的头似乎陷在一片摸不到却近在眼前的昏暗中,全身失去了全部的感官,唯有在半梦半醒之中感受到一双带着温柔触感的手轻轻的盖在我的发梢间,若有若无的触碰。
我收起被迫训练出的敏感神经,下意识的从内心深处依靠这片陈然。
我知道那是他爱我的方式,与其他人不同。
当然,也不同于我。
起床的时候,我照例来到他的枕边凝视他,肖恩的睡颜,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的枕边有一个淡黄色的硬硬的东西。
我好奇,想摸出来看,却被一只手突然按住了手腕,接着直接枕在了脑下。
肖恩眯着眼睛,像个小猫一样的抓着我的手蹭蹭。
我不由自主的笑。
其实前方我们都看不到。也没有任何计划。
我只是想让他好起来,重新变回那个潇洒帅气自由的他。
然而从那次肖恩和我吵架,失控逞能的从床上迈步到地上以后,他的状态明显好了不少。
我知道他需要一个出口来释放自己的难过。
我看到过很多次他独自走在没有人烟的地方,一次又一次的低下头去掩盖疼痛,下半身,膝盖在不断地僵持中越抬越高,步子踉跄的幅度越来越大。
可他不曾再次停下。
骄傲如肖恩,本就王者的存在,怎可能低眉。
那样高大的身影却如此消瘦。那么美丽的脸庞却那么悲伤。那隐忍着的痛苦,比呐喊声更加苍白无力。
可我不能去扶持。我要不停的激励,之后再严格的要求。我必须俯视他强忍不适的全身让自己狠下心来。
可我那么想为他再多做一些,陪他一起疼。
训练的期限已经超出了预期,然而我并没有走上正式的工作轨道。
李先生似乎不紧不慢,我意识到保镖或许不过是一个幌子。
他还是想要以命偿命的。商人不会做赔本的买卖,自然也没有多余的同情心。我们也不需要那个。
可惜宫默和肖恩命硬,想玩,他还得等。
我们都要争气一点。
“看过电影吧。电影里面的保镖一个个都挺酷,拳头腿脚动的天花乱坠,实际上那都是骗人的。当特护人员的,身上一般都没有任何武器携带。而且如果发生了明显的冲突,你就已经失败了。”
“保镖保镖,你是为雇主扫清障碍防备危险于未然的,要将危险化解于无形之中。明白我的意思么?”
我喘着气,没工夫理,教练一个人说了好半天,我不好再无视。
“嗯。明白。”
教练走过来,以一种观赏的样子打量我的脸。
“只是你这张脸,干这个可惜了。”
我问他,
“怎么讲。”
“保镖没有长相太突出目标很重的。这个活,说好听了是保镖,不好听了,就是条狗。打那么招枝花展根本没用。”
我觉得好笑,甩甩额头上的汗珠,
“我有么。”
“有点。长得像女人。”
我笑的大声,
“是啊,有人还说我是妖精呢。”
教练睁大了眼睛看我,一脸不可思议,
“你……你不是……那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