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林探幽踏莎行 上——追逐阳光

“哼，蒙鬼呢。”淦光耀老脸有点多云转晴的迹象。

“哪能啊，蒙谁也蒙不了你这老鬼呀。”淦伟文不怕死地呵呵笑道。旁边那几个佣人听了，都暗暗偷笑，没想到在电视里星光四射的人在现实中会这副德性，再说以前他跟他爷爷从没这么亲近过呀。

淦光耀被这活宝给气得哭笑不得，脸上的老褶子一抖一抖的，淦伟文狡黠地赖上他爷爷的沙发，双手按在淦光耀的肩上：“爷爷，你这把老骨头还犯疼吧，我给你按摩按摩。”说完还真轻轻地揉了起来。

“去去去，少在这跟我假惺惺，”淦光耀脸上神色缓和多了，“臭小子，我还不知道我老啊，要你来提醒？”

“爷爷，要我唱歌给你听么，最近你孙子才思敏捷，创作了不少新歌呢。”淦伟文把头垫在他爷爷肩上很是亲热地道。

淦光耀平时哪见过孙子这副乖乖神态，在感动的同时也心生疑惑，闷声问道：“是不是在外面受人欺侮了？”

“没有，好着呢，跟公司解约后轻松多了。”

“你就准备唱一辈子的歌？”淦光耀眼神严厉地盯着淦伟文。

“唱歌是我的爱好，我还想唱几年呢，再唱两年好不好？两年之后爷爷要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两年？”淦光耀心下大喜，嘴里却不高兴地道，“两年之后你爷爷在世不在世都不知道呢，知道爷爷今年多大年纪么？”

“爷爷还年轻着呢，不是才八十六么，再说了，我认识个超利害的医生，爷爷万一有个伤风感冒的，只要他出马，保管你什么事没有。”

一听孙子出口就说出自己的年纪，淦光耀心里甚是安慰，以前这家伙没少给他气受，尤其是大学不读完就跑去唱什么劳什子歌，差点没被气得住院，没想到平时认为对自己最冷淡无情的孙子却是最有心的孙子，其他的子孙除了关心他的公司就是关心他什么时候死：“治个伤风感冒也叫超利害的医生？”

“呵呵，举个例子而已，神医自己家一百多岁的老人都有好几个呢。”

“他家是开养老院的么？”这是淦光耀第一次听到有关奚子恩的信息。

“不是，有他在长辈们都长寿呗，”淦伟文从口袋里掏出张皱巴巴的纸，转头对站在旁边的几个佣人道，“陈妈，从明天开始你就按这个纸上写的轮着给我们做早餐吧。”

那个被唤作陈妈的赶紧走过来接过纸张看了看，一脸的惊愕：“这……这能行么？”

淦光耀见状接过那纸张看了看，仍递给陈妈：“就按他说的办吧，我也吃厌了牛奶面包那些个玩意。”

“陈妈，那鲍鱼粥什么的也不要做了，早上辛苦点，多做点清淡的蔬菜吧。”

“呃，好的。”陈妈望了望淦光耀，不可思议地点头称是。换做这个哪叫辛苦点，相对来说那是轻松多了，小少爷真是变化太大，懂事多了。

“怕你爷爷破产么，一下子怎么这么节省。”淦光耀忍不住嘴角翘起。

“这不是节不节省的事，是为了咱们的健康着想，再说了，那些玩意虽然名贵，其实没有想像中的那么实用，咱不做那冤大头。”

“这也是你那神医朋友说的？”

“呵呵，他教我的东西蛮多呢。神医说了，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咱祖辈吃什么来的最好延着祖辈的饮食习惯，不要假上流乱学西方的饮食习惯，说人家还属于长毛动物时期，在进化方面比咱们落后上千年呢。”

“嗤，说什么西洋话。我说小子啊，你就没个好点的衣服穿么，身上那一个洞一个洞的是个什么玩意，明天让周管家带你上街逛逛。”淦光耀打量了下孙子身上的穿着，很是不喜欢。

“这不显得时尚么。”淦伟文笑道。

“一身破烂哪时尚了，”淦光耀伸出手指抠了抠淦伟文肩膀上的洞洞道，“算了，这方面我也懒得管，只是平时有空多跟你安平伯伯学习学习。”淦光耀嘴里的安平伯伯是指淦光耀创立的华鑫集团现任总裁令狐（líng hú）安平。令狐安平跟了淦光耀三十多年，一直是淦光耀的得力助手，淦光耀年纪大了精力有限，把自己二孙子淦伟奇的总裁职位免了之后让令狐安平接替了，放心地把集团公司的经营权交给了他，自己这个董事长平时很难得去公司。

“令狐伯伯不是经营得蛮好么，现在就操那心还早吧。”淦伟文耍赖地道。

“你令狐伯伯都六十多了，身体也一直不好，你以为管理公司跟公交车售票员上岗那么简单呐，没有个几年我放心么。”淦光耀一听这话，心头火起。

“好好好，我听你老的，别生气了，不就一造玻璃的公司么，有爷爷打好的基础，管理它容易得很。”

“你大学都没毕业，吹起牛来倒是利害，你倒给我管管看。”淦光耀抡起巴掌作势要打，淦伟文赶紧跑开了。

“爷爷自己还小学都没毕业呢，不照样干大事业么，”淦伟文噘起嘴道，“我先上去整理下东西，得准备商演的事了，明天要跑好多地方呢，回头再陪你。”

“阿文啊，”淦光耀叫住准备上楼的孙子，老脸有些严肃地道，“听说你爸病情不太乐观，什么时候去看看吧。”

“我只有爷爷奶奶，哪来的什么爸爸妈妈的。”淦伟文停了下来毫无表情地说道。

国庆长假，奚子恩诊所却是出奇的忙，来了很多外地的患者。

奚子恩的表弟孙玉栋这天送米过来，见表哥在忙，便去了屋后帮舅妈濮夏莲摘桔子。

“还没找到合适的工作么？”濮夏莲边摘边跟外甥聊天。

“没呢，过了国庆想去宁波看看。”孙玉栋无所谓地道。

“别眼高手低的，能在庆源找个好工作也不错啊，离家又不远。”

“舅妈真是的，能在庆源找个工作很不错了，就是因为找不着我才想去宁波的。”

“工作那么难找么，要不让你表哥问问他初中同学，看看能不能帮个忙。”濮夏莲建议道。

“要说舅妈帮我说说好么，我是不敢跟他提这事，一提指定是要挨揍的。”孙玉栋不好意思地道。

“也是，再说这段时间把他给累得不轻，脾气也上来了，等时机好我跟他说说。”

“舅妈，三段锦这段时间跟表哥联系过么？”

“偶尔也会吧，一般很晚，我也不太清楚。”

“那你们知道他的事么？”孙玉栋好奇地问道。

“什么事？”濮夏莲一听，赶紧停下了手里的活。

第二十八章

“据他们圈内的人士透露，他正在拍拖呢。”孙玉栋爆料似的道。

“什么圈，拍什么拖？”濮夏莲云里雾里。

“就是说三段锦谈恋爱了，交了女朋友。”孙玉栋解释道。

“交女朋友啦，是谁呀？是不是容嘉嘉？”容嘉嘉是时下名气较大的一个女歌星，有时和淦伟文同台演出过，在濮夏莲眼里他们俩属于金童玉女型。

“舅妈真是的，哪能知道个女歌星就往三段锦身上套啊，容嘉嘉是个什么破玩意，都传出她跟好几个富商有交往，不是她。”

“不过也是的，那女孩子的歌我也不喜欢，唱歌就唱歌了，老搔首弄姿的不够庄重，我还是最喜欢三段锦和苏彤的歌，唱得真是好听。”濮夏莲想想点头道。

“舅妈行啊，引领老太太新潮流，特超前了，还能喜欢上流行的歌，我妈就不行，嘴里念叨的就只有苏彤，其他人唱的歌都说没意思，听不懂。”孙玉栋拍马屁道。

“什么超不超前的，听歌不就听嗓子和旋律的么，那三段锦的嗓子多么亮多么干净啊，当然，唱的歌词有些我也听不懂。”

“总比表哥那小老头好啊，这方面他可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也就只知道春节联欢晚会上那几个老面孔。”孙玉栋大笑道。

“谁说不是。呃，那三段锦的女朋友到底是哪个？”

“还不知道，三段锦保密功夫做得好，狗仔……记者还没拍到过他的神秘女友呢。”

“是么，那我叫你表哥什么时候问问他，”濮夏莲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孙玉栋道，“我这里不要你帮忙了，也不多，你表哥不是说叫你帮他看下电脑么，好像有什么事要做。”

“早帮他搞定了，哪要我一下子的功夫啊，表哥是对电脑不感兴趣，那么简单的事只要他稍微花点心思就能搞定。”

“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你表哥也就只对那些个树皮草根感兴趣，唉，连女人都不感兴趣。”

“哈……不会吧。”

“怎么不会，要不然怎么到现在还没找老婆，你小子女朋友都换了好几茬吧。”

“哪有。”孙玉栋不好意思地道。

“别老找些三不着调的女孩子，你那些个女朋友我也见过好几个，都是穿没穿像吃没吃像，洗衣服不会烧饭不会，整天抱着个化妆盒子扭啊扭的，你说你妈怎么会满意，还是找个实在点的吧，要不我跟你表哥的舅妈说声，她手头上可是有不少好货。”

“呵呵……什么叫有不少好货啊，搞得跟做生意贩毒品似的。看样子表哥今天是没空，没得跟他玩了，舅妈，我先回去了。”一见老太太拉开了架式，孙玉栋知道这样下去肯定会把自己侃得头晕脑涨，便想闪人了。

“看诊所来的病人，不忙上个几天是不行的，你回去吧，”濮夏莲想了想又道，“等下等下，瞧我这记性，老丢三拉四，回去时顺便给你妈带点东西回去。”

“什么东西？”孙玉栋每次来舅舅家从来没有空手回去过，自家跟舅舅家一比，那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不是舅舅舅妈帮忙，自己大学学费都成问题。

“鱼翅，让你妈也尝尝。”濮夏莲把装满桔子的箩筐扁担递给孙玉栋，让他担回屋里。

“我格姥姥，鱼翅？哪来的呀。”孙玉栋乐颠颠地道。

“姥你个头，你姥姥我都想死了再见到她呢。还不是你表哥太姑公的干儿子送过来的，时常送那些个东西过来，都说千遍万遍了，老人们不喜欢，嫌浪费钱，他还是不听，每次过来都是大包小盒的，听说还都是些很难买到的上等品。再是上等品到这也成胡萝卜白菜了，不说老人们不喜欢，就是你表哥也不稀罕，说是骗傻子烧钱，楚家老的小的每次送来家里人都要说一通他们，还是要送，好像人家不知道他们楚家有多孝顺似的，真是钱多烧糊了脑。”看样子濮夏莲对楚跃胡乱表孝心的行径是忍了好久。

“这样不好吧，人家是给汪太公他们吃的呢。”孙玉栋假惺惺地道。

“不要紧，老人们都丢给我让我处理呢，说偶尔吃几次倒没什么，吃多了无益，说是来得很残忍，不喜欢的东西就是再怎么贵在他们和你表哥眼里那跟废品没两样，你小子也别一副谗得流口水的样，跟你说实话，其实并不好吃，鱼翅鲍鱼都不如奚溪的螺蛳吃得顺嘴。”

“呵呵呵，舅妈你是吃厌了吧。”

孙玉栋走之前想去诊所跟表哥打个招呼，进门见他表哥奚子恩仍在忙着。

诊所内患者虽然很多，但并不喧闹，没轮到的都坐在候诊椅上有序地排着队，有静静地呆着的，有附耳轻声交谈的。表哥奚子恩坐在看诊台后，一语一句地询问患者病情，神态相当认真，尽显耐心和细心，舅舅奚尊孔在药房里这个柜子那个柜子的帮患者抓药，用戥子称好了，再一份一份的分好用黄皮草纸裹着。

孙玉栋怎么看怎么觉得眼前这画面跟古装电视剧里面的药房很相像，只不过是把诊所里的老郎中换成了个年轻的帅哥。表哥那从容淡定满脸自信的神态深深打动了他，心里不禁慨叹，认真工作的人真是很帅气，干自己感兴趣的事业是人生中最幸福的一件事了。看着这画面，孙玉栋突然间想起三段锦的一首歌，有几句歌词唱道：

你的身影那么的美，

好似一幅画；

你的付出那么神圣，

一双妙手能生花；

有你在身边，

风风雨雨都不怕，

有你在身边，

我才不会虚度年华；

我愿和你相伴一生，

把日子活成一段神话。

“准备回去么？”处理好手下患者的奚子恩抬眼问杵在门前的孙玉栋。

“嗯，走之前不是想和你老人家打个招呼么。”孙玉栋嘻笑道。

“臭小子，叫你表哥叫老人家那叫我叫什么。”奚尊孔听了笑骂道。

“更老的老人家呗。”

“我这没空跟你小子瞎掰，反正顺路，去针灸室帮患者家属把病人载到奚家宾馆去。”奚子恩吩咐道。

“奚勇不是有那种接送的服务么，干嘛要我去。”孙玉栋嫌活儿麻烦。

“奚勇这会儿没空，你不刚好顺路么，病人刚扎完针，不能行走，等下还要为下一位病人针灸，已经没床位了，得腾出来。”

“我又不是你诊所的护工，又没工资又没好处的。”孙玉栋嘟喃道。

“你小子皮痒痒是啵，我老人家叫你做件事就这么难，你不是骑摩托车过来的么，又不用你背。不做也行，把你手里提的木盒子留下。”奚子恩一边示意下一个患者上前来一边骂起孙玉栋。

“干嘛，这可是我用几十斤大米和卖一上午苦力换来的。”孙玉栋宝贝似的把盒子藏在身后。

“嗤，你一袋子米换外面的包装盒都换不到。”奚子恩眼都不抬一下。

“那也不行，又不是你给的，是舅妈送我的。”

“别忘了我才是当家的。”奚子恩正眼都不瞧他，挥挥手示意他赶紧照自己的意思办。

“你这万恶的资本家，我怕了你了。”

孙玉栋乖乖地折回身去针灸室，没走几步突然又返身探个脑袋进来问奚子恩：“奚郎中，三段锦有首歌叫《有你》，听过么？”

“没正经事就赶快闪人，什么有你没你的，我这里最好就是没你，有你就不安生。”奚子恩瞪眼道。

“嗤，小老头，真没趣。”孙玉栋心里狠狠鄙视了一番。

国庆长假过后，奚子恩总算是缓过一口气来，没什么患者上门他便开始整理病例资料和盘点药材用量。

“你老人家也别只顾着数钱数到手抽筋，药柜的药都青黄不接了。”一天吃晚饭时，奚子恩对他爹道。

“臭小子，什么叫数钱数到手抽筋，你以为自己是开银行的呢。药材耗费我心里有数，还能挺得十天半个月的，等过了重阳节再去。”奚尊孔道。

“上次弄来的当归天麻野菊花全部是被硫磺熏过的，你老得眼神尖点。”

“是么？”奚尊孔一听儿子这么说，心下虽然不服但毕竟在药材的品性鉴定方面不如他，语气上便弱了许多，“没想到我跟药材打了几十年交道还会老马失蹄。”

“现在造假技术高明得很，有些药材还非得借助现代化仪器才能检测出来，要不换个市场看看。”昝行方道。

“嗯，这次再去江西樟树市看看。”奚尊孔点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