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拜之后 上——translucence

1.新室友

「欸，昨天我看了学校住宿组的网页，我们有新室友了耶！」齐子梁刚从家里回到宿舍就听见一起住了半年的室友这么说。

他们住的是三人房，但目前只有两个人住，一个是英国语文学系二年级的齐子梁，一个是法律系二年级的姜宸，而剩下的那一个

床位因为前一个人的家庭因素而在上学期开学不久后就休学了，明明就一堆人在等待候补床位，但那个床位却很奇怪的一直没有

人进住。

「是喔？你知道谁吗？」齐子梁扔下大包包，把里头的家当全部放到桌上，两包零食、三颗苹果、一本课本、笔记本和铅笔盒，

然后是钱包和钥匙。

两个人住三人房的感觉挺好的，比其他人都还要多一点空间，住起来特别舒适；再者学校宿舍也不必担心只有两个人却要摊三个

人的租屋费；加上如果搬来的是合不来的人，那才是真的叫人头痛。

「是一个工业资讯三年级的。」姜宸眼睛向上翻，努力回想。

「喔！」原来是学长啊，「咦！等等、你说工业资讯三吗？跟我们队长一样耶！」

「噫？是喔？你们队长叫什么名字？说不定——」

「哈哈！不可能啦，他好像从一年级开始就都是在外面租房子。」

「是喔……真可惜，如果是你熟人应该就不用担心会很难相处之类的，啧，好吧，只能慢慢期待啦！」姜宸撇撇嘴，注意力又回

到刚才的线上游戏。

齐子梁笑了笑，对于姜宸的期待抱持着不置可否的态度。

单靖言，齐子梁所属的弓道校队的学长，同时也是现任队长。

齐子梁当初只是好奇而开始接触弓道，在一年级下学期开学前夕在同届的怂恿下就糊里糊涂地加入校队，也是因为练出了兴趣，

否则也不可能在校队待这么久的时间，每星期至少练习两天，还要参加比赛，有时候因为比赛太过频繁而必须牺牲读书时间加紧

练习。

在一次的比赛会场有个前辈在和齐子梁聊天时说过想要进步快一点，有偶像会是不错的办法。因为有偶像的存在所以有努力的目

标，因为有目标所以练习时就会更加勤奋，自然也就进步的快了。

而单靖言就是齐子梁的偶像，虽然踏出学校校队之外还有许多前辈值得学习，也让他崇拜，但是单靖言是他第一个所憧憬的对象

。

渐渐的，齐子梁发现不只是弓道上的学习，就连生活中的一些言行举止都让他无法把目光从单靖言身上移开。

他开始期待能在练习之外的时间遇到单靖言。

在一年级快要结束时，齐子梁发现自己居然在忌妒近日才加入弓道练习的新生——因为单靖言一个一个亲自教导、改正姿势，意

识到的那刻他吓的冲到练习场后边的更衣室，大口大口喘息，心情难以平复。

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单靖言的感情似乎不再是纯粹的偶像崇拜，齐子梁愈来愈在意了。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对于同性可以抱持超越朋友、凌驾崇拜向往的感情。

脑袋顿时乱哄哄的，像是搅成一团的浆糊。

好不容易捱到放暑假，原本以为藉由将近三个月的假期可以平复、厘清那陌生的情感，也许是他误会了也说不定。

但是开学后的再见面让齐子梁惊觉——事情并不会因为时间的流逝和不见面就消逝。

学期的第一次练习他早了练习时间一个小时到练习场，原本猜测应该没有人在，但单靖言却已经在那边练习了。

光是看到单靖言拾箭搭弓的模样，齐子梁的脸就不争气地红了。

那天他捂着脸站在外头十多分钟，等觉得自己可以平心静气面对学长才走进练习场。

再后来，某个夜晚他梦见单靖言因为某个原因而轻轻抱住他，摸着他的头说，『没关系喔，一下就过去了。』醒来后正常男孩子

早上会泄在床上的液体比往日都来的多一些。

他想，他是喜欢单靖言的。

从崇拜到执着的喜欢。

好糟糕，但就是无法控制的喜欢。

在等待新室友搬来的日子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星期，齐子梁很好奇到底是谁会搬来——学长的同班同学。

星期六晚上，齐子梁洗好澡坐在位置上擦乾头发，有人敲了Ｍ330寝的房门。

房内的两人对望，而后离门比较近的姜宸起身开门。

「谁啊？」

门外是身材偏瘦但结实，身高略比姜宸矮五公分的男生，「晚安，我是你们的新室友，今天晚上要搬进来。」

「啊！你好你好，请进——」姜宸偏身让出路准备给新室友把行李箱拖进房间，就听坐在内边的齐子梁惊叫。

「学、学长——！？」齐子梁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本来带着耳机在听音乐的他连忙把耳机拔掉，慌张地从椅子上站起，到门口

短短不到五公尺的路两脚紧张地差点打结把自己给摔在地上。

「啊，子梁，晚安。」单靖言露出温和的笑。

「你你你你怎么会——」

「因为租约到期了，刚好学校打电话通知我说递补到床位，所以就搬进来了。先让我把行李搬进去，等下再说吧？」

姜宸摸了摸头，问：「小梁梁，所以这个是你们队长？」靠，还真的被他给猜中了。

「嗯，对啊，啊——学长我帮你拿那袋吧。」说着一手一包把单靖言放在门外的提袋都给抬进房内。

之后齐子梁脑袋热烘烘的，什么都听不太进去，后来便早早爬上床睡觉。

「你都这么早睡觉吗？」单靖言一边整理桌面一边疑惑地问。

「没有没有，只是今天比较累而已哈哈哈，我先睡罗！晚安。」齐子梁尴尬地摆手，爬上床。

躺在床上，齐子梁翻来覆去满脑子都在想单靖言搬进这间寝室的事情，有些绝望地拿棉被蒙住头。

光是仅只练习时间看到学长就让他平时要克制住情感不要外露就已经很辛苦了，现在居然跟自己住同一间寝室……唔啊！是要如

何是好啊？

困扰的烦恼很久，终于在躺了快两个小时之后齐子梁迷迷糊地进入睡眠。

隔天早上齐子梁因为阳光斜射进来而不舒服的眨眼转醒，盯着天花板几分钟后他坐起身来，往隔壁床的单靖言看去。

学长还在睡觉。

看着单靖言的睡脸，齐子梁又红了脸。

昨天晚上他好像梦见学长了。

将脸埋进棉被中，齐子梁在内心发出呻吟。

梦里面，单靖言坐在他的床边用他压根不敢想像的温柔眼神看着他，然后单靖言伸手摸上他的额，然后是发，很轻很轻，而后单

靖言喊了他的名字，让他心跳加速。

明明是梦，但是感觉好真实，就像真的那样。

甩甩头，齐子梁轻手轻脚爬下床拿了盥洗用具走出寝室，待他关上门，方才还在睡眠中的单靖言便起身也下了床，同样拿了盥洗

用具跟在齐子梁后头往浴室走去。

当他踏进浴室，已经开始刷牙的齐子梁从镜子中看到他后似乎吓了一跳，用口齿不轻的声音说早安，满嘴泡沫还滴个不停。

单靖言也回了早，小解过后挤到齐子梁旁边的水龙头洗手、挤牙膏，很顺口地问：「等一下一起去买早餐吗？」配上很温和的笑

容。

心脏没用的少了一拍，握着牙刷的手指因为紧张捏紧了几分，齐子梁假装镇定，说：「好啊。」眼神往下方的洗手台移去，不敢

看镜中的单靖言。

单靖言看着耳根悄悄红了的学弟，在内心偷偷的笑了，很开心的那种。

2.早餐

单靖言知道身旁的学弟在弓道上把他当作偶像，作为目标学习着，而只要是跟齐子梁同期开始练弓道的同学还有那时还待在队上

的队员也都知道这件事，因为齐子梁很可爱地在下学期迎新自介时，虽然音量很小但他确实说了——加入校队并且坚持下去的部

分原因是因为崇拜队长。

那时候大家都笑了，笑说：「齐子梁你怎么说的这么明白，都不会不好意思吗？」

齐子梁窘得发慌，怯怯地看向坐在两点钟方向的单靖言，只见单靖言笑弯了眼，回道：「谢谢学弟的爱戴。」

事实上，因为比赛的成绩还有搭箭拉弓等等动作中的沉稳和魅力，单靖言也是多数其他队员所学习与崇拜的对象。

但第一个明明白白把对他的崇敬说出口的是齐子梁。

跟齐子梁要好的队友曾经问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崇拜上队长的？」齐子梁开始回溯记忆，赫然发现似乎是第一次练习时单靖

言示范的模样就烙在他心上了。

威风凛凛、自信满满的样子，但又不全然是剑拔弩张的戾气，属于单靖言的温和夹带点威严的表情，从容不迫又优雅的拉开弓，

然后箭心稳稳的札在靶上的中央圆上。

很迷人、独一无二的魅力。

齐子梁想，他也许就是沉迷在单靖言散发出的魅力之中，无法自拔。

「学弟，烧饼要加蛋吗？」站在早餐店外，单靖言问正盯着menu看要哪种饮品但事实上是在发呆的齐子梁，「哈罗？学弟？」

回神过来的齐子梁连忙说：「要，我要加蛋然后酱油麻烦多一点，还有我要大杯奶茶、去冰。」

「同学，好久不见啦！今天跟没看过的……是学弟吗？」正帮前一个客人拿馒头的老板娘开朗地跟单靖言打招呼。

「好久不见，之前放假回家住啦！我昨天搬去学校宿舍，已经不住在后面的小巷子里了喔。」笑呵呵地回答，单靖言回过头来介

绍，道：「这是我队上的学弟，我现在跟他住同一间寝室所以约他一起来买早餐。」

又闲聊几句后因为正值假日学生出来觅食的时段，老板娘忙得只能中断话题。

「你跟老板娘很熟？」

「对啊！我刚搬来的时候几乎天天都吃这家早餐而且每次都点一样的，后来再来的时候老板娘就直接问我是不是要吃跟以前一样

的，慢慢的就熟识了。」

想了一下刚刚单靖言点的早餐，齐子梁的脸扭曲了一下，「学长你每天都吃烧饼不腻吗？」唔恶，虽然他也很爱烧饼，但每天吃

真的……令人无法想像。

单靖言笑开怀，转开寝室门把，「不是，我那时候都是吃黑糖馒头夹蛋还有米浆。」

齐子梁傻眼，完全不能想像每天都吃同样的早餐过日，吃到连早餐店的老板娘都记起来了。

他知道单靖言跟其他他认识的人都不太一样，有一些比较特殊的习惯或是行为认知，但是连续吃——呃、同样的早餐，实在是让

人不敢领教。

门内，姜宸还在呼呼大睡，齐子梁翻了个白眼，拉了单靖言的袖子轻声问：「我们去外面吃吧？姜宸假日常常睡过中午。」

单靖言依言把门又关上，提议去练习场外面吃早餐。

弓道队的队员们很常以练习场为私人活动的根据地，举凡吃饭、闲晃，或是私下相邀碰面、聚会。

练习场对弓道队队员来说就像是在学校的家，很亲密而必须好好爱护那般。

自从加入校队后，齐子梁便很常在没课的时候独自到练习场，有时发呆、有时念书、有时则是进行自主练习，偶尔会看到其他队

员。

齐子梁还记得第一次跟队上最好的朋友，纪一威，一起自主练习时就碰上了同样也在练习的单靖言，练习完后单靖言问他们要不

要一起去吃饭，还没等齐子梁表示意见纪一威就直接答应了。

纪一威同样也把单靖言视为偶像，但是在期末时听到齐子梁说他很羡慕新生能让队长一对一教学时不可置信的说：「你也太过崇

拜了吧，没有这么夸张吧？」

后来齐子梁听纪一威描述当时的自己是满脸不甘心，还幼稚地在练习场上的木板地滚来滚去。

想到当时的情形，齐子梁不禁笑了。

很高兴这样的喜欢带来的是愉快而美好的回忆，虽然当下可能并不欢乐。

「怎么了？笑的这么诡异？」单靖言伸手往齐子梁脸颊戳去。

「什么诡异啊！我是想到开心的事啊！是开心的笑，才不是诡异咧！」齐子梁噘嘴抗议。

齐子梁喜欢单靖言，但是平时的相处他总是不停在心里做好建设，尽量保持平常心，提醒自己不要在单靖言面前做出太逾矩、会

让对方困扰的行为。练习时的肢体接触教学也要拚命压下一不小心就会跳到失速的心脏。

而让齐子梁有一阵子颇为困扰的就是谈话，总是担心一不小心就说出情溢乎辞的话语，或是表现的太过明显、夸张而让人误会，

后来想了很久、也研究很久究竟自己平时在面对其他学长姊及同侪是用怎样的态度和语气，给自己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他才敢放

开心地跟单靖言聊天。

「笑的这么开心小心嘴巴裂开。」单靖言啧了几声，往最靠近角落的柱子走去然后席地而坐，把齐子梁的早餐递给他，将吸管微

微使力戳破杯子封膜，喝了一口。

同样也喝了口饮品的齐子梁皱起眉头用力的咳了几声，然后死命盯着杯子，又将鼻头凑上吸管处用力地嗅了嗅，困惑地嚷：「他

给我咖啡？我点的是奶茶啊！」早上喝咖啡他会严重胃痛，所以他从不在买早点时点咖啡。

单靖言很顺手地拿过齐子梁手上的杯子，然后一点也没有丝毫哪里不妥的表情就着吸管喝了一口，「真的耶，那……我晚一些要

念书怕睡着，我跟你换吧？我的是奶茶。」递出刚喝过一口的杯子，「呐、给你。」

齐子梁的脑袋瞬间进入休眠状态，被单靖言流畅的话语和动作给震住，一脸呆愣接过被交换的饮品，在喝了几口奶茶后才像是开

机键又被按开了，脑袋中轰隆轰隆作响，炸成一片。

唔哇哇哇哇哇喔喔喔喔喔喔喔喔喔——————！

齐子梁的内心小宇宙瞬间燃烧而后霹雳大爆炸了。

一旁的单靖言倒是没多想，自顾自的开始说起校队的往事给齐子梁听。

要是问齐子梁他听进去多少，只怕他会说，所有的字句都被传说中的间接接吻给驱逐出脑海了。

3.跑步

单靖言刚搬进来的那阵子齐子梁有点不习惯，毕竟是自己喜欢的人，想要心平气和、脸不红气不喘的相处就必须先克服极大的心

理障碍和不该想的冲动。

还好上课日没有太多时间跟单靖言共处一室，这学期他的课排的比较满，除了星期一其他日子都是早上九点前出门上课，五点后

才会回寝室，而其中两个晚上要校队练习。

一个多月后齐子梁终于适应有时早上两个人一起走出宿舍去上课，或是有时下课回房间打开门就会看到单靖言在位置上。

克制过多的想妄，日子过的倒挺惬意。

在男性中身高中等的单靖言身材偏瘦但精实，然而单靖言的食量非常大，三餐大概是正常人的一点五倍，然后外加不定时的点心

和宵夜——而且是复数，虽是如此，他却怎样吃都吃不胖。

与单靖言相反，齐子梁是易胖体质，饭后往他肚子一摸就能感受到比吃饭前要来的凸一些，偏偏齐子梁又爱吃，基于不想把自己

养的太胖造成身体不健康又可以满足口腹之欲，齐子梁决定每天慢跑二十五分钟或是仰卧起坐两百下。

单靖言知道后想都没想就开口说：「我跟你一起去吧，下次要出门的时候记得叫我。」

「咦？你要跟我一起去？你确定吗？」睁大眼，齐子梁一脸不敢置信。

单靖言拍着齐子梁的肩，微笑道：「干麻怀疑我啊？我真的要去啦！记得要叫我喔。」

「……好。」

隔天，齐子梁在和单靖言说十分钟后要去跑步后就藉口说要上洗手间离开了寝室。

关上房门，静静的走到一楼走廊的某个出口，深呼吸数到三——齐子梁被抽乾似地蹲下，将脸埋到手掌间撑在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