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作剧 下——舒诚

秦扬只深吸了一口气，笑着看了一眼林子遥，“你是她的孩子，所以对我而言，你也是我的孩子，虽然这么说有些矫情，但我的

的确确是这样认为的。虽然阿浩也是我的亲人，但我不允许他用随便的态度欺骗你，我不能让你步上你妈的后尘。”

“……”一切都豁然开朗。把发生的那些事联系起来，所有的事情就说得通了。林子遥有一瞬间的脱力，不自觉的低下了头，伸

手揉了揉眼角。

“好了，现在私事说完了，该是时候谈公事了。”秦扬说完，站了起来，走到门边，打开门，把左意叫了进来。

等左意坐定，秦扬说道，“付娜的预产期快到了，但我不准备等到那一天。”

林子遥这才明白过来秦扬的正事指的是什么，但他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秦扬也会参合到这件事里头。

注意到林子遥询问的视线，秦扬看向林子遥，说道，“付娜是她的另一个孩子，当然也是我的孩子。她的心愿，我一定会达成。

”

“准备的怎么样了？”左意单刀直入。

“安排的医生特护已经准备好了，催产的药今天也弄了进去，现在只需要我们定一个日子就可以马上开始。”

“不会有危险吧？”林子遥很担心。

“你放心。”秦扬的脸上扬着自信满满的笑容，“我请来的那位“特护”，比世界上最好的妇产科医生都要好，有她在，没什么

需要担心的。”

“那么有名？不会被乔家和付家的人认出来吧？”

左意大笑，他拍拍林子遥的肩膀，说道，“那位女士可从来没有在哪家正规医院任职过，甚至连黑市里见过她的人都屈指可数。

”

“……”

“她每次都是等病人进入昏睡状态后，才进入手术室的。”左意两边嘴角往下拉，做了一个十分无奈的表情，“但谁让她欠我一

个天大的人情呢！不想做也得做。”

果然神通广大。林子遥感慨。

接下来，就是十分详细的作战计划细节讨论。

半个小时后，根据那位“特护”的情报，三人把拯救计划定在了春节的那一天。因为那一天，无论是乔家、付家还是那家私人医

院都会放松很多，甚至有可能连守卫都只会留下一两个，或者全部撤走，只留下那位“特护”。

讨论完，林子遥为了不惹人怀疑，马上就离开了办公室，回到了酒吧。

生意实在是不好，刚到凌晨，左意就走出来，宣布今天就到这里了，大家可以各回各家了。

林子遥和其他男生关好店门，清点货物和整理桌椅地面，女生就在里头的员工休息室换衣服。

等女生换好衣服，店面已经清理的差不多，于是男生把接下来的工作留给了女生，他们则去了员工室换下工作服。

一群人叽叽喳喳的关了店门，结伴回家，因为林子遥一人住在完全不同的方向，但幸好他是男生，一人回去也无所谓。

和其他人道别之后，林子遥独自一人踏上了回家之路。

还没走多远，林子遥就感觉身后有一辆车跟着。

在心里冷笑了一声，林子遥蹲下在路边抓了一块石头。他决定，如果过了三十秒，那辆车还跟着自己，他就要把手里的这块石头

扔出去，砸烂那辆破车。

正数到二十呢，那辆车就加速驶了上来。林子遥心里犯嘀咕，握紧了手里的石头，甚至手背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

“这么冷的天，你准备一个人走路回去！？”名贵跑车的车窗摇了下来，出现的是秦扬那张肆意飞扬的俊脸。

“……”林子遥很意外，他以为秦扬早就回去了。

“上来，我送你回家。”

寒冷且十分孤独的冬夜，能在一个温暖且舒适的地方坐着，有人陪着回家，实在是一件十分幸运的事。

第五十七章

有了具体的时间，林子遥再也没有了前段日子里，聚在心头挥也挥不去的浮躁。

这些日子，林子遥几乎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了帮助牛肉摊老板那里。

老板看着大清早出现在自己门前的林子遥，也没说什么，只把人招呼进来，然后两人一起准备。

虽然快过年了，但牛肉摊的生意一如既往的好。

有了林子遥的帮忙，客人也不需要再等那么久，牛肉面的销售速度自然上升了许多，不到九点，老板已经开始收摊。

林子遥刚拖着一大叠的塑料凳子进楼道，就看到里头那张小小的木桌上，已经摆了两碗热腾腾的牛肉面。

“先把早饭吃了。”老板接过林子遥手里的凳子，递了一双竹筷给他。

林子遥绝对不客气，“啪”的一声就把筷子给掰开，坐在一张小凳子上就开始狼吞虎咽。

半碗面下肚，林子遥把饿扁的肚子填的半满之后，终于得空擦了一把汗。

“现在应该还早啊，怎么没看到？”

“收摊了吗？”

双腮被面撑得完全鼓起来的林子遥听到这个声音，“噗”的一声，把嘴里的东西全部都喷了出去。

无视坐在对面的老板，林子遥轻声说了句“我去厕所”，似乎就在下一个瞬间，老板甚至都没看清他的动作，他就消失在了楼梯

间。

老板拿着筷子，筷子上还夹了几根面条，当然，里头应该也有从林子遥嘴里喷出来的那些。

郑宇浩带着Vi找到老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满桌的狼籍和一连呆滞的老板。

看着摆在老板对面的、那碗只吃了一半的牛肉面，郑宇浩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像是那个让他出丑的人在前一秒还坐在那里一般

，让他既爱又恨。

“喂，你怎么了？”Vi看着陷入沉思的郑宇浩，扯了扯他的衣角。

郑宇浩摇头，“没什么。”

“那我们走吧！”Vi嘟着嘴巴，拉住郑宇浩的手就往来时的路走，“这么早都买不到，再好吃也不想吃了。”

郑宇浩自然没有理会小女生式的抱怨，他回过头，看着目光灼灼的老板，一直到再也看不到。

老板看着那位有过好几面之缘的优秀青年，以及他身边与他动作亲密的高挑美女，一瞬间就把林子遥落跑的原因想明白了。

那两位出挑的俊男美女才离开，满嘴都是油的林子遥就出现了。

“嘿嘿。”

才看到桌上狼狈样的林子遥，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企图用傻笑掩盖自己的不好意思。

老板瞥了他一眼，用筷子指指自己对面，说道，“过来把东西给吃了，别浪费。”

林子遥马上跑了过去，乖乖坐下，拿起插在碗里的筷子，开始重新吃起已经稍微冷掉的面。

“逃避总不是办法。”一脸淡然的老板忽然之间说道。

林子遥没说话，只继续吃面。

并不是他不愿意面对，而是现在面对，已经没什么意义了，大概是两人的缘分已经尽了，或者是有缘无分。

春节那天，林子遥凌晨三点就起来了，一个上午就一直在打扫房间。

确认房间整理干净之后，林子遥把放在床底下许久的遮尘布拿了出来。

一块一块仔仔细细的铺好，当整个屋子都被白色的遮尘布盖起来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六点。

林子遥带走的，仅仅是放在脚边的，那个已经十分老旧的行李包。

那里头除了那张巨额存折，其余的就全是婴儿用品，譬如小罐的奶粉，奶瓶，尿不湿等等。

站在门口，林子遥看了整整十分钟，才提起脚边的行李包，义无反顾的离开，消失在茫茫雪夜里。

只是他不知道，就在他离开的半个小时后，郑宇浩就出现在了他家门口，敲了好几次门，又足足等了一个小时，才黯然离开。

＊＊＊＊＊＊

林子遥带着厚厚的毛线帽，冒着风雪到了酒吧的后门。

掏出钥匙，打开门，摸着黑到了办公室，只敢打开办公桌上的那盏小台灯。

虽然穿的挺厚，但天气是在太冷，又不能开暖气，林子遥为了让自己暖起来，不得不在小小的房间里不停打转，跳着跑着。

＊＊＊＊＊＊

“卡啦”

声音虽然细小，但对身心都处于极度警戒状态的林子遥而言，犹如惊雷一道。

左意怀里抱着小裹布打开门的时候，第一眼就看到了握紧了双拳，全身紧绷，隐在了黑暗中的林子遥。

林子遥看到是左意，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过来抱抱你的女儿。”左意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了一名林子遥从未见过的青年。

林子遥几步就跨了过去，小心翼翼的把头探了过去。

刚生出来没多久的孩子能有多漂亮，满脸的皮红彤彤又皱巴巴。但林子遥把孩子抱过来的时候，却是充满了虔诚，甚至一股热气

冲上了眼底。

即使事先练习过，实际抱起这个脆弱生命的时候，还是让林子遥出了一身的热汗。

好笑的看着林子遥浑身僵硬的站在旁边，左意指指坐在沙发上，笑意盈盈的青年，说道，“等会儿，纪诚送你出城。”

林子遥终于移开看着宝宝的视线，充满感激的看着左意，说道，“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如果还能见面，拼了命，我也会报答

你。”

左意没说话，只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林子遥背着光，也无法看到左意眼底那抹无奈与愧疚。

在烟花满天，万家灯火，亲人齐聚的时候，林子遥抱着孩子上了一辆十分普通的黑色轿车。

那轿车缓缓驶入雪花漫天飞的年夜，左意站在酒吧的后门，看着车消失在他的视界，沉沉叹了口气。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总有一天，你一定能明白她的决定。

第五十八章

五年后

炎热杂乱的工地上，因为气温已经超过四十度，工人们已经全部进入凉棚休息。

“工头说下午不开工了。”蹲在那里扒着饭吃的人说。

“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躺在凉席上的人“呼”地一下就坐了起来，然后又用脚踢了踢那人，说道，“你小子可别放空屁

啊！”

“俺骗你干嘛！？工头说的时候，你正在上头呢。”皮肤黝黑的大块头不计较，只说，“反正下午不开工，你回去陪你闺女呗，

那么小的娃儿。”

那人听了，抓起刚才脱下后放在一旁的背心，蹭蹭就跑了出去。

在烈日底下奔跑的人，正是五年前带着孩子出逃的林子遥。

经过五年岁月的洗礼，林子遥变了许多，不仅仅是外表的变化，对很多事情的看法也变了很多。

两年前，他还带着那个孩子四处逃命，为了万无一失，他不敢大动那张存折里的钱，为了把孩子养活，他几乎什么都做过，船工

、搬运工、仓库保管员、保安等等。

两年前，他才有胆子通过那时约定的众多的联系方式之一，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留给左意。

没过多久，他就收到了一个包裹，包裹里头塞满了减压泡沫纸，纸的中央只有唯一的一张光碟。

虽然有些摸不清头脑，心里有些不安，他还是马上找了一个网吧，把那张光碟放了进去。

打开的那个视频窗口里，出现的是付娜那张苍白的笑脸。

第一眼，林子遥就知道那应该是三年前录的，因为里头的付娜，肚子大的十分明显。

“你看到这个的时候，就代表你可以回B市了。”付娜的嘴唇有些白，但她笑着，手十分温柔的抚着隆起的腹部，“有很多事情

，我没法告诉你，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不会同意。我只是太像妈妈了，就算他是个混蛋，我也只爱他。但就算我再爱他，也不能让

他伤害到你。”带着温柔的眼睛闪过一丝狠厉，“但这个孩子会成为一个孤儿，所以，你愿意成为她的父亲吗？将来，她的母亲

是我，父亲是你，平平凡凡的过一辈子。”说到最后，付娜已经眼角含泪，“对不起，接下来的日子，不能陪你一起度过。”

视频的最后定格在付娜满脸泪水的脸上。

林子遥盯着看了许久，忽然他飞快取出光碟，放到口袋里，又抖着手，拿过包裹，找到联系方式后，飞快冲出了网吧。

找了一个电话亭，把随身带着的IC卡慌乱插进卡槽。

“嘟～嘟～”

即使是现在回想起来，林子遥仍觉得那短短的几秒，比这几年更加长。但其实只等了那么一会儿，电话就接通了。

“我刚就在想，差不多就是这几天，你就应该来电话了。”左意的声音并没有多大变化，他尝试着用比较轻松的语气缓和紧绷的

气氛。

“到底怎么了？”林子遥并不领情，他需要单刀直入的了解所有。

“你完全没有看新闻或者报纸吗？”左意很意外。

“……”林子遥苦笑，他为了养活两个大活人，已经用尽了所有的心思和时间，哪里会有那个闲时间和金钱去看那些。

左意深深叹了口气，他以为林子遥已经知道了一些，只是不知道全部，虽然剩下来需要他解释的部分是最难启齿的，但好歹也练

习过几次，现在忽然需要他说出全部，有些不知所措，更有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开始说起好的无奈。

从那边叹气开始，林子遥就越发的不安，原本以为自己会就这样沉默下去，没想到却意外的听到自己的声音，那个声音异常冷静

的说道，“付娜还活着吗？”

太过直接的问法让左意愣了，他无法在第一时间就给出反应。

“没了，是吧。”其实从知道那个计划开始，他就隐隐有些不安，直到抱着孩子离开，才有一点头绪，可惜有点头绪的时候，一

切都已经没法儿回头。

“……”

“他们用她来代替小宝了？！”林子遥的声音十分难的平静，甚至没有一丝的起伏。

“对。”左意用了全身的力气才挤出这个字。

“那对外，他们是什么说辞？”

“产后抑郁，开车自杀，连尸体都没有。”左意往后一靠，如泥一般瘫在座位上，“你还是去看看这几个月的报纸吧，其它的事

，你就不要多想了。”

林子遥挂断了电话，甚至没来得及把卡抽走，就离开了。

他急匆匆地搭上一辆小中巴，去了这个小城镇里唯一的一个图书馆。

图书馆虽然小，但好在管理员是为勤快地退休老职工。每天都会把自己看的报纸收集好，然后放在图书馆的第一张小桌子上，久

而久之，那张原本就不大的桌子上，垒满了各种报纸。

管理员和往常一样，坐在破旧的电脑前，闭着眼睛，摇头晃脑的听着大耳机里传来的京剧。忽然，一阵风吹过，管理员不明就里

的睁开眼睛，四处打量了一下，才发现原本空无一人的图书馆多了一人，正坐在那里，飞快翻看着报纸。

“喂喂喂，小伙子，说你呢！”管理员见他不理人，也没办法，只能叮嘱道，“别弄乱了，也别弄烂了，别人还要看的呢！”

见那人依旧故我，管理员只能叹口气，戴上耳机，眼不见为净。

那些报纸很好找，它们就放在最显眼的位置，颜色也比较新。

一张一张，认真翻找，仔细察看，大约一个小时之后，林子遥整理好桌面，失魂落魄的离开了，就连管理员叫了他好几声都没有

听到。

乔家少夫人死于心脏病发，肚子里还怀着已经满了五个月的胎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