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非点头,看小厮驾车离开,心里大大松了口气。有件事,若在不处理,只怕日后他连那一丝的希望,都变会成奢望。
在街上,莫言非并多过多停留,黑夜摸索到一家医馆,拿了些自己想要的东西,便匆忙返回王府,夜色虽深,可宫祈司却还没回来,心里松了口气,可这口气还未完全落下,莫言非便被那不知在他屋内呆了多久的女人而惊的浑身筋肉紧绷。
“不知郡主深夜出现在言非房中,可是有何要事?”郡主,而不是公主,宫祈司的血亲姐姐,也是宫祈司唯一最在在乎的亲人,曾经的燕朝公主——宫凌儿。
一身华丽衣衫,头顶金步摇,腰缠玉丝带,动人的容易,退去一份女人的柔媚,多了一丝邪逆之气,芊芊玉指轻敲桌面,身后促立着的是五名宫祈司专门派来护她安全的近侍。迫人的气息在屋内弥漫,来者不善,莫言非无法预知,这个女人半夜等待自己房中是何意义。
“今晚,小司不会回来了”宫凌儿开口,犹如黄莺般的声音,传进莫言非的耳朵,只会让人呼吸困难。
“我知道,这几日言非你身体不适,所以今儿个就让人特意为你顿了碗参汤,提你补补”
才说到一半的话,瞬间让莫言非脸色巨变,她知道了什么?
看莫言非僵在原地,宫凌儿勾唇扬手,身后的五名近侍,默契的同一时间朝莫言非逼去,心中明白他们想要做些什么,莫言非并住呼吸,本能的出手抗议。
他的孩子,只有他才有这个权利决定他的生死,别人不可以!
出手的攻击,虽然快而狠,但以一敌五,莫说莫言非现在身怀有孕,即是往昔,他也不敢保证自己必胜,被人一拳击在腹上,撕搅的痛楚恍如被人啃噬肌肤,瞬间便已让他无力反抗,最后只能被人抓住,不给一丝挣扎的空间。
明媚的眸,看了一眼被五名近侍抓住的人,得意轻笑:“小司粗心大意,不比我一个女人来的心细,你以为你遮掩的很好吗?哼”
男人的粗心往往总会让他们造成无法弥补的过错,而女人的细腻却又总能将人逼入维谷之地,哪怕莫言非如何遮掩此事,也终究瞒不住向来心细如尘的宫凌儿。
端过一旁冷却多时的药碗,宫凌儿姿态优雅的渡步走到莫言非身前,眸色冷而嗜血:“小司的子嗣,不该是你这个低贱的东西所出,我也不许自己侄儿的生身之人是个男人,再者”伸手捏住莫言非的下颚,宫凌儿将碗里的药汁全数灌如他的口中:“你只是一个刽子手,根本就不配!”
莫言非当年做得事,宫凌儿心中一直无法释怀,纵然多年过去,非但没有消磨她心里的不甘,反而还增加了他对莫言非的恨,尤其是在得知宫祈司竟然不顾杀母之仇的将人拐上床后,更是心里磨牙。
忌惮宫祈司对莫言非这让人不明的态度,杀不了莫言非,那杀了他腹中的孩子,总可以吧。
其实如果可以,宫凌儿真希望手中的这药,能绝了莫言非受孕的可能,但是……莫言非本就不是女子,身体的差异也与女人有所不同,那些可以致使女人绝孕的药,对他这特殊的体制来说,恰恰正是落胎之药,心愿不能达成。
无力的反抗,只能让他如此被人鱼肉,腹部撕搅的痛楚在之前受了一拳便不曾消失,冰凉的液体被人强行灌如口中,带着凉意滑过咽喉的药味,恍如剧毒,让他抗拒,四肢发凉,毫无半点力气,全身的经脉犹如被人移形换位,痛楚难耐,胸前的衣衫已然被嘴角流出得汤药染湿,身下腿间滑落的温热,正一点点得告诉他,一切已是定局……
被人松开的身子,因无法承受这犹如被人粉碎的痛楚,瞬间瘫倒在地,浑身发颤的莫言非额上满是冷汗,慢慢蜷卷的身体,止不住的发颤,四肢冰凉。宫凌儿厌恶的看他一眼,柳眉轻拧:“真是肮脏的东西,明明是个男人却偏偏愿意任人践踏,如你这般孕育出来的孽种,也只是令一个低贱的野种罢了!”
刻薄的话音在耳边缠绕不闪,莫言非双眼紧闭,眉头拧的死紧,上齿咬下唇,双手抱紧自己的腰腹,五指狠狠掐紧肉里,脑海中,莫言非一直在不停的告诉自己,不疼……真的不疼……一点也不疼……
这个孩子,他本就也不打算留下,不打算要的,落了也罢,落了也罢。
只是……双眼的湿润是怎么回事?
第三章:所谓礼物
宫祈司回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的黄昏,那时莫言非已缓过气来,虚弱的身体,刚刚经历落子一事,更显孱弱,神色虽然仍显苍白,但却也不是不见丝毫血色。好不容易处理了一室的狼藉,本欲歇下的莫言非却在刚躺回榻上时,逼不得已又被人抓了起来。
看着这个坐在他榻上的男人,神色虽然温和,可眸低却一片冰凉,莫言非低叹:“不知王爷可是有何要事?”
“怎么没事我就不能来你这吗?”
莫言非沉默不在接话,宫祈司又道:“是不是只要我对你好一点,你就连自知之明也没有了?上次是哪个叫华重胥的男人,这次又是宫南厉,你在打算什么?”
“王爷执意如此所想,言非无可奈何,若王爷当真不满我与他人有半点接触,大可一剑杀了我”话音才落,冰凉的大手瞬间掐上莫言非的脖子,让他险些窒息。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可能”莫言非此生已是孤寂一人,若要寻死,一刀便会结果,可无牵无挂,这样的念头,他不是没有动过,数数他身上的伤痕就知道,他曾经死过几次,可每一次都无法往生,一次次的死里逃生后,他已经看淡了这生死,若不是在同宫祈司前往望京的路上,遇见那名叫华重胥的男人,说不定,在那一次他当真会死。
一剑穿胸,直插心脏!
看他静静的容颜,连被自己掐住了脖子,也不见丝毫痛苦之色,宫祈司松开了自己的手:“一次两次,我都有办法可以将你从鬼门关拉回来,那幼稚想法我劝你还是早日免了”
寻死幼稚吗?是挺幼稚的,只有无能的人才会想到这么幼稚的法子,可是他却连这么幼稚的事也做不到。
“王爷来找我,不会就只想要跟我说这些吧?”呼吸顺了,莫言非说话气息也稳了,宫祈司看他一眼,勾唇轻笑:“你不是想离开这里吗?”
突然的问话,让莫言非怔住,他可不觉得宫祈司会真的放他离开:“王爷此言何意?”
“我要把你送给宫南厉”
送?什么东西才会用上这样的字眼?
玩具。只有玩具才会用上送这样的字眼。
莫言非不言,神色平静的看不出半点异样,宫祈司起身离开床榻,朝桌边走去:“这一次,最后一次,只要这一次,你欠我的就算还清了”终于这话让莫言非神色微变,抬眸朝他看去:“当真?”
回视着莫言非那双充满希翼的眸子,宫祈司点头。
十二年,终于等到这话。
人一旦有了希望,便有了活着的动力,只是对于一个看淡生死的人来说,这样的动力却又显得那么渺小,麻木的过完每一天,孤寂的看日出日落,纵然已是无谓生死,可那点点的光亮却仍是容易受到诱惑。
或许期待着生的解脱,比寻求死的救赎要好的多。
三天的修养虽然不能让莫言非完全康复,但也不在如前两日那般虚弱,不知他身体情况的宫祈司,在安排好一切之后就开始准备将人打包送到厉王府去。临别的前一天晚上,莫言非刚刚推开房门,看见那不知在屋内坐了多久的人后微微一怔。
宫祈司看他楞站门边,起身迎了上去:“这么晚回来,去那了?”
随着宫祈司的接近,一股淡淡的酒味随即迎面扑来,莫言非淡淡蹩眉:“王爷喝酒了?”
靠在莫言非身上,宫祈司嗅着他身上独特的气息,双手开始在他身上轻轻摸索:“要不你也陪我喝点?”
“王爷忘了,言非不善饮酒”莫言非讨厌喝酒,向来都是滴酒不沾。抓住那在自己身上摸索的手,莫言非开口提醒:“王爷,不妥”先不说他明日就要去厉王府,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就不能承受。
宫祈司轻笑,停下摸索的双手,就这样靠在他得身上:“怎么?还没送出去,就已经开始拒绝我了?”
莫言非皱眉不言,如果今晚宫祈司真的要了他,他不能保证他还会有命在。
也幸好,这一晚,宫祈司并没有刻意为难。
翌日天才一亮,莫言非便被宫祈司丢上马车,一路直接朝着厉王府方向而去,到现在,莫言非都不明白宫祈司要他去厉王府到底是打算做些什么。
马车笃笃声响从车窗外传来,莫言非坐在马车上,看着窗外越来越远的大门,双眉越拧越紧。
如果能够离开,希望这一辈永远别在回来
永远!
厉王宫南厉,大燕朝的四王爷,后宫德妃所出,二十有一,自八岁封王后便搬出皇宫,外界传言其有喜好男色之风,并不十分得燕帝喜爱,却独与八皇子和三殿下颇为交好,官场之事甚少插手,民间富家天下的严家,与小门小户的齐家皆是其心腹之交。
莫言非在一次见到他得时候,宫南厉正独自一人坐在小舟之上独饮,几步之遥,隔着轻扬的白纱,莫言非隐隐看见了坐船内的男人,一身明冠长袍,黑白相间的色泽,让他在潇洒之余也少不了那分凛冽的气息,敛下得眸,无边无际,妖涟的褐色眸子恍如山间修炼多年的精人,额前的发丝随风轻晃,一身长发随意扎束的摸样,又隐隐多了几丝江湖侠客的气味。
他就是宫南厉?
察觉莫言非走了过来,宫南厉端起桌上得酒杯,递到唇边轻敏一口,扭头看他。两人四目相接,皆是微微一怔:“是你?”
紫色的眸子,略显收悉,恍如几日之前在宫里。他还见过这人:“你就是宫祈司送来的礼物?”有些难以置信,几日前,宫门下,宫祈司对这人的宠溺,他还记忆犹新,可现在这人却已被当成礼物送到他得府上,这是什么意思?
垂下眼帘,莫言非在小舟旁跪下身来,双手作揖:“草民莫言非见过厉王”
莫言非?莫相爷之子?
宫南厉想起来了:“莫相的小公子?”
当年莫少卿一家遇害,两名长女皆以丧命,三公子人间蒸发不知去了何处,燕帝曾下令全国追查,可多年过去皆无所获,如今这人竟是奇迹般的回来了?
莫言非沉默不言,可宫南厉却已经认定是他,脚步上前将人从地上扶起,眸中难掩意外之色:“这么多年,你是在那?何以都找不到你得下落?”
没有料到宫南厉会有这般反应,莫言非微微一怔:“草民……”
“别草民草民的”打断他那低微的自称,宫南厉皱眉:“你以前可从来不会这般自称”
以前?以前不会吗?记不清了,从两位姐姐命丧之后,有许多事他都记不清了,包括眼前这人——宫南厉。
一身的白衣,令人感觉犹如六月的飞雪,满天飞扬,清清冷冷却不寒骨,垂下得紫色水晶眸子,恍如被人遗弃,没有温度色泽。一身的白衣更,显得他心中沉寂,犹如死海一片。这人与他记忆之中的人差了太多太多。
第四章:相思君绝
小时候的莫言非是个怎样的孩子?谁知道呢,就连宫南厉也记不清,模糊间只是隐约记得,那一双水晶的紫色眸子,世间少有,在望着他得时候,眸光闪闪,犹如璀璨夜星,可此次在遇,那夜中明星已不见了踪影。
宫祈司把人送过来,是想要做什么?
假如那日他知道宫祈司口中的“礼物”就是莫言非时,他还会接受吗?
白天见过了宫南厉,午时回到屋内,莫言非便因身体的抗议倒床即睡,落子对身体伤害极大,短短三日根本就不可能痊愈,修养期间如若调理不当,恐会留下终身病疾。爬在床上,莫言非将自己整个人全埋在被褥之中,那隐隐撕绞的痛楚总会时不时的从小腹传来,虽不厉害却也磨人,静静的爬在床头,莫言非双眉紧拧迫使自己不去想那腹部的余痛。
为什么他能受孕?本该是女人独有的权利,为什么他可以分享?不知道,与父母分别太早,他身边没有半个亲人,心里的疑惑自然无人能答,自发现身体不适的那日开始,他整日过的都如此小心翼翼,生怕踏错一步,只是没有想到他瞒住了所有人,独独瞒不过宫凌儿。本该由他自己扼杀的生命,也因此丧在别人手中。
宁静的夜,虽然清甜,可对他来说,却豪无温度,昏昏沉沉即将入睡之时,盖在身上的杯子却突然被人拉开,莫言非睁眼,见站在自己床边的人不是那个让他提心吊胆的宫祈司后,无声轻叹,紧绷的神经缓缓疏解。
“这么晚了,厉王可是有事?”
“晚?”宫南厉站在他得窗前,扭头朝外看去,虽然一片漆黑,可是:“这才刚入酉时,会很晚吗?”
莫言非无言,只有心叹,他们姓宫的不愧都是兄弟,总喜欢在别人需要休息的时候打扰别人的清修。
“怎么,你身体不适?”宫南厉皱眉,伸手摸向莫言非的额头,本想看看他是否有发烧之类的病症,不想莫言非却利索的别过了头:“多谢厉王关心,言非身体无恙”说着像是为了证明他身体没事,又撑着从踏上坐起。
莫言非肤色本就略白,加之笑靥极少,就算真有不适,平常也难看出端倪:“今夜八弟在天香楼设宴,邀你过去一聚”
“……厉王说的,可是八王爷?”好多人他都已经记不得了,宫南厉似也知道他并无多少印象,也未细究,只是笑道:“八第性子爱闹,此番听闻你得消息硬是命我将你带去,换上衣裳,我在门外等人”声落,宫南厉转身本预想离开,可刚刚开了房门却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扭头朝莫言非看去:“白色不适合你,那边的衣服是我刚才送来的,你试试看”
有些意外宫南厉会这么说,莫言非微微一怔,扭头朝旁看去,果然在那写字桌上放着一叠崭新的衣物。
关门的声响突然从旁传来,莫言非回眸看了关上的房门一眼,转身举步朝着写字桌走去……
何为白色?
沉淀的死寂,透着无尽的荒凉,满目的孤寂不见一丝光亮,静谧之后独留一片凄凉,如此白色那是对死的渴望……
大燕朝的八王爷,宫南厉的幺弟,宫司绝可爱的娃娃脸似乎永远都只停留在十三岁,明亮的琥珀眸子,嘴角两边那浅浅的酒窝,笑起来时还会露出一对尖尖的小虎牙,整个摸样完全不是简单的可爱两字便可以诠释出来的,若不是莫言非亲眼所见,他实在无法相信眼前的这个孩子,居然已是十八之年。
大大的一个熊抱将人抱住,宫司绝一脸灿烂的笑靥,看着眼前这个完全僵掉的人:“上次我没见着你,这回可见着了吧”
“……”
除了睁着一双眸子看着这人,莫言非实在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接口,宫司绝看着他那双静谧的让人有些发麻的眸子,怔楞半响才扭头看向宫南厉:“四哥,言非的眼睛和小三一样呢”都是神秘的水晶紫色,他羡慕恨啊!
“好了,别说那些了,我们先进去吧”提到另一个人宫南厉显然不想在此时言他,宫司绝随自己哥哥喜欢,脚步一错,两手挽住莫言非的胳膊,就和他亲热起来。
“八……八王爷……”莫言非微微蹩眉,有些想要将胳膊抽出来,宫司绝却是紧紧抓着一点放松的空间都不给他:“咱们哥两个儿挽个胳膊有什么的?难道说言非你……”后面的话宫司绝没有继续下去,莫言非看着他得眼睛,却是浑身一震,心猛然紧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