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不住声相

虽然钱玉的脸上有了明显的黑眼圈，但是司靖澜依然不想逼钱玉睡觉，他耐心地陪着钱玉，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晚上依然坐到钱玉的屋外陪他。直到第六天的晚上，钱玉终于困得不行，撑不住睡着了，司靖澜轻轻为钱玉掖好被角走到屋外坐下，可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司靖澜就听到钱玉的一声惨叫，他立刻冲进房内。

“玉儿！玉儿！你醒醒！”司靖澜不停地摇晃着钱玉，钱玉睁开眼，猛地推开司靖澜，赶紧缩到床上的一角，惊魂未定地看着司靖澜，“玉儿，玉儿！是我，你看清楚！”司靖澜顾不得其他，爬上床，拉住钱玉，“玉儿，是我，是我！”

“大，大哥……”

司靖澜心疼地把钱玉揽进怀里，“大哥……”钱玉用有些颤抖的手回抱住司靖澜。良久之后，钱玉才平复下来。

“玉儿，你不要怕，有我在，没人能伤害你。”

“大哥……”

“玉儿，你别怕……”司靖澜轻轻拭去钱玉额角的冷汗，“玉儿，能告诉我吗，你梦到什么了？”

钱玉身体一僵，不停地摇着头，“玉儿，不要怕，是不是梦到那畜生了？”

钱玉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眼睛一下子就湿了，司靖澜搂紧钱玉，道：“玉儿，不怕，我已经把他劈成两半了，他根本伤害不了你。”

“可是他浑身是血！一直朝我爬过来，他说他做鬼也不会放过我！”

“他敢！玉儿！你看着我，不管他是人是鬼，只要他敢惹你，我就让他永世不得超生！”

钱玉的眼泪掉了下来，今日这人说他会保护他，可明天呢，后天呢，总有一天他会不在的，那个时候，自己怎么办，钱玉心底又怕又慌，可我要你永远在我身边的话，他更是不敢说出口，只是抬着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司靖澜，“可是，可是……”

“玉儿……”司靖澜抹去钱玉脸上的泪水，“求你，别哭了，你每一滴眼泪都像小刀子似的，把我的心戳得生疼生疼的……没有可是，你活着，我就陪你活着，你死，我也跟着你死，你到哪我就到哪，好好护着你，不让别人欺负你……”

钱玉听着司靖澜的话，眼泪掉的更凶了：“大哥……你真是个好人……”

司靖澜身体一僵，他不禁皱眉道：“玉儿，我说的是真心话，你切莫把它当成一时安慰你的话……我不是什么好人，是我让你受了委屈，但是，玉儿，我真的知道错了，但我不想再错下去了，玉儿，我对你——”

“大哥！”钱玉赶紧打断司靖澜的话，他露出个笑脸：“大哥，有你刚才那番话，玉儿就知足了……”

司靖澜看着钱玉也笑了，“那好，我在这陪着你，你好好睡一觉，我保证什么妖魔鬼怪都不敢来扰你。”

钱玉点点头。司靖澜抱着钱玉躺到了床上，然后把被子盖到了两人身上。钱玉并没有抗拒，他承认，司靖澜的怀抱特别温暖，他也喜欢靠在这男人的胸口，听着这人有力的心跳声，他忽然想起了上次来泰和，这人背着自己走在泰和的街上，那时候，自己靠在他的背上，也听到了他的心跳声。

司靖澜把钱玉搂在怀中，轻轻用自己的脸颊抵住钱玉的额头，心里有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感到钱玉依然未睡，便轻轻说：“玉儿，睡不着，就听我给你讲故事吧。”

“什么故事？”

“我儿时的故事，或者我给你编一个故事。”

“呵呵，你也会编故事？”

“会呀，从前有只特别漂亮的小白兔……”

“喵喵~~”这时苗苗突然跳到钱玉的床上，看着抱在一起的两人。

“你也要听故事？”司靖澜看了看苗苗，见钱玉伸手要去抱苗苗，他赶忙拦住，把钱玉好好地困在自己怀里，“要听故事就躺在一边好好听。”然后指了指钱玉脚边的位置。

“喵喵~~”苗苗可不傻，它跳到钱玉的被子上就是想让钱玉抱它。

“没事，我抱抱它，它习惯和我一起睡的。”

“那怎么行！哪有女儿一直和爹爹睡的！”钱玉一愣，这话听着怎么这么别扭！司靖澜大手按住苗苗，道：“你在被子上趴好，再不听话我就把你关到笼子里！”苗苗这下倒是老实了，乖乖趴在两人的被子上。司靖澜再次搂好钱玉：“我们继续，从前有只非常漂亮的小白兔，叫玉儿……”

“哪有叫这名字的兔子？”

“有有，我给它取得，他非常可爱……”

钱玉就这么躺在司靖澜的怀里，享受着从来没有过的温暖，无论这男人出于什么样的心情来拥抱自己，来照顾自己，他都无比感激，他觉得，用尽自己的一切来换他一声温柔的“玉儿”，还是值得的……终于，钱玉在司靖澜的怀中，安静地入睡了。

自从那夜钱玉在司靖澜的怀中安然入睡，司靖澜便得了借口，每晚都爬上钱玉的床搂着钱玉睡觉，他倒不是有什么歪心思，只是就是喜欢抱着钱玉时的那种感觉，既满足又安心，晚上看着那人在自己怀中睡去，他就觉得特别幸福，清晨看着那人迷迷糊糊在自己怀中醒来，一天的心情都特别舒畅。

这天秦悠又来了黎峰看望钱玉，秦悠的伤基本已经痊愈了，本来想陪着钱玉住在黎峰的药庐，可是刘晟走的时候可是和程家说这是自己的王妃，程家人哪敢让王妃住在药庐，秦悠也不想程家为难，还是住到了泰和的程府，只是三五日便上来一趟看望钱玉。

“小玉，最近气色不错嘛！”秦悠捏了捏钱玉的脸：“比以前圆润了，而且这白里透红的，吃了什么好东西了？”

“哪有好东西，天天都是药汤子！”

“未必吧，我虽住在山下，可小羽却是三天两头往山下给你买糕点，听说这都是某人吩咐的~~”

钱玉脸一红，道：“我是病人，理应优待！”

“呵呵，你是病人？我看你是头小乳猪，人家就等着把你养得白白嫩嫩的，然后吃到肚子里！”

“哼，在泰和你嘴皮子倒是变厉害了！”钱玉笑了笑，“王爷呢，近来可好，贺伦可抓到了？”

“嗯，抓到了，这几日处理完事情，就来泰和。”

“那你们什么时候完婚啊？等你嫁出去，我的心愿也算了了一桩。”

“你什么时候成亲，我就什么时候成亲！”

“哈哈，你要这么说，那王爷可是要砍我的头的！”

“小玉！”秦悠不禁严肃起来，“你我相依为命这么多年，你拿我当亲弟弟，我何尝不视你为亲兄长，你以为你不幸福，我会快乐？我和晟哥能走到这步，没少得你的帮助，难道你以为我是自私自利之人？”

“哈，怎么，你要把王爷分给我一半？不好吧？”

“你少给我装糊涂！我问你，那人可对你表明心迹了？”

“那人？那人是谁？”

“钱玉！”

“好了好了，你别气。他……算是没有吧……”

“没有？！他怎能这样！你们可已经夜夜同房了，他怎么能如此禽兽！”

“什么夜夜同房！”钱玉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你，你莫乱说话！”

“小羽告诉我的！”

“你别听他胡说，不是你想的那样。他，他那日其实有想表明心迹，可是，我把话头截住了，没让他说下去……”

“你这又是为何？”

“小悠，”钱玉看了看秦悠，露出个苦笑：“我配不上他……”

“胡说！你哪里配不上他？你人这么好，你——”

“小悠，那你告诉我，我哪里配的上他？他出身显贵，而我出身勾栏，他家财万贯，而我不仅一贫如洗还负债累累，他为人正派，而我以前是个贼，他明年春天就要成亲了，倩倩是什么样的姑娘你也知道，我怎么能和她比，我是个男子，不能给他一儿半女，反而会让他成为笑话，退一万步讲，他若是个好男色的，要纳我做男宠，我现在这身子，怕是也——”

“小玉！！”秦悠红着眼睛打断钱玉，“你还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我初遇晟哥时，你要我不能轻贱自己，那时你不也答应我，你也不会轻贱你自己吗？我们是出身勾栏，可这非你我所愿，一贫如洗是我们把钱全舍了别人，偷盗也是为了贫苦百姓，你现在怎么了，你现在还是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那人若是真心待你，又岂会在意这些，你受的苦，还不是全因为他！”

“小悠……你别气……”

“我就气，你这个呆子！”

“我就是呆啊……”钱玉的眼神似乎飘得有些远：“小悠，你知道吗，我越喜欢他，我就越想让他幸福……越想给他最好的东西……可是，我什么都没有……”

屋外，司靖澜愣愣地站在门口，钱玉的话，他听得清清楚楚，泪光溢满了他的眼眶，随后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转身离开药庐。

山上傍晚的风景很美，紫红色的彩霞伴着嫋嫋炊烟。

秦悠事先和程家说了，要在山上住一晚陪钱玉。这会他正在院子里陪钱玉看风景。

“爷爷，爷爷！”程羽一路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小羽，怎么了？”

“小玉！！你你你，我我我，我爷爷呢？”

“怎么了，如此慌张？”程时邈走出来，看着自己的孙儿：“你慢慢说！”

“爷爷，不好了，不好了！靖澜大哥他——”

“他怎么了？！”钱玉一把拉住程羽，“他出事了？”

程羽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下，下午的时候，我下山给你买糕点，顺路回趟家，结果碰到靖澜他哥！他，他到我家说是要退婚！我娘当场就昏过去了，我爹问他为何退婚，他说他另有意中人了，然后就被我爹打了。后，后来倩倩一直哭，问他是不是因为你才退婚的，靖澜大哥说是，然，然后我爹气得不行，立刻修书给凤姨，我，我娘闹着要上山找你！”

钱玉脸色瞬间煞白，“他，他……”

程羽赶紧跪在程时邈面前：“爷爷，你要帮小玉，他的伤全是为了倩倩受的，我们不能忘恩负义，爷爷，爷爷，你一定要帮小玉！”

“小羽，赶紧起来。”程时邈赶紧扶起自己的孙子，“爷爷心里有数。”

秦悠扶住钱玉：“你莫慌，他们不敢对你怎样。”

“我，我不怕他们对我怎样，可，可那人怎么那么傻……好好的一桩婚事……”

“玉儿！”钱玉猛地一回头，立刻就被司靖澜搂进怀里，“什么好好的一桩婚事！我就算和她成了亲，我也不会幸福，我，我，”司靖澜有些哽咽，他轻声对钱玉道：“我的心早被你占得满满的了，以前我傻，我自己都不知道，可我现在明白……”

“大哥……”还未等钱玉再说话，一个尖锐的声音就传了过来：“给我分开！！”钱玉愣愣地看着来人，那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旁边站着的是倩倩。

“就是你？”那妇人指着钱玉直发抖：“是你勾引了靖儿？”

“月姨！你不要这么说！玉儿不是你想的那种人！”司靖澜立刻把钱玉护到身后。

“你！靖儿！你是被他下了迷魂药了？你和倩倩自小一起长大，你和那人才认识多久？竟然为了那么个人，就要退婚？现在都入秋了，倩倩的嫁妆都备好了，江湖上谁人不知我家倩倩早就是司家的媳妇了？你现在退婚，你让我家倩倩怎么办？你让程家的脸往哪放？”

“是我不对，我对不住倩倩，对不住程家，可是，倩倩就算跟了我她也不会幸福的，因为，因为我心里——”

“你住口！”倩倩终于忍不住喊了出来，“你怎能这样对我！我知道，因为我不听话，私自上街，才害了钱公子，我也很内疚，但是，但是你不能因为同情他就这样对我！”

钱玉的身体猛地一颤，司靖澜紧紧拉住钱玉的手，对着倩倩道：“倩倩，你听好，我对玉儿绝对不是同情，是我对不起你，你怨我恨我都冲着我一个人来，不要旁敲侧击地来伤害他。不是你害了玉儿，是我害了玉儿，所以，今后我不会让任何人，包括我自己来伤害他。”说罢拉着钱玉走回房里。

“靖儿！你给我站住！”

“月溪呀，算了吧！”

“爹！您怎么——”

“月溪，强扭的瓜不甜，咱们倩倩是个好孩子，不愁找不到好夫家。靖儿铁了心不娶，再闹下去，倩倩脸上更不好看。”

“爹！这事怎么能这么算了？他若是早个几年退婚我也就罢了，可这都入秋了，离明年春天的婚期也就四五个月了，住的远的亲戚，我们都开始写请帖了，他这时候退婚，简直，简直——”

“月溪，他现在退，总比到时候逃婚好吧？”

“您！”月溪难以置信地看着程时邈，心下怒不可遏，可碍于程时邈的身份也不好说什么，气呼呼地带着倩倩暂时下了山。

屋内，司靖澜拉着钱玉坐到床边。

“玉儿，入秋了，仔细着凉，你刚痊愈，不要总往外边跑，来，赶紧躺下。”

钱玉顺从地上了床，靠坐在床头，看着司靖澜。

“渴不渴？我给你倒杯水。”

钱玉拉住司靖澜道：“大哥，去和倩倩道歉……”

“我说过对不起了。”

“我是说，你去和倩倩道歉，说你是一时糊涂，明年的大婚会如期举行。”

“你说什么？”

“去和倩倩道歉，说你是一时糊涂，明年的大婚会如期举行。”

司靖澜诧异地看着钱玉，片刻后，他低下头，道：“不可能，我不爱她……”

“大哥！”

“别喊我大哥！我不要做你大哥，”司靖澜激动地搂住钱玉，“玉儿，我们不要做兄弟好不好，我后悔了，我真的后悔了，我们不做兄弟了，不做兄弟了！”

钱玉的眼睛也红了，“我不值得……”

“只有你值得！玉儿，”司靖澜捧起钱玉的脸，深情地看着他：“我喜欢的是你，爱的也是你……只是我之前太蠢太笨，王爷一直说我不懂心动的滋味，我确实不懂，自己心动了却全然不觉，只会让你受委屈……直到我看不到你，我才知道什么是恐惧，玉儿，我不能没有你……你以前问过我，你说如果有个男子，像秦公子待王爷那样待我，我可愿意，我之前的回答都不算数，我今天告诉你，我愿意，我真的愿意，而且我希望这个人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