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张耿轻笑出声,想再继续练字,心里却是圈圈的涟漪,不得安静。索性扔了纸笔,斜靠在椅子之上,抬眸,一瞬不瞬的盯着嘉裕。这也似乎是他第一次如此精心的观察,眼前之人,总是一贯的慵懒优雅,似是世间任何人事都入不了他的眼。
“怎么如此看我?”嘉裕转头对上那双打量的幽深眼眸,含笑说道,“乌须丰已经死了。乌智带着一群人失踪了。”嘉裕说完,等了良久,却是没有听见一丝的动静,看他还是平静的瞅着自己,不免好奇,“耿儿不吃惊吗?”
“他若是不死,我就该吃惊了。”说完这话,张耿略微一顿问了句,“可是你布的局?”
16.婚前
“那一日可是你布的局?”
嘉裕听了之后,神色一顿,“柳韶告诉你的?”
张耿笑着摇头,嘉裕了然,“你如何得知的?”话一问出口,还没有等到张耿回答,便已自己开口,“耿儿如此聪明,若是这点都看不透的话,也就不是你了。”
“难得王爷看得起我。”张耿回他笑道,“柳韶曾说过,他曾经得到一位贵人相助,才能苟活如今。我想,柳韶口中之人便是王爷你吧?”
“不错。柳韶是本王的人。”嘉裕见他好奇之状不免好笑,“你想知道什么?”
“这本是别人的伤疤,我也不好问他本人,所以还是问你好些。”说着张耿直起身子,盯着嘉裕是满眼的好奇,“给我讲讲柳韶的故事。”
“不过是他喜欢时,那人不喜欢;他爱时,那人喜欢;他不爱时,那人爱。阴差阳错,误会重重,终不过是离别罢了。都是世间伤心之人,耿儿又何须知道太多?”几句轻描淡写,便是说尽了柳韶求而不得的感情,“柳韶本叫荆红晔。”
“荆红?!听传闻,归海海域富广,而荆红一族,便是归海的海上霸主,甚至就连是归海的皇上都是对其一家畏上三分!没有想到他竟然是荆红家中的人?”
“荆红晔上面有一兄长名唤荆红柯琦,也就是现任的荆红一族的主人。手掌海上霸权,为人阴狠手辣,其妻子乃是归海的牧荷公主。”嘉裕的一言一句中,无不显示出对这个荆红柯琦的好奇之心,“若是有机会,本王还真想见上一见!”
“你没有见过荆红柯琦,那是怎么认识柳韶的?”
“当年我学成下山,想着回到京城向皇兄讨一个说法的。在途中碰见他的,他当时正在被人欺辱,我一时不忍救了他,从此他一路跟随到了大京。”
“柳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张耿只是沉默。心里也为他感到怜惜。
“柳韶不喜武学,所以不会半点武功,却,生的一副无人能比的容貌。独自一人在外,受人欺辱也是固然的。”话说至此,嘉裕已经不想再说些什么,转头望着张耿,一双凤眸里是深情,也似是承诺,“我不会犯那样的错!我若是喜欢一个人,便是穷其一生也要牢牢的将他捆在我身边,不离不弃,生死相随!”
不离不弃,生死相随!这八个字就那么沉沉的砸进了张耿的心里。抬眼望着那双凤眸,深深地犹如大海一般似是要将他全部吞进。一向是平静的心,此刻却像是激起万千骇浪,跌宕起伏,不可自拔。等到唇上被人辗转吸允,那灼热的气息才烧回他所有的深思,用力推开眼前之人,偏转侧首,说道,“可惜我不是你口中喜欢之人。”
“耿儿?!”他话已经说得如此明白,他不相信张耿会不明白,伸手硬是将他的头转过来,对着他,“我遇见了你,那么从此以后,你张耿便只能是我一人的!”
“王爷……”
“叫我秋澜!”他隐忍了好几日,终于还是忍不住了,想要迫切的拥他入怀,紧紧地不敢稍离半分,“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心心念念的都是你。你的嬉皮笑脸,你的风流多情,还有你的无畏无惧……我从来没有如此想要过一个人,你是第一个,也会是我最后一个。我想要娶你为妻,不是为了秋璇,就仅仅是为了我自己。你说我自私也好,无情也罢。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耿儿……”抱着张耿的手臂又紧紧了,甚至张耿都能听见他的心跳声,还有轻微的颤抖。
“……秋澜。”
这是他第一次很平静也很纯粹的唤他的名字。秋澜……淡然的,低沉的就那么飘进了嘉裕的耳中。囔囔的他却只能不停地喊着,“耿儿……耿儿……”
靠在他的怀中,若有若无的麝香萦绕在鼻尖,张耿轻轻闭上眼睑,感受着自己的心,“秋澜,谢谢你今日的坦白。但是,请不要如此深深地爱我,我怕,怕到了那一天我不得不离开……”所以他游戏人间,所以他看似多情实则无情。皆因那注定的命盘……
声音虽然轻,但,秋澜还是一字一句清晰的听在了耳中。小心翼翼的推开怀里的人,秋澜蹲了下来,恰好两人额头相抵,气息交融,“若真是有那一天,我一定要全天下的人陪葬!”
如果说以前仅仅是好奇,那么现在就是喜欢了。不知是谁先开始的,只有彼此急促的喘气声,还有缠绵的低吟。摸索着,感受着,等气息稍微缓和之时,才发现不知何时,两人已经衣衫凌乱的双双跌进了床榻之内。
只要抬眼就能望见那双柔情似海的凤眸,此刻因为欲望更加幽深了些。却是更加魅惑人了。张耿望着望着忽然轻笑出声,抬手扶向眼帘,一副的风流调戏之状,“我看来,秋澜比着柳韶还要美上几分呢!”
“夫人这是在嘲讽为夫吗?”因为隐忍的清热,一向慵懒的语调,此刻低沉了一些。但是听在张耿耳中,却觉得这样更加能显现出他的阴狠。
顿了顿,收起笑意,张耿望着头顶上镂花雕刻轻叹一声,“不知道这样到底是对还是错?说起来,我几乎天天都能听到人们对你的评论,但是,你却是见我几次面而已。哪来的如此情深?”
秋澜启唇一笑,从他身上翻到另一边,展臂揽他入怀道,“我也不止一次的问过自己,到了此刻,也是没有得到半点的结果。或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爱情哪有什么道理可言。有的人,一见钟情便是不能自拔了。我对你,应该是……”蹙眉想了片刻,附在张耿耳边才继续说着,“我对你就是,情根深种吧。由欣赏到喜欢再到爱。”
事情发展到这里,都已经不是嘉裕和张耿所能阻止的了。也都远远地超出了自己所想。张耿一直以为的利用,也在他深深地凝眸中消散的不剩半分。也只能轻叹一声,靠着他的怀抱,慢慢地竟然安心的睡着了。
听见怀里的人呼吸平稳,秋澜轻轻侧身,望着身边之人。不是在春满阁的风流倜傥,也不是楚柳居的机智轩昂。就是他最真实的淡然。抬手顺着那对浓密的剑眉,滑入他的发间。拿下束发的玉簪,如墨长发就在手心间倾斜而落,散了一被,再往下是闭上的眼眸,长长的睫毛轻合着。这般的安详不正是他梦寐以求的吗?
“少……”七巧端着一碗药进来的时候,眼里看见的便是那双满含深情的凤眸。正要开口便被那人制止了。
“睡着了。”嘉裕轻轻的起身,下了床走到七巧身边低声问道,“这是什么?”
“少爷说他这几天头疼,所以就熬了些安神的药。既然少爷睡着了,七巧就先退下了。”
嘉裕看了眼,并没有在意,只是点点头,“记得隔断时间把药热一下,虽然是头疼,但是也不能大意。”
“七巧明白。”
“嗯。”等七巧出去了,嘉裕又回头望了一眼床上之人,轻松一笑,也推门出去了。刚关好门,以免有风进去。便听见有人喊他。
“王爷。”
“夫人。”嘉裕转身朝着舒展眉颔首,示意她便走便说,“耿儿刚刚睡下。怎么,我见他今天精神不太好?七巧说是头疼?”
“已经请过大夫了,都说没有大碍。王爷请放心。”舒展眉安慰他道,“听闻王爷今日来了,便过来看看。”
“夫人是想问本王伊奴姑娘的事吧?”
舒展眉没有否认,“果然是什么都瞒不过王爷。”
“或许你们都会说本王无情,但是,没办法,本王就是这样的人。一旦认定了,便不允许有任何阻挡!”
“哎……”舒展眉长叹一声,问道,“王爷对耿儿可是真心?”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舒展眉望去,对上那双坚定不移的凤眸。不需要太多的语言,单纯的从眼睛中,舒展眉已经得到了答案。还有他说的那句话,“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耿儿,我们就交给王爷了。”
这是嘱托,也是祝福。嘉裕舒心一笑,利落的跪在地上,便是三个响头,仅仅是真诚的便是让舒展眉窝心。
“王爷,这是干什么?!万万使不得!”
“这是我替耿儿磕的。”说完继续又是三个响头,“这是我的。从此以后两位就是本王的父母!”
舒展眉眼中含泪扶他起身,“世人都是误会王爷了。王爷如此情深意切,我自叹不如。”
“夫人这般说,真是折煞我了。”
“嗯?”舒展眉轻哼一声,调侃道,“还叫夫人呢?”
“是、是。是我疏忽了。”嘉裕拍手笑道,“孩儿见过娘亲!”
“好。”拉住他的手,舒展眉神色凝重,“只要彼此情深,就不要在乎天长地久。你要牢牢的记住我说的话?”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孩儿记住了。”
“记住,一定要记在心里!”舒展眉一再的嘱咐,嘉裕也是一再的保证,末了,她还是不放心的长叹,“就怕到时候,依你的性子,会……哎。好了,不说这些。老爷还有事情想请王爷过去一趟。顺便我去给你们煮壶好茶。”
嘉裕点头称好。望着舒展眉慢慢远去的身影,又想起刚才她得嘱咐,无来由的心里一阵恐慌。她看上去总是欲言又止,莫不是耿儿……继而又摇摇头,断然否定。“一定是自己胡思乱想罢了!”说完,抬脚旋身离去。
已经是到了半夜。原本寂静的晚上,忽听一声大叫,“秋澜!”。一直在外面守着的七巧一个激灵,赶紧起身跑到寝室,就看见少爷拥被坐在床上,额头上,一层的冷汗。
“少爷怎么了?”
听到七巧的询问,张耿才忽觉神色一松。扭头朝七巧望去,“没事。只是做了噩梦罢了。梦中有人要杀他。”拍拍额头,深吸一口气,问道,“什么时辰了?”
“丑时了。”
“都那么晚了。”揉揉眉头,张耿又抬头望了一眼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忽然间想起今日之事,问道,“王爷呢?”
“王爷在府上用过晚膳之后便走了。少爷请稍等。”说完七巧转身离去,等再一次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个托盘,上面摆着几样皆是他平时最爱吃的饭菜,还有一碗药,“王爷吩咐的,若是少爷醒了就先吃点东西。这饭菜七巧一直让人温着,还有这药也是。”
张耿颔首,想着要起身,却是一软重又跌倒在了床上,七巧见了,赶紧上前搀扶。扶着他坐在桌子前面,七巧将碗筷备好,“这些比较清淡,王爷说少爷醒来定是半夜,所以填饱肚子就好,可别吃油腻的东西。少爷,七巧觉得王爷还是很关心少爷的。”
“多嘴!”张耿瞥他一眼,轻叱道,“醒来就听见你在聒噪!”
“少爷这几日明显的比较疲惫。七巧也是担心……”
提起这遭,张耿想起来,“你今日端药过来的时候可有碰到王爷?”
“有的。”
“那你可有说些什么?”
七巧摇头,“少爷吩咐的,七巧只是说少爷今日有些头疼罢了。少爷放心,王爷并没有起疑。”
17.大婚(上)
“嗯。”张耿点头。
“七巧不明白,为何不能告诉王爷?”
“说了,徒增一人伤悲罢了。”吃了几筷头,却是味同嚼蜡,索性便放下碗筷,张耿端起药碗,一饮而尽。七巧一向知道少爷是不喜喝药之后的苦涩,赶紧递上一颗蜜饯,却见他摆手不要,“不用这个了。我有些乏,扶我到床上去。”
“少爷,小心。”七巧将少爷重新扶到床上,又盖好被子。
“你也下去休息吧。”
七巧点头称是。见少爷已经阖上双眼,才起身收拾好饭菜,轻声推门而出。站在门外,望了一眼无月的夜晚,又扭头看了看里面,娃娃脸上有着不同往日的担忧,最终化作了一声轻叹,抬脚离去。
一个月之期也就在手指尖悄然划过。转眼,再过三日便是大婚之日了。自从那一天坦白之后,秋澜倒是天天往丞相府里跑。总觉得一日不见上张耿一面,心里总是失落落的,空的很。这一日,秋澜才刚踏进张耿居住的院落,远远地便听见一声调侃。
“我说你堂堂一个王爷,怎么没事就往丞相府里跑?也就是当今天子对你信任有加,若是换了主子,说不定给我爹安上一个什么罪名呢!”
其实张耿这话说的也对。就如他天天这般的往丞相府里跑,朝廷众人怕是早就将昔日清正廉明的张丞相看作是权倾倒戈了。不过,当事人都没有站出来为自己澄清,嘉裕又何须多一事呢。秋澜抬眼望去,就见一人悠闲的坐在树干之上,暖暖的阳光落在他的肩头,更是增添了许多秋日的光彩。
“下来吧。前些日子还说你头疼呢,这才刚好些,便又是坐那么高吹风。”这话说的有些无力,难道的,这一次张耿没有回嘴,乖乖的从树上下来。
“这段时间,你虽然没有再派人监视,但是,你这天天来,我总觉得你用心不纯!”张耿埋怨的指着秋澜说道,“今日又有什么事?”
“今日本王可是特地给夫人送喜服来的。”
“喜服?我可先说好,女人的凤冠霞披我可不要!”
秋澜一听,凑近了些,一双凤眸笑眯眯的说道,“夫人若是想穿凤冠霞帔,本王也不介意!”
“是吗?”张耿望着近在咫尺的一张俊美脸庞,邪笑道,“我也很期待秋澜穿上女装的模样。啧啧……一定是倾国倾城……唔……”未说完的话,全都淹没在了那辗转的深吻之中。良久,秋澜才意犹未尽的松开,在张耿还没有还神之际,“啾!”的一声,在他唇角轻啄了一下后,快速的后退几步道,“我同岳父大人还有事情商议,夫人若是没事可以先试试喜服,若是不合身吩咐苍双就行!呵呵……”
一掌落空,张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人飞快离去的背影,那一袭的白衣,竟然不知不觉中早已经深深地印在脑海中。伸手轻轻抚摸嘴唇,似乎尚有温热余存。末了,当下手,轻叹一声,也转身回了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