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玥只觉得有些古怪,想要上去查探一番,却又被侍女领进了屋。
屋内亦是意料中的奢华,颜玥现在已经对这些免疫了,看了几眼便将目光收回。
“公子请休息片刻,奴婢这就去将穆公子带来。”其中一名侍女垂着头说道,声音如银铃般清脆甜美,隐约带了丝娇憨,让人听了如沐春风。
颜玥下意识地点点头,随后便寻了一个位置坐下。
那侍女讶异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和另外一名侍女换了个眼色,便出了竹苑。
另外一名侍女伴在颜玥身后,时不时地瞟他几眼,一脸探究。
“姑娘看什么那么入神?”颜玥云淡风轻地开口,看也没有看她一眼,似乎并没有因为被人监视而表现出不满。
那侍女神情一慌,随后敛下心神,声音刻意带着娇媚,“公子可真厉害,奴婢只是觉得公子不似那些人一般世俗,是难得的好人,所以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颜玥心底冷笑,表面上却还是不动声色。
好人吗?他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这么说他。
颜玥没有搭理她的话,心里盘算着穆清枫这会应该也到了。
正寻思着,门外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未见其人便听到了穆清枫的大嗓门,“小玥儿,你怎么现在才来,让我好等啊!”
第十章:不要叫我小玥儿!
颜玥手一抖,不自觉地握住流云剑,流云剑似乎也感觉到了主人的怒气,发出嗡嗡的剑鸣声。
感觉到肩上传来一股力道,颜玥下意识地抬头望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恨不得将这烂手手砍掉。
“小玥儿,嘿,你怎么换了副面孔了。”穆清枫一屁股坐在颜玥的对面,灿若星辰的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易容以后的颜玥,随后剑眉轻蹙,摇摇头,一把将他的人皮面具撕掉,口里还念念有词道,“那么好看的脸挡住做什么,丑死了。”
那还不是为了躲你啊!颜玥在心底呐喊。
两名侍女一脸呆滞地望着面目清秀的颜玥,随后脸颊一红,慌忙别过头去,朝两人行了礼,便匆匆地退下。
“喂,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啊。”穆清枫见他一直未开口,一脸委屈。
颜玥巍然不动。
“说一句嘛,笑一个嘛,好不好?”
颜玥嘴角抽了抽,依然不发一语。
“好了,我错了,我不逗你了。”颜玥终于败下阵来,连忙道歉道。他现在已经知晓了颜玥的脾气,你越逗他他便越不理你,把他惹恼了,杀了你都有可能。
看来,要走进他的心里,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啊。
穆清枫想到这里,幽幽地叹了口气。
“他们,没为难你吧。”良久,颜玥才冒出一句。只是,话一说完,他便后悔了,他已经预见到这话杀伤力有多大了。
“哇,小玥儿,你是在关心我吗?我好感动啊!”穆清枫两眼冒心,由于太过激动,下意识地抓住颜玥的袖子,拽得紧紧的。
“不,要,叫,我,小,玥,儿!”颜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好好好,你别激动!”穆清枫连忙哀求道,瞅了一眼他怀里的流云剑,生怕他再像上次那样拿剑抵着他。
“颜兄,颜兄总行了吧!”穆清枫暗骂自己这张嘴关键时刻总是不受自己控制,表面上却还讨好地笑道。
颜玥久久没有说话,他望着笑得一脸放肆的穆清枫,第一次见面的那种冲动又上来了。
为什么他可以那么肆无忌惮地笑呢?到底什么事值得他那么高兴呢?
颜玥真想给他一拳,凭什么他可以这样笑?
好吧,其实他是有点嫉妒了。
“你让我打一拳,我就原谅你。”话一说出口,连颜玥自己也愣了。
穆清枫愣了愣,随后闭上眼,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你打吧,只要你能消气,打多少拳都无所谓。”
他的睫毛很长,闭上眼的时候睫毛一颤一颤的。他的五官很精致,却又多了一份硬朗,似乎,正在往青年蜕变。白皙的皮肤,挺拔的鼻梁,薄薄的嘴唇。这是他第一次认真打量穆清枫的五官。
颜玥不知从哪听人说过,嘴唇薄的人薄情,然而一旦认定一个人,便会为他奋不顾身,甚至是死也在所不惜。
颜玥想,他会是穆清枫认定的那个人吗?
然而,他很快又将这个荒唐的想法甩掉,他只是把他当朋友罢了。男人和男人之间,怎么会有那种感情呢?
颜玥只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只是,在见着那张一副挨打模样的脸时,却是无论如何也下不去手。
他幽幽地叹了口气,难得地对穆清枫和颜悦色,“我不打你,只是,你以后别再那样说话了,我会不高兴。”
穆清枫猛地睁开眼,听到颜玥不打他,心里笑开了花,表面上却还是连连点头,“我以后一定注意的,再也不惹恼你了。”
颜玥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随后开始和他说起正事来,“你来到这可发现了什么异样?”
穆清枫不正经的时候很不正经,然而正经起来却比谁都要认真。只见他埋头苦思,瞥了门外一眼,侧耳倾听,感觉门外并没有人偷听,这才开口说话,只是声音还是尽量压低。
“这里到处都透着古怪,平常的时候一个人也看不到,但是一有事,便立即会有人出现。而且太奢华了,奢华得有些不真实。奶奶的,路过风家寨的时候那些人还坑了我五百两呢!”穆清枫突然想到这个,义愤填膺地说道,扭头见着颜玥脸色有些难看,连忙讨好道,“我错了,我不该骂脏字。”
“他们,坑了你五百两?”显然颜玥在意的并不是这个。
“是啊,小,颜兄,你这是为我打抱不平吗?”穆清枫一听他这么问,得了便宜卖乖,又忍不住开始调侃起来。
“杀了。”
“哈?”穆清枫瞪大了眼,显然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我把他杀了。那人也要我给五百两,我没有,就杀了。”颜玥皱着眉,心道临走时候应该把那钱要回来的,白白损失了一千两,亏死了。
“……”穆清枫嘴角抽了抽,显然没有意识到颜玥会这样说。
“怎么了?”颜玥见他半天没有开口,下意识地开口,抬首却见穆清枫一脸若有所思地盯着他。
“你觉得他不该杀吗?”颜玥疑惑,这些名门正派都是这么纠结地么?别人欺负到他头上,他还让人欺负,不知道反击?
“咳咳,那个颜兄,那也是一条命啊。佛语有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得饶人处且饶人……”
“你别跟我讲这些,我听不懂,我只知道,他惹怒我了,我便要杀了他,让他们知道,我不是好欺负的。”颜玥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
“人要心怀慈悲,罪孽深重,是要下地狱的。”穆清枫还在那侃侃而谈,讲着他的大道理。
“下地狱么?”颜玥喃喃道,目光毫无焦距地望着前方,随后痴痴地笑出声来,“那我真要下地狱呢。”
他的眼神哀伤,似乎想起了什么,看得穆清枫心头一颤。
这是他第一次听到颜玥笑,只是这笑太过凄凉,让穆清枫心里难受起来。他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何会说自己下地狱的话?
难道他真的杀戮过重?
他到底是什么人,看他样子并不似什么十恶不赦的人啊。
只是,不管他是怎样的人,他也会一直守护他。
穆清枫知道自己的这份坚持有点莫名其妙,但还是忍不住想要保护他。也许他太过孤寂,看得让人心疼。
“如果我说我是天宗的人,你还会这样对我吗?”颜玥突然扭过头,双目紧盯穆清枫,想要从他眼中找出一丝慌忙的表情来。
然而,没有,什么也没有。
他的眼平静如水,抬头和他四目相对。两人相对无言。
第十一章: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可是,穆清枫知道,他的心里还是小小震撼了一番。
他竟然是天宗的人!
这个事实让他脑子有一瞬间的眩晕,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样一个长相清秀的少年,为何会是那个杀人不眨眼的魔窟里面的人?
他不相信!
然而,他知道颜玥是不会撒谎的。
他只觉得脑子嗡嗡的,心脏也跟着难受起来。表面上镇定,不代表他心里也同样毫无反应。
事情对他打击很大,他需要时间整理一下思绪。
他听到自己出声说,“我累了,想要休息会。”
他见到颜玥愣了愣,随后了然地点了点头,拿着自己的剑出了大殿,坐在殿外,望着那片竹子怔怔出神。
即使他什么也没说,穆清枫知道,他还是伤了他。
他突然就有些难受起来,是他当初要死皮赖脸地缠着他,只是,现在知道了他的身份又避之不及,任谁也会难受的吧。
穆清枫叹了口气,决定好好整理好思绪,才能好好和颜玥开诚布公地谈一番。
他知道,颜玥能对他说这些,就已经表示他心里有那么点接受他了,虽然说只是把他当朋友,可是他还是很开心。
可是,他伤了他的心。
他小时候一定受过很多苦吧,一般人怎么会选择进天宗受折磨呢,听说那里面压根就不是人呆的地方呢。
穆清枫望着颜玥落寞的身影,突然就有些心疼起他来。
也许,他并没想象中在意他的身份吧。他刚才不是还说,不管他是什么身份,他也会一直守护着他吗?
穆清枫,你真该死,居然出尔反尔,即使是心里想的,也不许。
穆清枫想清楚这些,又有些释然了,他走到颜玥的旁边坐下,静静地望着他白皙的侧脸,就那么看着他,一句话也没说。
颜玥感觉到他注视的目光,扭过头来,与他四目相对。穆清枫比他高半个头,颜玥得微微抬头才能对上他那双清亮的星眸。
他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似乎毫无感情却又像蕴藏了太多复杂感情。颜玥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开口。
也许这小子应该知难而退吧,如果离开这个地方,他心里还会好受点,反正他一人死了不要紧,没必要拉个垫背的。
天宗的人,注定没有朋友。
颜玥眼神有些暗淡,却还是将心事掩藏下去。
“是不是吃了很多苦?”
“什么?”颜玥表情惊诧,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他怎么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话。
“我说,你在天宗里面是不是吃了很多苦?”穆清枫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右手渐渐拂上了颜玥白皙的脸颊,眼底多了一抹心疼,温润的声音略带沙哑,仿佛带了一丝蛊惑。
颜玥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忘了动作。
他向来不喜欢别人的触碰,然而眼前这个男人却总是打破他的禁忌,他,并不反感他的触碰。颜玥突然有点分不清这到底是种什么感觉,他呆呆地望着眼前线条刚硬的少年,任凭他轻轻地抚摸着他的脸颊,从掌间传来温热略带粗糙的触感,贪念那一瞬间的温暖。
“你不讨厌我?”良久,颜玥才愣愣地问道。
“我为何讨厌你?护你还来不及呢。”穆清枫收回手,见他并没有生气,心底暗暗高兴,这才又嬉皮笑脸地说道。
颜玥收回目光,没有再开口。他的头低垂着,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穆清枫刚才的勇气一下子全没了,这会却再也不敢将那支不安分的手覆上他白皙的面庞。
他偷偷地打量着低着头的颜玥,生怕他生气了似的,就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坐在那等着惩罚。
也不知过了多久,颜玥才抬起头来,似乎忘记了刚才的事,整个人又恢复了冷淡,站起身来,往里走去。
穆清枫却是心里偷着乐,他既然没有出手,那就说明他并没有生气,这个认知让他小小地雀跃了一番。穆清枫咧嘴一笑,随后屁颠屁颠地跟着他进了屋。
两人正干瞪着眼,门外便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两人对望一眼,随后默契地拉起剑往门外走。
进来的是刚才的那两名侍女,那两人见他们一脸讶异,福了福身,随后转身拍了拍手,便见着一群侍女端着托盘鱼贯而入,工整地摆放在八仙桌上,等全部上完,颜玥这才看清,那摆的是一个“七”字。
“公子,午膳已被妥当,请慢用,用完膳以后奴婢会带两位公子去见主上。”说话的是那名声音娇媚的女子,只见她十六七岁的年纪,一脸媚态,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情。
穆清枫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却猛然接到那女子抛过来的一个媚眼,顿时把他雷得外焦里嫩。
穆清枫轻瞟了一眼颜玥,见他镇定自若,没有丝毫异样,当下便故意地和那女子眉来眼去,唠起了家常。
“敢问姑娘芳名?”
那女子扑哧笑出声来,玉手放在唇间,举手投足间媚态十足。
“奴婢翡翠。”她指了指她身旁的那名女子,“这是珍珠,奴婢的好姐妹。”
那名叫珍珠的女子走上前来,也是十六七岁的年纪,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扑闪着长长的睫毛,声音清脆玲珑,“公子。”
穆清枫尴尬一笑,再次瞟了一眼颜玥,见他不知何时已执起玉箸自顾自地夹着菜,顿时没了调侃的心情,扭过头来,看了看眼前的山珍海味,大快朵颐地吃起来。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吃着大餐,翡翠和珍珠就守在旁边,时不时地瞟上两眼。
颜玥和穆清枫两人从小到大还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果然阴山不是盖的,在哪都肯花钱。颜玥还好,心里有些欢喜,却并不表现在面上。穆清枫却止不住毫无形象地大吃起来,边嚼着东西边大呼好吃,看得颜玥连连摇头。
一旁的两个丫鬟相互对望了一眼,目光齐齐落在穆清枫身上,皆露出一个古怪的笑容。
这顿饭吃了半个时辰,两人的肚子都被撑得圆鼓鼓的。穆清枫猛然打了个嗝,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看了两名丫鬟一眼,随后凑到颜玥耳边小声说道,“你说这饭菜里面会不会有毒啊?”
颜玥嘴角轻扯,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说,现在才担心这个问题不觉得有点晚吗?
“不会。”颜玥淡淡地说道。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他大体了解风轻这个人。他喜欢看着猎物被折磨致死,让他们在考验中失败而后被宠物撕裂,那个人就是有点血腥变态,没理由在这会把他们毒死。如果他们死了,这游戏还怎么玩?
既然风轻想玩,他便陪他玩。
反正他们已进了风轻的地盘,生死难料,不如赌一赌,说不定还有机会出去。
虽然,到现在也没人能走出去。
第十二章:我有喜欢的人了
颜玥想到这里,不自觉地望了一眼穆清枫,随后在心底叹了一口气。
他,欠了他一个人情呢,虽然说他有点多管闲事,但是出发点还是好的。
姑且,就算欠他人情吧。
穆清枫见他脸上阴晴不定,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其实他心里也没个底,听他用那么肯定的语气和他说话,自己也大致放心下来。
两人歇了会,两名侍女便领着他们往风轻居住的地方而去。
一路上姹紫嫣红,翠绿丛生,一派勃勃生机。
风轻居住的地方离他们这并不远,走了一炷香的时间,终于到了风轻所在的凤来阁。进了院子,远远地便瞧见了风轻懒懒地躺在躺椅上晒着太阳,周围几名莺莺燕燕各自忙碌着。
走近了便也瞧清了那几名女子的打扮。
和翡翠珍珠的着装不同,那几人似乎更上一个档次,个个貌美如花,千娇百媚。如果说翡翠两人的姿色算中等的话,那么那几名女子便是中上等。
几人靠在风轻旁边,有的替他垂着腿,有的揉着肩,还有的端茶递水,各个忙碌却又笑靥如花,似乎伺候风轻是一件很荣幸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