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公公自顾自地笑开了一张老脸,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样子吓坏了一旁站着的侍卫们。
自顾自笑了一阵后,胡宫宫才想起了一件事。
「啊,忘了让皇上先把那件泼了汤药的衣裳先给换下来……」
……
「还是不吃?」
濮阳宣璆从成堆的卷宗里头抬头,看起来非常疲累。
最近天灾不断,很多地方都传出了粮食不足、饥民成寇的消息,濮阳宣璆和大臣们成天都忙着商讨如何解决,忙到几乎没有时间
睡觉。
濮阳宣璆更几乎是住在御书房里头了,也因为如此他没有什么时间可以去陪在谢东君的身边,只能让人随时来回报。
这些天谢东君还是被链在床上,每天能见到的人就只有缘缘。濮阳应契因为濮阳宣璆禁止的关系无法进入静心殿,谢东君原本就
消沉的心情因此更加郁闷。
「不是说他不吃就给朕用灌的吗?」
「是,但是一灌下去谢侍人就会吐出来……刚刚还……还……」来禀报的侍卫吞吞吐吐,不知道在害怕什么。
「他怎么了?」
濮阳宣璆心急地一拍桌,侍卫就吓得跪倒在地。
「谢侍人他刚刚……吐血了……御医说是因为久未进食又积郁不振,所以胃出血了……」
「什么!」
濮阳宣璆怒气爆发,侍卫吓得都要尿裤子了。
「皇上饶命!」
但是濮阳宣璆根本没理他,而是像阵风一般卷出御书房,直直往静心殿去了。
一进入房间,濮阳宣璆马上就闻到一丝淡淡的血腥味,谢东君还在不断呕血,一张脸几乎是发青。
「下去。」
濮阳宣璆冷着一张脸对缘缘说,缘缘本还想要说什么,但是看到濮阳宣璆脸上的表情只好听话地退出房间。
濮阳宣璆走到床边坐下,伸手试图要为谢东君拍背,谢东君却用他绵软无力的手把濮阳宣璆的手给拍开了。
「别碰……我……」
濮阳宣璆原本还有些担心的脸凝住,又回复了原先的阴冷。
「为什么不吃东西?你这样是在威胁我吗?」
谢东君笑了一下,染血的嘴唇配上惨白的脸更是红的刺眼。
「威胁?皇上您怎么可能被奴才这样的人威胁呢,奴才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下人罢了。」
「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你明明知道你对我来说有多重要不是吗?」濮阳宣璆生气地说。
「要是我真对你那么重要你就不会把我像栓狗一样拴着!也不准我见殿下,还让人像灌鸭子一样来灌我……难道我连选择死的权
力都没有吗?!」
听到谢东君说他想死,濮阳宣璆大怒。
「你想死?你说你想死?你宁愿死也不愿意待在我的身边吗?」虽然是爆怒地大吼,但是在言语之间濮阳宣璆流露出痛苦的情绪
,让谢东君有些心疼。
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是会心疼濮阳宣璆啊……明明他对自己做了这么多过分的事……果然爱上一个人就是只能全盘皆输。
「当初你答应让我走不就好了吗……这样的话我们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了……」谢东君痛苦地说,垂下头不愿意看濮阳宣璆。
濮阳宣璆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一直以来他都是以机智贤明闻名的,但是只要一碰到谢东君,濮阳宣璆就完全无法冷静。
「我知道了,你是因为有那些女人的存在,所以才决定要离开我对吧?我已经把没怀孕的妃子遣散了,这样还不够吗?
「那我马上去下旨,把她们全叫回来处死,除了契儿之外所有的皇子公主也全都处死,还在娘胎的也全都把他刨出来处死,这样
就行了吧?
「不,干脆连契儿也……」
濮阳宣璆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好像真的就要去这么做,吓得谢东君赶紧拉住他。
「你疯啦!」
「对!我就是疯了,在我当初爱上你的那一刻我就已经疯了!所以你离开我的话我就会活不下去!可是不管我怎么做,你总是要
走……」
濮阳宣璆感到非常的疲累,他颓坐在床上,双手手肘称在腿上,把脸埋在掌心。一直以来他在身为皇家人的义务和为了和谢东君
在一起两者之间努力着,却始终找不到一个可以两全的方法。
他不是没有想过要放弃皇位,但是他很快就发现他无法就这样丢下国家不管,这就是身为濮阳家人的通病吧。但是这样一来他就
势必得要面对谢东君的离去,这件事又是他怎么样都无法接受的。
他没有把握自己在这个没有了谢东君的地方,还可以好好地活下去。
看到这样痛苦的濮阳宣璆,谢东君就又忍不住心软了。
「我已经决定,我会当个好皇帝,我会把国家治理得比以往都更加强盛……这样就没有人可以说你是魅惑皇帝的妖人,因为我不
会是个昏君。我会为了你更加努力,所以拜托你……就算是有那么一点点为了我,就待在这里,好好地活下去好吗……」
谢东君再也忍不住哭了出来,他扑过去抱住濮阳宣璆。「对不起……」
谢东君一示弱,濮阳宣璆也跟着崩溃了。他反身回抱谢东君,紧到不能再紧。
「不要再生我的气了好不?我们和好好不?你不要再逃离我了好不?我们一直就这样到老好不?」濮阳宣璆喃喃地不断说着,谢
东君也不断点头。
「好……好……」
「皇上请三思!」
这日早朝时众臣们又跪成一堆。原因无他,正是为了濮阳宣璆要废后宫的事情。
「朕已经决定了,你们再说什么都没用,朕不会收回成命的。」最近和谢东君和好了,生活过得滋润了,濮阳宣璆脸上那叫一个
春风得意。
经过几天的调养谢东君的身体算是有些起色了,昨晚谢东君在半推半就之下还是让濮阳宣璆上了床,结果当然是谢东君又是醒着
看到第一束曙光出现才有得睡。
「皇子也有了公主也有了,朕也已经决定要将契儿立为太子,朕真不知道你们为什么还有这么多意见。」
「皇上将后宫都废了,那也不打算立皇后了吗?这样的话人民就没有一个国母啊!」
「朕不相信人民有多需要一个国母,他们需要的只有朕吧?」濮阳宣璆一手托腮,说得毫不在乎。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
濮阳宣璆一副事情就这样拍板定案的样子,但是随即他转念一想,又提出了另一个提案:「这样吧,朕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朕
在朝期间不会有皇后;一是朕立东君为大昊的皇后!你们要选哪个?」
濮阳宣璆此话一出朝中没有人敢再说话。
很明显地,对他们来说与其要一个男(?)皇后,还不如没有皇后要来得好。
这个风波到这里总算是结束了,他们终于可以回到原来的生活。这个整个漫长的事件对于濮阳宣璆和谢东君来说并没有什么好处
也没有坏处,只不过是终于又可以平稳地过日子罢了。
真要说有得到好处的,大概就是多了很多弟弟妹妹的濮阳应契了吧,只是从他的脸上看不出高不高兴就是了。
不过这是谢东君之后烦恼的事了。
现在他所烦恼的事是,原本在谢东君养育下好不容易渐渐多话起来的濮阳应契,在自己修养的那段期间中濮阳宣璆是怎么教的,
濮阳应契又变回那个沉默寡言的孩子了,而且怎么改都改不回来。
这件事在很多年之后仍然是谢东君会拿出来埋怨濮阳宣璆的事情的其中一件。
不管怎么说,最终的结局似乎让每个人都顺心了。
呃……几乎啦。至少是除了濮阳宣慕以外的人……
「你知道他对我作了什么吗?」
濮阳宣慕趴在风芎殿院子的石桌上,喋喋不休地对向濮阳宣瑾抱怨。
「他罚我!他居然罚我!我是他皇兄他居然罚我负责接下小翌的烂摊子!也不想想我作这些都是为了他好啊!
「不过我该庆幸了,我把东君偷运出宫他只罚我这个,而不是把我送到关外去做苦力……」
濮阳宣瑾大翻白眼,很显然对濮阳宣慕的抱怨已经听腻了。他乓地一声丢下手上装着药草的木盒子,濮阳宣慕被惊得一震。
「七哥,您已经在这里抱怨了一个下午了。您是要继续待在这让我试药呢,还是你应该要去为太子殿下的课程做准备了?」
很明显地这是一个逐客令,因为濮阳宣瑾的眼神实在太可怕,濮阳宣慕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离开风芎殿。
不过他才走没几步,突然便从天而降一只鹰绕着他的头顶飞。濮阳宣慕伸出手臂,老鹰马上便降落到他的手臂上,并伸出一只绑
着纸卷的爪子。
濮阳宣慕一把纸卷解下来老鹰马上便展开翅膀飞离,而濮阳宣慕看了纸条之后脸色马上便发青。
写信的人是从翌,很显然地他对于被濮阳宣璆打败这件事非常火大,因此他写信给了濮阳宣慕,里头只写了一句话。
「下次见面,有你好看。」
再一次,濮阳宣慕无助地站在原地,任由呼啸的风吹乱他的衣袍,吹得他衣服下摆猎猎作响。
濮阳宣慕忍不住要抬头无声地问上苍:为什么就只有他这么倒霉?
第二十章
时间过得很快,就在今日濮阳应契即将迎来他人生第十六个生日。
在大昊,十六岁就可以束发,是成年的代表。而又因为濮阳应契身为太子,他成年的这一天自然备受注目。
濮阳宣璆下旨为濮阳应契办了个盛大的生辰庆典,宫内的人从半年前就开始筹备,还广邀了各个国家的重要人物来共襄盛举,几
乎整个国家上上下下的人都活动了起来。
庆典前几天开始陆陆续续开始有别国的人来拜访,礼物更是一车一车地运进宫里,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现在已经成了太子
殿的望安殿里,堆满了许多有趣又高价的玩意儿。
「翡翠雕成的匕首!」
一个小男孩在礼物堆里翻翻找找,最后拿着一把刀惊奇地喊着。
那是一把通体翠绿的刀,刀刃和刀柄是一体的,全由同一块翡翠雕成,刀锋处锐利无比,刀柄处还镶了许多价值不斐的宝石及一
颗夜明珠,看起来非常地璀璨耀眼。
「皇兄!皇兄这个给我吧?」
濮阳应凤挥舞着匕首一路跑向书房,濮阳应契正坐在里头翻阅卷宗,抬头看到濮阳应凤手上的刀马上便皱起眉头,一把抢走刀子
。
「危险。」
「咦~皇兄真小气!」濮阳应凤鼓起双颊,一副气嘟嘟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在生气,看起来可爱的成份倒是多了些。
不过随后濮阳应凤就绕着濮阳应契东问西问的。这个年纪最小的皇子受尽众人宠爱而天不怕地不怕,最爱做的事就是围着濮阳应
契打转。
其他的皇子公主都因为濮阳应契的寡言沉默及严肃而不太敢接近他,就只有这个孩子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怕。虽然濮阳应契不曾
说过什么也不曾赶过他,但是他有时会觉得这孩子有些吵人。
「呐~今天是皇兄的生辰,为什么你还要坐在这看这无聊的东西呢?我们出去玩吧~」
濮阳应凤还不死心,垫起脚尖努力想偷偷拿回濮阳应契放在桌上的刀子,濮阳应契见状便把刀子收到书柜上,濮阳应凤不满地嘟
嘴,但也只能遥遥望着,看得到拿不到。
既然拿不到他的「玩具」,濮阳应凤干脆就骚扰起濮阳应契。
「皇兄来陪我玩嘛!我一个人好无聊啊,臭玄又在弄他那讨厌的八卦盘根本不理我!」濮阳应凤皱起小小的鼻头,很不满的样子
。
他口中所指的玄便是濮阳应玄,和濮阳应凤是一对双胞胎。两个人出生以来一直都是形影不离,长相也是一模一样,但是个性却
是大相迳庭。
濮阳应玄和濮阳应契一样少话,甚至可能比濮阳应契还少,似乎有特殊灵能力,目前已经被殷佞收为闭门弟子。相较于沉默内向
的濮阳应玄,濮阳应凤可就活泼多了……说活泼可能还好听了些。
濮阳应凤简直不受控制,照濮阳宣璆的说法,那根本就是一只山里跑下来的野泼猴,成天弄得宫里鸡飞狗跳,食不安寝不稳。
这对双胞胎活宝的名字还是谢东君取的,他一看到这对出生没多久的双胞胎依偎在一起的时候就直觉想到他过去在前世看过的一
种叫做玄凤的鸟类。
据说那种鸟类需要陪伴,所以常常都是一对一对养着的。那时谢东君觉得这对双胞胎似乎比此间有超乎寻常的牵绊,才给他们起
了这名。
两个孩子长大后虽然有很多不相似处,但是只要一凑到一起,多话的濮阳应凤就会乖巧许多,常常都是面无表情的濮阳应玄给人
的感觉也会柔和许多。
「……去找苁。」很明显地,濮阳应契根本不想要多理他。
「我才不要!要是去找苁皇姐,她一定又会要逼我吃一些奇怪的药草!」大概是想起前几次的可怕经验,濮阳应凤忍不住打个冷
颤。
濮阳应契皱起眉好像正想要说什么,外头却突然起了一阵骚动,好像有人一边吵架一边往这里来了。
这声音听起来很熟悉,濮阳应契放下手上的笔站起来,濮阳应凤更是兴高采烈地往门口跑去。
「都说了那只是打招呼!是礼节!你这人是木脑袋吗怎么都讲不听啊!」谢东君气冲冲地打开门走进来,后面跟着同样气得想杀
人的濮阳宣璆。「礼节!什么屁礼节!那种摆明是非礼人的动作也可以叫礼节?」
「哪来的非礼呀?不过是亲脸颊……不对,根本连亲都没亲到哪,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谁知道他是不是做样子,搞不好他在我看不到的地方偷亲你?色目人天生就是喜欢占人便宜,他一定是看上你所以才对你大献
殷勤!」濮阳宣璆越说越火大,浓浓的醋味在场的人全都闻得到。
谢东君气得跳脚,一副受不了濮阳宣璆的样子,只差没过去赏他脑袋几掌了。
「就跟你说那是他们打招呼的方式了,你怎么都不懂啊!不想理你了啦!」谢东君一跺脚,转身跑到濮阳应契后面去。
濮阳应契和濮阳宣璆一样会长,才十六岁就快要追上他老爸当年的高度了,所以理所当然地已经比谢东君高上许多。
濮阳应契的长相也是所有孩子中和濮阳宣璆长得最像的,眉目韵味无一不像,但就是比濮阳宣璆寡言不只一些。
「弃儿去跟你那食古不化的老爹说!色目人见面的礼节是不是亲吻脸颊?」
濮阳应契正打算点头,濮阳宣璆却先一步抢先了:「小鬼头你不准说话!我不想听!」
濮阳应契看看濮阳宣璆又看看谢东君,最后决定什么都不管,就任他们两人在这边吵。
说也奇怪了,他明明都已经十六,底下也一堆皇弟皇妹了,濮阳宣璆还是喜欢喊他小鬼头,好像他从来就不曾长大似的。
「小爹小爹!有色目人来吗?可不可以带我去看?」不甘寂寞的濮阳应凤扑上来抓着谢东君的衣袖直扯,两只大眼睛闪闪发光。
「不行,人家才刚去休息呢,你别去吵人家。」谢东君轻点濮阳应凤的额头,严肃地警告他,濮阳应凤嘟着小嘴不甘不愿地答应
。
「噢……那小爹你可不可以陪我玩?皇兄都不陪人家玩!」
「你皇兄正忙着呢,你可别来闹他。去找苁儿玩吧。」
「人家不要去找苁皇姐啦!不要不要不要!」听到谢东君也叫他去找濮阳苁,濮阳应凤两脚不断跺地板,好像快要哭出来了,谢
东君见他这样子有些讶异。
「你跟苁儿感情不是挺好?我常看你们玩在一起啊?」谢东君奇怪地问,濮阳应凤一听就真的哭出来了,转而扑向濮阳宣璆的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