抗议了。
最后濮阳宣璆还是与濮阳宣慕一起领兵出征了。这次濮阳宣璆是雷打不动,说什么也要出去,只是宫内保密做得好,没有让半点
风声漏出去。
要是让人民知道他们的皇上不在宫内,而是跟着军队到外面去打仗的话,那还不天下大乱了?
而要是让其他国知道他们现在是群龙无首的状态,那可就真的糟了。
出发的那天,一向都躲在自己殿里的濮阳宣瑾难得地出来送行了。
「十三哥居然会出现在这里真是让朕好生惊讶啊。」濮阳宣璆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濮阳宣瑾,才惊觉自己真的是很久没有看到他
了。
因为濮阳宣璆不在宫里的消息必须要严格保密,所以他接见濮阳宣瑾也是在马车内的。
濮阳宣瑾紧紧盯着濮阳宣璆看,看得他全身发毛。
因为长年躲在殿内足不出户,濮阳宣瑾的皮肤苍白,几乎可以看见皮下血管中血液在流动。而濮阳宣瑾天生瞳色就淡,被他盯着
看的人都会浑身不舒服。
「……十三哥为什么这样看朕?」
濮阳宣瑾沉默一下,然后才幽幽开口:「皇上此行千万要小心,别受伤或是……要是皇上有什么万一的话,臣是绝对无法接下您
的重担的。真有必要,臣会让殷佞将皇上您的魂魄再拉回来,安在随便一个尸体上的。」
听到濮阳宣瑾的「临行叮嘱」,濮阳宣璆的嘴角一抽,再一抽。
「……朕会毫发无伤回来,十三哥请放心吧。」
听着两人可怕的对话,濮阳宣慕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默默地看向窗外,暗自祈祷话题不要扯到自己的身上来。
但是随即濮阳宣瑾的视线就往他身上移了,不用转头濮阳宣慕都觉得有如芒刺在背,吓出他一身冷汗。
要知道濮阳宣慕可是镇北王,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但是他就是怕濮阳宣瑾,这点和濮阳宣璆是如出一辙。
「七哥……」
「是……是!什么事?」
一被点名,濮阳宣慕吓得挺直背脊危襟正坐,不过是被自己的弟弟叫唤就吓成这样,濮阳宣慕这镇北王也忒窝囊了。
「七哥你可得好好看着皇上,别让皇上做了那个冲第一个的人哪。」濮阳宣瑾一边说,一边眯细了他淡色的双瞳,让濮阳宣慕看
了更是害怕。
「我……我尽量……」
天知道要阻拦濮阳宣璆这是一件多难的事!濮阳宣璆简直就像是战争狂,哪里有架打就往哪里冲,杀红眼的时候你要去拦他还连
你一起打!
濮阳宣慕突然觉得头皮一阵发麻,他到底是为什么要回来接这棘手任务?乖乖待在他的北方领地不是很好嘛!
军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了,表面上领兵的濮阳宣慕全副武装骑在马背上,不着痕迹地贴着濮阳宣璆所在的马车附近走。
美其名是主将,但是他此行最重要的任务是将濮阳宣璆完完整整地送回大昊,否则他这辈子就甭想再回北方了。
就在濮阳宣慕哀叹自己的悲惨命运时,濮阳宣璆正掀开窗帘看着外头的景色发呆。
「皇……请不要随意拉开窗帘,您会被看见。」硬是吞下「皇上」两个字,濮阳宣慕靠近马车小声地说,示意濮阳宣璆把头给缩
回去。
只是濮阳宣璆像是没听到,也或许是听到了但是不想要理濮阳宣慕,他只是看着外头的景色出神。
其实他在等。
早在那日濮阳宣慕离开御书房后没多久,濮阳宣璆就将他手下所有的影卫全都派了出去,天南地北地开始搜索谢东君。
只是数月过去了,濮阳宣璆得到的消息一直都是未寻获。
这样事实让濮阳宣璆不由得感到失望,而他好不容易重新燃起的希望又小了一些。
大昊军走走停停,在快过了一个月的时候到了他们计划要穿越的无名山。到了山脚下往上一看,才惊觉那座山高耸入云。
好在山路并不陡峭,就连载着粮草的马车也能够平稳地上山。
他们从凌晨开始上山,虽然只到半山腰,但是等整个军队安顿好,竟也是傍晚的事了。待军队整顿好,便开始准备伙食,濮阳宣
璆趁机四处走走。
「皇……请不要走得太远,一个不注意就会迷路的!」
濮阳宣璆完全无视濮阳宣慕的阻拦,反而像是故意似的更往深处去。濮阳宣慕原想要跟去的,但无奈于他马上就要进帐里去开会
,只好先放着濮阳宣璆不管了。
这座山或许是因为鲜有人迹,所以草比人高,果树不少但是无人摘采,任其掉落一地,发出甜腻的腐香味。
随手摘了树上的果子吃,一入口满腔香甜味,濮阳宣璆一身戎装倒也不怕脏,边走边看边吃,就这样不知不觉越来越往深山走。
等到濮阳宣璆惊觉的时候,他已经在这山里迷路了。
月亮已经升上天空,正好为他照明,但是因为没有明显的道路,所以他也不记得来时路,只能在树林里乱转却找不到下山的路。
堂堂大昊皇帝在山里迷路,说出去不让人笑破肚皮嘛!这会儿濮阳宣慕怕是都要吓死了吧,濮阳宣璆让自己静下心,冷静思考对
策。
最后当然是没有什么对策,濮阳宣慕决定就直直往前走,这样总会走下山吧。
越往前走,濮阳宣璆发觉这也草越来越低,从腰间渐渐降至只到脚踝的高度,就像是有谁修整过一样。
「这荒山僻野的,怎么会有人住呢。」濮阳宣璆低声自嘲,但是随即,他便看见了不远处传来微弱的火光。
「太好了!」濮阳宣璆开心地上前。
没想到居然还真有人住在这山上。想是猎人或樵夫一类的吧,去向他问问路,或是能向他讨杯水喝也好。
「扣!扣!」
轻扣两声门板,濮阳宣璆高声往里头喊:「失礼了,在下是个旅人,在这山里迷路了,能给指个路吗?」
濮阳宣璆决定谎称自己的身分。因为要是直接说他是士兵甚至大昊皇帝,只怕这门只有在被他敲破时才会打开吧。
里头传来轻微的窸窣声,濮阳宣璆可以听见门那头的人迟疑地靠近门口,大概是没有想到这荒凉的山居然会有人来,而且又是在
晚上造访吧。
接下来是门栓被拔开的声音,破旧的木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然后濮阳宣璆尽力装出的和善笑容在门开启的那一瞬间便完全崩毁了。
站在他眼前的人,正是谢东君。
第十一章
濮阳宣璆突然强烈怀疑自己是身处在现实还是在梦境中。
嘴巴微张,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更遑论说话。濮阳宣璆只能一瞬不瞬地看着眼前的人,他完全无法呼吸。
眼前的人看到自己似乎也很惊讶,只见谢东君脸上迅速闪过几种表情后,后退一步就要关上门板,濮阳宣璆赶紧上前挡住。
「为什么要躲?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东君!」
「你认错人了。」
谢东君用尽全身的力气试图推动门板,但是他的力气哪里比得上濮阳宣璆?最后当然是濮阳宣璆顺利进到屋内,谢东君只能气闷
又无奈地站在一边瞪着濮阳宣璆。「你……你这是擅闯民宅,我要报官抓你喔!」
「喔,你去啊。」
身为皇家人,濮阳宣璆当然有着不管面对什么情况都能平心以对的能力,很快地他就已经从刚才的心情平复,濮阳宣璆毫不客气
地坐到屋内唯一的一张椅子上,对于谢东君的威胁完全不怕。
要知道这座山的所在位置可以说是三不管地带,不会有哪个国的官府管到这里来的。
「咕……」应该也是想起这一点的谢东君只能怨恨地咬牙,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
「总、总之我不认识你,你赶快离开我家!」
谢东君像是想要动手去拉濮阳宣璆,但是又不敢碰到他,只能站在那绞着手不知所措。
听到谢东君的话的那一瞬间,濮阳宣璆浑身散发出骇人的气息。
「你不认识我?你敢说你不认识我?」
听到谢东君说出这种话,濮阳宣璆很是恼火,微眯的双眼却时地传出怒意,吓得谢东君又是往后一退。
「我……我本来就不认识你!是你莫名其妙闯进我家!」谢东君壮着胆子回嘴,但是颤抖的声音在气势上就已经弱了一大半。
见濮阳宣璆还是安安稳稳地坐在椅子上看着自己,谢东君气得一跺脚就要往外走。
「算了!你不走我走就是!这破房子你也要占这世间真是没天理了!」
「等等。」
谢东君一脚正要跨出门槛时濮阳宣璆开口喊住他。
「你别出去,外面虫多。」
濮阳宣璆面无表地说完后,便走出了屋子,一屁股坐到不远处的树下,看来依然是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谢东君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门口,看着坐着假寐的濮阳宣璆。嘴一瘪,谢东君两眼就盈满了泪,但他一甩头,硬逼自己关上门不
去看他。
这人,怎么就这么傻气呢?
自己都说不认识他了还硬是要进来,谢东君说要出去,他又怕谢东君出去被虫咬,自己就这么干脆地离开了房子。
这不都要入秋了,晚上凉飕飕的,濮阳宣璆睡外面一定会着凉的吧。但是谢东君又不能因此而让他进屋,否则不就前功尽弃了吗
?
说到底,他到底是怎么找上这山的?
谢东君上山这几年来,还真没看过有他以外的人出现在这山上。所以刚刚濮阳宣璆来敲门时他还以为见鬼了呢。
刚刚濮阳宣璆说好不容易找到自己,所以说这几年来他还一直在找自己吗?
都说了要他忘了自己好好过日子,就当作自己是消失了不是很好吗?这孩子固执的地方就真是固执到不撞南墙不回头。
不,依照濮阳宣璆的个性,怕就算是撞到南墙了,他也是非要把墙撞破继续往前走的吧。
等谢东君回神过来,他已经站在窗前看着濮阳宣璆身影看了大半夜了。
不都要装作不认识他了吗?还这副痴情样怎么行?谢东君对于自己的举动很是恼怒,旋身回到床上准备睡觉,但是他心里清楚得
很,这晚是不用睡了。
离开宫中这么多年,他已经从一开始的每天泪流满面,到现在想起濮阳宣璆时情绪已经不太有波动了。他还曾经一度以为自己过
去喜欢濮阳宣璆这件事只是他的一时意乱情迷。
只是……
只是,当他打开门看见濮阳宣璆那一霎那,谢东君才知道,他早已经爱到无法自拔。
天知道他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想要冲上去抱住他的冲动。
濮阳宣璆睁开眼睛,正好看见谢东君的背影,煞时他的眼中流露出了无限的欢喜,但是随即又转为忧伤。
看来谢东君果然还是故意离开他的,刚刚还要装作不认识自己……
谢东君一定不知道,当他说出不认识三个字的时候,濮阳宣璆的心到底有多痛。
经过这些年,谢东君的样子有些改变。
头发更长了些,但是比起以前更为粗糙没有光泽;皮肤也黑了些,想来是为了生活,在这山上到处穿梭所致的吧。
谢东君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廉价的布衣,虽然并不掩盖谢东君本身的风采,但是濮阳宣璆就是看不过去。
人也更瘦了些,他本来就是个不易胖的人,天知道过去濮阳宣璆花了多少心力才让谢东君好不容易长些肉的,这下全都泡汤了。
要知道过去的谢东君可以说是被濮阳宣璆捧在手心上疼的,现在变成这样子,叫濮阳宣璆如何不心疼?
正当濮阳宣璆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附近传来细微的脚步声。濮阳宣璆转头盯着某处,没过多久濮阳宣慕就从暗处出现,他看见
濮阳宣璆之后像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地走过来。
「终于找到您了,您这是……」濮阳宣慕的声音越来越小,濮阳宣璆用眼神示意他噤声。
濮阳宣慕顺着濮阳宣璆的眼神看过去,才赫然发现距离他们所在不远处有间小木屋,而且看起来竟是有人居住的。
「这里居然有人烟……那么您为什么还要坐在这儿?」
要是迷路的话,看到有房子通常都会上前去叩门的吧?濮阳宣璆为何是坐在树下受冷风?
濮阳宣璆看着已经变暗的屋内。闷闷地说:「他住在这里。」
「谁?」濮阳宣慕一下没能反应过来。
「谢东君。」
虽然是从自己嘴巴里说出来的,但是就连濮阳宣璆自己都觉得不像是真的。关于谢东君出现在自己眼前这回事。
「咦?!」濮阳宣慕忍不住惊呼出声,随即便被濮阳宣璆狠狠瞪了好几眼,他赶紧捂住自己的嘴巴。
濮阳宣慕没有想到世上竟会有这样的巧合,尤其是居然会在这样的深山上找到了已经消失五年多的人。
「皇上您不去和他相认吗?」
濮阳宣慕一说,濮阳宣璆的眼神又黯淡下来。
「……他说他不认识我。」
「失忆?」
「不是,他一定还记得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硬要装作不认识。」濮阳宣璆语气沉重地说着。
「那……您打算怎么办?士兵们还在营区等您呢。」
濮阳宣慕心里有不太好的预感。虽然找到那个侍人是很好啦,但是别忘他们现在可是在打仗中啊!怎么可以因为这点小事而影响
到国家大事呢?
濮阳宣璆听到这里马上便坐直身子严肃以待,让濮阳宣慕好生欣慰。果然濮阳宣璆还是非常注重大昊的……
「朕要留在这里。」濮阳宣璆的语气斩钉截铁,一副雷打不动的样子。
「……什么?!」
濮阳宣慕的喊叫声惊动了树林里睡着的鸟,鸟群啪啦啪啦地冲上天空,屋里的谢东君也惊吓地猛坐起身。
「唔!」
因为刚才的惊吓和过猛的动作让谢东君心口就是一阵疼痛。他用力抓着左胸口,但是眼前一黑,身子一偏,谢东君就往床下倒去
。
屋内传来不大声的碰撞声,但是足以让濮阳宣璆听到并且心生紧张,他迅速地起身要到屋内一探究竟,临走前他还不忘回头叮咛
濮阳宣慕。
「明天一早就带着军队离开,东征之事你全权负责,回程时再派人来接。在这之前别让我在看到你。」
「啊,皇上……」
濮阳宣慕还来不及说什么,濮阳宣璆就已经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濮阳宣慕无力地放下手,只能目送他进屋子去。
濮阳宣璆一打开门,看到的便是倒在地上满脸痛苦的谢东君。
「东君!你怎么了?」
濮阳宣璆赶紧上前去扶起他,只见谢东君牙关紧咬,嘴唇发白冷汗直流,双手紧紧攒着胸口的衣服。
「疼吗?你的胸口疼吗?」
「没……事……」
谢东君连话都说不完全,只能急促地喘气,等待痛楚自己消失。濮阳宣璆更是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让谢东君靠在自己的怀中。
当时谢东君的心疾还没治好便消失了,所以这几年他都是这样一个人默默忍受这样的痛苦吗?
濮阳宣璆想着想着,不自觉地紧紧握住拳头。
濮阳宣璆不知道的是,当年谢东君之所以会患上心病,是因为濮阳御天让人在谢东君每天喝的养身药中放了毒。
这毒虽不致命,但是却会侵蚀人的心脏,让中毒者终生都受心悸之苦,要是不服用解药,到死为止谢东君每天都得承受这样的痛
。
当年离开皇宫时胡公公给了他解药,但是他压根儿没想过要让这痛消失。
在谢东君心里面,或许存着私心吧。用这心悸让自己一直都会记得濮阳宣璆。他想记着。记着濮阳宣璆一直都承受着比这还更甚
的痛楚。
好不容易痛楚渐渐消失,谢东君紧皱着的眉头慢慢舒展开。发现自己是躺在濮阳宣璆的怀中,谢东君便挣扎着想要起来,但却因
为长时间的紧绷导致手脚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