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手上的杯子发出不祥的霹啪声。
「可以的话我也不想离开你,可是世事难料……」谢东君话都还没说完,濮阳宣璆就激动地打断他。
「没有什么可是不可是!我这辈子都不会放开你,你就死了出宫这条心吧!」
见濮阳宣璆激动,谢东君并没有试图要反驳他,只是放软声调试图安抚说服濮阳宣璆:「我是个男人,再好看也没几年了。到时
哪里比的上你后宫那些年轻貌美的嫔妃们?你是皇帝,过几年也一定要立皇后的……对不起,我实在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件事的发
生。所以若是那一刻到了,你还是答应让我走吧……」
谢东君语音还没落,濮阳宣璆的怒吼就打断了他的话。
「我绝对不会答应的!我不会立后,也绝对不会放开你的!」
随着濮阳宣璆的怒吼,他手上一个用力,握在手上的杯子就硬生生被濮阳宣璆给捏碎,玉杯的碎片扎进濮阳宣璆的手,濮阳宣璆
却好像毫无所觉,只是紧握拳头死死瞪着谢东君。
「你的手!」
见杯子破了,谢东君大惊失色地跑过去想要掰开濮阳宣璆的手,让他不要再用力以免让碎片扎得更进去。
但是他还来不及抓住濮阳宣璆的手,濮阳宣璆就一把揽住谢东君的腰,将自己的脸埋在谢东君的胸前,死死抱着不肯放。
「算我求求你好不好?不要再离开我……我受够了,我真的要疯了……要是你再不见,我一定会疯掉……」
濮阳宣璆已经带了哭音,听到他这样,谢东君也忍不住心痛地落泪,濮阳宣璆的力道之大,谢东君可以感觉到背后濮阳宣璆的手
上还有扎着碎片的粗糙感。
「你的手……还有碎片扎着,要清掉才行……」
但是濮阳宣璆却还是紧抱着不肯放手。
「乖,放开我好不好?你的手得先包扎才行……」虽然心痛到他无法喘气,但是谢东君还是软言哄着濮阳宣璆。「不要!只要我
一放开手,你就总是要离开我……我再也不要放开你了……只是我一直这样抓着你,你就跑不掉了……」
「可是你的手……不可以就这样放着啊!你先放开我好不好?」感觉到身后濮阳宣璆手放置处的衣服越来越湿,谢东君不禁心急
起来。
「再也不要离开我……为什么你明知道我是爱你的,却还是很心离开我……你明明说了不会离开我的……」
「我不走,我答应你不走了还不行吗?快松手让我看看!」心急如焚的谢东君哪还管得了那么多,答应了濮阳宣璆后便急急抓着
他的手仔细端详。
得到承诺,濮阳宣璆才放松力道任谢东君看他不断流血的手,只是濮阳宣璆表情还有些恍惚,想来是因为刚才内心的阴影作祟吧
。
濮阳宣璆几乎不太记得自己刚刚就就说了些什么,他只知道自己不断看到幻影。
他不断看见一间空荡荡房间,一双没有人穿的鞋子,和外头下着暴雨的声音。
玉杯子的碎片几乎有一半都扎入濮阳宣璆的手掌,汩汩的鲜血正不断流出,很快地就已经染红了濮阳宣璆的袖子。
「缘缘!快去请御医过来!快!!」
「啊,是!」已经吓傻在一旁的缘缘经谢东君的命令才如大梦惊醒,匆匆离开。
谢东君蹲在地上看着濮阳宣璆的伤口,他掏出手帕轻轻擦去血迹,眼泪又忍不住掉下来。
「你这笨蛋……这样又是何苦呢?」
已经恢复神智的濮阳宣璆笑笑,却是一副不甚在意的样子。
「要是这样就可以让你留下来,就算要我砍去一只手也可以。」
就是因为濮阳宣璆说得太过云淡风轻,让谢东君心里一惊。
眼前这个人,真的疯了。
第十三章
这一整天濮阳宣璆不管做什么都要黏在谢东君身边。虽然平常就是这样了,但是今天又黏得更紧了。
「不要再跟着我了!都说了我不会跑的啦!」谢东君崩溃地大叫,他现在要去茅厕,偏偏濮阳宣璆又亦步亦趋像只跟屁虫一样一
直跟在他后面,让谢东君又好气又好笑。
在谢东君的大发雷霆下,濮阳宣璆只好可怜兮兮地在房间里等他回来,但是这时有人来了……
「真是的……上个厕所也要跟,有没有那么夸张……」
上完茅厕,谢东君一边嘀咕一边往回走。要是不早点回去的话,只怕濮阳宣璆又要冲出来找人了吧。
一回到濮阳宣璆的寝殿,谢东君就看见有个宫女跪在地上,濮阳宣璆却是一脸的冷漠,甚至好像根本没在听宫女说话。
发生什么事了?谢东君现在对于这种诡异的气氛很是敏感,他心惊胆跳地走进去。
「皇上……」
谢东君小声地叫唤,濮阳宣璆见他回来脸上才露出笑容,招手要他过去。谢东君走过去后濮阳宣璆就一把揽住他,撒娇地在谢东
君身上蹭来蹭去。
「皇上!婵儿求您了!请您去看看殿下吧!」跪在地上的宫女哭着说,因为害怕她全身都在颤抖,但还是拼命地请求濮阳宣璆。
「这是怎么回事?」
见这名叫婵儿的宫女都怕成这样了还努力地跪在这请求濮阳宣璆,让谢东君有些于心不忍,转头问濮阳宣璆。见谢东君开口询问
,跪在地上的婵儿马上就改为恳求谢东君。
「谢大人!求求您劝劝皇上吧,皇上的大皇子现在正在发高烧,但是宫里的公公们都不许婢女去请御医。再这样下去……再这样
下去殿下他会死的!」
话说到后面婵儿已经完全崩溃大哭,趴在地上哭得直不起身。
「谁让你多话的?」
见婵儿崩溃之下什么都说了,濮阳宣璆很是不高兴,朝婵儿怒斥一声。婵儿被濮阳宣璆一骂,吓得都要昏过去了,却还是跪在原
地不肯离开。
「这是怎么一回事?」谢东君皱眉看向濮阳宣璆,后者却没有回答,甚至不敢对上谢东君的视线。
见濮阳宣璆不肯回答,谢东君便一把挣开濮阳宣璆的怀抱,向婵儿走过去。
「你叫……婵儿是吧?那位皇子在哪里?带我过去。」
「是!多谢谢大人,多谢谢大人!」婵儿喜出望外,努力地支撑起两只发软的脚,想要为谢东君带路,一旁的缘缘赶紧上前去搀
扶她。
「啊,喂……」
被丢下的皇帝大人看着渐行渐远的三人,无奈之下只好跟上去。
濮阳宣璆跟上三人的脚步,硬挤到谢东君身边牵住他的手。谢东君并没有甩开,只是斜了他一眼。
「打算跟我说是怎么一回事了吗?」谢东君的声音很小,想是为了让濮阳宣璆留面子,刻意不让走在前面的两个宫女听见。
濮阳宣璆嘟着嘴,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
「你刚不就听见了?就是个皇子。」
「什么叫就是个皇子?我来这么久,从没听你说过你生了个儿子!而且你儿子生病了你居然还不闻不问?!」谢东君语气里带着
谴责,而那谴责其实有一部分是用来掩饰谢东君自己内心的惊讶和失落的。
「不过就是个不重要的皇子罢了。我根本就没有想要他的意思。」语气虽然像是在向谢东君撒娇,但是说出来的却是冷血无情的
话语,让谢东君冷不住心里一寒。
果然环境是会影响一个人这么深的吗?才做了皇帝没几年,濮阳宣璆就已经变成这样冷血无情的人了吗?
走了好一段路,一行人终于到了那个皇子所在的住所。
那是间非常偏远,看起来也很荒凉的地方,甚至比静心殿还要偏僻。
谢东君完全不敢相信一位堂堂皇子居然住在这样的地方。
在来的路上,其实谢东君的心里很乱。
虽然他已经知道濮阳宣璆有很多的嫔妃贵人,但是他没想到的是濮阳宣璆居然连孩子都有了。
濮阳宣璆的孩子吗……虽然是谢东君自己决定要去看的,但是谢东君不知道自己该抱着什么样的心境去看那个孩子。
再说了,那孩子的母亲应该也在吧……他又要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那位不受宠爱的妃子呢?
正当谢东君内心千回百转时,一行人已经进到内殿。殿内没有其他的仆人,甚至没有多馀的点灯,在内室隐约可以听到有微弱的
哭声。
「殿下……皇上来看您了……」听到哭声,婵儿三步并两步就往内室冲去,才刚止住的眼泪一下又布满脸颊。
谢东君跟着走进去,只见一个约两岁多的小男孩孤独地躺在大大的床上,只有薄薄的被子盖在身上却是满脸通红,看起来很是痛
苦又不敢放声大哭,只是哽咽地一直流泪。
走上前去,谢东君伸手去摸那孩子的额头,温度烫得吓人,谢东君吓得赶紧要人去请御医。
「缘缘!御医,快去请御医来!还有你,拿盆水来。」
「啊,是!」
两个宫女匆匆离开,只剩下谢东君和濮阳宣璆两人在房里。谢东君轻轻抚摸孩子的额头,那孩子紧闭的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大概
是因为见到有人在,所以噙住眼泪不敢再哭。
看他以小小的身躯承受这么大的痛苦,却不敢像一般孩子一样耍赖大哭大闹,只有在谢东君靠近他时他才小心翼翼地想要寻找依
靠,谢东君不禁感到一阵心痛。
「……他的娘亲呢?」将孩子小小的身躯抱在怀里,谢东君问站在他身后的濮阳宣璆。从头到尾,濮阳宣璆都以一副陌生人的样
子站在后面,好像现在正在生病受苦的病不是他的孩子一样。
而濮阳宣璆听到谢东君的问题甚至愣了一下,一时还之间想不起来这孩子的母亲在哪里。
「好像……生他的时候难产死了。」因为濮阳宣璆的语气实在是太云淡风轻,谢东君甚至有错觉濮阳宣璆在说的不是他自己的妃
子。
「所以这孩子一直都一个人和婵儿在这里生活?」
谢东君简直不敢相信。
看这个殿的样子就可以知道这孩子的生活环境并不好,而这孩子年纪才这么小,正是需要好好照顾的时候,这样的环境怎么可能
可以让他好好成长?
查觉到谢东君的语气带有责备的意味,濮阳宣璆才感到一丝不安。
那样的不安并不是因为孩子,而是怕谢东君会生自己的气。即使他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我没有那个心思去管这孩子。毕竟他的出生也是我预料之外的……那天我喝醉了……」
濮阳宣璆没说的是,那天他因为喝得烂醉,看见了谢东君的幻影,并因而误认了刚入宫的这孩子的母亲为谢东君,所以才有这孩
子的出生。
不可否认的,那孩子的娘亲长得和谢东君有几分神似,所以濮阳宣璆才会将她看成了谢东君。
老实说濮阳宣璆既是懊恼又对自己很生气,所以事后完全对他们不闻不问,以为这样的话就可以掩埋这个事实。
结果不仅掩埋不了,还被谢东君知道了,现在正拿不予苟同的眼神看他。
婵儿拿来水盆,谢东君掏出手巾拧湿之后轻轻擦拭孩子的脸,看着孩子红通通的脸,谢东君很是心疼。
「殿下的名字是?」
谢东君问的是站在一旁的婵儿,因为就算问濮阳宣璆,怕他也是不知道的吧。
「是,殿下单名弃……抛弃的弃……」婵儿一边说,又红了眼圈。
听到这样的名字,谢东君皱起眉头:「怎么会取这个名字?」
「是……皇上亲自取的名儿……」
濮阳宣璆惊了一下,果不其然下一秒谢东君谴责的目光就又射过来,他被瞪得好无辜。
「朕可不记得有帮他取这名儿。」濮阳宣璆赶紧否认,把这件事甩得干干净净。
「那日婵儿托人向皇上提醒要给新出生的殿下起名儿,殿下是给了这个字的……」怕被以为她骗人,婵儿急急地解释。
「啊……」
濮阳宣璆想起来了,那日他又在御书房看着谢东君的画像看到出神,胡公公正好来请示,心烦意乱又情绪低落的他,想到要是谢
东君还在得话根本不会有这孩子的出现,因此就给那新出生的皇子起了个「弃」的名字。
虽然想是想起来了,但是濮阳宣璆可不想真的就这么告诉谢东君。
现在的谢东君已经因为这孩子的关系在生自己的气了,要是再把起名的真相告诉他,只怕谢东君从今以后都会禁止濮阳宣璆爬上
的床了吧。
这时正好御医来了濮阳宣璆也就省的回答这个尴尬的问题。见御医到,谢东君便想要将濮阳弃放到床上,但是濮阳弃却不安地紧
紧抓着谢东君的衣袖不肯放开。
「殿下乖,让御医给你看病,奴才就在旁边等着。」谢东君温声对濮阳弃说。
濮阳弃也是个懂事的孩子,谢东君轻轻抽回袖子,他也就乖乖地放开了,只是一双眼睛还是追随着谢东君的身影。
看着濮阳弃这样子,谢东君心疼不已。他退到濮阳宣璆身旁,小声地对濮阳宣璆说:「我不管你是为什么帮他取这个名字,可是
你最好马上给我帮他改个名字。」
谢东君虽然说得小声,但是语气凶狠,濮阳宣璆忙不迭点头,就怕真的触怒谢东君。见濮阳宣璆乖巧的模样,谢东君的脸色才和
缓下来。
……
「弃皇子现在只是因为感冒发热,要是再拖久一点可能就……这药两碗水煎成一碗,每天早晚喝一次,一周内就会好了。」御医
摇摇头,转身写好药方交给婵儿,向两人行礼之后便离开了。
「你快去拿药回来煎,我来照看殿下。」谢东君嘱咐婵儿去抓药后,自己又坐回床边,把濮阳弃额头上的手巾重新拧湿覆上。
这时濮阳宣璆也走过来,一脸不高兴。
「你怎么臭着一张脸?」虽然还有点生他的气,但是看见濮阳宣璆表情怪异,谢东君还是奇怪地问道。
「你……叫他殿下。」
「所以呢?」濮阳弃是皇子,所以谢东君尊称他为殿下本来就没错,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濮阳宣璆脸上的表情要说有多别扭就有
多别扭。
「可是……你以前都是只叫我殿下的……」
谢东君愣了好几秒,然后才哭笑不得地说:「你这人,居然还跟自己的孩子吃这种醋!」
「不管!你不要叫他殿下嘛……」
既然谢东君已经不太生他的气了,濮阳宣璆当然胆子就大了起来开始耍赖。
「你别来,碍事!」谢东君扭了几下把黏在他身上撒娇的濮阳宣璆甩掉,转头关心濮阳弃。
此时濮阳弃见御医和婵儿都离开了,便拿着一双大眼吃吃地盯着谢东君看。见濮阳弃盯着自己,谢东君便对他露出最和善的笑容
,软言软语对他说话:「殿下,只有您和婵儿两个人住在这是不是很寂寞?以后奴才每天都来陪您,您说好不好?」
听到谢东君说的话,濮阳弃的眼睛明显晶亮起来,露出期待的样子,只是在那期待的眼神中又带着怀疑和胆却,或许是因为不知
道谢东君的来意而有所戒备。
见濮阳弃这个可爱的样子谢东君疼惜的心完全被挑起来,反而是一旁的濮阳宣璆脸色难看。
「我说东君,你真的要……」濮阳宣璆话还没说完,就被谢东君回头一个眼神给噎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皇上有什么问题呢?」
谢东君脸上带着危险的笑容看着濮阳宣璆,看得濮阳宣璆一惊一惊,冷汗直流。
「没……我只是没想到你这么喜欢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