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她更年期提前了。”
“你更年期提前了,你全家都更年期提前了!”云络又跑了回来,在踹门的同时怒吼。
叶凌夙看着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云络,暗自后悔,怎么就忘记把门关上呢。
云络见叶凌夙一副受气小媳妇的委屈样,终于压低了嗓门,说了这天最心平气和的一句话:“吃过饭让他把药吃了。”
叶凌夙找到床头柜上的一个棕色小药瓶,上面什么字也没有:“这个?”
“对。一天三次,一次一片。”说着云络掉头就走了,还不忘把他们的门关上。
叶凌夙见云络走了,在床边坐下:“爵爷,要喝粥吗?”
唐爵点点头,叶凌夙想扶他做起来,唐爵摇摇头,自己撑着半坐起来,叶凌夙在他背后塞了个枕头。
“怎么突然就病了?”叶凌夙勺了一勺粥,要喂唐爵。
唐爵尴尬地别过脸。
“要么告诉我怎么回事,要么让我喂你。”
唐爵想了会,把头转过来,张开嘴,叶凌夙顺顺当当把粥喂到了他嘴里。
叶凌夙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是高兴还是生气,唐爵是明显不想告诉自己发生了什么事的,这事云络肯定知道,那个医生唐糖估计也知道,只有自己是不知道的,这么想,心里就难受了,自己是唯一一个被蒙在鼓里的人,担惊受怕,胡思乱想,但就是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自己在他眼里又算什么。
唐爵估计是觉察出叶凌夙的情绪了,故意放软了声音:“昨天我忙了一天没吃饭,哪知道胃病突然发作了,怕你担心就没告诉你。云络生气也是因为我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
原本就是满脸病容,又故意压低了声音说话,让唐爵显得有些脆弱,有些可怜,叶凌夙一下子心就软了,暗自责备自己和病人计较什么,又勺起一勺粥,递到唐爵嘴边:“好吃吗?”
唐爵看叶凌夙好像不再纠结那个问题了,点点头:“就是没我做得好。”
“有的吃就不错了,你还挑三拣四。”
“只要是你做的,什么都好吃。”唐爵温柔地看着叶凌夙。
叶凌夙脸一红,将勺子塞进唐爵嘴里:“哪来这么多话。”
“是真的好吃。”唐爵说着,用舌尖沿着勺子边缘缓缓舔了一圈。
叶凌夙手一抖,差点把勺子扔了,心跳立即加速。该死的,为什么会觉得那个动作特别性感呢?
唐爵像是没发现,张大嘴,等着叶凌夙给他喂食,初见时冷漠严肃的风范荡然无存。这就是传说中的借病撒娇?叶凌夙轻轻打个寒战,又咬着唇笑了。
云络一个人坐在厨房里,阳光洒在身上似乎失却了以往的温度,泡了桶泡面,慢慢地吃,喝掉的最后一口汤,是冷的。
第十二章
叶凌夙回到厨房时依旧在脑海里回想唐爵舔勺子的样子,还是让他觉得是那么性感和让人心跳加速,叶凌夙晃晃脑袋,像是要把什么想法给甩出去。拿着碗放在水龙头下冲洗,一会功夫思绪就又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叶凌夙对着水流露出了羞涩的笑意,脸微微发红,眼神涣散没有焦距,一种很梦幻的漫画少年的感觉。
云络异常无奈地撇撇嘴,犯花痴不要这么明显好不好,自己这么个大活人杵在这,居然被彻底无视掉了:“口水滴下巴上了。”
叶凌夙条件反射地摸了摸下巴,泼了自己一脸的水,这才清醒过来,瞪着云络磕磕碰碰地道:“你好好耍我做什么!”
云络从他手里拿过碗,三下两下洗好,擦干,放进橱柜里:“有人大白天犯起了花痴,还连累着浪费了许多水,不知道有没有罪恶感呢。”
叶凌夙张口结舌了半天,最终只无力地反驳了一句:“你不要胡说。”也不看云络的表情,匆匆跑出厨房,简直可以用落荒而逃来形容。
云络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头疼地揉了揉自己额角,总觉得有些不安。
叶凌夙躺在床上,翻滚来翻滚去,不一会儿就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个球,缩在被子里小小地叫了两声,突然有些泄气。昨天晚上明明还是一副被人欺负了的难受模样,今天就往花痴方向进行了变身,那个让他难受的人是根本不理解他这类人,觉得这类人怪异且可耻,那个让他花痴的人倒是和他是一类人,但他有没有恋人,喜不喜欢自己,这些都不知道吧?如果他不喜欢自己对自己那么好做什么?可他对云络也很好,但他对云络绝对不可能是那种喜欢的。自己昨天因为一个男人的话失望难过,今天又开始考虑另一个男人的问题,会不会显得自己太见异思迁了?
叶凌夙越想脑袋越乱,几乎恨不得一头扑到墙上去,撞晕了就不用想了。或者应该去工作?那样应该就没时间想些有的没的了。带着投入工作、忘却烦恼的想法,叶凌夙收拾整齐,兴冲冲地往公司进发,以至于没有听见云络“现在不知道有多少媒体打算采访你,你这是准备自投罗网吗”的喊声。
所幸的是,叶凌夙的运气还没有差到那份上,在与公司相隔一条马路宽度的距离上,叶凌夙看见了扛着长枪短炮的苦守着的记者同志们,忽然想起了自己多多少少现在也算是个有娱乐或者是新闻价值的人物,于是,用比来时更迅猛的速度,走哪来回哪去了。
回到旅馆的时候,云络正跪在大厅里擦地,听见叶凌夙开门的声音,毫不留情地嘲笑:“看你现在生龙活虎的样子,头发没乱,衣服没皱,应该是逃得够快,没被逮到?”
叶凌夙半张着嘴,忽略了云络的嘲讽,吃惊地看着都可以当镜子照了的地板,不知道该如何下脚,默默地把鞋脱下,光脚往楼上走:“你把地板擦这么干净做什么,而且还用手擦,以往不都是用拖把拖的?”吸了吸鼻子,好像还闻到一种奇怪的药水味道,难道地板也要消毒?
“擦地是一项很好的健身运动。”云络笑嘻嘻地说,但声音听起来有些咬牙切齿。
叶凌夙不敢接话,噔噔噔往楼上跑。在经过唐爵的房间门口时,发现门居然没有关好,鬼使神差的偷偷将房门打开了一角,瞄见唐爵睡着时安静的容颜,不由地又心跳加速了,慌慌张张关上了门,深呼吸了好几口,才将心跳平稳下来。
换上了家居服,叶凌夙想着去厨房弄点简单的菜,哪知云络冲他勾了勾手指:“请不要荼毒厨房那片清净之地了,我们还是叫外卖吧。”说着还向叶凌夙展示了一叠菜单,“这可是我多年来叫外送的经验总结。”
叶凌夙根据云络在菜单上的注释,挑了几个清淡的菜,还特地点了一份粥,云络意味不明地咂了咂嘴,挥挥手表示随便你吧。
但是,叶凌夙说什么也不愿意留在唐爵房间陪他共进晚餐,万一再出现什么让人心跳加速的画面怎么办?
唐爵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故意叹了口气,用一点点哀怨的声音说:“还没到一天呢,你就嫌弃我了?”
叶凌夙慌张地摇头:“你是病人,需要静养,我在这会打扰你。”
唐爵眨眨眼:“你有义务安慰病人在病中脆弱的心灵,而且,你在这我会好得更快。”
“叫你吃就赶紧吃,我半个小时后过来收拾。”叶凌夙突然炸毛了,一下子窜到了房间门口,留给了唐爵一个仓皇逃窜的背影。
唐爵愣了愣,呵呵笑了。
到了晚上,叶凌夙又开始在被子里打滚了。不愧是国内三大娱乐巨头之一,公司的反应速度是极快的,与尹霆翔发表言论仅隔了一天的时间,就已经做好了开发布会的准备,也邀请了各大媒体的朋友,叶凌夙大概是最后一个被通知到的。
叶凌夙的任务很简单,只要亲口承诺不再介入DA歌曲的制作即可,其他的,有公司的发言人代为解答,叶凌夙只需要适时点头表示认同就行。叶凌夙明白,自己写的歌是由DA来演唱还是由其他歌手来唱都改变不了歌曲本身的价值,但DA承载的是自己最初的热情,鉴证了自己梦想的起步,说出自己从此与之无关了的话,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那是一种将自己所有心血的结晶拱手交给他人的钝痛。但正印证了那句老话——天下无不散之筵席,分开不过是迟早的事,有时分开比勉强在一起要来得好得多,以自己现在和尹霆翔的关系,难保不会给工作带来麻烦,难保不会制约了DA的发展。
第二天早上六点不到,叶凌夙就蹑手蹑脚地溜了出去不知道是怕被云络发现,还是怕自己突然改变主意,早早就奔赴公司。
直到坐到发布会现场,看见台下记者或神情严肃,或充满嘲弄,或热切兴奋的表情,看见那一台台架好的摄像机,叶凌夙有了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曾经发布会对于他而言是一种熟悉的程式,新专辑发布会、演唱会发布会,那时,是三个人坐在一起,三个人一起笑对记者的提问,一起和记者开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只是现在,只有自己一人坐在这里,面对的或许是责难,是质疑。
闪光灯的闪烁让叶凌夙不适应地微微眯起眼睛,稍稍侧过头去,曾经,他能够熟练地在一片闪光灯此起彼伏的闪烁下,摆出最适合的姿势,露出最帅的笑容,抛出秒杀众生的眼神。但现在他只感到陌生,仿佛离开了很久,再回来时,早已物是人非,而自己,也不再适合这样的环境和生活。
主持人巧舌如簧,发言人态度诚恳,言辞恭敬而谨慎,叶凌夙时不时点点头,给出一个谦逊的笑容,演绎着该他演绎的桥段。
云络提着医药箱,寒着脸,踹了房门一脚,等着唐爵来给自己开门。
唐爵打开门,看见云络一脸来讨债的表情,完全不为所动:“长期绷着脸,小心老得快。”
云络看他脸色苍白的样子,想要骂他又觉得无力,只得恨恨道:“床上待着去,把衣服扒了。”许是真的不想搭理唐爵,又将电视打开,找到一个娱乐新闻类的节目,开大了声音。
唐爵坐在床上,解开衬衫,露出了腰腹上缠着的一圈圈的绷带,左腹部还隐隐有血迹渗出的印记。云络熟练地将绷带拆下,给他清洗了伤口,涂上药膏,开始一圈一圈的缠绷带。两人一时无话。
原本为了缓解屋内冷清气氛而开着的电视里突然传来了两人都熟悉的声音:“我和DA的成员们一起度过了两年的快乐时光,我非常感激成员们带给我的关心和帮助,感谢fans带给我的支持和感动。今后,我将创作出更多的优秀的词曲作品,争取成为一个优秀的制作人,带给大家更多的感动。并且我将退出DA的音乐制作工作,让DA有更多的空间,能尝试和演绎更多风格的作品,而不是局限于我的个人风格之中。这次DA的四辑,我只负责了其中两首歌的创作,相信听过这张专辑的朋友都了解,在这张专辑中DA有了不同以往的尝试,而事实也证明了这种尝试是成功的是受大众欢迎的,是为大众所接受的。因而,我认为,这也是我彻底退出的一个合适的时机,苍鹰必将翱翔于九天之上,不应该为任何创作风格所束缚。”
云络缠绕绷带的手紧了紧,勒得唐爵悄悄龇了龇牙,唐爵摸到遥控器,关了电视,眸色暗了暗:“这是怎么回事?”
“就是你看到的那回事。”云络依旧寒着张脸,心道,这就是尹霆翔找叶凌夙谈的结果?
“你到底要赌气到什么时候,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有那么难吗?”
“你要是关心他,就自己去问他,就不要做会让自己陷入危机的事情,要你这么做,怎么就这么难呢?”云络将绷带用胶布固定好,将换下的绷带,擦拭的药棉收集在塑料袋里装好,“你敢让他看见你的伤口吗?”
唐爵沉默了一会:“我会看着办的。”
云络盯着他眼睛看,虽然知道从他的眼睛里是发现不了秘密的,半晌,叹了口气:“我知道我没有权利置喙你们的事情,我也不想管。”拿起收拾好的药箱和杂物离开。
叶凌夙只让公司的车把自己送到了地铁站,就自己乘了地铁,再一路晃回了旅馆,心情说不上好也说不上坏,只是有种尘埃落定后的空落落的感觉。许是他的态度太过随意和淡定,即使有几个年轻人对他的身份产生了怀疑,但看他坦然的态度,反而不敢确定自己的判断。
推开旅馆大门的时候,叶凌夙有些惊讶,唐爵居然躺在沙发上,怀里还抱着一个粉红色的抱枕,听见开门声就转过脸,明显刚刚是在假寐。
“你怎么不在床上躺着?”
“等你回来。”唐爵盯着天花板。
“怎么了?”叶凌夙有些迷惘,有些惊讶。
“今天的发布会。”往叶凌夙的方向瞟了一眼。
叶凌夙笑了,这算是关心吗?赶紧收敛了表情:“我以后要正式做一个制作人啦。”
“我不是说这个。”唐爵忽然觉得别扭,为什么一定要我问出来,“DA的事,心里肯定不好受,为什么就答应了?”
叶凌夙在沙发前坐下:“放开以前的,才能更好地迎接将来,就是这样。我想清楚了,与其在这个问题上纠结不清,不如集中精力做好现在该做的事。遗憾的确会有,但并不会给事情带来帮助。”
“你决定好了就行。”唐爵笑了笑,坐起身,拍拍沙发,“坐上面来,地上凉。”不需要说太多,让他知道自己在身边就足够。
叶凌夙坐到沙发上,学唐爵的样,也捞了个抱枕抱怀里,抿着嘴笑。
坐在楼梯拐角处向下偷看的云络扁了扁嘴,自言自语:“顺其自然吧,两个大男人,难道还要我操心?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着了。”
第十三章
叶凌夙自从发布会后,每早准时到公司报道,穿过公司楼下时常出现的记者群,保持良好适度的微笑,不回答任何问题。公司里那么多明星,一线大牌也不在少数,绝大多数记者都不是冲他而来的,向他提问的记者中绝大多数也只是顺便一问,看看能不能抓个边角新闻。叶凌夙自然是乐得轻松,而客观来说,他确实没料到媒体和公众都对于“莱恩是DA词曲作者”这一新闻反应度这么低,连发布会在新闻里所占的分量也不大,估计这得益于近期“某影帝大婚”、“某歌后怀孕”、“某著名主持人转战影坛”等等各类新闻频发,记者实在没有过多的精力关注这个沉寂了一年多的、风头不再的小明星。
对此叶凌夙心理上并没有太大的落差,既因为一年来的淡出公众视野已经让他习惯了普通人的生活,也因为他本就不是对名利有执着心的人,坚持要当歌手也纯粹是出于那个被很多人轻看了的梦想的追逐。是站在舞台上面对着众人唱歌,还是站在舞台背后默默奋斗,他既已做出了选择,也就不会再后悔,不会再彷徨。少一些不必要的关注,对叶凌夙而言反而是一件好事,更宽松的环境,将更有利于他的生活和创作。
叶凌夙除了关心自己的创作之外,最在乎的就是唐爵,而尹霆翔则被他抛之脑后,不是说从此恩断义绝,两看两相厌,只是再也起不了什么爱慕的旖旎心思,毕竟不可能的事情,坚持只是对彼此的伤害,不如退回到合适的位置,即便不再可能亲密无间,至少也不要相视成仇。
叶凌夙待在公司里,心里却又担心着唐爵,有没有起床,晚上睡得好不好,有没有吃饭,药吃了没有,胃有没有在痛,等等问题搅得他不得心安。创作歌曲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一件被灵感所支配的事,灵感来时,可能一个小时就能创作出一首大卖的热门歌曲,灵感未到时,也许坐一整天也一无所获,所以也没有人疑心叶凌夙几天来的工作效率低下,若是始终保持一天一首新歌的创作速度才比较可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