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陪你走到生命尽头 下——紫藤络绎

“我不是在无理取闹，我也不是要知道你工作上的秘密，我只是希望你能告诉我你在哪里，你什么时候会回来，是不是很忙，是不是累了，因为我也会不安。”

“我知道你只是想更多地了解我，我会慢慢让你知道的。”

叶凌夙的火在一个人坐地板上发呆的时候就消了大半，听唐爵那么语无伦次地道歉和承诺，看唐爵那种装乖的可爱表情，再也没办法把脸板着了，做出很勉强的样子向右后方退了一步，方便唐爵把门推开：“那就看看你的礼物有没有诚意吧。”

唐爵急急忙忙把衣服从购物袋里拿出来，是一件白色的貂绒针织衫，开着略有些深的V型衣领，前襟的编织手法上着重用了点花样，整体来说款式很简单，但又能在不经意间体现出优雅，手感是一流的顺滑和柔软，是叶凌夙喜欢的那种低调的奢华。

“眼光还不错，我喜欢。”叶凌夙并不打算隐瞒自己对这件衣服的喜爱。

唐爵又从购物袋中掏出一条蓝色的针织围巾，正好可以和衣服搭配，叶凌夙也毫不客气地收下了。唐爵再从袋子里掏出了一对兔耳朵，一副兔爪手套，塞到叶凌夙的怀里：“这个可爱吧，我觉得特别适合你。”看叶凌夙表情有些僵硬，还晃了晃自己的脑袋，显示自己没有欺负他，“我不是也有吗？”

“你不要得寸进尺啊。门在那，请你出去。”

唐爵想，如果这时候不顺着叶凌夙的意，再把他惹恼了就麻烦了，乖乖地挪到房门口，临出去的时候还是不怕死地回过头：“要不等等你一个人试试？”

“出、去。”叶凌夙一字一顿地说。

唐爵刚走到门外，门就在他的背后以一声巨响做为最佳注解关上了，震得唐爵耳朵嗡了一下，吓得在角落里躲着听墙角的云络浑身一颤，睡得正香的点点和臭臭被吓得打了个滚爬起来，围着垫子转圈圈。

叶凌夙把玩了一会手上的东西，脸上升起一丝可疑的微红，对着镜子将兔耳朵套在脑袋上，嗯，是挺可爱的，对吧。

第三十五章

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春风得意有人诸事不顺。在世界上绝大多数人的眼里，尹霆翔就是那种绝对不需要为任何事烦恼的人，好像他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有着美好外貌、顺风顺水的事业、娇美如花的未婚妻的人，就如同身在天堂一般。

尹霆翔和阮云菁是绝大多数人认同的一对金童玉女，他们素来良好的个人形象以及大方相爱的毫不做作，不仅给公众留下了好印象，而且和他们正在拍摄的杂志画报主题十分切合——在你身边，就是我生命中最美好的假期。

深情款款的眼神，翘起的嘴角，交握的双手，相抵的额头，相拥的身影，每个细节都被一张张照片记录下来，简单的动作，普通的造型由他们做起来，无需后期修饰就可以当做海报来看。杂志主编看到成片后，估计脸上都要笑出花来了，单单是“尹霆翔、阮云菁订婚后首次合作”就是一个极大的卖点。

从化妆师、服装师到摄影师都觉得这天的工作顺利极了，尹霆翔和阮云菁皮肤底子好，又是天生的衣服架子，默契十足，情侣的感觉完全是本色演出，甜而不腻，高贵而又不遗世独立，在场的每一位工作人员都对他们赞不绝口。两个人卸了妆，先离开了拍摄场地，留助理下来处理没有完成的事项。

坐到车里后，尹霆翔卸下了脸上无懈可击的笑容，阮云菁担心地看着他：“你还好吗，其实你今天完全可以让经纪人和他们重新协调日期，等改天再拍的。这样，你就不用勉强自己笑了。”

“是已经答应的事，而且对方已经为了迁就我们，已经把拍摄地改到N市来了，我们再改时间也说不过去了。”尹霆翔靠在座椅上，牵过阮云菁的手，“而且，看见你，我怎么可能笑得勉强？只是现在，我有些担心爷爷。”

“像爷爷那么好的人，一定会吉人天相的。”阮云菁用力地回握他的手，虽然无数次的下决心离开，可还是想着能多陪他一天是一天。

尹霆翔用另一只手遮住了眼睛：“我当然希望爷爷赶快好起来，只是这次我有很奇怪的感觉，好像爷爷已经做好了去和奶奶相会的准备。”

“你别这么说啊，会没事的，不要胡思乱想。”

“我觉得人世间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能和自己心爱的人一直相伴。我奶奶去世得早，就留下我爷爷一个人，我看着爷爷的时候，就会觉得他总是那么的孤单，虽然爸爸妈妈都很孝顺，管家爷爷也总在他身边，但我永远觉得他的身边少了一个人。我不希望我的爱人先我而去，因为活着的那个更加孤单，我很自私的，所以，你答应我，一定要比我活得更长久。”

阮云菁点头，眼泪差一点就要夺眶而出。如果可以，多么希望可以陪你走到生命尽头。

“有些话，原本我是不想和你说的。”尹霆翔说到这里，松开了阮云菁的手，双手放在自己的腿上，眼睛盯着自己的手指。

“那你，”阮云菁感到自己的手心一下子空了，突然很怕知道他要说什么，很想要他不要说，可话到嘴边变成了，“就说吧。”

尹霆翔浅浅地笑了：“你总是这样，不愿意坦率的说出自己的感受。你知道吗，小时候我们认识的。我三年级转学到了你们班上，你那时候带着眼镜，乖乖女一枚。那个时候我很胖，你那个同桌总是带头嘲笑我、捉弄我，所有人都嫌弃我胖，只有你会帮我说话，会告诉我书和本子给他们藏到哪里去了，我分给我午餐吃。那个时候，我觉得你就和天使一样善良，一样漂亮。在四年级的时候，我又转学离开了，在离开的前一天，你还偷偷拉着我哭了。你还记得吗？”

阮云菁显然没有料到他会说这个，想了一会儿，侧过脸来看尹霆翔：“你说了我倒是想起来确实有那么一个同学，有一次，你的美术作业被他们埋到花盆里了，你没有作业交给老师，哭得可伤心了。”

“你有印象了？”尹霆翔居然有些兴致勃勃。

“有是有，可那真是你吗？”阮云菁实在很难把儿时认识的爱哭小胖墩和眼前这个比女人更漂亮几分的、不笑的时候有些高傲的男人联系在一起。

“我就知道你不认识我了，我可是一眼就把你认出来了。”尹霆翔有点不满的意思。

“我怎么可能把你和那个小胖墩联系起来。”阮云菁表示自己很无辜。

“你就不好奇我是什么时候认出你来的？”

“什么时候啊？”阮云菁从善如流。

尹霆翔居然露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那个时候你刚刚出道，还没有走红，有一天我看电视的时候无意中看到了你，觉得你特别漂亮，一下子就有了一种被电到的感觉。那个时候，我就知道是你了。然后我想，我也要成为歌手，这样总有一天，我们可以站在同一个舞台上。没想到我比我预想的还要幸运得多，能够得到你的爱。”

阮云菁有些晕头转向：“你是因为我才想成为歌手的吗？”世界上还有比这更甜蜜的情话吗，因为你，我想要和你成为一样的人。

“一直以来，我都是以继承家族企业，并将它发展得更好为目标的，当然，现在也是一样，只不过计划会推迟几年，不过，我觉得很值得。要知道虽然我很喜欢唱歌，但是直到在电视上看见你之后，我才产生了做歌手的想法，你唱歌的样子，让我觉得能唱歌给那么多人听很幸福。后来，我们在电视台遇到了，我得到了你的电话号码，我把你追到手了，你知道我是大少爷后和我闹别扭了，然后我们又和好了，再然后，我们订婚了。以后，我们要结婚，我们要生很多孩子，我们要带着他们一起出去玩，我们要抚养他们长大，然后由他们经营家族事业，我们要一起把世界的每个角落一起走遍，等到走不动路的时候，我们就回家，一起在花园里喝喝茶、赏赏花。你说好不好？”

阮云菁终于还是哭了，眼泪像是断了线的珠子，大颗大颗往下砸。为什么要带着必须离开你的心情，听你说这样美好的情话？

尹霆翔捧起她的脸，用手指擦着她脸上的泪珠：“我要告诉你的是，尹家的男人都很死心眼的，我既然认定了你，我就只要你，如果你敢离开我，我就只能孤独一生了。”

阮云菁拼命地摇头，泣不成声：“不要这样，不要啊。”

尹霆翔坚持捧着她的脸，让她和自己面对面：“我知道你有事瞒着我，我知道你一定是怕我担心，所以不肯告诉我，所以想偷偷离开我。如果我想知道是什么事，找人帮我查出来很容易，可我答应过你，我不会都用家族的力量调查你，我会尊重你的隐私，你的一切。可我不想我的尊重换来的是，连你为什么要离开我我都不知道；我不想我的尊重换来的是，你最爱的人遇到了什么困难我都不知道。你要相信我，发生了什么我们一起面对。”

阮云菁将尹霆翔的双手拉下，心又甜又酸又痛，仿佛被人攥在手里揉捏般的疼痛：“那你知道多少呢？”全知道了，就没法说出这样的话了吧。

“我知道你去魅蓝，我在那里听过你唱歌，我知道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样。”

“那么你想知道全部的事实吗？”

“我就是想要知道事实才会问你的。我原本不想逼得你那么紧，可因为爷爷的事，我害怕了，我怕你突然就不声不响得离开我。”尹霆翔将阮云菁的双手抓在手中，不让她逃离自己的掌控，否则，他害怕她在下一秒就会消失。

“那好啊，我告诉你，我早就该告诉你的。”阮云菁努力控制住自己，不让自己再哭出来，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尹霆翔自己身上发生的事，自己去看心理医生的事，医生给出了诊断结果的事，每说一句话就觉得原先关于爱情的努力和勇气在离自己远去，在一点一点化为泡影，在一点一点走向某个不知名的角落。

尹霆翔愣了一会儿，温柔地笑了：“原来就是这件事啊，我还以为有什么严重的事呢，这种事情完全不必担心。”

“什么叫做只是这种事！双重人格治不好的，知不知道！”阮云菁终于忍不住声嘶力竭地大声哭喊出来，她的压力和害怕终于达到了临界点，毫不保留，也毫不掩饰地释放了出来。

“知道知道，没事的。”尹霆翔将阮云菁狠狠箍在自己怀里，他不是不知道这个问题并不简单，但他绝不认为这会成为两个人之间的障碍。

“怎么没事，你不觉得我是个怪物吗？”阮云菁的眼神中透着绝望，任谁也想不到，那个在舞台上霸气十足的女人，内心是脆弱的。

“不会的，你怎么样都很好。”

“我现在只是在工作后会发病，如果有一天我在舞台上犯病了，别人会怎么看？”

“那个你是你心里的迷茫或者压力之类造成的，我相信你只要积极治疗，情况会得到很好的改善的，那个你就不会再出来，现在她不也很少出来吗？你要相信自己的情况并不严重，完全可以通过治疗调整到好的状态。”

“她出不出来完全不由我控制，而且，那个我是不是连你都不认识？那样的我，还是我吗？你看到那样的我不觉得别扭吗？”

“那不难啊，像我这么优秀的人，我会让另外一个你喜欢上的。这样多好，我合情合理地又拥有了娇妻，又拥有了美妾。”尹霆翔吻着阮云菁的鼻子开玩笑。

“那你会不会对她比对我好？”阮云菁吸了吸鼻子。

“你这样就吃醋了？你看你连自己的醋都要吃，那要是你不要我了，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你岂不是要难受死了？”尹霆翔爱怜地吻吻阮云菁的额头。

阮云菁绽开了一个转瞬即逝的笑容，随即又陷入了悲伤的情绪中：“总有一天你会觉得厌烦的，总有一天你会觉得我很可怕的。你那么优秀，那么美好，有那么多人喜欢你，终有一天你会发现，比我好的人多得是，你会后悔自己的选择的。”

“但绝没有一个人像你一样在我还不起眼的时候对我施以援手，像你一样只要一眼就让我怦然心动，我只认定我最初的选择，如果我是一个见异思迁的人，那么，我就不配得到你的爱。难道你就是这么想我的吗？”

“不是，你是很好的人，你应该得到更完美的爱。”

“我认为爱情从来就没有最完美的，只有最适合的。你就是最适合我的。”

阮云菁伤感的摇摇头。

“如果你离开我，我保证我会让你看到，我过得很不好。”尹霆翔搂着阮云菁，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

“你不能过得不好。”阮云菁喃喃自语。

“傻瓜，别胡思乱想了，陪我去医院看爷爷吧。然后，我们联系更好的医生和专家，一定把你的病情控制住。我一定会守护在我的爱人身边，要和我的爱人白头到老，这个愿望希望你能和我一同实现，好吗？”

阮云菁微不可见地点点头，心里痛恨自己的软弱和自私。可爱情，原本不就应该是自私的吗，爱着的，总会想要去抓住的，总会不忍心放手的。此时，自己能做的，或许就是调整好自己的心态，更加积极地配合治疗吧。

尹霆翔温和的笑了，这个傻瓜，为什么要因为这样的事想要逃离自己身边呢？爱不爱一个人，不是看她是否完美，而是看她能不能给自己动心和安心的感觉。爱情的最终目的地永远都是家，能够贫贱时不相弃，富贵时不相叛，疾病时不相怨，才是真正的爱情。

第三十六章

人世间的情感，不过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在尹霆翔和阮云菁又是煎熬又是甜蜜的时候，云络虽然和尹雅言电话短信没有间断过，感情一直处于持续升温的状态中，遮遮掩掩的约会也有过一次，但云络心里总觉得有一块空落落的，那块空了的地方，和尹雅言无关。

云络有个习惯，边吃早饭的时候会边上网，这天的早晨她和往常一样，抱着一碗燕麦粥边吸溜吸溜地喝着，边打开网页看新闻，映入眼帘的第一条新闻就是《惊闻悦盛集团创始人昨晨6：50逝世》，云络仿佛不认识字一般，把这条新闻标题来来回回读了四五遍，又打开别的新闻门户网站，各个网站的头条新闻都是关于尹老先生逝世的消息。云络手里的碗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掉在地上摔得粉碎，她的心像是跳得异常地快，又像是跳得异常地慢。

云络手指颤抖地没法在搜索栏里打出尹老先生的名字，也没法打出悦盛集团几个字，只得手脚发软地慢慢挪回自己的房间，打开电视，机械地用颤抖的手指摁着遥控器按钮，但凡是在播新闻的频道，都在播出这条消息，还有专家在预测尹老先生的逝世对悦盛集团股指的影响，对悦盛集团投资方向、未来发展的影响，专家们表示了自己的哀悼，随后又各抒己见，打起了口水仗。

云络对他们说了什么没有任何印象，她只是一再确定了这不是一条假新闻，他的老爷爷是真的不在了，可她只能透过冰冷的屏幕知道这个消息，她无法将这个冰冷的消息和那个虽然不多话但很温柔的老人联系在一起，她绝对没有办法承认她之前隐隐有过不好的预感，她甚至责怪自己，如果自己没有胡思乱想，老人也许就不会离开。

云络静静地跪坐在地板上，在脑海里回想自己和老人相处的一幕幕。她和老人见面的次数并不多，除了最后一次，之前鲜有长谈的经历。老人是在她读高中时突然出现的，之前她并不知道有这么一位长辈存在，十六七岁的孩子已经不太喜欢和长辈亲近了，因而她也并没有对这位突然出现的长辈迸发出太多的好奇心。高中毕业那年父母和外公外婆都移民到了国外，老人偶尔会来看看她，她对老人也逐渐有了些亲近之情，但她时刻记着母亲和外婆的叮嘱，始终不和老人过分亲近。她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将老人视为一位很好的长辈，一直以为自己没有对老人投入太多的情感，但血终究是浓于水，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将老人视为自己的亲人，老人的过世给她带来的打击和伤感远远超过她的预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