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秒钟的恋爱+番外——务虚生童

“来吧，我们会指导你的。”

陆朋说完不等我回答，便先四人四人分了两组，我和他是一组，然后就马上开打。

我站在场中，完全不得要领，站在原地，不知是不是该和他们一起跑，跑起来以后又不知往哪边跑才是正确的。

“晏灵，接球！”

陆朋的声音忽然从人群后方传来，我抬起头，那颗红棕色的篮球却已经飞到了眼前，近在咫尺之间。我措手不及，被带着巨大冲力的篮球连人带球撞倒在地上。

“嘶——”屁股重重落地，我疼得嘶声叫了出来。

那群人见我倒坐在地上，一起围上来问我有没有事。

“怎样？不要紧吧？”陆朋眼带关心地问，“都怪我，不应该把球传给你……”

“不怪你，是我太迟钝了。”

“那我们接着来吧。”

他把我从地上用力地拉起来，然后拍拍我的肩膀，和其他人说继续。

所有人又跑了起来，球在他们的手中传来传去，在我的眼前瞬间晃过又消失不见，把我绕的头晕脑胀，站在其中原地打转，像个十足的傻瓜。

“啊——”

球不知怎的又狠狠地撞上了我的后脑，我吃痛不已，捂着脑袋蹲下去，两眼全是星星。

“不好意思，真是的我太不小心了……你没事吧，晏灵？”

又是陆朋，他蹲下来和我道歉，语气甚是着急。

“没关系，我还是……”

我想说退场不打了，但陆朋说话快马上又截断了我的话。

“能站起来不？我们再来！”

我于是被他拉着硬是回到了篮球场上，彼时脑袋还是晕晕乎乎辨不清方向。他们打球很是厉害，无论是传球或是投射，无不快准狠。而身于其中格格不入的我，也同样落到了被快准狠的地步。

篮球就像是着了魔，认准了我是篮筐，无论我跑到哪里它都会追击到我，我全身上下从头到尾从前到后，几乎所有部位都享受到了它的亲吻。每当我被球打得喊痛蹲下的时候，陆朋他们就会拉起我，不顾我说暂停就继续开打。

又一次，球朝着我飞过来，我几乎能感觉到它击在我脸上时的巨痛。球离我不到十厘米的时候，我认命地闭上眼睛等待。

周围忽然一阵惊呼，而我也没有感觉到球打在脸上的痛感，我睁开眼睛。

“是邱野。”

“还有项荻……”

男生们看着突然出现在篮球场上的两个人，全部停了下来，有些吃惊地看着他们。

邱野的手掌稳稳地包住本该袭向我的球，他直直地看着我，两只眼睛像是骤然亮起的聚光灯，放出凌人而骇人的光芒。

“邱、邱野……”

我不敢置信，不知道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此。

“小灵，你想吓死我们……”

邱野的声音不复往日的玩笑嬉戏，变得严肃冰冷。

“好了，不是他的错，”项荻上前开口，眼睛扫一眼以陆朋为首的男生，幽幽地说，“我们应该报复的，应该是场上的其他人……”

“小灵，你先下去。”邱野说。

我看着与往日形象截然不同的他，第一次在心中产生了惧怕的感觉。我又看一眼项荻，他也是用眼神示意我退下。我忽然不敢再说话，只是抱着被球打疼的胳膊，走到体育馆的卫生间去清洗伤口。

“你们，是晏灵的同学吧？”邱野问。

“嘁，谁和那种恶心的家伙是同学……”

说话的是陆朋，此刻他的脸上全是厌恶和唾弃。

邱野蓦地把手上的球狠狠朝他砸去，正中他的脸庞。

“啊——”陆朋惨叫一声，鼻子被砸得流出了血。

“你们——”陆朋欲语，刚抬起头迎面又有一个球朝他飞去，这回是来自站在邱野对面的项荻。

陆朋的脸二度受创，鼻子几乎砸塌，痛得连叫也叫不出来，蹲在地上垂着头呜呜啜泣。

“刚刚还有谁用球打了晏灵？”

邱野语气沉冷，眼神凌厉地扫过站着的其他男生。那些男生被他一看，俱是心里怕得打起了抖，再看看被球打得不像样的陆朋，个个拔腿欲逃。

“啊！”

“啊——！”

惨叫声一声声响起，那些想逃的男生先后遭到了来自邱野和项荻的篮球攻击。

“想死的好看点就别给我逃，想死的难看点的就尽管逃……”

项荻阴沉着语调说，一边说还一边用篮球重击那群“好心”和我打篮球的人，几乎球球准击，力道巨大，把那群人打得大哭求饶。

“叫你们欺负他！”邱野狠狠地说，手下的篮球也越击越狠。

“警告你们，下次再有欺负晏灵的，会把你们打得连求饶都不行……”

我呆在卫生间，对外面的事情全然不知，等我再度出去的时候，球场上只剩了邱野和项荻，班上的同学一个都不见了。

“他们呢？”我不解地问。

问完我才注意到他们两个都在低头大喘着气，仿佛刚刚进行剧烈的运动。他们没有回答我，我便站在一边耐心地等他们喘过气来。

“小灵，以后别和他们玩了。”

邱野抬起头望着我，语气不容有辩。

“你说陆朋他们吗？”

“不管是谁，在学校里，除了我们，你都要离他们远远的。”

“可是……”他们诚心邀请我加入他们，我并不想拒绝啊，我在心里这样想，却不知为什么不敢当他们的面说出来。

“没有可是，”项荻插嘴，“他们全是不安好心。”

“啊？”

我有些怀疑，他们却同时瞪我一眼，像是在说“我们会骗你吗”，于是我便不敢再有异议。

“小灵，你伤得严重吗？”

邱野走过来，作势要撩起我的袖子，我连忙推开他的手。

“不、不严重啦……”我说。

“骗人！我们明明看见了，他们用球打了你的头和背，可能还有别的地方，快给我看看……”

邱野又欺身上来，全然不顾我的反对想掀开我的衬衫。

“你不要扯我的衣服啊……”

话还没说完，忽然感觉背上一凉。

“小灵——”

邱野看着我的背部，眼神闪过一道精光，说话声音又变得低沉吓人，我一下便僵硬了身体。

项荻也走到我的身后，看了半天才冷冷说出一句话。

“刚才的教训实在是便宜他们了……”

我听来觉得有些不安和不妥，支吾着问：“你们……把他们怎么了？”

“小灵，前面还有伤痕是不是？”

“啊？没有了！”

“给我看看！”

“邱野，你不要——啊！”

“居然全身伤痕……”

“快点放下我的衣服……”

“下次，绝不能放过他们！”

“你们……他们是我的同学，只是误会而已……”

“没有误会，他们摆明了欺负你！”

“不是，他们是好心请我一起打篮球，只是因为我不会打才会变成这样的！”

“小灵，你看清楚一点，他们根本是故意把球往你身上砸的。”

“不，不是……”

“晏灵！”项荻忽然扳住我的肩膀，语气温和又有些强硬，“相信我们，不要再和那些人来往了。”

我看着他，心中百味陈杂，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其实，早就知道了，陆朋他们，一开始就是在耍我。

一开始，他们就串通好以篮球之名来教训我，我其实猜到了。只是，我不愿意相信，也不想去相信，我仍旧跳进了他们的圈套，任由他们耍着我玩。

……假如，这样子对我，他们就能解掉一些心头之恨。

假如，这样以后，他们就会对我改观一些，不再把我当成透明的人，让我以为我活着，是真的在活着……

但是，果然还是不行啊，我果然还是不行啊……

谁告诉我，我现在活着，和死了又有什么不同呢？

十一天

今天是第十一天。

昨天发生在篮球场上的事情，我很快就遭到了报应。

我想，我被孤立了。

不似以前的漠视，而是明明白白的敌视加孤立。

早上来到，我看见我的书桌被用各种颜色的笔写满了难听的话，像是“恶心gay男”，“娘娘腔”，“一无是处的废柴”等等……除此以外，上面还附绘了许多生动形象的小人图，生怕我看不出他们在骂我。

我一言不发，低头用纸巾沾着水把课桌上的精彩彩绘擦掉。终于擦干净，我放下书包，准备坐在椅子上。

“砰——！”

一声巨响，椅子在我的压力下瞬间四散，原来椅腿早已被肢解破坏，而我则直接坐到了冰冷的地板上。屁股上传来一阵剧痛，我忍不住皱眉。

见到我的糗样，周围同学爆发出轰鸣笑声，其中还间杂着类似“活该”“笨蛋”这样的嘲讽。

我不声不响地从地上站起来，眼睛没看他们一下，垂着头，一步步走出教室。

上课铃声早响，门口老师正要进来，见我出去，大声叫住我。

“老师我请假。”

淡淡地对老师说了一句，我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教室。

在校园中失落地走着，我发觉我根本无处可去。

上课的时间，校园四周几乎没有人，平日喧闹不已的走廊和操场，此刻安静无比，仿佛世界就是一台电视，而此刻的宁静是被人不小心按了消音键的结果。

太安静了，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在死亡的声音。

我在校园中一棵种了大榕树的园墙上坐下，脑袋像是死掉了一样，无法进行任何一种思考。

太阳光从密集的绿叶中射进来，印成地上许多不成规则的小块阴影，有的还落在了我的肩上，手臂上，指缝之间……

我伸手接住一块，光斑印在我的手掌中央，传来微不可感的温暖。风细细地吹着，不时撩起我的头发，发丝遮住我的眼睛，我又用手将它拂开。

“介意我坐在这吗？”

一个温和的声音忽然在我头顶响起，我抬起头。

他对我微笑一下：“我叫曲昭……我知道你，晏灵。”

我疑惑地看着他，这个长相谦和文雅，笑容平易近人的男生。

他在我旁边坐下，但隔得不是很近。

“你为什么没去上课，一个人坐在这里？”

他轻声地问我，自然的语气听来仿佛已把我当成是他熟识的朋友。

我没有说话，只是沉默。

“我……”他再度开口，“其实我关注你很久了，晏灵你……长得很像我的弟弟，不过他一年前去世了。”

他的话让我有些错愕，同时又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个。

“我和弟弟关系很亲，他一直很依赖我，我也一直很喜欢他，可是一年前他忽然得了急病，一夜之间他就撒手死去，留下毫无心理准备的我……”

“你不要伤心……”我忍不住开口安慰他。

他勉强地笑了笑：“我知道，可是每次想起他，心里就会很难受……”

“我明白……”我低着声音说，“我明白你的感受，丧失心爱的亲人的痛苦，我明白……”

“难道你也有这种经历……”

“不，”我摇摇头，“但我能够想象得到……”因为再过十天，我的亲人也将遭受这种痛苦的折磨，而改变不了这些的我，除了比她们更加痛苦难受以外，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你可以告诉我吗？”他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一句。

“嗯？”

“你一个人坐在这里的原因。”

我了然，回想起刚刚的遭遇，心里犹豫着要不要和他倾诉。

“没关系，你不想说也不要紧！”他急急地说，“我只是，觉得你的样子很悲伤，因为那张酷似我弟弟的脸上的表情居然那么难过，看在我眼里，实在是……”

“我被同学孤立了，”我截了他的话，说时眼睛没有看他，只是认真地盯着脚旁边从树洞里爬出来的一排黑色蚂蚁，“我在班里，呆不下去了……”

应该说，这个世界呆不下我了……

风柔柔地吹过来，大榕树叶一阵窸窣声响，光影轻轻摇曳，好似有只无形的手在挥动这一切。

我的话似乎落尽了风里，轻飘飘的，撒进满天的尘埃里。

他半天不说话，让我怀疑他到底听没听清。

“晏灵，”曲昭忽然温柔地叫我的名字，“你很难受，对不对？”

他的眼神柔和，唇边的微笑尽管清淡却暖和真诚，我和他对视，一时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

“没关系的，尽管哭吧……要不要我借你肩膀？”

我小声呜咽着，对他的话摇头作答。

“你真的很像我弟弟……”他说，“容易被人欺负，满腹委屈不敢和人说，只能自己藏在心里，一个人找地方哭泣。”

“他原来从不让我知道他在学校受人欺侮，一直隐瞒着我，可有一天我看到他身上的伤痕，终于还是发现了……我去教训了那群欺负过他的人，警告他们不准再对我弟弟做出那种事……”

“我以为他们答应了，谁知他们变本加厉，以为我和他们不同校，不会再去找他们麻烦，就把小弟欺负得更惨……你知道我后来是怎样做的吗？呵，我直接报了警，让他们全部进了少管所，然后我申请转学到小弟的学校，片刻不离地守护在他身边……自此之后，就再没有人欺负小弟了。”

我有些羡慕他的弟弟，因为有这样爱他的哥哥全心全意地守护着他。

“晏灵，你可以做我的弟弟，让我来保护你吗？”

他微笑看着我，语气不似恳求更似要求，一个付钱却不要回报的要求。

我不知如何作答，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许久想不出合理的回答。

“你不愿意吗？”

我赶紧摇摇头。

“那你就是答应了！”

他语气兴奋，我刚要开口否定，他却用手挡住我的嘴。

“你答应了，对不对？”

他又问一句，言语中充满了神秘的蛊惑力量，我看着他黑亮的瞳孔，鬼使神差地就点了头。

“太好了，晏灵……”

他把我拥进怀中，轻轻地抚着我的背。

“你们两个——！”

一个气愤的声音忽然在旁边响起，我连忙推开曲昭，看向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