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秒钟的恋爱+番外——务虚生童

我千犹豫万犹豫，终于还是决定主动去一次他们的班级，希望可以遇见他们，然后解开我们之间的误解。

“是晏灵么？”

背后有人喊我，我转过身去，曲昭穿过走廊上的人群向我跑过来。

“看着背影就觉得像你，你来这边做什么？”他微笑着问我。

“哦……我……”我支吾着该不该说出来。

他观察我犹豫的神情，便猜：“找邱野他们？”

我低下头。

“在那之前，可不可以先给我一点时间？”他说。

我找他们不急在这一时，况且看曲昭的神色似有重要的事情，便答应了他。

“这里人太多，我们去别的地方。”

他拉起我的手，快步往教学楼下走去。

我们在上一次遇见的大榕树圆墙上坐下，但曲昭坐下来以后反而不再说话，面色多有犹豫，语言又止的模样。

“是什么事情？”我先开口问他。

“那个……”他似有些不好意思，眼神闪躲，不敢和我对视。

“嗯？”

“晏灵，我……”

“说吧，我听着。”

“我想对你说，”他说着又顿了一下，脸上泛出诡异的红，“我……我喜欢你。”

我愣了一下，随即又对他一笑：“这个，你上次不是说过了吗？”

“不是！”他声量提高，“不是那种喜欢，不是哥哥对弟弟的喜欢，是恋人的喜欢，是想拥抱你的那种喜欢，你懂吗？”

“你……”

“晏灵，我喜欢你……”

他看着我，眼神肃穆认真，让我找不出一丝玩笑的意味。

“曲昭——”

我开口欲语，却又被他打断。

“晏灵，请先让我说完吧。”他沉沉的声音说开，我没有插嘴的余地。

“我从很久以前就注意到你，是真的很久，久到我已经不记得是从哪一天遇见你，然后就再忘不掉你。我开始观察你，装作不经意地向别人打听你的名字，在你看不到我的地方偷偷地遥望你。我看见你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脸上虽然装着不在意，但你与他们擦肩而过以后，又会小小地叹息……”

“多看你一秒，我就会觉得自己比上一秒更加喜欢你……每一次，我都告诉自己勇敢一点上去和你告白，但我知道那时候你还不喜欢男生，我怕一旦表白，就会被你厌恶，于是我一再地沉默，一再地躲在你的背后，对自己说只是看着你就够了，只要能够维持着这份喜欢的心情就够了……”

“可是，你终于还是先被别人抢走了……”他说着苦笑了一下，“我早该知道，总有一天你会被其他人追求，你终于会被其他人发现，发现你的单纯善良，你的美丽可爱……我现在只恨，当时自己没有更加勇敢一点，像邱野和项荻他们一样，再强势无理一点，这样说不定，你现在喜欢的人就会是我而不是他们……”

我呆呆地听他说着，心中洪浪翻腾，脑中一片凌乱，惊讶苦恼等等情绪一起涌上来，让我无路遁逃。

“……晏灵，与他们分开，和我在一起，好不好？”

曲昭向我伸出手，笑容温暖和煦，我却是愣着，看着他的手无法言语。

“只说一个不字而已，你还要想多久？”

戏恼的声音忽然插入进来，我吃惊抬头，邱野和项荻赫然正站在三米之远的树荫之外，齐齐地望着我。

曲昭也是惊，转过头去，见到来人，立即没有好气。

“你们为什么又出现，不是不再理会晏灵了吗？”他怒视着他们问。

邱野一步步走过来，走至曲昭面前，吊着眼睛说：“这里没有你说话的余地。”

曲昭不禁后退了一步，似是被邱野冰冷的声音吓到。

“晏灵，你还不打算拒绝他么？”

项荻不知何时走至我身侧，双手插着裤袋，声音悠然，却又隐隐觉出一些不满。

“我……”

“晏灵！”

曲昭忽然叫我一声，眼神悲伤，我看得不忍，心里想好的话到嘴边又吐不出来。

“小灵，我们只给你三秒钟，留他还是留我们，你决定。”

“邱野……”

“三——”

“我……”

“二——”

“一——”

“我说！”

我冲着不给我丝毫余地的邱野急喊一声，他耸耸肩，耐心等待我的回答。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转过身面对着曲昭。

“对不起，曲昭，我不能答应你，我只能把你当哥哥看……”

“我只能谢谢你的喜欢，是真的，我很高兴，无论是过去，还是这两天，我能够遇见你，其实是我的幸运……但是，我想我已经没办法分出更多精力来喜欢别人了，我的心，无论怎么切，都分不出更多块了……所以，我很抱歉，我必须和你说对不起，请你放弃我，去寻找一个比我更好的男孩吧……”

我缓缓对他说完，他垂眸听着，一直不曾言语。

“喂，人家都说不要你了，还不快走开！”

邱野不客气地驱赶人，说话犹如仗势欺人的土豪。

“好，”曲昭抬起头，望着我说，“既然这是你亲口回答，我也只有听从了，但是，”他又挂上一贯平易和蔼的微笑，“你还是我的弟弟，我还是你的哥哥，是不是？”

我点点头，不容置疑。

“……既如此，我走了，记得以后若有烦恼，不要一个人闷着不说，你可以随时来找我。”

“嗯，谢谢你。”

我看着曲昭离去，身影在光影下显得寂寥，而这又都是我造成的，便不禁悲从心来。

“还看什么看，人早走了。”邱野扳过我的身体对我说道。

“晏灵，你现在该做的，是想想怎样安慰我们。”项荻也道。

我看一眼他们，又垂下头。

“对不起，”我说，“之前是我不好，让你们不开心……”

“只有这些？”

“还有，谢谢你们，没有抛下我，没有不要我……”

那两人听了俱是小小地勾起唇角，却又倏忽隐去，不肯让对方察觉。

邱野心思百转千回，马上就从刚刚的悲愤情绪跳出，起了戏弄的念头：“你不听我们的话，和其他男生这么接近，我们不能听你两句话就消下气来……”

我不安地抬头：“你们还生气吗？”

邱野不看他，只淡淡地“嗯”一声，却把我惊得更加不安。

“……需要怎么做，你们才能不生气？”

邱野奸计得逞，狡猾一笑，和项荻对视一眼，继而说道：“想让我们不生气啊，除非……”

他又故意买一个关子，我急问：“怎样？”

“小灵你……主动亲我们一口！”他咧开嘴笑着说道。

我突地烧红了脸，眼神游移，心也开始砰砰地急促跳起来。

“不行？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和项荻就离开咯！”

邱野说着便拉起项荻欲走，我急忙叫住他们。

“别——！”我随手捉住了项荻的手。

项荻挑了挑眉，看看抓他的手，声音没有起伏：“要来吗？”

我抬眼看了看他，不到一秒便转开眼，随后又看他一眼，然后又飞快地转开……真是的，我为什么总是处于这种尴尬的境地，实在是又气又羞又没道理！

“三秒钟。”

项荻也学邱野的招数，完全不体谅我挣扎不定的心理活动。

“三。”

“二。”

“一——”

当他念到一的时候，我终是抱着死的心理，踮起脚尖飞快地在他嘴唇上亲了一口。亲完还来不及看项荻的表情，便听邱野兴奋地说：“我也要我也要！”

我看着他，想着一个已经亲了，不能厚此薄彼，便闭上了眼睛，往邱野的方向亲过去。

轻轻触到他的嘴唇，我便想离开，不料邱野却忽然按住我的后脑，狠狠地吻住我。

“唔！”我惊呼，声音却被他的唇堵着，淹没在喉咙里。

大约过了一分钟，他终于放开我，笑得十分满足。

我大喘着气，瞪着他酝酿着一会开骂，谁知还没缓过气来，我的头突然被另一股大力扭过，随即便见项荻的脸朝我压下来。

同样的手法，同样落尽了他们的圈套。

明明气愤不已，却觉得心里好像有丝丝甜蜜在滋生。

我想，这就是喜欢的感觉了吧……

如果，真的是如果，哪怕只能假设，也请让我好好地假想一下。

我希望，可以和他们走得更近一些，更远一些。

希望可以给我更多的时间来多了解他们一点。

给我关心他们的机会，可以为他们着想的机会。

希望可以看见他们更多的笑容。

那种，只因为我而绽放的笑容……

八天

今天是第八天。

我第一次希望幸福可以没有尽头，即便有，也请不要让我看见。

但时间是公平的，它公平，每分每秒，我看得一清二楚。像水一样流逝着的，从我指缝之间滑落，没多久就消失不见，这就是我的生命。

我想起来，这辈子，我还没有坐过飞机、轮船，甚至火车……我总是想坐一次火车，这种执念很深，我也不知道它源自何处，但就是很想去坐一次。

不管旅途如何，不管终点是哪，只是坐在火车上，给我一个可以看见沿途风景的车窗，这就足够。

愿望本身并不难实现，但是真的实现，又似乎有些困难。大概是我把它藏得太深太深，在我心里的某一个深渊，若是我自己不说，那么这辈子估计能知道的就只有老天了。

我以为如此，至少在我站在火车站月台上的前一时刻，我真的如此以为。

邱野和项荻分开站在我的两边，一人一边牵住我的手。三个人肩上皆还背着书包，身穿学校制服。我站在这两人的中间，一脸恍惚，犹如置身梦境之中。

“小灵，一会别和我们走散了。”邱野叮嘱我说。

我点点头，心想你们两个把我的手抓得这么紧，即便想走散也不大可能吧……

一阵尖利的声音从右侧火车轨道远处传来，不多久，我看见火车车头出现在视野之中，带着风的呼啸缓缓停止在面前。

“来，上车。”邱野拉起我的手准备登车。

“人多，要抓紧我们。”项荻低沉道一声。

我跟着他们上火车，人多拥挤，从登车到找到座位坐下，几乎是在人贴人的无缝隙状态下进行。

“对了，我们去哪？”

坐下以后，我才晃然想起自己忘记问他们这个问题。

邱野坐在我的对面，听见我的话咧嘴一笑。

“你猜猜。”他说。

我皱眉，这两个人一放学就拉着我来坐火车，样子神秘得很，我根本没办法猜。

我摇摇头，期待他给我说出答案。

邱野却仍旧吊着我的胃口，说一句很欠的话：“到了你就知道了。”

我又望望项荻，哪知他也是沉默。

我有些气，不再看他们，转而往车窗外看去。

此时火车还没开动，上车的人络绎不断，车内人声哄杂。

“路程会有些长，你先睡一会吧。”

项荻对我说一句，我却有些犹豫。

“我想看风景……”我说。

邱野听了回答得快：“没关系，你就先睡，路上风景有好看的我叫醒你。”

我想着今天下来的确有些疲累，眼皮也沉重得很，便对他点点头。

“记得一定要叫我！”我又提醒他。

他保证道：“一定！”

我这才靠着椅背，慢慢地合上眼皮，打算先好好地驱除些困意。

一觉睡去，安稳深沉，不知多久，感觉梦的深处隐隐有声音在叫我。

“小灵，快点醒来……”

我迷糊地睁开眼睛，看见了邱野的脸。

“快看窗外！”他说。

我把头转向窗外，入眼的美丽景色顿时将我的睡意一赶而散。

是田野，暮色中苍幽幽的一大片，土地平旷，屋舍俨然，阡陌纵横，就如文章《桃花源记》里所说的，那样自然平凡，那般无常而旷伟的田地。只是看不到人和鸡犬，我想他们大约是回到了各自的屋里，围桌用餐。

我不禁将双手趴在车窗上，一言不发地看着这只有电影和梦境中才出现过的情景。

田野应是种满了秧稻，绿油油的叶子，只是夜黑，看不大清真正的颜色，所以我只是猜。我一直喜欢嫩绿无害的颜色，仿佛包含了生命的最脆弱和最坚强，这种色彩总给人希望，仅是看着，也觉得浑身充满了能量。

庄稼就更加触动人心，那一亩亩分割整齐的稻田，早从万年伊始，便无穷无尽地养活着一代又一代的人，即使朝代有更替变换，只要土地还在，人类就总是能从倒下的地方再度起来。

我想着，不知怎的就有了一股对历史的感慨，于是不禁好笑出声。

“你在笑什么？”

邱野凑上来问，学着我的样子把手扒在窗框上。

我笑着摇头：“没什么。”

邱野难得不追究：“刚刚的景色，喜不喜欢？”

“嗯。”

“看，那里有个稻草人！”

邱野指着遥远田野上一个模糊的东西，我看过去，果然是稻草人。它正对着火车的方向，头戴一顶大草帽，身上着一件破烂的白色衬衣，两只袖子拖曳过长，在徐徐的晚风里一下一下地摆动，真和我印象中的稻草人一模一样。

“邱野，你说，它寂寞吗？”

我看着愈渐远去的稻草人，傻傻地问一句。

“不寂寞吧，全世界也不止它一个稻草人啊！何况，平时不是会有很多的麻雀会去拜放它的吗？”

邱野的语气很是认真，听来更像是一个孩子的回答，却让听的我心下一宽，仿佛有什么想不通的东西一下子全都顺畅了。

我弯起嘴唇：“你觉得，稻草人会在它的一生里找到它的同伴吗？”

“肯定可以！”邱野不假思索肯定道。

我挑眉：“哦？”

邱野道：“找不到的话，他们都会很寂寞，那不是很奇怪吗？”

我呵呵笑起来，明明你的想法更奇怪吧！

火车快速行驶，车窗外的景色一晃而过，走得越远，夜色越深，窗外景致也越加模糊，渐渐地，除了灯火和高山，我们什么也辨不出了。

下了火车，我被他们拉上一部的士。

“到底去哪？”我不死心地又问他们一句。

“很快就知道了。”邱野道。

我无辙，只得看着的士往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城市和街道拉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