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洛态度冷淡,萧时满月宴时也并未来赴宴,霜翎自知他不喜自己,原本今日进宫心中忐忑,只是见到萧时这般模样倒是忍不住笑出声来。等萧轻弦洗漱完毕,两人一同用过早饭,霜翎接过萧时,跟着萧轻弦一同进宫。
今日本是小年,宫中摆了家宴,彼时萧墨笙与住在宫中的萧海乐已到,正围在萧洛身边说笑。萧轻弦带着霜翎进门与萧洛行了礼。毕竟萧时是萧洛长孙,看到霜翎抱着的襁褓,萧洛脸上笑开道:“快将朕的孙儿抱来瞧瞧。”
霜翎甚少与萧洛接触,只觉他平素威严却又深不可测,僵直着身子走过去将萧时递给站在一旁的宫女,忙躬身恭恭敬敬的退开。
从宫女手中接过萧时,萧洛拨开围得严严实实的襁褓,露出萧时白嫩嫩的脸颊。一路颠簸萧时早已醒来,正咬着自己的手指吃的正欢,离了霜翎的怀抱也不哭闹,睁开圆溜溜的大眼睛看了萧洛一眼,嘴角垂着口涎咯咯一乐便继续吮自己的手指。
萧洛子息单薄,只剩下这四个皇子,已多年没见过婴孩的模样,虽是不喜萧时出身,却也难掩老人心性,抱着萧时自顾自逗弄起来。
眼见萧洛与萧时玩得高兴,霜翎微微松了口气,转头看了看萧轻弦,见他脸上也是同样的释怀之色,两人相视一笑,霜翎悄悄往萧轻弦身后退了些,萧洛虽是喜欢萧时,却定然会对自己心存芥蒂。
不多时,只听门口福喜回报萧锁辞求见,萧洛脸上依然带笑点头道:“叫他进来。”
萧锁辞进门看见霜翎,又见萧洛怀中抱着个婴儿,脸色瞬时一沉,随即又笑开来走上前笑道:“儿臣见过父皇。”又续笑道:“大皇兄,三皇兄。”
萧海乐站起身来也笑道:“七皇兄。”
一家人似乎是和乐融融,萧洛抬头笑道:“坐吧。”
萧锁辞坐下身来探身看了看萧洛怀中的婴儿笑道:“我这小侄儿竟已这么大了。”
萧轻弦笑着点了点头。
萧洛接口道:“转眼都是百岁了,朕这些日子身子不好,倒没见过。这孩子长得还真是喜人。”
萧锁辞眯着眼状似不经意笑道:“这孩子生的虽是奇特,现下倒是长得好。”
众人都是一窒,萧墨笙兄弟三人朝萧锁辞看来,霜翎也微微皱了皱眉又朝后退了些。倒是萧洛神色如常,伸着手指在萧时脸上抚了几下淡淡道:“都是我皇家子嗣,哪里生得奇特?”
萧锁辞立时闭口不言,这些日子以来,萧洛对他宠爱不似从前,似乎极是不满,虽不知是否是他知道了自己与邱梓易联手之事,萧锁辞这些日子却都战战兢兢不敢造次。
萧轻弦目光在萧洛与萧锁辞之间转了几转,终是微微一笑开口道:“时儿今日见到父皇也高兴地很,若是往常这个时候尚还在睡梦中。”
萧洛果然脸上又有欢喜之色,抱起萧时悠了几下,逗得他咯咯直笑。
萧时白胖可爱,萧洛今日似乎也甚是高兴,家宴散去时虽未对霜翎说一句话,却也并未为难于他。霜翎松了口气,抱着萧时同萧轻弦慢慢朝宫外走,他自陪着萧轻弦开牙建府后便几乎没再进过宫,看着宫中的景色微微一叹,又想起儿时不用勾心斗角轻松自在的日子,更觉感慨。
萧海乐满心想跟着萧轻弦回府,却被萧洛强留在宫中禁足,不甘不愿的跟着萧轻弦向外走,虽出不得宫门,可也不想回自己寝宫。
霜翎依着侍卫之礼跟在萧轻弦与萧海乐身后不紧不慢地走,却听身后有人冷笑一声唤道:“皇嫂。”霜翎转过头,果然是萧锁辞,想来他今日在萧洛处碰了壁,此时干脆来找自己麻烦。心中无奈,霜翎却也只能叹了口气站住脚道:“皇嫂不敢当,七王爷唤我霜翎便是。”
听到身后的动静,萧轻弦微微侧头看了他二人一眼,却又一言不发转了回去,霜翎要伴在他身边,他便有意让霜翎经历这些风浪。
萧锁辞笑道:“前些日子我与皇兄在宫中疗毒,皇嫂想必受惊了吧。”
霜翎垂着眼帘淡淡地道:“七王爷说笑了,霜翎堂堂男儿,怎会如此容易被惊吓。”
萧锁辞挑眉道:“堂堂男儿?本王倒没见过哪家男儿能怀孕生子……”说罢上上下下打量霜翎一番,不待霜翎开口续又笑道:“皇嫂如此成竹在胸,恐怕是早就知晓皇兄剧毒已解吧。”说罢凑近霜翎耳畔低声道:“那日皇兄夜闯皇宫,可是凶险万分呢。”
霜翎脸色依旧抬眼看着萧锁辞,微微一笑道:“七王爷那日那出夜袭唱的也不错,霜翎领教。”
萧锁辞脸色一变冷笑道:“皇嫂牙口倒是越发灵便了。”
霜翎依旧不温不火笑道:“七王爷过奖。”话音刚落,只听一人迟疑唤道:“霜翎?”
此声一出,连萧锁辞都是一怔,齐齐转过头望向来人,果然是今日正在宫中当值的严峻煊。萧锁辞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看着严峻煊冷冷哼了一声。
严峻煊走到近前朝着萧轻弦三人揖道:“见过三王爷、七王爷、八王爷。”
萧轻弦皱起眉头,严峻煊与自己该是立场有别,却这样不管不顾出声唤住霜翎实在奇怪,不禁转头看了霜翎一眼。萧锁辞也是一脸冷意看过来,霜翎干笑两声,万料不到严峻煊会当着萧锁辞的面与他寒暄,抱着萧时不着声色的退了两步点了点头敷衍道:“严兄。”
严峻煊亦是有些后悔,他方才看见萧锁辞一脸阴狠看着霜翎,一时冲动喊了出来,心中想着替霜翎解围,谁知竟叫自己陷入困境。他不想与萧锁辞翻脸,转过头仔仔细细看了霜翎一眼,确认他的确没有受伤,朝着众人一抱拳道:“严峻煊冒昧打扰,告辞了。”说罢转身就要离开,的确,霜翎是萧轻弦的枕边人,也早已为他诞下麟儿,有萧轻弦在身边,萧锁辞又怎敢为难霜翎,又怎需自己插手?
冒冒失失跑来只为打个招呼,严峻煊绝非如此思虑不周之人,又想起他脱口而出唤的乃是“霜翎”,萧锁辞脸色更加阴沉,冷冷开口道:“严峻煊你好大胆子,如此惊动皇嫂,该当何罪?”
他故意提点皇嫂二字,果然严峻煊脚步顿了顿转过身来,垂着眼帘朝霜翎抱拳道:“严峻煊鲁莽,霜……三……还请不要见怪。”霜翎与三王妃在口中反复了半天终是没能出口,霜翎二字在萧轻弦面前吐出太过唐突,又实在不愿唤出三王妃三字,严峻煊只得含糊带过。
霜翎面色尴尬,萧锁辞这般挑拨自己与严峻煊关系,还望严峻煊心中莫存芥蒂才好。忙开口笑道:“严兄哪里话,唤我霜翎便是。”
他故意讲话说的亲近,萧锁辞脸上更是阴沉,看来日后若是有变,严峻煊已是不可尽信。
严峻煊瞟了一眼霜翎怀中的萧时,强压下心中不悦站直身子便转身离去。
他们几人暗潮汹涌,萧轻弦自然不会感觉不到,眯着细长的双眼看着严峻煊的背影,又看了霜翎一眼,冷冷淡淡的哼了一声,转头朝萧海乐道:“已快到宫门,你该回去了,莫教父皇又怪罪。”
萧海乐鼓着嘴垂下头嗯了一声算是答应却不动身,只看着萧轻弦带着霜翎出了宫门。
萧轻弦自上了马车便一言不发,霜翎知他心中不悦却不知为何,想来该是萧锁辞今日之举叫他心中不畅快,无法开解便只是坐在一边,将裹得严严实实的萧时放在马车的软垫上,自己则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萧轻弦看了半晌始终不见他说话,冷哼一声皱起眉头道:“你与严峻煊倒是相交甚笃。”
听他开口,霜翎忙睁开眼看着萧轻弦,点了点头道:“我与严兄见这几面,相谈倒是投缘。”
萧轻弦眼中寒意愈盛:“我已说过,你是我府上王妃,莫要与其他男子从往过密,你都当做耳旁风么?”
霜翎一怔,萧轻弦因着这种事大发雷霆还是头一回,他颇有些不知所措,只得一言不发抬头看着萧轻弦等他自己消气。
第七十五章
萧轻弦看霜翎不言不语,脸色更加阴沉,靠在车壁上冷冷看着霜翎。
见他不说话,霜翎只得开口道:“王爷息怒,我与严兄……严峻煊只是朋友,并无其他。”
萧轻弦也知霜翎与严峻煊定不会有其他,奈何看到严峻煊对霜翎与众不同到了不避嫌的地步,便忍不住自己心中的怒气冷声道:“莫非要等你与他有了苟且之事才许本王管教么?”
萧轻弦身居高位,本就没什么替他人着想的想法,这句话说得尖刻,霜翎忍不住皱起眉不答话。
萧轻弦冷声续道:“日后不许再与那严峻煊来往。”
霜翎原本已打算疏远严峻煊,未免害人害己,只是萧轻弦这般口气反倒激起他的性子,虽不敢出言顶撞,却也不开口答应。
萧轻弦果然更怒,一掌拍上了身下的软垫喝道:“本王说话你为何不答!”
他这一掌拍的重了些,原本睡在垫上的萧时登时被他惊醒,张开眼便咧嘴哭了出来。
霜翎伸手抱过萧时,脸上肃然道:“王爷息怒,且听霜翎一言。”见萧轻弦不说话径自续道:“不论何时霜翎都是王爷的贴身侍卫,既身怀武功,便不该如姬妾一般困在府里,眼下情势,依霜翎看来,我该是倾尽所能辅助王爷成事。王爷这般束缚于我,霜翎不服!”
类似的话霜翎也曾说过,只是当时他身边并无欣赏之人,萧轻弦也就没大发雷霆,两人都未将这话放在心上,今次听来萧轻弦眼神一黯,霜翎甚少反抗,这等忤逆之话更是从未说过,看来此番是真的动了怒。看了一眼霜翎怀里的萧时,萧轻弦心中怒火稍稍平息一些,无论如何霜翎都为自己诞下世子,朝夕相处二十几年,该当不会再移情他人。当下不说话也不责罚,只皱着眉头靠在车壁上看着霜翎。
霜翎此话一出也有些后悔,无论如何出言顶撞大是不该,等了片刻不见萧轻弦责怪,便也软下口气道:“属下出言不逊,还请王爷见谅。只是属下所言,还请王爷三思。”
萧轻弦依旧不说话,闭上眼睛不再看霜翎。
霜翎摸不透萧轻弦的意思,既不像消气又不像盛怒,也就闭口不言,摇着手臂安抚哭闹不休的萧时。萧时今日累了,方才睡着就被萧轻弦惊醒,躺在霜翎怀中委屈的哭红了小脸,没了力气还不肯停下,攥着霜翎的衣角哼闹。霜翎被他闹得头昏脑胀,顾不得再看萧轻弦脸色。直到马车停下萧时依旧在哭闹,霜翎没了办法,不管萧轻弦理不理会,告了个罪便抱着萧时进府去找乳母。方从萧时房中出来,就看见萧轻弦站在门口,手腕一紧被他拿住,霜翎挣了一下未能挣脱,便也不再费力,跟着萧轻弦进了一旁的卧房。
情欲来势汹汹,霜翎与萧轻弦亲热久了,没几下便被他带入佳境,只是今日的萧轻弦不似往常温柔,动作键颇有些惩罚的意味,霜翎知他是心中恼怒,只是这般不言不语倒似是默许了自己方才的话。近在咫尺的这个男人虽说不懂体谅他人,却不掩其骨子里的温柔,霜翎微微挑唇,迎上去吻住萧轻弦的嘴亲了亲,在他耳边低声道:“多谢王爷。”
原本今日是想惩罚霜翎,耳畔听到了霜翎温柔的话语,动作就再也粗暴不起来,萧轻弦不悦的瞪了霜翎一眼,重新温柔下来,静静的享受着与他契合的身体。
云收雨歇,萧轻弦躺在床上喘息着搂着怀中的人,两人沉默了半晌,终是开口道:“日后你自己拿捏分寸。”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叫霜翎松了口气,这是答应了不再束缚自己,动了动身子,霜翎只觉萧轻弦留在自己体内的白浊黏黏腻腻,撑着坐起身来点了点头道:“多谢王爷。”便要越过萧轻弦下地。
萧轻弦伸手拦了拦随口问道:“做什么去?”
霜翎顿了顿方含糊道:“我去沐浴,可要给王爷也准备?”
萧轻弦懒懒的嗯了一声,跟着坐起身来,淡淡的道:“快到午饭时候了吧,让紫玉准备水进来,洗过后用饭。”
白日宣淫,霜翎顿时脸红过耳,垂着眼帘站起身来吩咐守在门外的紫玉准备热水。
霜翎身子渐好,在府中闲得无聊,便重新护送萧轻弦每日上朝。早在萧时的满月宴上他便将京城的官员认了个七七八八,此时站在宫外无聊,看着进出上朝的官员,更是在心中捋了个清楚。他站在宫墙外等萧轻弦,严峻煊当值时路过宫门也会出来与他寒暄两句,只是职责在身不可久留,霜翎也存了避嫌的心思与他疏远了些,两人倒不如从前热络。严峻煊三日总轮得到两日当值,霜翎也习惯了时常与他见面,只是两日都未见他身影,霜翎心中疑惑,却看到巡逻而过的禁卫军仍旧是严峻煊的副手带领。他与这副手只是点头之交,与外臣相交又是内臣大忌,是以霜翎不好上前发问,只得与那副手点了点头目送他带人走远。
萧轻弦下朝时脸上似有些喜色,外人看来虽仍旧是那般淡然,霜翎却知他心中定有欢喜之事,待回了府忍不住问道:“王爷今日上朝可有何喜事?”
萧轻弦淡笑着点了点头:“萧锁辞自掘坟墓,我替他欢喜而已。”
霜翎有些诧异,今日上朝时还看见了萧锁辞的身影,难不成是朝堂上说了什么冒犯萧洛的话语?忍不住疑惑道:“七王爷?”
萧轻弦笑道:“今日朝堂上父皇大发雷霆,当着朝臣的面杖责萧锁辞十下。”
对王爷的杖责自然比对朝臣轻了不知多少,更何况十下更是伤不到什么,只是起个警示的作用。但萧锁辞深受萧洛喜爱,怎么会平白受了这十下杖责?
抬眼见霜翎面露疑惑之色,萧轻弦微微笑着续道:“萧锁辞前日召严峻煊进府,不知严峻煊哪里冲撞了他,生生叫他打断一根肋骨。”
什么!霜翎一惊,难怪这两日都没见严峻煊身影,原来是受了萧锁辞私刑。莫非萧锁辞是为了当日在皇宫中的事要给严峻煊些苦头吃?想了想霜翎开口问道:“严峻煊身为禁军统领,武功高强,怎么会叫七王爷打断了肋骨?”
萧轻弦依旧笑道:“夜白回报说严峻煊生生受了萧锁辞几下并未反抗。没想到严峻煊如此木讷之人也有这般心思。”严峻煊并不反抗,摆明了是要故意在萧锁辞手下受伤,萧锁辞重伤朝臣,萧洛也不能包庇定会责罚,严峻煊便可一言不发叫萧洛重责萧锁辞。
霜翎闻言却摇了摇头,严峻煊不会有如此心思,八成是觉亏欠萧锁辞让他出气,只是辩解的话与萧轻弦说了也是无益,徒增他不快。霜翎跟着微微笑道:“年根底下责罚七王爷,这样一来七王爷威信立减,恭喜王爷。”
萧轻弦嘴角带笑也甚是开怀,只是样子还需在外人面前做足,当下吩咐老霍带人到七王府送了几位珍贵的药材,看在他人眼中不论真假几分,占得一个兄长宽容慈爱的名分。
萧墨笙的婚期定在了正月十六,正是元宵过后,宫中自初一至十五休朝,十六这日因着萧墨笙婚事也休了朝。十五这日本该摆家宴,却因着萧墨笙喜事之故取消。天家多年未有嫁娶喜事,迎娶的又是东勺公主,自然不会怠慢,御厨从十四便开始杀鸡宰羊翻炒烹炸忙得不可开交。萧墨笙虽是在宫中迎妃,自己府上却也张灯结彩布置一新,摆了七日的流水席,他不喜热闹,十三那日将陆闻送到宫中自己便躲在王府不肯见客。
萧轻弦与萧墨笙虽仍是淡淡的,却比从前好了许多,等陆闻进宫后便带着霜翎到大王府拜访。
跟来的侍卫去与大王府侍卫通名报姓,霜翎虽是侍卫,却又是萧轻弦的枕边人,便也跟着萧轻弦站在马车旁等大王府侍卫通报,一转眼瞥见街角一个黑衣人影,恍惚是邱梓易的模样,霜翎忙仔细看去,却又不见了踪影。陆闻已经进了宫,邱梓易又怎么会在这里出现?疑惑的转过头来正想说与萧轻弦知道,就见大王府的侍卫跑出来请萧轻弦进去,只得将此事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