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荷姬 上——黑白颠倒

作者:黑白颠倒  录入:04-21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本以为清彦胆小怕生,两个人都没想到他还有胆量主动发问,一时都没有反应。

“你叫我殷公子好了。”藏殷答道。

“清彦见过殷公子。只可惜清彦身有不便,无法行礼,还请殷公子见谅。”

藏殷瞥了他一眼。方才他说话时,声音颤抖,分明非常紧张,却不退缩,继续与自己谈话。他原以为这个七儿子身体残废,无可

取之处,可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起码,他不像五皇子那样懦弱、欺软怕硬。

“无妨。”他淡漠地哼了一声,然后对藏豫说:“我该走了。”

藏豫点点头,的确,都快四更了。“我送送你。”他转向清彦,柔声道:“皇叔去送殷公子,一会儿就回来。”

“嗯。殷公子走好。”

藏豫跟着藏殷走出了清淑斋的内室。两人轻功一展,双双无声无息地落到了屋顶上。

“对自己的儿子,何必如此冷淡?”藏豫低声问。

“他若不是我儿子,或许我会对他温柔些。”

藏豫皱眉。“你怎么还是这么别扭?”

藏殷轻叹:“其实我挺喜欢他的,起码他的清纯不会在以后的王位争夺战中变得扭曲。”

“你该多去看看他。他很渴望得到你的承认。”

“有你就够了。我没空。”

“怎么好象我很闲似的。”

“你自己说的,朕日理万机,护国大将军却整天游哉度日。”

“请皇上明察,天亮就要飞扑城郊的是谁?”

藏殷一顿,轻声道:“万事小心,若有不测,即刻返回。不管是什么,都不值你的性命。”

“若有不测,死的那个人肯定不是我,你大可放心。”

藏殷苦笑:“知道你本事大,不过还是那句话,万事小心。”

“你搞清楚,我是去城郊办事,不是出征。”藏豫起身,再跳下屋顶的前一刻,道:“好了,我会小心的。你自己也是,可千万

别在我不在的时候叫那群老头子们给吃了!”

话落,纵身一跳,轻巧落地。

他走回清淑斋的寝室,发现清彦半靠在床头,似是在等他归来。听到他的脚步声,清彦茫然地望向他,怯怯地唤道:“皇叔?”

“嗯。快躺好,别着凉了。”藏豫掀起被褥,重新回到被窝中。

清彦依言躺下,将脸贴在藏豫的手臂上,轻声道:“殷公子走了么?”

“嗯?嗯,走了。有何不妥?”

清彦慌忙否认。“没、没有!彦儿只是……只是觉得……觉得殷公子其实……其实……是个很好的人。”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

小。

藏豫一怔,问:“何出此言?”

“不知道……可能是因为他的声音和父皇有几分相似吧。”清彦有些自言自语道。

藏豫涨然,许久不知该如何回应。这可怜的孩子,对父爱是如此渴望。想到清彦日夜牵挂的父亲刚刚才出现在他面前,可他却向

这孩子隐瞒了藏殷的真实身份,藏豫突然觉得内心一阵苦闷。

久久,他轻声道:“殷公子他……也挺喜欢彦儿的。”

黑暗中,一抹甜甜的笑如花开般地展现在清彦苍白的脸上。

第十五章:逃(5)

紫宸醒来时,感觉到丝丝温暖的阳光洒在手背上。他伸手摸索,发现自己还睡在凝雨轩内藏豫的床榻上。

他……昨晚并没回来过。

本来心里的一丝侥幸被现实击得烟飞灰灭。

那个人……真的……不要自己了。

“公子?公子可是醒了?”伊竹清脆的嗓音在不远处响起。

紫宸摸索着掀开垂帘。“嗯,醒了。”

伊竹立刻上前扶住他,引着他起身。“奴婢这就侍候公子梳洗。”

伺候紫宸洗脸时,伊竹发现他双眼有些浮肿,不禁迷惑。她是姑娘家,当然知道那浮肿是哭过后留下的痕迹,可伊竹却百般不解

,他在王府里锦衣玉食,王爷又对他宠爱有加,为何哭泣?

哦!可能是因为王爷突然要出远门,公子他不舍吧!

用早膳时,紫宸终于按耐不住,问道:“王爷他……可有回来过?”

伊竹抿嘴一笑,自知猜中。“回公子,王爷自昨日进宫后便没回府过。我听守门的侍卫说,今早寅时三刻子墨就策马进宫了,好

像说是王爷卯时便要出发。”

紫宸黯然地点了点头,继续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白粥,努力地压制心中窒息的失望。

说是城郊,其实离城门也有五十里。等藏豫和子墨到达第五军营时,已是中午。

“静、静辕王爷!您怎么……怎么来了?”第五军佐明显惊恐的脸哆嗦着,一双似绿豆的眼睛一眨一眨的,即恶心又好笑。

藏豫剑眉微皱。“怎么本王来监察军情还要向第五军佐汇报么?”

第五军佐闻言,脸色顿时煞白,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末将不敢!末将不敢!末将只是说……末将不知王爷亲临,有失远迎。”

藏豫冷哼,随着第五军佐走进一个帐篷。这个帐篷比周围的都高大华丽,显然是共用高级军官用的。第五军佐战战兢兢地替他掀

开帐门,藏豫看到里面静静地坐着一个眼熟的身影。

“王爷来得可真快啊!”那人转身,一双清澈、冷漠的眼睛在看到藏豫时稍微缓和了一下。

藏豫轻笑。“嗯。昨天刚接到消息就马不停蹄地赶来了。”

子墨自藏豫身后站出来,恭敬地行了礼:“末将参见韩将军。”

韩玉向子墨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本王与韩将军有要事商谈,你先行退下吧。”藏豫向第五军佐吩咐道。

第五军佐惶恐地向藏豫行了一礼,颤声道:“是、是,末将这就去安排王爷的住处——

“不用。”藏豫不耐烦地打断他。“本王和韩将军住一个帐篷好了。”随后又瞥了韩玉一眼。“当然,如果韩将军不介意的话。

后者嘲弄似的一笑,向藏豫微微颔首,道:“岂敢。”

第五军佐在一旁看着,背脊已渗出一层冷汗。敢如此公然与静辕王爷调侃,这韩将军怎么还没死?

“那就这么定了。午膳叫子墨去领即可,除此之外,若无要事不许打扰。”

“是、是!末将遵命!”话落,第五军佐便脚底抹油地退出了帐篷。

藏豫走向韩玉对面的一张椅子,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随手摆弄着桌上的玉狮纸压。“在你这里做奸细,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你这算是在夸我么?”韩玉白皙的十指相交,放在膝上,姿态放松而慵懒,完全没有像第五军佐那样身为下级的紧张。

“你用我夸么?”藏豫回顶了一句,却始终没有看韩玉一眼。“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从十二军营里捉出一个奸细。大致审了一次,不过没什么突破性的结果。他身上、屋里也没搜出信件或任何可以证明身份的东

西。按口音来看,因该是从小就安置在这儿的人。”韩玉轻描淡写地述说着,陈述的口气让话题感觉好像只是一般的公务汇报,

而不是触及军中禁忌的内奸。

“几天了?”藏豫也用同样放松的语气问。

“三天了。”

“用刑了?”

“还没呢,我是想等你来了再说,毕竟在这方面你比我在行。”

藏豫轻笑。“你这算是在夸我么?”

韩玉也似是而非地笑了。“你用我夸么?”

这小子,真是一点亏都不肯吃……藏豫心想。

“先让子墨去审吧,我想到那人的屋里看看。”

“好,不过还是等你们洗了脸、用完了午膳再干吧。看你们俩这一脸尘土的样儿,让士兵们看见了还以为是农村刚上来的呢。”

韩玉揶揄道。

早膳用完后,紫宸突然问:“这院子里有棵樱花树,是么?”

“是的,公子。”

紫宸扶着桌子站起来,道:“我想去坐坐。”

在伊竹的搀扶下,紫宸慢慢地下了石梯。他感觉到脚下的柔软的青草、闻到花草的清香,知道自己已经在院子里。这时身边的伊

竹停住脚步。紫宸茫然的偏过头。

伊竹会心地解释道:“到了,公子。您要坐哪?”

紫宸伸出手,左右摸索了一下。“树在哪里?”

伊竹扶他向前走了一步,牵起他的手。他感到掌下粗糙的树皮,俊美的脸上绽开一抹怅惋的笑。他用双手不断的摸索着树干,仿

佛又找回了一丝那晚和藏豫在一起的感觉。

“你爬过树吗,伊竹?”他问。

伊竹掩嘴轻笑。“奴婢是女子,自然没爬过。”

“是吗?”紫宸莞尔,笑容中有一丝伊竹不太理解的惋惜。“我也没爬过,不过爬树的感觉真的不错。”

伊竹不解。既然没爬过,怎么知道感觉如何?

第十六章:逃(6)

一顿简单的午膳后,子墨被支去刑房审问犯人,藏豫则随韩玉来到一间帐篷。军纪中,普通步兵二十四人一间帐篷,每人配给一

张床和一只以供储藏私人用品小木箱。藏豫进的帐篷只有八张床,居住者显然不是普通步兵。他回过头,疑问地看着韩玉。

“十二军佐,刘源的贴身侍郎。”韩玉会意地解释道。

“贴身侍郎?位置不低啊!刘源一点都没察觉么?”藏豫漫步于床间,似是心不在焉地扫视着那些士兵的日用品。“哪张床?”

韩玉向他左边的床铺一指。“那张。他本来就不是个心思精细的人,再说那个人掩饰得很好。”

藏豫围着床边慢慢踱步,漫不经心的表情却和他锐利的眼神不相配。床单、零散的书卷、木制的水杯,一切都那么的平凡、不起

眼。藏豫伸手打开床旁的木箱。上面的铁锁已被人砸坏,里面的东西也已被人翻过。藏豫寥寥拨弄了几下里面的东西,银币清脆

的响声随着他的动作响起,接着,他听到一声似是瓷器碰撞的声音。放在箱子的一个角落里的是一个乳白色的小瓷瓶,外形廉价

粗糙。韩玉走上来,和藏豫一起打量着瓶子。

“发现了什么?”

藏豫没回答。他将瓶子的木塞拔开,然后闻了闻。韩玉一脸异样。

“是什么?”

藏豫微微皱眉,缓慢地答道:“润滑精。”

韩玉一脸‘你为什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的表情,什么也没说,站起身继续察看。藏豫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瓷瓶,最后还是将它

放回原处。两人在帐篷里逗留了半个时辰,最后毫无收获地回到韩玉的帐篷。

“什么都没搜出来,可你好像并不担心。”一进帐篷,韩玉有些嘲讽地说。

“子墨还没回来,我担心什么?何况我还没亲自审过犯人,现在忧虑还为时过早。”

“你倒想得开。”韩玉冷哼,却在此时不经意地对上了藏豫锐利的眼神。

“你打算在这儿逍遥多久?”藏豫沉声问,脸上已不见方才的心不在焉。“兵部尚书的位置我一直空着。”

韩玉一愣,随后垂眼,刚毅但不失俊美的唇间浮上一抹苦笑。“怎么是空着的呢?你不就是兵部尚书?”

“你我都清楚那位子我占着就等于是空着的。”他冷冷道。“我马上就要准备动公孙砚,到时候我必须顶替宰相之位,兵部尚书

自然须由你接任。”

韩玉一惊,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藏豫。“你、你想铲除公孙砚?”

“不是想,是会。”藏豫果断地说。

“可公孙砚是你岳父,你为何要除掉他?”

藏豫轻蔑地一笑。“是我岳父怎么了?他就是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在朝中横行霸道。”他顿了顿,又道:“我发现他最近暗地大

量支出银两。让南宫秋查,发现账面上分散付给四十多家店铺的银两竟是匿名付给了江湖上一个有名的兵器坊。”

韩玉低头沉思片刻,抬头时,双眉紧攥。“你是说,公孙砚在暗自制造武器,也就表示,他已有兵马、或起码有足够的把握能弄

到?”

藏豫点头,低声道:“北方邻境的几个小国有意结盟,皇上近日正为此烦恼。公孙砚此时蠢蠢欲动,恐怕是想逼宫。”

韩玉十指相交,拇指撑着下颚,眼神飘忽不定,显然正在深思。良久,他又道:“可金属流量朝廷一直紧控,兵器坊要大量生产

兵器,钢铁又从何而来?”

藏豫寓意深长地看了韩玉一眼。这也是他最担心的地方。倘若单是一个公孙砚,根本不会让他如此费神。可北方邻国却恰恰在此

时商议结盟,这两件事加起来,太巧了,让他不得不觉得其中另有蹊跷。

韩玉猛然抬起头,开口时,声音有些轻颤:“你不会是觉得北邻国结盟与公孙砚有关吧?”

果然是有着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头脑,只是一会儿的工夫便和自己想到一块儿了!公孙砚大肆打造兵器,可市面上却平静无波,那

么这一大批金属到底是从何而来?兵器坊若是在国内增量购买铜铁,市场必定会有风吹草动,所以金属肯定不是从正常渠道得来

的。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从境外获得。

一抹忧郁的笑展现在藏豫如战神般英俊的面容,他缓缓说:“我怀疑这次唆使北方邻国结盟的就是公孙砚,而提供钢铁给公孙砚

的人便是结盟的最终受益者。”

一箭双雕的举动,既能借助结盟之事转移他和皇兄的注意力,造反顺利的话多了一个同盟国,造反失败起码还有一个可供避难的

地方。邻境小国帮助篡位者的例子不是没有,但一旦篡位失败,不仅篡位者会被处死,连提供援助的小国也会受到牵连。

能说服他们踏出如此孤注一掷、铤而走险的一步,不愧是坐上了宰相位置的男人啊!

“等等,”韩玉皱眉道。“公孙砚膝下无子,唯一能拥立为帝的人只有你。而你与圣上兄弟情深是众所周知的事,要你篡位近乎

空谈!就算他奇迹般地逼你继位,又有何把握你不会马上杀了他雪耻兄长?”

“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要谋反,第一要过的阻碍就是他,而且当初他抗旨不做太子的事情公孙砚也是知道的,他凭什么

认为他能先击败自己,然后再逼自己登基?

藏豫叹了口气。而韩玉在这声不经意的叹息中,听到了他一直隐藏着的疲惫。

沉默片刻,韩玉突然决绝地说:“我会尽快将这里安排妥当,跟你进宫。”

天知道他死也不想入朝为官,处身于那乌烟瘴气的朝廷之中,每天为宫廷的尔虞我诈绞尽脑汁,可公孙砚的事太过诡异,直觉告

诉他,藏豫现在很危险,而为了藏豫,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藏豫愣了片刻,接着道:“那是最好。对于接替你的人选,你有何主意?”

推书 20234-06-26 :爱情不是你说了算》: .....